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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说我写这个稿子是因为喜欢吃虾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主全族被灭,私以为是被我灭的。为了纪念心爱的油焖大虾,我决定写一篇关于虾的传说。当然,为了能继续吃上虾,我决定让她跟龙族结合,培养出肉质更鲜美的后代。(天帝:作者你够了,抢我台词,真的好吗?)
云小羽逃婚了。
作为虾族最后一位公主,她自小被养在西海龙宫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连龙王爷见了她,也得赔着笑脸,来一句:“小羽,最近心情好吗?龙溪若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龙溪是龙王爷的独子,西海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天帝那昏了头的老家伙给她指的未婚夫。
他们俩自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吵架,什么话能戳痛对方,便拿什么话损对方。就这样天生相克的两个人,偏偏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来的痛苦和煎熬,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总之,这些年,他们人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人后则是见面就掐得你死我活,三句话不对,就大打出手。拖着一身伤被问起的时候,还要撒谎说磕到了水晶宫的大门。
磕到门,能把背上也磕个血窟窿吗?这么拙劣的谎言,竟然轻而易举地瞒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换算成人间的年龄,差不多十五岁,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于是,天帝便下了旨,大意是说,虾族就剩你一个了,你还是赶快结婚,再造几个吧。不然,你出了意外,虾族就绝种了。龙王听后,感动得老泪纵横。云小羽则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龙溪抱着臂,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当年,虾族在对抗魔族的战役中全族被灭,天帝十分动容,便把族中唯一的血脉云小羽许配给了西海龙王之子。希望她能在海域之王龙族的庇护下生活,将来与龙族后人结合,培育出更有战斗力的后代。
云小羽逃走的时候,往龙溪的房间看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闷闷的,怪怪的,大约是要永远离开这个讨厌鬼,高兴得快要晕了吧。
很久很久以前,她刚来西海龙宫那会儿,似乎并不讨厌他。还记得当年,她得知爹娘已死,全族被灭,自己也要寄人篱下的时候,哭得有多痛。她只觉得自己的命运比浮萍还要飘摇,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初到龙宫,龙王爷那满脸褶子的笑容让她稍稍安了心。那时候,龙溪就站在龙王爷身边,穿着银丝袍子,特别呆萌可爱。她一眼看见他,就欢喜了起来,心中忍不住道,他就是我未来要嫁的人吗?他长得好漂亮。
可他一张嘴,却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爹爹,她瘦得跟豆芽菜一样,一看就是恶鬼转世,我不要娶她。”
龙王的脸登时拉了下来,呵斥龙溪。龙溪却一脸的不情愿,噘着小嘴,据理力争:“父王,龟丞相他们都说了,至亲全死的遗孤,命里带煞,她会克死我的。”
云小羽呆呆地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造成另一个人的困扰。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哭着离开水晶宫时,恶狠狠地对她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本太子就是死也不会娶你的。”她其实是想说,若你不愿意,我便求天帝撤了这婚事。可被他一瞪,话全憋回了肚子里。
从那以后,他们便成了冤家。他想尽了办法捉弄她,而她也绝不示弱,只要得了机会,便要报复回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云小羽看了看天色,东边灰蒙蒙的,太阳还没出来。这会儿,他估计还在床上躺尸呢。这家伙从小就是个懒鬼,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她宁愿当年跟着族人一起死了算了。
留下一封休书,云小羽走得潇洒恣意,没有一丝留恋。她发誓,她一定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到那时,再驾着七色祥云去求天帝赐婚。
作为虾族后裔,她相信到时候,天帝一定会原谅她的。
出了西海,连空气呼吸起来都十分清甜。云小羽化成人形,十分俊俏,月牙似的眼睛澄澈动人,粉唇饱满莹润。算不得倾国倾城却灵动可爱,背着小包袱,活脱脱一个豆蔻少女的模样。
人世间的繁荣热闹,让云小羽迷了眼。三天后,她就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东边集市上,有一个笑眯眯的假书生,长得倒是唇红齿白风流无限的,只是有些不正常。大冷天扇着折扇,穿着单薄的春衫,风骚地站在画摊前,对每一个过路的少女抛媚眼。浑身的妖气,熏得云小羽直打喷嚏。
云小羽心道,这人间的捉妖师都死绝了吗?怎么不收了这大摇大摆在街口勾引良家妇女的妖精?没想到,再一抬头,假书生就被一天师追得抱头鼠窜。慌乱之间,他竟拉着云小羽一路狂奔起来。
两人跑到一处深山老林,才算甩开那个天师。云小羽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幽幽的男声,带着蛊惑的意味,对她道:“在下齐临,对姑娘一见钟情。”
她这是被表白了吗?云小羽蒙了。
此时,西海乃至整个天庭都炸开了锅。刚开始都说龙溪真可怜,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就这么成了弃男,着实让人同情。可不久,就又听说,云小羽那丫头哪里是逃婚,分明是跟一个妖精私奔了。那妖精长得那叫一个妖冶俊美,额,确实比龙溪长得要好看点。
这下龙溪彻底坐不住了。
云小羽刚离开那几天,他心情极为轻松,不是找人喝酒就是到处游玩,完全没有被人休了的痛苦和失落。可时间久了,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他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被万千女人觊觎的龙太子要被人休啊?要逃婚也是他逃婚好吗?
