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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彻会认识吴晗，大概可以归根于吴晗是一个左撇子。世界那么大，刚刚那一刻楼彻就在吴晗的左边，她伸手一抓，楼彻就被捉住了余下的生命。而楼彻对于这次命运安排的巧合，只能表示深深的无奈。
他瞧了瞧紧紧抓住他衣袖的吴晗，她有一副曼妙的身材，一袭黑色镶钻的连衣裙衬得她风情万种，肤色晶莹剔透，五官惊艳。
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此刻却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完全没有了形象：“我可以打造出一个范垣，我就可以打造出一个比范垣更加出色的……”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扯下楼彻的胸牌，这才接上一个名字，“楼彻。”
可是姑娘对面叫做作范垣的男子面无表情，迈向机场的脚步一刻不停。
楼彻默默想：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姑娘。他有些心疼地瞅了瞅自己被抓皱的制服，想着别惹上麻烦啊，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到时候机长大人却迟到，那就搞笑了。
于是楼彻特别温柔地开口：“姑娘，我们并不认识，你能把我的胸牌还我了吗？”
哪知道吴晗像是没听见一样，转头就往回走，楼彻呆了一下连忙快步跟上，心里揣度着：这傻姑娘该不是被刚才的负心男子给刺激到了吧？
事实告诉楼彻，他还是涉世未深。吴晗这种成了精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被刺激，她条理清晰地对楼彻说：“要是我还给你了，你还会跟我走吗？”
楼彻摇摇头，吴晗粲然一笑，眉眼上挑：“这就对了，所以不能给你。你忘了吗，我要把你打造成比范垣更加出色的模特呀。”
他对于模特这个职业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然而眼前的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楼彻的心柔软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的柔软，吴晗站起来绕着楼彻走了一圈，在他身后猝不及防地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腰。大庭广众之下，楼彻恼怒地去推吴晗，却见吴晗抬起一张笑容明亮的脸，笑嘻嘻地夸赞：“身材真棒，不当模特真是可惜了。”吴晗那色眯眯的表情让楼彻一脸黑线。
那天作为最终的交换条件，楼彻报出了自己的三围换回胸牌。吴晗若有所思：“腰比我目测的细了1公分，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我会亲自督导你所有的生活习惯。”
楼彻含糊应着，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只想着快来不及登机了，他得快点儿摆脱眼前这个傻姑娘。
吴晗一路跟着走到安检处，楼彻心里有些得意。作为航空公司的首席机长多多少少是长脸的，哪知道傻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呀，你竟然是机长？你这趟是要飞法国吗？那我告诉你，你要是遇见Alice一定要把持住，你是有主的人了！”
听到这话，几个空姐暗自抿着嘴轻笑，楼彻狠狠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可是吴晗丝毫没有接收到他颇含警告的信息，反而对着他歪着头笑了笑，既清纯又动人。
漫长的旅途，楼彻反复摩挲着胸牌。飞机到站，他换好便服出来的时候被机场大厅汹涌的人潮吓了一跳，略一打听发现竟然是国际时尚大师Alice过来了。
楼彻的脑袋当机了一下，立马回忆起来最近红透半边天的男模冠军好像叫范垣，难道就是刚刚同傻姑娘争执的那个人？
如同潮水一样的粉丝涌进来的时候，楼彻正试图理清脑海里混乱的人物关系，一不小心就被挤到了警戒线之外。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微笑看着闯入者，楼彻忽然有种深深的不祥感。果然姑娘开了口：“你好，我是Alice，请问你有兴趣当模特吗？”
楼彻自然是坚决地拒绝了。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然后拖着他的大旅行包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一点点面子都没有给那个国际大咖留。
