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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接镖,重任在肩
嘉靖年间,保定府有家四海闻名的“通天镖局”。镖局的总镖头肖震海武功十分高强,他手中那把单刀不知打败了江湖上多少成名人物,而他最得意的金镖神技,更是指哪打哪,百发百中。
肖震海已年过花甲,近年來逐渐把镖局的重担转到徒弟张远鹏肩上。肖震海一生无儿无女,只收了这一个徒弟,师徒两人一向情同父子。张远鹏尽得师父真传,最近镖局接的几次镖,都是他独挑大梁。肖震海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只想再扶持徒弟一年半载,就把镖局交付给他。
这一日清晨,镖局刚开门,便有客人来访。来者是个长相魁梧的汉子,看年纪大约40多岁。他走进大厅,向坐在主位的肖震海一抱拳:“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肖老英雄,在下这里有一趟买卖,恐怕也只有通天镖局才能接手。”
肖震海还个礼,问:“不知阁下有何宝物要托运?”
汉子打个唿哨,这声音中气十足,竟传出数丈远。很快便有两个青衣人抬着一只大木箱走进来,扛箱子的木杠足有胳膊粗细,却被压得不断发颤,显然箱子极为沉重。
汉子打开箱子,屋里顿时金灿灿的一片,原来里面竟装满金子!汉子随手拿起一锭金子,笑道:“这里是1000两黄金,不知可否请动老英雄的大驾?”他右手一挥,金子向肖震海飞去。
肖震海伸手接住金子,登时脸色大变!金子的质量毫无问题,但上面多出一个深深的窝痕,显然是用手指硬戳出的。肖震海看向汉子,皱着眉问:“敢问阁下莫非便是江湖人称‘独指血屠’的江天?”
汉子一阵大笑:“想不到我淡出江湖多年,仍有人记得这名号。”
十几年前,江天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以心狠手辣著称。他有着与常人无异的十指,之所以被称为“独指血屠”,是因为他一身功夫,特别是右手食指已练至坚逾钢铁,多次靠此指克敌制胜。这根指头是他的必杀技,一指既出,必取人性命。因为此人树敌过多,终招致仇家们联合追杀,这些年江湖上已没了他的音讯,风传他已命丧敌手,谁想他今日竟现身于通天镖局。
仅托镖的费用就是千两黄金,这趟镖的价值可想而知。肖震海不动声色地说:“镖我接了,请交货。”
“够爽快!”江天赞了一声,向两个青衣人使个眼色,两人便退出去。没多久,两人带着一排大汉走进镖局,每两个大汉抬着一只大箱子,一共有12只。
江天说:“下个月是严相爷六十大寿,请老英雄务必在本月底将这批货送到相爷府上。如果途中出了差池或是误了期限,嘿嘿,别说相爷那里,就是咱们的知府刘大人怪罪下来,恐怕也没人能担得起。”
原来这镖是给严嵩保的。肖震海心里很不舒服,他一直看不惯官场的这些丑恶交往,更看不起江天这副甘为走狗的嘴脸。但面子上,他还是客套了两句,把江天一行人送出门。
肖震海开始打点走镖,张远鹏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师父,我有句话对您说。”
肖震海心领神会,跟张远鹏去了密室。
“师父,您真要保这趟镖?严嵩和刘知府是什么人,您很清楚,我们怎能做这样的生意?”
肖震海点点头说:“严嵩是奸相尽人皆知,而他的干儿子刘知府,多年与其狼狈为奸。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那我们接这趟镖,岂不等同助纣为虐?”