龙溪恨恨磨牙,他倒要看看,他西海龙太子哪一点比不上一个妖精?
龟丞相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握着龙溪的手,激动地说:“太子爷,您老终于安全了,那个克死全族的女人终于有人接手了。”结果,他被龙溪一脚踹飞了。
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龙太子殿下,杀气腾腾地离开西海,龟丞相心急如焚呼唤道:“太子爷,您老别冲动啊。”
龙溪根据线报,找到云小羽的时候,她正在小溪边跟那奸夫有说有笑。笑容灿烂的脸像会发光似的,让人看得呼吸一滞,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云小羽。在西海的时候,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他们俩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他从不觉得她是女人,也从没觉得她漂亮。 可这一刻,他看着这个姿态翩然,青裙款款,笑容甜美的女子,竟想到了“尤物”两个字。他想,他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只是,当龙溪看清那男人面容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脱口喊道:“齐临!”
云小羽听到声音,扭过头,满脸笑容的脸登时拉了下来,不屑地撇了撇嘴。从小到大养成的本能,看见龙溪,她总是没有好脸色。
可没想到,龙溪二话没说,抽出宝剑就向齐临刺了过去。齐临也毫不示弱,拔剑相迎,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云小羽站在边上,急得干瞪眼。齐临到底是妖,几招过后,便显出颓势。
龙溪似乎是铁了心要他的命,招招凌厉。齐临身上已负了几处轻伤,格挡之际,手中的宝剑被震飞,手臂被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溪的剑如落日长虹,直刺他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小羽扑过来抱住了龙溪的腿,还不忘焦急地喊:“齐临,快跑,快跑!”
“龙溪,今日之仇,我定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齐临捂着伤口,不甘心地瞥了云小羽一眼,转身消失了。
云小羽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刚才龙溪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心里就来气。她抬头,一脸厌恶地瞪着龙溪:“我们既然相互讨厌,为什么不能放彼此一条生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爱,你跑来搅什么局?”
“真爱?”龙溪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大约还不知道齐临在三界有多出名吧?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否则,后果自负。”说完扭头就走。
“喂,你什么意思?你妒忌人家比你长得帅吧。”不得不说,这话的确引起了云小羽的兴趣。只是,看他朝着齐临离开的方向走,云小羽不放心地追了上去:“你去哪儿?人都走远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啊?”
“休书我看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既如此,你又管我去哪儿?”
一句话说得云小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看着他拿出收妖的乾坤袋,她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抓住龙溪的袖子,耍赖道:“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去抓齐临?”
龙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看她皱着苦瓜脸,心里竟微微有些发酸。才短短三天,她就把心交了别人吗?他有些不近人情地道:“妖,人人得而诛之。”
冰冷的语气,铁青的脸色,他,似乎生气了。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
云小羽咽了口唾沫,放低了姿态,小声道:“龙溪,你放了他吧。你若同意,我便答应随你回西海。”
回西海干吗?跟他完婚吗?
他堂堂西海龙太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交易,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在她眼里,他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
依照他的暴脾气,铁定是要发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握得死死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嘴里也发出了这样一个音:“好。”
西海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气。龙王爷带领水晶宫所有海产,忙碌地筹备着龙溪与云小羽的婚事。
云小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天知道,她有多不想成这个婚。
在她逃婚之前,一向跟她对着干的龙溪,在成婚这件事上,前所未有地跟她站在了统一战线——坚决不成婚。可现在,龙溪竟然在亲自操办婚事。云小羽十分费解地问他:“臭虫,你脑子真的被驴踢了?还是你想报复我?”
“报复你?”龙溪无语,有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报复人的吗?龙溪丢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猜。”
云小羽被他的笑弄得心里发毛,他的眼中似乎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想多问,也不想多猜。因为,她虽然迫于无奈跟他回了西海,却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她已经悄悄用海螺传音,给齐临捎去了她成婚的消息。她相信,齐临一定会赶来救她。
成婚这天,五十里海域铺满了珍珠地毯,她一袭华美的红色鱼鳞长裙,看起来华贵又漂亮。今日的龙溪也格外不同,银白色的龙鳞长衫,珊瑚编制的发冠,衬得他格外英俊。
天帝赐婚,众仙来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他们俩携手前行。紧扣的食指间,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游弋。那一刻,云小羽恍惚觉得,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百年来的打闹互损,百年来的相依相伴,似乎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云小羽心跳得极快,她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龙溪也正朝她看过来。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温柔缱绻,含着满满的情意。他似乎在用心告诉她,他爱她。
可这一切对云小羽来说,都太突然了。前一刻明明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这一刻就变得这么温馨美好。如果,他真的喜欢她,那又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她想,这一定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美梦。
果然,下一秒梦就醒了。喧天锣鼓戛然而止,欢笑声也被惨叫哭号代替。
云小羽与龙溪在人群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那个妖冶的男子率领数十万魔军把整个水晶宫团团围住,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她的救星来了。可为什么,这一刻,她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她的心里,甚至带着淡淡的恐惧。她望着姿态张扬,手摇折扇的齐临,不自觉地抓紧了龙溪的衣袖。
“小羽,过来。”齐临笑眯眯地朝云小羽招了招手,云小羽却忽然犹豫了。她看到那些鱼仙的尸体,看着他那把折扇上染的鲜血,她脑中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引狼入室。
若不是她把水晶宫四周的结界打开,若不是她把破解西海水域的阵法秘诀告诉他,他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这么多魔军杀进来?