楼彻再次见到吴晗是在第二天，她笑眯眯地等在航空公司的楼下。
“嗨，小彻，我在这儿呢！”她朝楼彻挥手。
作为机长大人他正一本正经地给后辈们做教导，闻言顿时有种想要爆发的冲动。他刚解散众人，吴晗就到了他边上，微笑着开口：“嗯，我昨天在电视上看见你了，你拒绝Alice时，她的表情简直让人太爽啦。”
楼彻无语。幸灾乐祸的家伙，好像有些缺德。
“姑娘，你妨碍到我的工作了。”楼彻冷冰冰地开口。
吴晗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被楼彻的冷漠伤害到了，但很快她就振作了精神。下一秒，楼彻的胸牌就到了她手里，她得意地说：“这才叫做妨碍工作吧？”
楼彻伸手去夺，吴晗立刻后退了几步，并将胸牌放到了身后。楼彻马上就意识到了他这个行为好像属于在工作场所内嬉戏玩耍。
“你就当一次我的模特好不好，就一次？Alice把我的模特范垣抢走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模特，我第一局就会出局的！这样子我还怎么出这口恶气啊？”吴晗竖起三根手指，对着楼彻发誓，“我以一个造型师的全部荣誉向你保证，你只要上去走一下就好。”
楼彻打量着吴晗的目光，深刻诠释了他内心的不信任。吴晗不死心，继续游说：“范垣你知道吧？刚刚得奖的国际超模范垣！他参赛的衣服就是我的作品。”
真的是打死他也不信，不过楼彻本着人性本善的美德还是答应了。他想，长长的年假啊，有好玩的事情主动送上来，就当是消遣了。
吴晗见他应下，立刻拉着他往外走，她带着楼彻去的是服装店。她利索地用法语同导购员交流着，很快手上就多了一堆衣服，而楼彻则趁着这个间隙上网查阅了一下信息。
范垣，国际男模亚洲组冠军，一周前与前经纪公司解约，曾在采访时提到有与Alice工作室合作的意向。楼彻扫过一眼，匆匆往下翻，希望找到关于吴晗的蛛丝马迹，却只找到一张范垣晒出的合照。
里面有一个姑娘站在背光处，黑色长发，曳地长裙，只露出半张晦暗不明的脸。楼彻不知道为何一瞬间就认定这个人就是吴晗。范垣给这张照片的配词则是——感谢你们，我的团队。
难道吴晗刚刚说的是真的？
如果这样，那么傻姑娘这个称号就真不辜负她。哪一个得奖的不是功成名就，哪有像她这副惨样，被自己的模特抛弃，弄得他当初以为她是被哪个负心汉抛弃了。
他还没有看完，吴晗就拿着那堆小山一样的衣服过来了，拿了一件又一件往他身上比画：“哎呀，我的小彻帅死了！这些衣服勉强凑合吧，等回去了我亲自给你做。” “是帅死了，不是摔死了。”楼彻嫌弃地看了看因为过于花痴而口齿不清的吴晗，再次纠正，“还有，不许叫我小彻！”
“好了，不叫就不叫啦，Aaron。”
Aaron是什么？楼彻无语地看着吴晗，吴晗无辜地解释：“这是我给你新取的英文名呀。”她踮了踮脚尖，附在楼彻的耳朵旁，“你肯定不知道Alice的中文名叫什么吧？她叫周小花，就准她崇洋媚外，不准我们与时俱进吗？”
楼彻突然不想说话了，其实他也有英文名，刚好便是Aaron，不过没人叫就是了。
楼彻原本是打算到法国度年假的，他想好好放松一下。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时候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遇见一个吴晗。
逛完街，楼彻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准备请吴晗吃个饭。
吴晗一听顿时就眨着星星眼，拉了拉楼彻的衣服：“我想吃臭豆腐。”果然是傻姑娘，品味也是够独特，楼彻采取不理睬政策继续向前走。
吴晗就不干了，她走到一旁的街道边，不管不顾地直接坐下来，八厘米的高跟鞋把她的脚后跟磨得红红的。
“我走不动啦！”软软的鼻音，浓浓的撒娇，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吴晗眼眸亮得像天上的星子，露着一点儿小算计，就等着楼彻过去。
“美丽的东方姑娘。”一个金发的高个子帅哥抢先在吴晗面前蹲下了，他绅士地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吴晗瞧瞧楼彻，忽然神秘一笑。她法语极棒，楼彻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就看见法国小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楼彻捏紧了拳头，走过去紧绷着脸：“我背你走。”
吴晗见奸计得逞，连忙整个身子都开始往对方背上爬。吴晗趴在楼彻的背上，热情地同法国小哥挥手告别，之后又轻轻低下头：“你知道我刚刚同那个法国小哥说了什么吗？我让他请我喝一杯咖啡，如果你还不肯过来背我的话，就拜托他再送我一朵玫瑰。”