肖震海一阵苦笑:“我何尝不明大义?但如今官僚腐败之风日盛,非我辈百姓所能抗拒。严氏父子贪酷于百姓,自有天谴,纵我等不保此镖,终有别的镖局接手。我们既然吃镖局这碗饭,但求守好自己本分便是。”
张远鹏还想再说什么,肖震海摆摆手说:“明天我们就要上路,你早点回房睡吧。这趟镖关系甚大,为师当亲自押送。”
张远鹏见劝不动师父,只好摇摇头离开房间。
2、行镖,前途凶险
次日天刚亮,肖震海便开始打点行程,却找不到张远鹏。直到趟子手把12只木箱都装上车,张远鹏才骑着马跑回来,但见他全身已被汗水湿透。
肖震海气恼地问:“马上要出远门了,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张远鹏气喘吁吁地说:“半夜里我小解,发现有两个黑衣人潜进镖局。他们见被识破,便纵马逃遁,我连夜追去,可惜一直没赶上。”
肖震海大吃一惊,镖车还没行,竟然先被贼人盯上。谨慎起见,肖震海破例撤下车上的镖旗,改成普通客商车辆的装扮,他和张远鹏装成父子,随行的趟子手全都改扮成伙计。
经过一日行程,天快擦黑时一行人出了保定。若再往前走,是一片高山,号称天道山,山上盘踞着一伙山贼,专门打劫来往富豪。如果要绕路而行,至少要多走两天。到底是要侥幸穿山而过还是要绕道,肖震海一时还难下决心,他决定先找客栈住下,明日再说。
忽然,路边草丛中传来一阵呻吟声,张远鹏赶紧示意车辆停下,他警惕地过去察看,却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躺在地上,手刨脚蹬地挣扎着。他不敢擅自作主,向肖震海回报。肖震海捊捊胡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我们要投店,就把他也带去吧。”
一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男子伤得很重,只是一直在呻吟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张远鹏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好在只是外伤,便专门给他安排了个单间,帮他包扎好伤口,又给他喂了几口饭。男子渐渐恢复了意识,扑簌簌地落下眼泪。等他情绪稳定下来,肖震海过来问:“小哥,到底是何人把你伤成这样?”
男子悲愤地说:“多谢老人家相救之恩。小人是外地人,只靠贩些茶叶糊口。今日途经此地,哪知竟遇到一伙山贼,他们抢光了我身上的钱财不说,还要灭口。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做了刀下鬼。” 出事地点离天道山仍有数里之遥,想不到这些贼人竟如此无法无天。看来不绕路是不行了,肖震海给男子留了几两银子,让他把伤养好回家。
晚上,肖震海略饮了两杯酒,却突然觉得两只眼皮开始打架,手脚也越发无力。他是老江湖,敏锐地感觉到要出大事,挣扎着跑到别的房间去喊人,却无一人应答。这时,他看到院里涌进很多人,竟明火执仗推走了镖车。他想上去拼命,一发力却跌倒在地上,而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见到指挥贼人劫掠的非是别人,正是爱徒张远鹏……
3、失镖,爱徒叛变
肖震海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场噩梦,但等他醒来后,镖车不见了,趟子手倒没有一个损折,却偏偏不见了张远鹏,连被救男子也消失了。趟子手们还不明就里,他们先后醒来才知道遇了劫,有人气得破口大骂:“这些天杀的强盗!抢走我们的镖也就罢了,怎么还掳走少镖头?”
事到如今,肖震海倒冷静下来,他说出昨夜看到的真相。众人更加怒不可遏,都说一定要找到这伙贼人,斩尽杀绝;而对张远鹏那个叛徒,非要碎尸万段方才称意。
等众人怒火稍息,肖震海问:“那我们究竟该到哪里去找这些人?”
这话把众人问住了,一时都哑口无言。
忽然一阵暗器破空之声,紧接着一支镖从窗口射入,钉到门柱上。肖震海心头一颤,随之飞身向外追去,四面环顾,却不见半个人影。
肖震海只好折回,已有趟子手取下那支镖献上,镖尾的绸布上写着:肖老英雄欲取回镖银,请到天道山一叙。
肖震海盯着这支飞镖,心中泛起涟漪。他早就猜到八成是天道山的贼人劫的镖,对此已有心理准备。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这支飞镖竟是用“幻影镖法”射进来的!
肖震海生平最得意的便是飞镖之技,他独创的“幻影镖法”精妙绝伦,在对敌之时,敌人根本看不到他出手,便已被击中。这独门手法是他多年精心钻研的成果,他深信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和徒弟张远鹏能做到。他听音辨形,敢确定发镖之人用的是“幻影镖法”无疑,但明显火候不足。
张远鹏的飞镖技艺并不在肖震海之下,但他尚无传人,那发镖之人又究竟是何来历?