今时今日,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成了整个西海的罪人。
她松开龙溪的手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摇摇欲坠。她听见龙溪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小羽,别去,他是罗刹魔族的二殿下,当年便是他带领魔军剿灭了虾族。他找上你,必有图谋,你万万不能跟他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云小羽停住脚的那一刻,齐临飞身而上,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你单纯,还是蠢。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你还真信啊?” 他接到父亲的任务,来捉这只虾的时候,还以为她有多难对付,竟然要让罗刹二公子出马。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把她拐走了。若不是龙溪及时赶到,坏了他的好事,他早就把她骗到了罗刹魔窟。
这会儿,倒也让她死个明白。
云小羽惊讶地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意外地没有心痛,只有无尽的悔意。
是她未经世事,以为除了龙溪外面的全是好人。没想到,到头来,最关心她的,竟然是那个整天说她又丑又胖说她是男人婆的臭虫。
龙溪目眦欲裂,瞪着齐临,手中化出一团带着闪电的光球,冷冷地道:“放了小羽,我饶你不死。”
“说得好像你能打过本殿下似的。”齐临冷笑了一声,把云小羽推到前面,狡黠地挑了挑眉,“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龙溪手掌的光球暗了下来,他担忧地望着云小羽,语气软了下来:“你怎么才能放了她?只要你肯放了小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齐临似乎正等他这句话呢,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龙溪啊龙溪,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只要你剔了自己的仙骨,我便成全你。”
四周所有人都在喊:“不要,不要。”云小羽无力地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齐临的骗局。可龙溪竟然没有犹豫,沉声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他手中化出一把利刃,刀锋森寒,看得人心里发憷。云小羽瞪大了眼睛,焦急地喊:“龙溪,你疯了。剔了仙骨,你会死的。”龙溪却不为所动,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
他想说,为了你,值得。可话出口却是:“我只是不想违背天帝的旨意,云小羽,鬼才想娶你。”
云小羽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明明就不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臭虫,死臭虫,嘴那么贱,现在遭报应了吧。
云小羽趁齐临不备,在他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手一松,云小羽便不顾一切地奔到了龙溪身旁。她抱着他,泪如雨下,却咬紧牙关,发出恶声:“臭虫,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初见时,你一脸嫌弃,我可是天帝封的虾公主,可你这几百年来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齐临本想把她抓回来,可听到她的话,竟停了下来,抱着臂在一旁看好戏。
“所以,龙溪,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救我,都请你不必费神了,是我串通魔族入侵西海,他所造的孽,都有我一份。”云小羽手握得很紧,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心,“所以,有一句话你说对了。龙溪,我是克星,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还有一句,你听好了。这次,是我心甘情愿入罗刹魔窟,你不必再来找我。”
说罢,云小羽丢开他,回到了齐临身边,跟他小声交谈了几句。魔军一行人便带着云小羽,火速撤离了。
明明像往常一样,总不肯跟对方说一句软话,可为什么这一次,心却那么痛,那么不舍?
回去的路上,云小羽一直待在齐临专门为她准备的玄丝铁笼里,抱着膝,呆滞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齐临瞥了她一眼,凑过来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挺笨,关键时刻还挺聪明的,知道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本公子离开了。”然后话锋一转,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本公子舍不得你呢?”
云小羽还是不说话,齐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在想龙溪那个家伙,也肯定不会再相信我了。可是,小羽,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本公子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这回云小羽终于开口了,她扭过头,淡淡道:“所以呢?你不打算杀我了吗?”