楼彻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对这个傻姑娘果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了警惕。
他将吴晗送回了宾馆的房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那个傻姑娘就递给他一张宣传单：“这是你要参加的第一场秀，相当于是下一届超模比赛的预热赛，所有选手都会从中选出。我们要赢，而这将是我们的第一仗。”
楼彻快速浏览了一遍，场面宏大，看起来的确比较高端。于是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收到请柬了？”
吴晗顿时表情严肃地道：“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情，我没有请柬，我们得在开场前混进去。”楼彻无奈地扶额，他就知道这个傻姑娘不可能这么靠谱。
吴晗还在喋喋不休：“这里是Alice的地方，我和她一直不对盘，一定是她给我使了小手段我才没有收到请柬。”
Alice成名多年，当之无愧的时尚圈第一人，而他的傻姑娘……楼彻再次搜索了关于吴晗的信息，还是除了范垣那一张只有一半的照片就什么都没有了。
“Alice真的认识你吗？”
吴晗顿了一顿，顿时回味出楼彻话里丰富的含义：“被Alice认识是很光荣的事吗？值得我造谣来骗你？”
傻姑娘发了火，她走进宾馆内唯一的卧室，啪一声锁上了门。还不是怕她吃亏！楼彻在门口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把内心真正的想法咽了回去，他才不要承认他很在乎吴晗！
“我去行吧？你先给我一条被子！”
话说完，吴晗就从房间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楼彻的眼睛眨了两下：“啊对，我去走秀。”
吴晗狡黠地笑着，露出圆圆的两个酒窝，她穿着睡袍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然后说：“你先走两步我看看。”
没有两步，吴晗脸色就变得异常严肃：“直步，双手自然摆动，腰部用力，肩膀放松！”吴晗戳了戳楼彻的背，“把脊梁骨挺直。”
那一刻，吴晗眼里的神采耀眼，褪去了平日的迷糊和平凡，像一个流星在夜空中绽放光芒。
这是楼彻第一次看见处于工作状态的吴晗，也是楼彻第一次对吴晗能够得奖深信不疑，因为她眼里的自信和光芒能够比拟任何一颗星辰。
吴晗手把手教会了楼彻双手如何摆放，脚步如何迈出，只是指尖细腻的触感，让楼彻感到尴尬。
好好一个青年，走到后来硬是被吴晗调教成同手同脚，差点儿暴走。没人知道他是真不耐烦了，还是受够了某人无意间的撩拨。
然而楼彻注定只能是说说而已，吴晗可怜兮兮地过来讨好时，他就心软了。
傻姑娘说：“我这辈子没做成功过什么事情，范垣得奖那次穿的是我设计的衣服。我以为我终于要成功了，可是比赛之后他跟我说，他想要有更好的发展。那是我的梦想啊，不头破血流一次，我怎么舍得放弃？”
那一刻楼彻真心觉得，吴晗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兮兮的小猫咪。于是他一冲动，就穿着小猫咪的衣服去了吴晗所谓的第一仗。
出师不利，吴晗刚刚想要将那张假冒的请柬递上去，范垣就从里面出来了。他穿着英伦式的贵族服，身材纤细，很好地诠释了少年贵族的感觉：“吴晗，Alice邀请了你？”
吴晗气哼哼地道：“这破地方谁愿意来，我只是路过而已。”她面露不屑，转身就走，转身之前又对楼彻眨眨眼睛，意思是，楼彻你加油。
果然是不靠谱的傻姑娘啊。
楼彻硬着头皮往里走，明明是一个好好的假期，他自己却冒着被赶出来然后名誉扫地的危险，来做这个愚蠢到家的事情。大概是被傻姑娘那一句梦想感动了吧，不可否认那一刻他的心小小地抽动了一下。范垣放弃吴晗，那是他的不幸，以后傻姑娘就由他来接手。
楼彻凭借着天生的硬条件，顺利进入会场，顺利拿到出场的号子，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起疑。越是盛大的走秀就越是疏忽这点，因为他们想不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被调教的过程是痛苦的，但是傻姑娘的确有两把刷子，能在短时间内让楼彻从一个飞行员转行做了模特。上台的时候，他的气场和眼神都是棒棒的。
楼彻在台上走了一圈，他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吴晗，大概是后来想办法溜进来了。他用眼神淡淡地扫过去时，吴晗的小心脏酥了一下，果然是她挑中的人，啊不，是她捡到的人。 第二轮是个人秀的时间，楼彻穿了吴晗搭配的英式贵族服，同范垣正好是一个风格。他先是走了几步，接着就是评委点评时间。