但有一点肖震海是能确定的,哪怕天道山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要闯一闯。
好几个趟子手自告奋勇想同去,都被肖震海制止了。他明白如果山贼真的要对他不利,带多少人都只是多几个去送死的而已。
肖震海吩咐趟子手们:“如果两天后我还不回来,大家就自奔生路吧,别怪肖某人对不起各位了!”
肖震海特意换了身长袍,刚好盖住腰间的钢刀和镖囊,怀着必死之心赶向天道山。他还没到山下,就看到几个喽罗,为首的头领手拿一张画像,他看了看,对肖震海笑道:“肖老英雄果然有胆色,竟敢只身赴会。我们寨主最佩服的就是您这样的英雄,有请!”
肖震海早已没了顾虑,跟着他们上了山。一路上,但见山势十分险要,且每个路段都有哨兵把守。当行至山腰时,四面都是峭壁,上山路几乎呈直立形势,这段路足有十余丈高,宽度却仅有1米。肖震海饶是内功精湛,攀上这段山路仍有些微微发喘,不禁赞道:“好险要!若以此处为据点,堪称天险。”
带路的头领面露得意之色:“此处叫‘落鹰坡’,意思是连老鹰都难飞过去。山下的小路虽多,但想通往山顶,却只此一条路。过去朝廷发兵攻打我们山头不下十余次,官兵最多也只是杀到落鹰坡下面,再也休想前进半步。”
4、追镖,直面凶险
到了山顶上,四处尽是连在一起的寨子,竟颇有些军营的风范。肖震海被带到寨门口,哨兵见了忙跑到里面禀报,不一会有喽罗跑出来喊:“大寨主请老英雄进帐!”
肖震海昂首而入,寨里很宽阔,那12只大木箱赫然放在两排。主位的虎皮椅上坐着一位中年人,他正低头摆弄着一只白鸽,一时也看不清面目。中年人听到脚步声,随即抬起头来,笑着问:“肖老英雄,别来无恙?可还认得在下吗?”
此人分明便是前日在路上救的重伤男子,只是他此时完全没了那种萎靡不振的疲态,但见他英姿飒爽,豪气逼人。肖震海倒也不惊,自嘲道:“老朽有眼无珠,若早识得寨主真面目,又怎会枉自出手相救,徒惹人笑?”
大寨主爽朗一笑,说:“老英雄恨我也是理所应当,谁让我是贼头呢?不过若论起来,您还算我半个老师,如果不是您教我表弟‘幻影镖法’,我又如何能得窥此神技?”
难怪张远鹏会叛变,原来他们是表兄弟。肖震海揶揄道:“可惜大寨主的手法稚嫩,可谓画虎不成反类犬。”
大寨主干笑两声:“实不相瞒,这种镖法我也只是看表弟演练过,才偷偷学到一点皮毛。在没得到您准许之前,我表弟哪敢将您的绝学传给外人?”
“勾结匪类,欺师灭祖,这种逆徒还有何事不敢做?”肖震海再也忍耐不住,喝道,“老朽贱命在此,你速将那逆徒叫来,大家当面做个了断!”
“师父,弟子在此。”
肖震海闻声回过头,见令他既恨又爱的徒弟张远鹏已站在他身后。张远鹏双膝跪下:“师父切莫动怒,只求您能听弟子一言,随后愿任您处罚。”
肖震海本来已经握住了钢刀,此刻他的手竟有些发抖。他长叹一声:“也罢,你且说说看。”
张远鹏示意两个喽罗抬过一只木箱,指着上面的封条说:“这批镖自从带到山寨后,尚无人动过分毫。请师父看仔细了,是否有开过箱的痕迹?”
