又听到了张老六卖大豆腐的叫声
　　又听到了张老六卖大豆腐的叫声
　　就像听天亮后的犬吠与鸡鸣
　　这声音自然、亲切、寻常
　　从远处飘近，流淌着热烈与醇厚
　　宅门与院门打开，出现了
　　端着白瓷海碗的父亲或母亲
　　这是前世的情景，如今朝阳依旧
　　大块的豆腐依旧，味道依旧
　　卖大豆腐的张老六却在我心中活了两世
　　在故乡，我已为异客，老宅
　　是我永远健在的父母，我的归来
　　就是再现他们影像，感受他们体温
　　一只鸟落在老宅的屋檐
　　一只鸟落在老宅的屋檐，空的老宅
　　有了气息，有了心跳。老宅虽然
　　不再飘出炊烟，但天空却传出啼鸣
　　院子里杏树李子树开满红花和白花
　　花香散了后结出果实，青变红
　　涩变甜，最后蒂落干枯成核
　　一只鸟落在老宅的屋檐，目睹了过程
　　收拢起翅膀，两瓣天空被紧紧抱紧
　　老邻居说，这只鸟他从未见过
　　它来时，用头撞响父亲窗子的玻璃
　　五月的村子
　　阳光伞面形盖在屋顶，鸽子“咕咕”
　　叫声，扇着翅膀，把天拉长
　　村子好安静啊，炊烟消失后
　　屋舍和院墙清晰起来
　　几只羊角和几只鸭子，数字分明
　　白色，在聚拢在散开，隐入了绿的深厚
　　杨树叶柳树叶和榆树叶不同
　　但它们比金子更重
　　一条小狗从浓湿里钻出来
　　不一会，后边又跟出一条
　　它们快乐地抖着黑黑的绒毛
　　农历八月
　　进入农历八月，就会看到崭新的星宿降生
　　成片的庄稼跃动着，等候锋利的镰刀
　　进入农历八月，绿色植物已经变黄
　　牛羊不同以往，咀嚼出了又一个味道
　　进入农历八月，玉米从杆棵上剥离归仓
　　鸡鸭鹅啄着枯草上的草籽，体壮毛丰
　　進入农历八月，远游的人换上了干净衣服
　　让陈迹成为往事，快乐在不熟悉的他乡
　　进入农历八月，天空变高，天色变蓝
　　在外做工的人开始想家，给家寄回一大笔钱
　　进入农历八月，收获后的大地视野清新
　　无数坟茔丘岳一样重现，
　　生养我的人隐在其中
　　寒衣节
　　“孟姜女送寒衣哭倒了长城”
　　“泪水长出折弯的芦苇，芦花白如孝帽”
　　“青天白日下，叩问黑黄的河泥”
　　江湖浩荡，闯荡的人，这一刻最念家乡
　　布衣内藏有书卷和短刀，一心向归
　　锃亮的光晕，是脚下踩碎的薄冰
　　一只白鸦和一只黑鸦盘旋，似幡
　　其中一只叫声犀利，枯草里
　　旧坟新雪在清晰地融化
　　大道指向北方，抽疼皮肤的风
　　来自北方，我眼里迎风的泪光
　　苦咸苦咸，像老家灭掉的烛火
　　此时，寒冷不再继续凝结，尘埃里
　　抚慰父亲留下的几个朝代的硬币
　　我感受到了先人的笑语和体温
　　责任编辑：柳江子
　　作者简介：王芳宇，先后在《中国诗歌》《诗刊》《大河》《绿风》《中国诗人》《新诗》《南方诗人》《阳光》《诗林》《岁月》《海燕》等报刊发表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