“你的个人条件很不错，有没有意向到我的工作室来？”坐在第一位的评委给出了10分的高分，同时也抛出了橄榄枝。评委正是Alice，她微微一笑，“这也是我第二次邀请你了，如果你答应，关于你偷偷混进参赛队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最后的一句话，Alice没有用话筒，所以听到的只有周围几个人。
隔了这么久，Alice居然还记得他？
要不要答应？要是不答应，明天的报纸头条大概就是XX航空公司首席机长趁乱混进走秀比赛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楼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观众，眼神幽暗得看不出半分心思：“抱歉，我有自己的造型师了，我有主了。”
当初第一次见面，吴晗就当众说，他有主了，如今一语成谶。
楼彻故意不去看吴晗所在的方向，他内心崩溃地想着：傻姑娘，这回我可比你还傻了，我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还当众告白了。
Alice拿起手里的牌子，慢慢地将10分的高分划掉：“你很不错，但是抱歉，我似乎没有向你发出过请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的诧异目光和舆论指责都在楼彻一个人身上聚焦，可是楼彻镇定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就站在台上，自信得好像他是最出色的模特。
吴晗在场外拼命地想要挤进来，结果反而被挤了出去。面对Alice尖锐的语言，楼彻沉默过后慢慢举起话筒：“时尚向来不分国界，我走在这里也并非只是想要一个奖项。我只是想要分享潮流，传达每一位设计师的创意，而你刚刚给出的10分，恰好也肯定了我造型师的能力。”
谁又能说不是呢？全场的议论声在一瞬间沉寂。
吴晗可怜兮兮地在后门等楼彻，她蹲在路灯杆子下面，双手抱着膝盖，漆黑的夜空笼罩在她的头顶。
楼彻走出来时，将大衣一脱就扔给了吴晗。她急着去追楼彻，脚下踉跄了好几步，终于赶上了他。
“你去哪儿？”
楼彻面无表情地说：“回国。我要被停职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无业游民了。”
他作为航空公司的首席机长，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这次的走秀是直播节目，被人一眼认出并不稀奇。
而吴晗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大脑当机了一下。她伸手去拉楼彻的衣角，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楼彻顿时觉得玩笑开大了，其实公司还没最终定论对他的处罚呢。就在他在盘算着要怎么收尾时，傻姑娘先松了手：“都是我害了你。”
吴晗说完就跑进了会场，楼彻立马就后悔了。其实他想的是，他在直播节目里那一段算得上是当众告白，要是吴晗提起怎么办？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他高估了傻姑娘的智商，吴晗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他跟着进去，可是会场里人来人往，转个身吴晗就不见了。他站在凉风飕飕的通风口，一时间不知所措。傻姑娘平时多会气人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他总得占占上风吧，没想到一副没心没肺的吴晗居然哭了。那些眼泪就像是砸在他的心上一样，生疼生疼的。
公司上层这时打电话过来，领导表示楼彻必须尽快回国，赶在通告之前做一番检讨，这事就算过去了。
楼彻在电话这头沉默好久，他望望广阔的会场，又想想吴晗的眼泪，毅然做了一个选择：“抱歉，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一点。”然后不等领导说话，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吴晗最有可能是去找Alice的，而Alice的专用工作室全部都设有门禁。楼彻一边拨打吴晗的电话，一边快速做了一个盘算。
走秀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会场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基本是工作人员。楼彻混在里面，忽然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起火了！”