齐临哑然,云小羽自嘲地笑了:“我真的太笨了。”
虾族一脉,曾是西海最为弱小的族群。几百年前偶然得到女娲补天石,战斗力大增,一直替天帝南征北战,对抗魔族。后来,魔族发现虾族经过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把女娲补天石与内丹融为了一体。所以,才能激发无穷的战斗力。
若能抓到一只虾,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便能把女娲补天石的能量提取出来。届时,魔族的战斗力便会成倍增加,一统三界指日可待。
可没想到,在最后一次战役中,虾族被逼至绝境,竟知晓魔军的诡计。为了让魔族彻底放弃对女娲补天石的觊觎,虾族在退无可退之际,燃起业火,把自己烧成了粉末。
那场战斗悲壮而惨烈,令三界动容。天帝更是感念虾族数百年来的贡献,封虾族遗孤为公主,并把她送到龙宫寄养,安排了她的后半生。可没想到,就这样万全的准备,仍旧出了纰漏。
天帝他老人家大约没算到,这位看起来怯懦的虾公主做起事情来,这么不留余地吧。
如今,虾族最后一点血脉也快保不住了,天帝急忙召开紧急会议,希望有人领兵讨伐魔族夺回云小羽。
只是,仙魔两族井水不犯河水已有多年,善战的神仙大都已经发福了,到底要派谁去呢?众人正激烈讨论的时候,门口打来了一束光,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从光芒中走来,瞬间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的未婚妻,自然由我出战。”此言一出,相互推脱的众仙纷纷表示支持。
只是,有眼尖的看出,他的脸色发白,似乎有伤在身。当时,那一刀刺进去,仙骨是没挖出来,但已经伤了元气。看他执着迎战,天帝感慨万千,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了一个爱的鼓励:“加油。”
龙溪带着数十万天兵天将,直冲罗刹魔窟。魔族似乎早有防备,齐临带着魔军积极迎战。双方胶着在一起,战况惨烈。龙溪心系云小羽的安危,孤身一人,杀入了魔窟内部。出人意料的是,魔窟内部的防卫十分松懈,他势如破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可此时此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把它夷为平地,把云小羽带出去。
当他震碎密室的石门,看到被铁链拴住手臂吊在半空的云小羽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小羽,别怕,我来了。”他飞身到空中,斩断了铁链,抱住了云小羽。只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龙溪便皱起了眉头。云小羽绝不可能用这么刺鼻的香粉,果然,再低头时,怀里抱着的人,早已变成了罗刹魔窟的二公子齐临。 他桃花眼一眨,风情万种地说了一句:“抱我可要付出代价哦。”
话音刚落,他便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龙溪的心口。匕首上淬有化仙散,只要神仙触到,仙骨便会慢慢溶解。
不得不说,齐临很聪明。他知道龙溪不好对付,所以只能用计。先是诱敌深入,然后再偷梁换柱,接着便是一刀毙命。他算得刚刚好,所以,他赢了。
他手轻轻一挥,被障眼法盖住的云小羽,就慢慢出现在了龙溪对面。她被捆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只剩一双流泪的眼睛,难过地望着倒地不起的龙溪。齐临有些嫉妒,他走过来,取下了她嘴里的布,恶狠狠地道:“你身上没一点儿女娲补天石的能量, 若不是我求父皇,利用你抓到龙溪,你早就被父皇像蚂蚁一样捏死了。你现在应该感激我,不是可怜他!”
“你就不想知道,我身上为什么没有女娲补天石的能量吗?” 云小羽收起眼泪,目光决然地转向齐临,嘴角挂着一丝危险的笑,“齐临,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第六感告诉他,不能信她。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走了过去,把脸凑到了她跟前。
她一字一句,冷冷地道:“齐临,从虾族选择自焚开始,我们就注定了是敌人。”说罢,她伸手抱住了齐临。齐临这时才发现,她竟自行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尤其是,当他感觉到一股地狱之火从脚底升起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虾族自焚的场景。
她,是要跟他同归于尽!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齐临开始拼命挣扎,可她的手臂却像玄铁一般,牢不可破。他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跟他一起死的。那一刻,齐临突然不再挣扎了,他伸手也抱住了她。
能死在一起,也算是另一种圆满吧。
龙溪此时也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气急败坏地朝云小羽喊:“笨丫头,你别傻!快住手!”
云小羽却朝他微微一笑:“臭虫,我真是讨厌你,嘴那么贱,每天都要把我气吐血。可现在,我想起你损我骂我的事情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了,甚至……甚至还很欢喜。我想,我是中了你的毒。”她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
她想起少不更事的年纪,他说她是丑八怪,她便把天帝御赐给他的夜明珠给扔了。龙王发现之后,大发雷霆,罚他面壁思过,他本有机会说是她干的,却默默忍了下来。她朝他吐舌头,骂他活该。如今想来,他虽嘴贱,却一次也没有让她受过罚。
是她太笨,到这一刻,才明白他包裹在芒刺下的柔软和关心。只是,太晚了。只能,来世再见了。
意识消失前,她听见他凄厉地喊:“小羽,我爱你,你别走——”
那一刻,她笑着流泪了。可惜,臭虫,再也不能跟你斗嘴了。
西海边,常年坐着一个戴着斗笠,背着鱼篓的男人。奇怪的是,他也不钓鱼,只对着鱼篓自言自语,像得了失心疯。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那篓里其实放着一只虾。
那年,在罗刹魔窟,他被化仙散融化了仙骨,本该灰飞烟灭,没想到被云小羽的内丹护住了心脉。这颗内丹,是他们成婚当日,她被齐临带走时,趁机塞入他手中的。
女娲补天石已经跟虾族人的内丹融为了一体,若没了内丹,自然就没有女娲石的能量。龙溪知道,她是不想让虾族的秘密被魔族知晓。可没了内丹,她又能撑多久呢?
