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登·桑乔住在凤凰湖畔的一处高档住宅里，那里位于多特蒙德市郊的富人区。他经常开着一辆白色奔驰车出门，如果去训练，只需5分钟的车程。如果天气燥热，他也许会买点儿冰淇淋，然后回家玩FIFA游戏，等着私人厨师做晚餐。这种生活平淡随意。

　　2017-18赛季，年仅17岁的桑乔刚刚来到多特蒙德队，7次首发，5次替补登场。2018年4月21日与勒沃库森的比赛中，他攻入在德甲联赛的首球。上赛季，他在德甲攻进12球，助攻14次，帮助多特蒙德队获得联赛亚军，仅落后拜仁两分。
　　如今，他被公认为世界上最好的“00后”球员，德国转会市场网估计他的身价已达到1亿欧元，将被多家豪门俱乐部疯抢。

街头小子

　　伦敦肯宁顿地铁站至今保留着金属圆顶。六七十年前，这里看上去肯定更为庄严。但今日已不同往昔，混凝土建筑污迹斑斑，摇摇欲坠。街角处路人稀少，一个人穿着运动裤和破夹克，另一个人则穿着短裤和脏兮兮的格子衬衫。
　　肯宁顿位于伦敦南华克区，是桑乔长大的地方。和地铁站前的破败景象稍有不同，这里已日益贵族化，因为在伦敦市中心附近已经很难找到价格适中的房子。
　　12岁前，桑乔一直和母亲、姐姐住在肯宁顿吉尼斯信托庄园的一楼，那是1921年由政府拨款建造的一幢红砖公寓。上小学的时候，桑乔下午3点多放学回家。到了4点，他已经吃过东西，做完作业，收拾好训练装备。如果是父亲肖恩开着那辆老式雪铁龙车过来，桑乔就在停车场等候。如果父亲没时间，桑乔会和父亲的朋友一起乘地铁，去参加6点的训练。
　　每天往返时间4个小时，和沃特福德青年队一起训练两个小时，桑乔的课余时间基本被足球占据。位于伦敦二区的巴特西与斯坦福桥隔河相望。在那里举行的一次足球训练营中，桑乔的表现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引起沃特福德队注意，父亲的那位朋友恰好是社区和俱乐部之间的联络人。
　　肖恩今年45岁，父亲是圭亚那人，母亲是牙买加人，在肯宁顿长大。他一直未和桑乔的母亲成婚，所以只能通过足球和儿子保持联系。他们经常去看切尔西或者是阿森纳队的比赛，肖恩相信足球可以改变儿子的命运。桑乔的球技开始引人注目时，肖恩认定足球是儿子获得优越生活的敲门砖。

　　很快，桑乔被沃特福德学院录取。他只有8岁，学院还没有为这么小的孩子提供寄宿的先例。但是，从肯宁顿到沃特福德实在太远了，他不可能每天都去训练，最终大家同意他可以每周来3次。
　　在其余几天里，桑乔会去笼式球场踢球。那里的黑色场地被铁丝围住，成为欧洲街头足球最伟大的发明。比赛方式非常原始，充满危险，没有规则，也没有越位，粗野的犯规随处可见。
　　在伦敦南部笼式球场中涌现出的天才球员比其他地方都多，有几个人已经踏入职业足球圈，包括水晶宫队的扎哈和利物浦队的戈麦斯，最近两位杰出代表是托特纳姆热刺队的塞塞尼翁和切尔西队的亚伯拉罕。
　　其中一块球场紧挨着桑乔家，还没有篮球场大。即使是5对5，也几乎没回旋余地，带球突破远比传球更实用。桑乔以速度快著称，但在笼式球场，这一点没那么重要。大家的速度都很快，需要不停地变速，不断调整身体重心，像拳击一样，浑身都是假动作，让对手很难猜出真实意图。
　　桑乔从不同的足球世界里汲取养料。在粗糙的柏油路面上磨练出来的技巧，使他很快在沃特福德学院脱颖而出。同时，合理传球、接球等专业训练，让他在笼式球场表现得更为出色。
　　桑乔在沃特福德学院待了4年。12岁时，俱乐部愿意为他支付附近一所精英寄宿学校的高昂学费，那里的外国学生都是“富二代”，足球文化完全不同。桑乔从康宁顿带来的那种街头习气，有时会令人感到不快，甚至坐上冷板凳。一位教练曾对桑乔说，“我们对你的评价非常高，但你必须想好要走哪条路。”
　　那时，桑乔的球风已经基本定型。他说：“很多人觉得我踢球像巴西球员。我理解他们的想法，因为英国球员很少像我这样踢球。”
　　桑乔刚满14岁时，被曼城青训营看中，他的足球生涯步入快车道，随之而来的也有满地荆棘。

勇敢抉择

　　2015年来到曼城后，桑乔已经摆脱了思乡之情，迅速融入青年队。2017年夏天，曼城总监蒂希奇·贝吉里斯坦给他提供一份职业合同。起初，他觉得这只是走走形式，谁会拒绝曼城呢？