果然，通道里浓烟滚滚，有人拿了灭火器，有人报了警，全楼层处于警戒状态，门禁全部打开。楼彻趁着这个时间连忙往上跑，没爬一两层楼梯他就遇见了吴晗，她身上还裹着那件他走秀时穿的大衣。乍一抬头看见楼彻，吴晗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楼彻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肋骨，明明这么瘦的一个姑娘，怎么力气这么大呢？
吴晗说：“楼彻，怎么办，我们要一起死了！”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楼彻刚刚是在往上跑，那他是来找她的？
楼彻并没有给吴晗开口的机会，他用那件大衣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一把背起了她。被楼彻一打断，那句问话就一直纠结在了吴晗的心里。一直等回到了酒店，她双手蹂躏着身上的睡衣还是没问出口：“你刚刚是来救我的吗？”
正好，电视里报道了这个新闻：“今晚当地走秀会场发生了一起恶作剧，有人故意将烟雾弹扔到走道里，使现场发生混乱。”屏幕里一片浓烟，等到浓烟散尽，走廊上只有几个烟雾弹的残骸。
楼彻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表情严肃地看着新闻报道，又转头看了看低着头的吴晗，心里一片凄凉。这真是他的劫数，想他这么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结果认识吴晗才几天就干了这么多不上道的事情。浑水摸鱼地去走秀就算了，还扔烟雾弹干扰公共秩序。
理智告诉他，尽快和吴晗分道扬镳才是上策，然而感性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抽痛了一下。分开啊，好舍不得呢。
他这边纠结着，吴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我今天去找过Alice了，她说之后会发表声明是名单弄错了，其实你是有收到邀请的。”
那么条件呢？
楼彻擦着头发的手顿时停下来了，他就知道吴晗会去干傻事，没想到他还是慢了一步。
“能有什么条件呢？无非就是我向她低个头呗，承认她比我厉害。”吴晗说得漫不经心。可是楼彻却忽然想起那一天她谈梦想时的表情，一脸懵懂的热血，眼里有着无与伦比的炽烈。
“告诉我实话。”楼彻第一次在吴晗面前露出压迫感，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冒出火光。向来欺软怕硬的吴晗瑟缩了一下，她隐隐带上哭腔：“都告诉你了啊，还要什么实话啊？” 楼彻顿时没了辙，万一吴晗再哭了怎么办？嗯，他那颗过分感性的小心脏又要痛了。
于是顺利逃脱逼问的她坐在沙发上抽泣，十分委屈。楼彻将切好的菠萝递过去，她咬了一口嫌酸，又喝了一口泡好的茶，嫌烫，总之很难伺候。
楼彻是在第二天坐上飞机回国的，顺便将吴晗也带了回去。
楼彻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大不了被领导责难，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机场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臭鸡蛋。扔鸡蛋的是一个高中生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被抓到了也不害怕，朝着吴晗叉腰瞪眼：“剽窃Alice的作品，就算拿到了奖项，你心里不会发虚吗？”
小姑娘虽然泼辣了一点，但还是讲道理的。等对着吴晗骂完，居然还歉意地对楼彻笑了笑：“砸到你，实在抱歉。”
楼彻若有所思地看看吴晗，吴晗早就没有当初招惹他时的气势，躲在楼彻的身后不敢说话。楼彻直接带着吴晗走了VIP通道，一直到走出机场，楼彻才停下来问：“吴晗，你到底去找Alice干了什么？”
他的目光专注而执着，让原本就心里发虚的吴晗根本无处躲闪。楼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轻轻柔柔像是在哄小孩子：“没事的，告诉我。”
吴晗终于平静下来：“上次范垣得奖的那一系列服装都是我设计的，那些想法是我大学时就有的，这几年一点点去完善才有了成品。我同范垣搭档，他一炮而红，而我还是籍籍无名。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自己是新人的缘故，直到后来有人来找我洽谈将整个系列的创作署名让给她。我没给，然后就被封杀，范垣投靠Alice……”