封条是肖震海亲自带人贴的,上面还有“通天镖局”的印记。肖震海俯下身子细细盘查,良久后才点点头说:“不错,确实原封未动。”
“我怀疑这趟镖是场阴谋!”张远鹏揭去封条,打开箱盖,肖震海看去,里面是些金银细软。
张远鹏拿起一只金碗掂了拈,随即递给肖震海:“师父,您看。”
肖震海脸上变色,这只碗乍看没问题,拿在手里却感觉分量过轻,细看下竟是镀金的。再查看别的金银,也尽是些假货,更离谱的是箱子的底层竟然装着几块大石头。 其余的箱子也都一一被打开检验,情况基本一致。肖震海一时大汗淋漓:这要是真的送到严嵩府上,就算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
张远鹏如释重负,喃喃地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肖震海忙问:“远鹏,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因果原由,还要从我表哥说起。”
那边大寨主接过话:“这事说来话长。老英雄,晚辈准备了点薄酒,算是给您压惊,咱们边喝边聊。”
5、辨镖,方识忠奸
大寨主一声令下,酒菜摆上桌,肖震海只好带着一腔疑问坐下来。酒过三巡,双方慢慢熟络起来。大寨主名叫李怀亮,前些日子,张远鹏走镖路过天道山附近,才知道表哥已经落草当了贼头。那时李怀亮就想招张远鹏入伙,但张远鹏念及师父的恩情,婉拒了表哥的美意。半个月前,李怀亮接到禀报,说十几天后将有趟重镖要路过山下押往京城,他生怕这镖是通天镖局保的,为了不伤兄弟间的意气,他派喽罗专程去找张远鹏核实,得知并非是通天镖局接手的活,才放心安排劫镖。
当时,张远鹏也完全被蒙在鼓里,只当事不关己。直到那天见江天来托镖,算将起来此镖恰好要经过天道山,连日子也吻合,显然有人在暗中捣鬼!由于事发紧急,他更怕因为和山贼有来往而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这才瞒着师父,独自连夜骑快马赶到天道山,要李怀亮收手。但李怀亮料定这里面大有文章,决定将计就计,便硬拉着表弟策划了这起劫镖事件。
原来张远鹏是连夜去报信,肖震海自知错怪了徒弟,想来这两天他所承受的压力远甚于自己。肖震海沉吟道:“如此看来,是有知情人提前泄密,想要拿這堆废物来嫁祸我们镖局或者你们山寨。大寨主是想借机追查出此人?”
李怀亮点点头:“正是。不过退一步说,就算这里面没有阴谋,但只要是刘知府的镖,我也是非劫不可!”
“你和刘知府有何冤仇?”
李怀亮恨得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才讲出个中原由——
李怀亮原是大富之家子弟,李父酷爱收藏,他的藏品中最有名的便是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字帖。6年前,这字帖不知怎么被刘知府盯上了,多次找借口索要,但都被李父拒绝。不久李家便遭遇了横祸,一伙蒙面强盗夜里闯进李家,包括李怀亮父母在内的全家三十几口人全部被杀死,李怀亮因为正如厕才幸免于难。强盗又是一阵掳掠过后才退去,李怀亮在父母尸体前指天发誓,要让这伙恶贼血债血偿!
那时天道山上已有数百被官府逼反的百姓,无家可归的李怀亮去入了伙。当时的大寨主武功高强,他见李怀亮是个可造之材,便收他为徒。李怀亮身负血海深仇,自是不遗余力的练武,渐渐成为山寨中顶尖的高手。后来大寨主病故,李怀亮被公推为新寨主。
李怀亮没一日敢忘灭门之仇,他觉得刘知府的嫌疑最大,便暗中派人去查。其实,事发那晚的强盗们都蒙着面,李怀亮所能掌握的信息甚少,本来查证起来是极难的。但有一点他的印象很深刻:带头杀人的匪徒异常凶悍,死在他手上的人最多,最可怖的是,李怀亮亲眼见到他仅用一根手指,接连插入数人的心口!
这世上能将手指当作杀人利器的寥寥无几,但他在刘府里就找到一个,一切昭然若揭。
听到这里,肖震海脱口而出:“带头去你家杀人的是“独指血屠”江天?”