　　但桑乔在曼城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3年前，他被排除在球队赴美拉练的大名单。俱乐部认为经过一段时间后，他有可能成为一线队的一员，主教练瓜迪奥拉更想慢慢来，他建议桑乔参加一线队的训练，先和沃克、门迪、孔帕尼这些家伙过过招，过关后才有资格面对英超顶级后卫。
　　这个想法没问题，但桑乔不想再等了。有抱负的年轻球员理应在英超建功立业，而不是想着离开。但桑乔并不想为瓜迪奥拉踢球，因为在瓜迪奥拉麾下，像斯特林、萨内、阿奎罗、热苏斯这些世界上最伟大的前锋，都必须为出场时间而战，他显然没什么表现机会。
　　那么該去哪里呢？多特蒙德吗？通常来说，那不是一处旅游胜地，很难吸引有抱负的英国年轻人。但对桑乔来说，多特蒙德至关重要。从2008年克洛普接手球队开始，多特蒙德队一直在积极寻找天才少年。在体育主管佐尔克看来，桑乔正是这样的璞玉。 　　佐尔克笑着说：“看看我们的出场球员名单，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他解释了为什么多特蒙德队能够让很多明日之星越过一些世界顶级俱乐部，选择到鲁尔河谷踢球，因为他们知道，多特蒙德队不害怕起用年轻球员。“你有机会上场！”这意味着不是只在杯赛对乙级队时热热身，而是在对沙尔克、门兴格拉德巴赫、拜仁等强队的重要比赛中接受考验，甚至有机会在欧冠联赛中亮相。
　　这里有一些非常现实的例子。普利西奇17岁时已经进入多特蒙德一线队。同样是17岁，格策每个周末都能获得上场机会。现效力于巴萨的登贝莱19岁时加盟多特蒙德。2011年，克洛普率领多特蒙德队提前三轮夺冠，打破拜仁多年对德甲的垄断，球队的平均年龄仅有22岁。佐尔克说：“每周六下午3点半，德甲例行的开赛时间，我们通常会有三到五名20岁以下的球员上场，我希望桑乔能成为下一个。”
　　桑乔注意到普利西奇的出场机会很稳定，也知道多特蒙德队几乎每个赛季都能进入欧冠。他从未去过多特蒙德，但在谷歌上搜索，很快就被这座城市吸引，认为这是可以向世界展示自身价值的绝佳机会。
　　多特蒙德到伦敦南部的距离，并不比曼彻斯特远多少。但那里毕竟是另一个国家，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桑乔的儿时好友尼尔森现效力于阿森纳队，他说：“到那里踢球，是一个非常大胆的举动，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做，这需要勇气。”

桑乔被多特蒙德隊寄予厚望，甚至得到了原属登贝莱的7号球衣。这让他既感到吃惊，又增加了自信。

　　桑乔从来没有代表一线队参加过比赛，也不会说德语，可是非但没有遭到如潮的批评，反而得到同情。他说：“当我离开曼彻斯特的时候，很多人说我过早离开英国，离开曼城那样的大俱乐部，简直是在自毁前程。毕竟，英国球员在德国踢出名堂，是非常罕见的。”
　　最终，佐尔克和贝吉里斯坦达成协议，桑乔以700万欧元加盟多特蒙德。合同附带了一条特别条款：曼城将获得桑乔未来被售卖的15%红利和优先回购权。桑乔被多特蒙德队寄予厚望，甚至得到了原属登贝莱的7号球衣。这让他既感到吃惊，又增加了自信。

巨星难留

　　佐尔克曾经是一名中场球员，17年职业生涯都是在多特蒙德队度过的。现在，他把俱乐部的成功希望寄托在那些年轻人身上。这里不是拉斯维加斯、柏林、伦敦，没有夜生活，也没有什么事令他们分心，想找点乐子必须到100公里之外。在这里踢球，更容易把全部身心放在足球身上。
　　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式的足球氛围足以留住桑乔吗？和许多小俱乐部一样，令多特蒙德队闻名的获利模式是把优秀球员卖给大牌俱乐部。如今，多特蒙德出品的球员完全可以在任何一项欧冠顶级联赛中组成夺冠阵容：拜仁的莱万多夫斯基、阿森纳的奥巴梅扬、曼城的京多安、巴萨的登贝莱、切尔西的普利西奇和萨拉戈萨的香川真司。2013年，克洛普曾率领很多这样的球员闯进欧冠决赛。桑乔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多特蒙德的确是座小庙。1997年，球队达到巅峰，勇夺欧洲冠军杯。然而，到了2004年，他们濒临破产，如果不是从拜仁得到200万欧元的无偿贷款，加上2005年3月股东大会投票通过自救计划，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重返足球界。
　　经历存亡风波后，俱乐部被迫走上节俭之路。在主场更衣室里，不会看到哪怕是小俱乐部也能提供的奢侈设备。球员们甚至没有小隔间，只有4个用来挂衣服的金属挂钩。就像桑拿浴室一样，屋内有一条木制长凳，铺着橡胶地板。小镜子下面放着一把吹风机，像是上世纪70年代的老物件。
　　不论在场上还是场下，桑乔肯定希望得到更多。普利西奇为切尔西队效力，转会费高达7300万美元。在他离开的时候，或许给下一位美国足球天才雷纳腾出了表演舞台。在多特蒙德的青年军中，年仅14岁的穆科科已经打进了数十个球。
　　9月11日，在英格兰5比3战胜科索沃的比赛中，桑乔独得两分。明年夏天他会效力哪支英超球队？英国媒体为此陷入疯狂。最近几个月，他的名字和曼联、曼城、阿森纳、热刺、切尔西和利物浦联系到一起。他对回英超踢球持开放态度，但认为这并非现阶段最想做的事情。同样来自于伦敦南部的奥巴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说：“每个人都在说‘英格兰，英格兰’，但为什么认为他必须去那里呢？其他联赛和俱乐部同样具有诱惑力。”
　　一个即将成为世界巨星的球员拒绝英超顶级俱乐部的邀请，似乎有违常理。明年夏天，他就20岁了，为什么不想参加世界上最好的、薪酬最高的联赛？
　　桑乔笑着说，不管外界怎么看，他都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以前就这么做过，无一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