再后来就碰见了楼彻。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凭借一番实力总有一天可以亲吻梦想，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你让Alice把我加到名单上，作为交换条件，你把作品所有权给了她是吗？”
吴晗低头看着脚尖，良久才弱弱地说：“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楼彻从没见过这样的傻姑娘，偏偏这个傻姑娘让他的心软成了水，让他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头顶。他将吴晗在休息室安置好，自己去了领导办公室。
这一去就是一个小时，吴晗眼巴巴地等到楼彻出来：“怎么样了？没有说要辞退你吧？”
楼彻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没有，不过我主动提出了停职一年。”
吴晗愣住了，停职一年，一年以后这首席机长的荣誉还会是他的吗？吴晗只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全都付诸东流了。瞧瞧，这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脑袋这么蠢啊？
吴晗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却听见楼彻在后面喊着：“喂，吴晗大设计师，你不要你的模特了吗？”
“不要！”
她的话音刚落，楼彻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厚着脸皮将自己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这可不行，为了当你的专属模特，我可是特地向公司申请停职一年呢。你现在不要我了，你叫我上哪儿去？”楼彻的表情十分无辜，眨巴着眼睛看着吴晗。吴晗感动得泪光闪闪，这个人放弃自己热爱的航空事业竟然是为了她那并不靠谱的梦想。
吴晗一想到这点，连说话都结巴了：“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楼彻再次在媒体上露脸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汇聚世界名流的超模比赛，不仅仅是模特的盛宴，更是时尚界人士的饕餮之会。
他穿着一件赭色大衣，脚上蹬了一双靴子，全身上下除此之外再无一点装饰。偏偏这简单到极致的服装彰显了最原始的华贵和野性，他几乎是一上台就被认出来是在法国走秀上露过一次脸的业余模特了。
那个时候楼彻的技艺尚且生疏，可是半年后站在这世界顶尖的舞台，他如同藏了千年的美玉，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楼彻毫无意外地摘得这一届的冠军，等被记者问到，当初为何拒绝时尚大师Alice的邀请时，楼彻忽然将身后的吴晗拉到了镜头前面：“因为我有更好的选择，她叫吴晗。”
比肩站立在这个舞台上，吴晗忽然记起来，当初她在机场随手一捞捞到了楼彻，大言不惭地说要把他打造成比范垣更加成功的模特，其实不是她成就了楼彻，而是楼彻成全了她。
当初被誉为不可超越的范垣，如今与楼彻一比也黯然失色。
有记者问吴晗，如何评价上一次Alice给范垣的设计。吴晗想了很久，那些原本属于她的设计搭配，像是融入她骨血的根本：“只有才思贫乏者才会拘泥于一两次的成就，而我会不停地向前看。”
记者顿时了悟，Alice在那一次之后再无出彩的作品。
等出了会场，前一秒还是矜持高贵的姑娘，一下子就换了风格。她趴在楼彻的背上，念叨着：“我气死她，我就气死她！本姑娘才不稀罕那次作品呢，给她就给她了，我还是比她厉害！”
吴晗在楼彻的背上说到激动处还蹬了蹬小腿，差点儿从楼彻身上滑下来，吓得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楼彻的脸颊在夜色中略微发红：“你安静点啊，不然我就把你扔掉了。”
吴晗一点儿都不怕，她低下头，轻轻地问：“楼彻，你当初怎么知道我可以的啊？”
“至少Alice挖我没有成功，而你挖到了。”楼彻指指自己，他尚且留恋着手心的温度，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不想吴晗立马接上：“既然我挖墙脚成功了，那以后我一定好好养着你。”
这话，怎么总觉得应该是他来说呢……
他瞧了瞧紧紧抓住他衣袖的吴晗，她有一副曼妙的身材，一袭黑色镶钻的连衣裙衬得她风情万种，肤色晶莹剔透，五官惊艳。