为了尽快救出云小羽,他什么都不顾了。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救下她。
他带着小羽的内丹去见天帝,求他救小羽一命。没想到天帝当着众仙的面,支支吾吾,说她命有此劫,若是任意修改别人的命格,有违天道。私下里,天帝却教了龙溪一个方法。
万物皆有灵性,虽然小羽肉身已毁,但内丹还在,只要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再化出一具虾壳。龙溪听后,高兴坏了,找来各种养虾秘籍,仔细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百年后,果然养出了一只又大又肥的虾。
因她要吸收日月之灵气,龙溪索性带着她在海边安了家。如今,她已经学会了说话,只是刚听见“臭虫”两个字,龙溪的脸就黑了。
原来嘴贱是天生的。
云小羽逃婚了。
作为虾族最后一位公主,她自小被养在西海龙宫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连龙王爷见了她,也得赔着笑脸,来一句:“小羽,最近心情好吗?龙溪若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龙溪是龙王爷的独子,西海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天帝那昏了头的老家伙给她指的未婚夫。
他们俩自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吵架,什么话能戳痛对方,便拿什么话损对方。就这样天生相克的两个人,偏偏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来的痛苦和煎熬,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总之,这些年,他们人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人后则是见面就掐得你死我活,三句话不对,就大打出手。拖着一身伤被问起的时候,还要撒谎说磕到了水晶宫的大门。
磕到门,能把背上也磕个血窟窿吗?这么拙劣的谎言,竟然轻而易举地瞒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换算成人间的年龄,差不多十五岁,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于是,天帝便下了旨,大意是说,虾族就剩你一个了,你还是赶快结婚,再造几个吧。不然,你出了意外,虾族就绝种了。龙王听后,感动得老泪纵横。云小羽则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龙溪抱着臂,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当年,虾族在对抗魔族的战役中全族被灭,天帝十分动容,便把族中唯一的血脉云小羽许配给了西海龙王之子。希望她能在海域之王龙族的庇护下生活,将来与龙族后人结合,培育出更有战斗力的后代。
云小羽逃走的时候,往龙溪的房间看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闷闷的,怪怪的,大约是要永远离开这个讨厌鬼,高兴得快要晕了吧。
很久很久以前,她刚来西海龙宫那会儿,似乎并不讨厌他。还记得当年,她得知爹娘已死,全族被灭,自己也要寄人篱下的时候,哭得有多痛。她只觉得自己的命运比浮萍还要飘摇,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初到龙宫,龙王爷那满脸褶子的笑容让她稍稍安了心。那时候,龙溪就站在龙王爷身边,穿着银丝袍子,特别呆萌可爱。她一眼看见他,就欢喜了起来,心中忍不住道,他就是我未来要嫁的人吗?他长得好漂亮。
可他一张嘴,却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爹爹,她瘦得跟豆芽菜一样,一看就是恶鬼转世,我不要娶她。”
龙王的脸登时拉了下来,呵斥龙溪。龙溪却一脸的不情愿,噘着小嘴,据理力争:“父王,龟丞相他们都说了,至亲全死的遗孤,命里带煞,她会克死我的。”
云小羽呆呆地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造成另一个人的困扰。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哭着离开水晶宫时,恶狠狠地对她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本太子就是死也不会娶你的。”她其实是想说,若你不愿意,我便求天帝撤了这婚事。可被他一瞪,话全憋回了肚子里。
从那以后,他们便成了冤家。他想尽了办法捉弄她,而她也绝不示弱,只要得了机会,便要报复回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云小羽看了看天色,东边灰蒙蒙的,太阳还没出来。这会儿,他估计还在床上躺尸呢。这家伙从小就是个懒鬼,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她宁愿当年跟着族人一起死了算了。
留下一封休书,云小羽走得潇洒恣意,没有一丝留恋。她发誓,她一定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到那时,再驾着七色祥云去求天帝赐婚。
作为虾族后裔,她相信到时候,天帝一定会原谅她的。
出了西海,连空气呼吸起来都十分清甜。云小羽化成人形,十分俊俏,月牙似的眼睛澄澈动人,粉唇饱满莹润。算不得倾国倾城却灵动可爱,背着小包袱,活脱脱一个豆蔻少女的模样。
人世间的繁荣热闹,让云小羽迷了眼。三天后,她就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东边集市上,有一个笑眯眯的假书生,长得倒是唇红齿白风流无限的,只是有些不正常。大冷天扇着折扇,穿着单薄的春衫,风骚地站在画摊前,对每一个过路的少女抛媚眼。浑身的妖气,熏得云小羽直打喷嚏。
云小羽心道,这人间的捉妖师都死绝了吗?怎么不收了这大摇大摆在街口勾引良家妇女的妖精?没想到,再一抬头,假书生就被一天师追得抱头鼠窜。慌乱之间,他竟拉着云小羽一路狂奔起来。
两人跑到一处深山老林,才算甩开那个天师。云小羽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幽幽的男声,带着蛊惑的意味,对她道:“在下齐临,对姑娘一见钟情。”
她这是被表白了吗?云小羽蒙了。
此时,西海乃至整个天庭都炸开了锅。刚开始都说龙溪真可怜,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就这么成了弃男,着实让人同情。可不久,就又听说,云小羽那丫头哪里是逃婚,分明是跟一个妖精私奔了。那妖精长得那叫一个妖冶俊美,额,确实比龙溪长得要好看点。
这下龙溪彻底坐不住了。
云小羽刚离开那几天,他心情极为轻松,不是找人喝酒就是到处游玩,完全没有被人休了的痛苦和失落。可时间久了,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他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被万千女人觊觎的龙太子要被人休啊?要逃婚也是他逃婚好吗?
