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块被天空承载的幸福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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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岁,他是我的变形金刚。
  从小,我就很不服气,凭什么他比我早出生十五分钟,就当我哥呀!他指着我的脑袋瓜说,臭丫头,大一分钟,也是大,我也是你哥!
  我从来不喊他哥,我直接叫他的名字,指使他干这干那。我说,喂,许小诺,我饿了,给我买个煎饼果子吃呗!他那么听我话,搬来小板凳,踩上去,踮着脚跟,小心翼翼地把柜子上的存钱罐抱下来,在我耳边晃了晃。他说,好多钱哦。
  我一把夺过存钱罐,霸道地抱在怀里说,这些都是我的,你不准抢。他瞥了我一眼,谁稀罕!我说,你转过身去,不准回头。他就乖乖地转过去。我迅速地从罐子里取出三枚铜板,说,好了,许小诺,现在,你向后转!他又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接过我手中的存钱罐,原封不动地把它放回去。
  他手里提着煎饼果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我吃得津津有味,但觉得少了点乐趣,又对他说,许小诺,我让你变成电视机!他立刻蹲了个标准的马步,双手举在头顶当天线。他问,许小言同学,你想看哪个节目呢?我说,动物世界,我要看野猪。
  他就扮作野猪的样子,嘴里哼哼着在我跟前转。我说看长颈鹿,他就伸长了脖子。我说看老鹰,他就扑打着双手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我笑他,许小诺,你这只老鹰,怎么像母鸡啊!
  他去调那台不听话的电视机,用手使劲拍,可还是白花花的一片。我摆摆手说,算了,许小诺,你修不好的。
  他说,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就给你买一台。
  于是,我就天天盼着他能长大,但是我却不想长大。因为爸爸说,小言啊,等你长大了,爸爸就老了,我可背不动你喽。
  我用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小男孩说,有他背我呢,许小诺!
  他也不是什么都听我的,有时候也犯横。他把眼一瞪,许小言,我为什么要背你啊,你那么胖!
  我说,谁让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挤我,欺负我,你看,你把我的腿都给挤坏了,你当然要背我。
  妈妈一把捂住我的嘴,眼泪打在我的右腿上。它很短,而且还比左腿细了很多。那时,我不理解妈妈的眼泪,我还哄她,妈妈,有爸爸背我呢,爸爸背不动了,还有许小诺呢。
  14岁。他是我的圣斗士星矢
  许小诺长得很快,又高又瘦得像根绿豆芽,风一吹就能倒了。我和他在一个班上读书,同学们都问我,许小诺真的是你哥吗?你们俩一点都不像,你胖他瘦,你矮他高,你的腿……
  话还没说完,他就冲过去,揪着人家的领子就要打。他说,许小言不是我妹妹,难道是你妹妹啊,你再说,我就揍你!
  渐渐地,他成为班里一霸,不允许别人接近我。我很生气,许小诺,同学们都把我孤立了,我会很孤独的,你知道吗?
  他说,有我在,你孤独什么?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我说我要去厕所,你去不去?他皱着眉头,依依不舍地把我交给一个女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让许小言摔倒了。
  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他在门口等我,同学们都笑了,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狠狠地命令他,许小诺,你真的很烦,以后,不准你再跟着我。
  他蹲下来,平视着我,目光很坚定,因为我是你哥,所以我要跟着你。
  这是什么破理由啊!我不理他,跟他生闷气,我一整天都不和他说话,他就是不离开我半步。晚上,去邻居家看动画片。他指着电视里的雅典娜说,小言,你就是她,我就是圣斗土星矢,保护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说,切,我才不喜欢星矢,我喜欢紫龙。要不,你是机器猫也行,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变出来。
  他忽然就低下头,小声说,如果我是机器猫,我就给你变一条健健康康的腿。
  我偷偷抹眼泪的时候,也终于理解了妈妈的泪水。我不怪他在妈妈肚子里欺负我了,我开始讨厌我自己。
  