李怀亮点点头:“这些年我一直派人留意江天那边的动静,虽然没找到机会报仇,倒也探听到他和很多黑道上的人物来往密切,还暗地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厮开销大,刘知府收到的黑钱也尽由他打理,看来他是起了贪心,借这次托镖来个偷梁换柱,却嫁祸于你我。”
肖震海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怀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老英雄莫急,我先请你们师徒看一出好戏。”他下令:“传小五进来。”
小五是山寨里探哨的头目,接到传唤随即走进大寨。李怀亮指指周围的箱子,向他挑起拇指:“我真是小看了你,整个山寨,也只有你才能探出这样的消息。这次满载而归,你是头功。”
小五满面堆笑:“全仗大寨主栽培!”
李怀亮话锋一转:“我本想好好赏你,可这些金银都是假的,你拿去也没用。”
小五吓得赶紧跪下:“小的无能,甘愿领罚。”
李怀亮走下来,亲手扶起小五:“探错消息也算不得有罪,再说了你还有大功。”他指指那只停留在胳膊上的白鸽说:“你养的这只鸽子解了我很多闷,是只好鸟。只是我要了它,你不会恨我吧?”
小五干笑道:“一只鸟而已,能让大寨主高兴,是小的福气,理应孝敬给您的。”
“如果是普通的鸟也罢了,可你不是还等着用它报信吗?这下可耽误你的正事了。”李怀亮语气变得冷冰冰的,两眼直盯着小五的脸,似乎要把他看穿。
小五“扑通”又跪下了,语无伦次:“大寨主,这、这是怎么说?”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让我知道这次劫镖是诱饵,我又怎么会留意你,直到发现你是个人物呢?有空就溜进赌场、妓院,寨中弟兄们连吃饭都难,你哪来的闲钱?连你都不是什么好鸟,你又怎会心血来潮养起了鸽子?还不从实招来,兴许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小五磕头如捣蒜:“小的愿招!”
两个多月前,小五手痒去山下的赌场耍钱,输光了不说,还借了赌场的高利贷。小五还不上钱,被赌场的打手带去见老板。老板先是威吓了他一番,说知道他是天道山上的贼人,按理该送官法办。
小五自然连连求饶。老板表示如果能帮他办事,不但能放小五一马,还会给他大把银子。而老板说的事,就是让他在天道山当内应,还说官府迟早会铲平天道山,事成之后他会给小五留条活路。小五别无选择,只好就范。老板还给了他一只信鸽,用以平时联络。而这次劫镖的事,就是老板通过信鸽通知小五,让他务必动员李怀亮去劫镖。
李怀亮一阵冷笑:“江天倒下得一手好棋,费了那么大力气拉你当内应,这样一旦攻下我们山头,他不仅洗刷了监守自盗的嫌疑,还能立下平寇的大功,一石二鸟!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奸计败露,这狗贼的死期到了。”他沉思片刻,对肖震海说:“老英雄,如今你我联手,只要……” 肖震海却眉头一挑:“大寨主如有妙计,大可自行。老朽不才,难堪重任,恐误了大事。”
李怀亮尴尬地张口结舌,他知道老爷子还为劫镖的事不能释怀,只好苦笑道:“人各有志,老英雄非我辈中人,自然不敢勉强。”他吩咐左右将肖震鹏带到上好的客房休息,这才转而和张远鹏进行最后的磋商……
6、得镖,巧计惩顽
两个时辰后,一只白色的信鸽腾空而起,飞向远方。
当夜二更左右,一队数百人的官兵悄无声息地进入天道山。一路上,他们只见到几十个东倒西歪、浑身是血的喽罗,兵不血刃便冲到山顶。众官兵一声呐喊,杀进大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带兵的将领叫声“不好”,急忙下令撤退,但已经来不及了。喽罗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还不断放箭,一时官兵死伤惨重。
设计埋伏的正是李怀亮和张远鹏。李怀亮走到阵前,冷眼看着那位将领,放声大笑:“出乎阁下的意料吧?山贼草寇们不是因为分赃不均,连抢到手的是些什么东西都没弄清楚,便开始自相残杀了吗?”