龙溪恨恨磨牙,他倒要看看,他西海龙太子哪一点比不上一个妖精?
龟丞相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握着龙溪的手,激动地说:“太子爷,您老终于安全了,那个克死全族的女人终于有人接手了。”结果,他被龙溪一脚踹飞了。
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龙太子殿下,杀气腾腾地离开西海,龟丞相心急如焚呼唤道:“太子爷,您老别冲动啊。”
龙溪根据线报,找到云小羽的时候,她正在小溪边跟那奸夫有说有笑。笑容灿烂的脸像会发光似的,让人看得呼吸一滞,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云小羽。在西海的时候,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他们俩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他从不觉得她是女人,也从没觉得她漂亮。 可这一刻,他看着这个姿态翩然,青裙款款,笑容甜美的女子,竟想到了“尤物”两个字。他想,他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只是,当龙溪看清那男人面容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脱口喊道:“齐临!”
云小羽听到声音,扭过头,满脸笑容的脸登时拉了下来,不屑地撇了撇嘴。从小到大养成的本能,看见龙溪,她总是没有好脸色。
可没想到,龙溪二话没说,抽出宝剑就向齐临刺了过去。齐临也毫不示弱,拔剑相迎,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云小羽站在边上,急得干瞪眼。齐临到底是妖,几招过后,便显出颓势。
龙溪似乎是铁了心要他的命,招招凌厉。齐临身上已负了几处轻伤,格挡之际,手中的宝剑被震飞,手臂被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溪的剑如落日长虹,直刺他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小羽扑过来抱住了龙溪的腿,还不忘焦急地喊:“齐临,快跑,快跑!”
“龙溪,今日之仇,我定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齐临捂着伤口,不甘心地瞥了云小羽一眼,转身消失了。
云小羽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刚才龙溪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心里就来气。她抬头,一脸厌恶地瞪着龙溪:“我们既然相互讨厌,为什么不能放彼此一条生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爱,你跑来搅什么局?”
“真爱?”龙溪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大约还不知道齐临在三界有多出名吧?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否则,后果自负。”说完扭头就走。
“喂,你什么意思?你妒忌人家比你长得帅吧。”不得不说,这话的确引起了云小羽的兴趣。只是,看他朝着齐临离开的方向走,云小羽不放心地追了上去:“你去哪儿?人都走远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啊?”
“休书我看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既如此,你又管我去哪儿?”
一句话说得云小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看着他拿出收妖的乾坤袋,她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抓住龙溪的袖子,耍赖道:“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去抓齐临?”
龙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看她皱着苦瓜脸,心里竟微微有些发酸。才短短三天,她就把心交了别人吗?他有些不近人情地道:“妖,人人得而诛之。”
冰冷的语气,铁青的脸色,他,似乎生气了。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
云小羽咽了口唾沫,放低了姿态,小声道:“龙溪,你放了他吧。你若同意,我便答应随你回西海。”
回西海干吗?跟他完婚吗?
他堂堂西海龙太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交易,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在她眼里,他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
依照他的暴脾气,铁定是要发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握得死死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嘴里也发出了这样一个音:“好。”
西海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气。龙王爷带领水晶宫所有海产,忙碌地筹备着龙溪与云小羽的婚事。
云小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天知道,她有多不想成这个婚。
在她逃婚之前,一向跟她对着干的龙溪,在成婚这件事上,前所未有地跟她站在了统一战线——坚决不成婚。可现在,龙溪竟然在亲自操办婚事。云小羽十分费解地问他:“臭虫,你脑子真的被驴踢了?还是你想报复我?”
“报复你?”龙溪无语,有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报复人的吗?龙溪丢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猜。”
云小羽被他的笑弄得心里发毛,他的眼中似乎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想多问,也不想多猜。因为,她虽然迫于无奈跟他回了西海,却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她已经悄悄用海螺传音,给齐临捎去了她成婚的消息。她相信,齐临一定会赶来救她。
成婚这天,五十里海域铺满了珍珠地毯,她一袭华美的红色鱼鳞长裙,看起来华贵又漂亮。今日的龙溪也格外不同,银白色的龙鳞长衫,珊瑚编制的发冠,衬得他格外英俊。
天帝赐婚,众仙来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他们俩携手前行。紧扣的食指间,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游弋。那一刻,云小羽恍惚觉得,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百年来的打闹互损,百年来的相依相伴,似乎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云小羽心跳得极快,她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龙溪也正朝她看过来。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温柔缱绻,含着满满的情意。他似乎在用心告诉她,他爱她。
可这一切对云小羽来说,都太突然了。前一刻明明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这一刻就变得这么温馨美好。如果,他真的喜欢她,那又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她想,这一定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美梦。
果然,下一秒梦就醒了。喧天锣鼓戛然而止,欢笑声也被惨叫哭号代替。
云小羽与龙溪在人群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那个妖冶的男子率领数十万魔军把整个水晶宫团团围住,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她的救星来了。可为什么,这一刻,她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她的心里,甚至带着淡淡的恐惧。她望着姿态张扬,手摇折扇的齐临,不自觉地抓紧了龙溪的衣袖。
“小羽,过来。”齐临笑眯眯地朝云小羽招了招手,云小羽却忽然犹豫了。她看到那些鱼仙的尸体,看着他那把折扇上染的鲜血,她脑中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引狼入室。
若不是她把水晶宫四周的结界打开,若不是她把破解西海水域的阵法秘诀告诉他,他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这么多魔军杀进来?