  16岁,他是我的小爸爸
  
  那么突然地,爸爸就走了。那时,我并不知道心肌梗塞是什么病,只知道它很厉害,足以夺走爸爸的生命。妈妈哭晕了过去,我也哭得说不出话。只有许小诺,像棵松树一样站在那里。他说,许小言,从今天开始,让我背你,我就是你的小爸爸。
  他那么瘦,我俯在他的背上,被他凸出的脊椎咯得很难受。我说,许小诺,你能不能长点肉啊!他是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人,但他想出了一个迅速变胖的方法。他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块海绵,把它捆在背上,他说,许小言,看我多聪明,以后你就不会难受了。
  我将信将疑地问,行不行啊?他拍拍海绵,说,上来试试。
  真的很舒服,厚厚的海绵垫子,就像唾在席梦思床上。他背着我去看海,回头率很高。我说,许小诺,你说他们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
  他说,甭管,让他们看去,没准明天报纸头条就会写咱俩是兄妹明星呢。
  长到这么大,我不是坐着就是被人背着,几乎就没用过拐杖。夏天,他还是绑着厚厚的海绵,脱下衣服时,背上一片红红的痱子。我开始心疼他,许小诺,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再背我了。
  他越来越不听我的话,拿眼睛着我说。臭丫头。真不知好歹,别人想让我背,我还不背呢。
  他趴在床上,我在他的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痱子粉。他像有多动症一样,总也停不下来,才一会儿的工夫,就钻进厨房里做饭。我去看他,背上的痱子粉掉了一地。
  16岁的许小诺,开始有女生喜欢他。他对女孩很凶,几句话就把人家吓跑了。我说,许小诺,你该学会怜香惜玉啦,不然就得打一辈子光棍。 、他这次很听话,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很用心。我看着他们手挽手地走过来,心里是嫉妒的。我开始讨厌那个女孩,许小诺是我的,她凭什么跟我抢?
  他知道我讨厌女孩的第二天,就和女,孩分手了。我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他说,我现在不能分心,我要照顾妹妹,她比你更需要我。女孩说,许小诺,你打算和她过一辈子吗?他说,是,我是她哥,就耍和她一辈子相依为命。
  我的泪,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流了下来。
  
  18岁,他是我的一片天
  
  他习惯性驼背,侧面看过去,像个小老头。我早已适应了他身体的弧线,俯在他背上时,很舒服。他背着我去踏浪,细细的浪花溅在我裸露的小腿上,清凉的感觉,很像他带给我的幸福。
  他学习很好,高中毕业后却没有上大学。我说,许小诺,你到底想什么呢?他说,想你大学毕业,努力工作,赚钱养我。
  你想得美!嘴上这样说着,心却很疼。他是怕考了和我不同的大学,没法照顾我。他还怕妈妈负担不起两个孩子的学费。
  大学并不远,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他送我上火车,那么重的一大包行李,他一拾手,就能扔上行李架。我看着他,内心自豪得沁出蜜来。火车启动时。他还不走。我尖叫着。许小诺,你个猪头。再不走你就没法下车啦!
  他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在我面前扬了扬说,你才猪头,我本来就没打算走。脸。他穿着天蓝色的工作服,手里挥动着大扫帚,一点点地将林荫道上枯黄的落叶清理干净。
  我去看他,他总是避开我。他说,许小言,没事就多看看书,总跟着我干吗呀。还有,不要对同学说我是你哥,知道吗?
  我不高兴,拽着他去食堂里吃炒菜。他握紧了拳头,让我看他胳膊上的肌肉。他说,工作餐才好,你看我现在多结实。
  我的嘴巴撅得高高的,可以挂个酱油瓶。我说,许小诺,你为什么不承认是我哥?我很让你丢脸吗,
  他又嘿嘿笑着,等我赚了钱,给你买了电视机,你再说我是你哥,让全校的同学都羡慕你。
  他真的给我买来电视机了,还是侣寸彩色的。整栋宿舍楼,我是第一个拥有电视机的女孩。他一个人把彩电扛进来,满屋子的舍友都目瞪口呆的。我隆重地介绍,这位帅哥叫许小诺,我亲哥哥,比我早出生了十五分钟。
  他红了脸,低着头用力搓着一双大手。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害羞过,索性让他羞个彻底。我拽着他的胳膊撒娇,哥,我要你背我。
  众目睽睽下,他慢慢地蹲下身子,我边笑边趴上去。他问我,许小言同学,这次你想去哪呢?我说,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这辈子,你是甩不掉我了。
  他还是穿着那套天蓝色的工作服,背着我满校园转,我幸福地忽略了回头率。他就像一片蔚蓝色的天空,而我就是天空里的一块云朵。他载着我,就像天空载着云,一路稳妥地漂下去。
  我俯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有个哥哥,真好。
  
  (许哲摘自《知音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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