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最大型的活动,除了斗牛和足球,就数彩票了。几乎每星期都进行抽奖,但最大的奖项是圣诞节前的那次,奖金数额为5000万比塞塔,约合125万美元,还免税。
　　在西班牙,彩票一年到头到处有售,每个号码分成100张,大部分人买一张,约值一美元。获奖号码抽出来时,整个西班牙没人上班、没人吃饭,除了彩票,别的什么都不想。
　　一天,路过一家咖啡馆时,我看到获奖号码公布出来了,兴奋的人们正在看着。几乎跟西班牙的每个人一样,我也有一张彩票。我掏出钱包看着票根时,手抖动起来。我的号码是141415,而大奖号码是141414。过去没中过奖我也习惯了,可这次这么接近。中奖的话,这一份就值12500美元呢。
　　我想起当时买到这张彩票时的情景,激动得好像中了大奖似的。
　　那是去年夏天,我去了巴利阿里群岛。一天晚上,我偶然走进一个名叫“双狮”的小酒吧。里面舒适宜人,物美价廉,大伙儿都喜欢经营酒吧的年轻人赫尔南多。他妻子玛丽亚说话时声音刺耳,乌黑发亮的眼睛时刻监视着酒吧里的每一件东西。赫尔南多朝一位漂亮的瑞典女郎再次微笑,或者允许手头拮据的老朋友欠账,她就会说话尖刻,并狠狠地瞪他好久。每当这时,赫尔南多就蔫了,嘟哝道:“好吧,亲爱的。”
　　可是,那个夏夜,玛丽亚到乡下她母亲家去了。赫尔南多换了个人似的,眼里流露出愉快的光芒,伴着吉他唱歌时也显得更深情了。当一个彩票小贩走进来时,他兴奋地要求看看圣诞彩票还有哪些号码。他迅速看了看,拿出一套号码叫道:“征兆!上天所赐的征兆!”
　　他抓住我的手臂说:“看,我的美国朋友!我出生在本月14号,这儿有一个和我的生日相关的号——141414!”
　　小贩笑了,准备给他撕下这个号码中的一张彩票。“不!”赫尔南多咆哮道,“当上天给予征兆时,聪明人是不会吹毛求疵的。我都要了,100张全要!”
　　四周一片寂静。一个全号得100美元左右,这对一个酒吧老板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有人偷笑道:“不知道玛丽亚会怎么说?”
　　赫尔南多一下子被镇住了。可是停了一会儿,他挑衅似的叫道:“我说了算!”
　　他说到做到,取出钱包里所有的钱,又回到家中,把其余的钱都拿出来,凑够了100美元。那晚,几乎每个人都买了彩票,我依照惯例也买了一张,号码是下一组数字:141415。
　　这会儿,我一边漫步,一边揣摩着赫尔南多如何花那笔钱。他会离开那个泼妇般的老婆,卖掉酒吧,像国王一样生活吗?
　　几个月后,我再次来到巴利阿里群岛,径直去了“双狮”酒吧。一切如故,赫尔南多正坐在桌旁看报。看到我,他笑容可掬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先生,欢迎你回来!”我还没张嘴呢,他就拿来一瓶我最喜欢喝的葡萄酒。
　　“恭喜!”我为他干了杯,“恭喜你这位幸运的百万富翁!”他笑得有点怪怪的。
　　“啊,先生,”他说,“你还记得那个人吗?他说玛丽亚得知我花这么多钱买一个全号会发生什么。”我点点头。他后悔地摇了摇头:“他说对了,真的!玛丽亚当时像只野猫,又是尖叫,又是挖苦,非让我把彩票卖掉,把钱弄回来不可。”
　　“最后,我只好同意了,”赫尔南多耸了耸肩,“人不能夜以继日地生活在飓风里。可是,再卖掉那些彩票也不容易。好在我有些朋友,我留下一张,其余的全卖掉了。幸好,她仁慈地允许我留下了一张。”
　　“这要是搁在我身上,”我说,“抽奖结果一出来,想到放弃的那些彩票,我非抹脖子不可。”
　　“先生,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但是,另外那99张彩票谁拿着呢?是我的朋友们。他们会感激谁呢?当然是我,赫尔南多!我是他们的幸运之神,我的生意现在非常好。”赫尔南多笑了,“其次,朋友,尽管我只剩一张彩票,可也赚了50万比塞塔。我买了辆新车,添了新衣服,银行里还存了一些钱。”
　　“不错,”我说,“可是,当你想起其余那些钱要是归你的话……”
　　他又笑了笑:“你说得没错,先生,那样的话,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大傻瓜。然而现在,这件事给我的好处甚至十亿比塞塔也买不到。”
　　我一脸茫然。“你问我失去这么多钱会怎么想,”赫尔南多说,“你没想过我老婆是什么感觉吧?是她非让我卖掉那些彩票的。”
　　“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往后一仰,继续说,“玛丽亚只要声音一高,我就说‘141414’。我这么一说,她马上就会想到因为她我们失去了那笔钱。她还能再说什么?只能一语不发!”
　　赫尔南多把剩余的酒倒进我俩的杯子:“先生,我虽然卖掉了彩票,却赢得了大多数人买不到的东西:和平,一桩幸福的婚姻,一个顺从的妻子。”
　　他稍微侧了侧身。“玛丽亚!”他喊道,声音并不高,但平静中带着命令的口气。里间的门帘一掀,玛丽亚进来了。一个不同的玛丽亚,既不屈从,也不伤心——的确,更愉快,更温柔,更有女人味了。
　　“玛丽亚,”赫尔南多随口说,“给我们再拿点酒。”
　　她走到酒桶边,笑着说:“马上就好,亲爱的。”
　　(摘自《幽默小品》200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