今时今日,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成了整个西海的罪人。
她松开龙溪的手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摇摇欲坠。她听见龙溪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小羽,别去,他是罗刹魔族的二殿下,当年便是他带领魔军剿灭了虾族。他找上你,必有图谋,你万万不能跟他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云小羽停住脚的那一刻,齐临飞身而上,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你单纯,还是蠢。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你还真信啊?” 他接到父亲的任务,来捉这只虾的时候,还以为她有多难对付,竟然要让罗刹二公子出马。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把她拐走了。若不是龙溪及时赶到,坏了他的好事,他早就把她骗到了罗刹魔窟。
这会儿,倒也让她死个明白。
云小羽惊讶地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意外地没有心痛,只有无尽的悔意。
是她未经世事,以为除了龙溪外面的全是好人。没想到,到头来,最关心她的,竟然是那个整天说她又丑又胖说她是男人婆的臭虫。
龙溪目眦欲裂,瞪着齐临,手中化出一团带着闪电的光球,冷冷地道:“放了小羽,我饶你不死。”
“说得好像你能打过本殿下似的。”齐临冷笑了一声,把云小羽推到前面,狡黠地挑了挑眉,“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龙溪手掌的光球暗了下来,他担忧地望着云小羽,语气软了下来:“你怎么才能放了她?只要你肯放了小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齐临似乎正等他这句话呢,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龙溪啊龙溪,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只要你剔了自己的仙骨,我便成全你。”
四周所有人都在喊:“不要,不要。”云小羽无力地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齐临的骗局。可龙溪竟然没有犹豫,沉声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他手中化出一把利刃,刀锋森寒,看得人心里发憷。云小羽瞪大了眼睛,焦急地喊:“龙溪,你疯了。剔了仙骨,你会死的。”龙溪却不为所动,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
他想说,为了你,值得。可话出口却是:“我只是不想违背天帝的旨意,云小羽,鬼才想娶你。”
云小羽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明明就不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臭虫,死臭虫,嘴那么贱,现在遭报应了吧。
云小羽趁齐临不备,在他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手一松,云小羽便不顾一切地奔到了龙溪身旁。她抱着他,泪如雨下,却咬紧牙关,发出恶声:“臭虫,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初见时,你一脸嫌弃,我可是天帝封的虾公主,可你这几百年来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齐临本想把她抓回来,可听到她的话,竟停了下来,抱着臂在一旁看好戏。
“所以,龙溪,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救我,都请你不必费神了,是我串通魔族入侵西海,他所造的孽,都有我一份。”云小羽手握得很紧,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心,“所以,有一句话你说对了。龙溪,我是克星,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还有一句,你听好了。这次,是我心甘情愿入罗刹魔窟,你不必再来找我。”
说罢,云小羽丢开他,回到了齐临身边,跟他小声交谈了几句。魔军一行人便带着云小羽,火速撤离了。
明明像往常一样,总不肯跟对方说一句软话,可为什么这一次,心却那么痛,那么不舍?
回去的路上,云小羽一直待在齐临专门为她准备的玄丝铁笼里,抱着膝,呆滞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齐临瞥了她一眼,凑过来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挺笨,关键时刻还挺聪明的,知道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本公子离开了。”然后话锋一转,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本公子舍不得你呢?”
云小羽还是不说话,齐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在想龙溪那个家伙,也肯定不会再相信我了。可是,小羽,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本公子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这回云小羽终于开口了,她扭过头,淡淡道:“所以呢?你不打算杀我了吗?”