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此刻却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完全没有了形象：“我可以打造出一个范垣，我就可以打造出一个比范垣更加出色的……”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扯下楼彻的胸牌，这才接上一个名字，“楼彻。”
可是姑娘对面叫做作范垣的男子面无表情，迈向机场的脚步一刻不停。
楼彻默默想：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姑娘。他有些心疼地瞅了瞅自己被抓皱的制服，想着别惹上麻烦啊，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到时候机长大人却迟到，那就搞笑了。
于是楼彻特别温柔地开口：“姑娘，我们并不认识，你能把我的胸牌还我了吗？”
哪知道吴晗像是没听见一样，转头就往回走，楼彻呆了一下连忙快步跟上，心里揣度着：这傻姑娘该不是被刚才的负心男子给刺激到了吧？
事实告诉楼彻，他还是涉世未深。吴晗这种成了精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被刺激，她条理清晰地对楼彻说：“要是我还给你了，你还会跟我走吗？”
楼彻摇摇头，吴晗粲然一笑，眉眼上挑：“这就对了，所以不能给你。你忘了吗，我要把你打造成比范垣更加出色的模特呀。”
他对于模特这个职业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然而眼前的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楼彻的心柔软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的柔软，吴晗站起来绕着楼彻走了一圈，在他身后猝不及防地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腰。大庭广众之下，楼彻恼怒地去推吴晗，却见吴晗抬起一张笑容明亮的脸，笑嘻嘻地夸赞：“身材真棒，不当模特真是可惜了。”吴晗那色眯眯的表情让楼彻一脸黑线。
那天作为最终的交换条件，楼彻报出了自己的三围换回胸牌。吴晗若有所思：“腰比我目测的细了1公分，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我会亲自督导你所有的生活习惯。”
楼彻含糊应着，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只想着快来不及登机了，他得快点儿摆脱眼前这个傻姑娘。
吴晗一路跟着走到安检处，楼彻心里有些得意。作为航空公司的首席机长多多少少是长脸的，哪知道傻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呀，你竟然是机长？你这趟是要飞法国吗？那我告诉你，你要是遇见Alice一定要把持住，你是有主的人了！”
听到这话，几个空姐暗自抿着嘴轻笑，楼彻狠狠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可是吴晗丝毫没有接收到他颇含警告的信息，反而对着他歪着头笑了笑，既清纯又动人。
漫长的旅途，楼彻反复摩挲着胸牌。飞机到站，他换好便服出来的时候被机场大厅汹涌的人潮吓了一跳，略一打听发现竟然是国际时尚大师Alice过来了。
楼彻的脑袋当机了一下，立马回忆起来最近红透半边天的男模冠军好像叫范垣，难道就是刚刚同傻姑娘争执的那个人？
如同潮水一样的粉丝涌进来的时候，楼彻正试图理清脑海里混乱的人物关系，一不小心就被挤到了警戒线之外。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微笑看着闯入者，楼彻忽然有种深深的不祥感。果然姑娘开了口：“你好，我是Alice，请问你有兴趣当模特吗？”
楼彻自然是坚决地拒绝了。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然后拖着他的大旅行包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一点点面子都没有给那个国际大咖留。
楼彻再次见到吴晗是在第二天，她笑眯眯地等在航空公司的楼下。
“嗨，小彻，我在这儿呢！”她朝楼彻挥手。
作为机长大人他正一本正经地给后辈们做教导，闻言顿时有种想要爆发的冲动。他刚解散众人，吴晗就到了他边上，微笑着开口：“嗯，我昨天在电视上看见你了，你拒绝Alice时，她的表情简直让人太爽啦。”
楼彻无语。幸灾乐祸的家伙，好像有些缺德。