张远鹏认出这将领装束的正是“独指血屠”江天,忙上前说:“表哥,此人便是江天,你的血海仇人。”
江天到李家杀人之时,还是青衣蒙面,李怀亮这是初次见仇人的真面目,自是分外眼红。他不再废话,当先冲过来,直取江天。张远鹏怕表哥有失,忙冲过来助阵。官兵和喽罗也混战在一起。
江天左手使一把宝剑,舞动如风;右手食指似铁,连连点击。他武功了得,以一敌二仍稍占上风。可他手下的官兵却惨了,刚才已有近半数人死在乱箭之下,元气大伤,没支撑多久便溃不成军。江天眼见身边的兵卒越来越少,又迟迟拿不下对方两员主将,再也无心恋战。他拼出全力一阵猛攻,迫使李怀亮和张远鹏后退几步,趁有空隙,江天冲出包围圈,向山下狂奔。
李怀亮和张远鹏哪容他逃脱,两人全力追去,但江天的轻功在他们之上,3人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眼看前面到了落鹰坡,江天几个起落便跳到山坡下。李怀亮知道下山的小路颇多,敌人既已在视线中消失,再想追杀恐怕难如登天。
计划功败垂成,李怀亮悲愤交加,忍不住要仰天长啸,却听到坡下传来一声惨叫!
等李怀亮和张远鹏赶到坡下,却见江天正在地上翻滚,他的左、右足踝上各钉着一支飞镖,肖震海正悠然地负手立在一边。
李怀亮这才恍然大悟,真是老谋深算!他肃敬地向肖震海深施一礼:“老英雄神机妙算,佩服!相助之恩,晚辈永生难忘。”
肖震海微微一笑:“你有你的计划,我有我的行动。这姓江的不光是你的仇人,他也要害我。我对付他是出于本分,用你谢什么?”
李怀亮想杀了江天报仇,肖震海却说:“不可意气用事。那些被他藏匿的宝物价值连城,也是无数百姓的血汗。当务之急,应该是追回这些宝物。”
江天赶紧说:“我如果交出这些宝物,能不能换回我这条命?”
肖震海看向李怀亮,但李怀亮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肖震海叹口气,探出双手用力握住江天的双肩。江天又是一阵惨叫,他的两块琵琶骨全碎了!
肖震海收手后退:“他的武功全废了,现在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就留他一命吧,毕竟刘知府才是罪魁祸首。”
李怀亮终于点了点头:“这样的狗贼,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杀他只会污了手,也罢。”他双眼如炬地盯着江天的眼睛:“不过,如果你胆敢耍半点花招,爷爷就把你扔进山涧里喂狼!”
如今保命要紧,江天点头如捣蒜,哪还敢耍花招?李怀亮召集喽罗,和肖震海师徒押着江天,连夜去了数里外的一座小山包。江天凭着标记,指出了方圆数十米的地方。喽罗们挖下去,不多不少,仍是12只大木箱。
李怀亮生怕还有诈,又命令众人把箱子全部打开检查,里面全是金银财宝、古玩玉器。李怀亮兑现了诺言,让江天快滚,江天抱头鼠窜逃命去了。
但就连李怀亮自己也没想到,在一只箱子里,竟然发现了那幅兰亭序字帖!这是李家数代传家的至宝,也是招致灭门的根苗。李怀亮拿起字帖,眼含热泪不断摩挲着,终于他还是把字帖放回原处,对肖震海说:“这趟镖本来便是贵镖局之物,如今原物奉还。”
肖震海沉默半晌,才缓缓地说:“经此一事,我才体会到何为官逼民反。贪官当道,恶奴横行,百姓纵想过安生日子,却也如此之难。说起这些财物,本来便非贪官所有,更与老朽有何关系?李寨主,东西你都带走吧,也许往后会有更多穷人到你山上入伙,就算给他们留碗饭吃。”
接著,肖震海又看向张远鹏:“孩子,你表哥是条好汉,往后你就跟着他干吧。其实只要人的本心向善,无论身在何处,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张远鹏恋恋不舍地说:“师父,您已经不能回镖局了,何不索性一块儿上山?”
肖震海转身径自向远方走去,风带回他的回复:“师父老了,走到哪里都能当家。你们不同,趁年轻去闯荡吧。嘿嘿,倘若我再年轻20岁,也真想多杀几个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