齐临哑然,云小羽自嘲地笑了:“我真的太笨了。”
虾族一脉,曾是西海最为弱小的族群。几百年前偶然得到女娲补天石,战斗力大增,一直替天帝南征北战,对抗魔族。后来,魔族发现虾族经过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把女娲补天石与内丹融为了一体。所以,才能激发无穷的战斗力。
若能抓到一只虾,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便能把女娲补天石的能量提取出来。届时,魔族的战斗力便会成倍增加,一统三界指日可待。
可没想到,在最后一次战役中,虾族被逼至绝境,竟知晓魔军的诡计。为了让魔族彻底放弃对女娲补天石的觊觎,虾族在退无可退之际,燃起业火,把自己烧成了粉末。
那场战斗悲壮而惨烈,令三界动容。天帝更是感念虾族数百年来的贡献,封虾族遗孤为公主,并把她送到龙宫寄养,安排了她的后半生。可没想到,就这样万全的准备,仍旧出了纰漏。
天帝他老人家大约没算到,这位看起来怯懦的虾公主做起事情来,这么不留余地吧。
如今,虾族最后一点血脉也快保不住了,天帝急忙召开紧急会议,希望有人领兵讨伐魔族夺回云小羽。
只是,仙魔两族井水不犯河水已有多年,善战的神仙大都已经发福了,到底要派谁去呢?众人正激烈讨论的时候,门口打来了一束光,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从光芒中走来,瞬间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的未婚妻,自然由我出战。”此言一出,相互推脱的众仙纷纷表示支持。
只是,有眼尖的看出,他的脸色发白,似乎有伤在身。当时,那一刀刺进去,仙骨是没挖出来,但已经伤了元气。看他执着迎战,天帝感慨万千,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了一个爱的鼓励:“加油。”
龙溪带着数十万天兵天将,直冲罗刹魔窟。魔族似乎早有防备,齐临带着魔军积极迎战。双方胶着在一起,战况惨烈。龙溪心系云小羽的安危,孤身一人,杀入了魔窟内部。出人意料的是,魔窟内部的防卫十分松懈,他势如破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可此时此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把它夷为平地,把云小羽带出去。
当他震碎密室的石门,看到被铁链拴住手臂吊在半空的云小羽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小羽,别怕,我来了。”他飞身到空中,斩断了铁链,抱住了云小羽。只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龙溪便皱起了眉头。云小羽绝不可能用这么刺鼻的香粉,果然,再低头时,怀里抱着的人,早已变成了罗刹魔窟的二公子齐临。 他桃花眼一眨,风情万种地说了一句:“抱我可要付出代价哦。”
话音刚落,他便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龙溪的心口。匕首上淬有化仙散,只要神仙触到,仙骨便会慢慢溶解。
不得不说,齐临很聪明。他知道龙溪不好对付,所以只能用计。先是诱敌深入,然后再偷梁换柱,接着便是一刀毙命。他算得刚刚好,所以,他赢了。
他手轻轻一挥,被障眼法盖住的云小羽,就慢慢出现在了龙溪对面。她被捆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只剩一双流泪的眼睛,难过地望着倒地不起的龙溪。齐临有些嫉妒,他走过来,取下了她嘴里的布,恶狠狠地道:“你身上没一点儿女娲补天石的能量, 若不是我求父皇,利用你抓到龙溪,你早就被父皇像蚂蚁一样捏死了。你现在应该感激我,不是可怜他!”
“你就不想知道,我身上为什么没有女娲补天石的能量吗?” 云小羽收起眼泪,目光决然地转向齐临,嘴角挂着一丝危险的笑,“齐临,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第六感告诉他,不能信她。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走了过去,把脸凑到了她跟前。
她一字一句,冷冷地道:“齐临,从虾族选择自焚开始,我们就注定了是敌人。”说罢,她伸手抱住了齐临。齐临这时才发现,她竟自行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尤其是,当他感觉到一股地狱之火从脚底升起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虾族自焚的场景。
她,是要跟他同归于尽!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齐临开始拼命挣扎,可她的手臂却像玄铁一般,牢不可破。他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跟他一起死的。那一刻,齐临突然不再挣扎了,他伸手也抱住了她。
能死在一起,也算是另一种圆满吧。
龙溪此时也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气急败坏地朝云小羽喊:“笨丫头,你别傻!快住手!”
云小羽却朝他微微一笑:“臭虫,我真是讨厌你,嘴那么贱,每天都要把我气吐血。可现在,我想起你损我骂我的事情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了,甚至……甚至还很欢喜。我想,我是中了你的毒。”她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
她想起少不更事的年纪,他说她是丑八怪,她便把天帝御赐给他的夜明珠给扔了。龙王发现之后,大发雷霆,罚他面壁思过,他本有机会说是她干的,却默默忍了下来。她朝他吐舌头,骂他活该。如今想来,他虽嘴贱,却一次也没有让她受过罚。
是她太笨,到这一刻,才明白他包裹在芒刺下的柔软和关心。只是,太晚了。只能,来世再见了。
意识消失前,她听见他凄厉地喊:“小羽,我爱你,你别走——”
那一刻,她笑着流泪了。可惜,臭虫,再也不能跟你斗嘴了。
西海边,常年坐着一个戴着斗笠,背着鱼篓的男人。奇怪的是,他也不钓鱼,只对着鱼篓自言自语,像得了失心疯。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那篓里其实放着一只虾。
那年,在罗刹魔窟,他被化仙散融化了仙骨,本该灰飞烟灭,没想到被云小羽的内丹护住了心脉。这颗内丹,是他们成婚当日,她被齐临带走时,趁机塞入他手中的。
女娲补天石已经跟虾族人的内丹融为了一体,若没了内丹,自然就没有女娲石的能量。龙溪知道,她是不想让虾族的秘密被魔族知晓。可没了内丹,她又能撑多久呢?
为了尽快救出云小羽,他什么都不顾了。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救下她。
他带着小羽的内丹去见天帝,求他救小羽一命。没想到天帝当着众仙的面,支支吾吾,说她命有此劫,若是任意修改别人的命格,有违天道。私下里,天帝却教了龙溪一个方法。
万物皆有灵性,虽然小羽肉身已毁,但内丹还在,只要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再化出一具虾壳。龙溪听后,高兴坏了,找来各种养虾秘籍,仔细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百年后,果然养出了一只又大又肥的虾。
因她要吸收日月之灵气,龙溪索性带着她在海边安了家。如今,她已经学会了说话,只是刚听见“臭虫”两个字,龙溪的脸就黑了。
原来嘴贱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