“姑娘，你妨碍到我的工作了。”楼彻冷冰冰地开口。
吴晗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被楼彻的冷漠伤害到了，但很快她就振作了精神。下一秒，楼彻的胸牌就到了她手里，她得意地说：“这才叫做妨碍工作吧？”
楼彻伸手去夺，吴晗立刻后退了几步，并将胸牌放到了身后。楼彻马上就意识到了他这个行为好像属于在工作场所内嬉戏玩耍。
“你就当一次我的模特好不好，就一次？Alice把我的模特范垣抢走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模特，我第一局就会出局的！这样子我还怎么出这口恶气啊？”吴晗竖起三根手指，对着楼彻发誓，“我以一个造型师的全部荣誉向你保证，你只要上去走一下就好。”
楼彻打量着吴晗的目光，深刻诠释了他内心的不信任。吴晗不死心，继续游说：“范垣你知道吧？刚刚得奖的国际超模范垣！他参赛的衣服就是我的作品。”
真的是打死他也不信，不过楼彻本着人性本善的美德还是答应了。他想，长长的年假啊，有好玩的事情主动送上来，就当是消遣了。
吴晗见他应下，立刻拉着他往外走，她带着楼彻去的是服装店。她利索地用法语同导购员交流着，很快手上就多了一堆衣服，而楼彻则趁着这个间隙上网查阅了一下信息。
范垣，国际男模亚洲组冠军，一周前与前经纪公司解约，曾在采访时提到有与Alice工作室合作的意向。楼彻扫过一眼，匆匆往下翻，希望找到关于吴晗的蛛丝马迹，却只找到一张范垣晒出的合照。
里面有一个姑娘站在背光处，黑色长发，曳地长裙，只露出半张晦暗不明的脸。楼彻不知道为何一瞬间就认定这个人就是吴晗。范垣给这张照片的配词则是——感谢你们，我的团队。
难道吴晗刚刚说的是真的？
如果这样，那么傻姑娘这个称号就真不辜负她。哪一个得奖的不是功成名就，哪有像她这副惨样，被自己的模特抛弃，弄得他当初以为她是被哪个负心汉抛弃了。
他还没有看完，吴晗就拿着那堆小山一样的衣服过来了，拿了一件又一件往他身上比画：“哎呀，我的小彻帅死了！这些衣服勉强凑合吧，等回去了我亲自给你做。” “是帅死了，不是摔死了。”楼彻嫌弃地看了看因为过于花痴而口齿不清的吴晗，再次纠正，“还有，不许叫我小彻！”
“好了，不叫就不叫啦，Aaron。”
Aaron是什么？楼彻无语地看着吴晗，吴晗无辜地解释：“这是我给你新取的英文名呀。”她踮了踮脚尖，附在楼彻的耳朵旁，“你肯定不知道Alice的中文名叫什么吧？她叫周小花，就准她崇洋媚外，不准我们与时俱进吗？”
楼彻突然不想说话了，其实他也有英文名，刚好便是Aaron，不过没人叫就是了。
楼彻原本是打算到法国度年假的，他想好好放松一下。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时候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遇见一个吴晗。
逛完街，楼彻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准备请吴晗吃个饭。
吴晗一听顿时就眨着星星眼，拉了拉楼彻的衣服：“我想吃臭豆腐。”果然是傻姑娘，品味也是够独特，楼彻采取不理睬政策继续向前走。
吴晗就不干了，她走到一旁的街道边，不管不顾地直接坐下来，八厘米的高跟鞋把她的脚后跟磨得红红的。
“我走不动啦！”软软的鼻音，浓浓的撒娇，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吴晗眼眸亮得像天上的星子，露着一点儿小算计，就等着楼彻过去。
“美丽的东方姑娘。”一个金发的高个子帅哥抢先在吴晗面前蹲下了，他绅士地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吴晗瞧瞧楼彻，忽然神秘一笑。她法语极棒，楼彻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就看见法国小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楼彻捏紧了拳头，走过去紧绷着脸：“我背你走。”
吴晗见奸计得逞，连忙整个身子都开始往对方背上爬。吴晗趴在楼彻的背上，热情地同法国小哥挥手告别，之后又轻轻低下头：“你知道我刚刚同那个法国小哥说了什么吗？我让他请我喝一杯咖啡，如果你还不肯过来背我的话，就拜托他再送我一朵玫瑰。”
楼彻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对这个傻姑娘果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了警惕。
他将吴晗送回了宾馆的房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那个傻姑娘就递给他一张宣传单：“这是你要参加的第一场秀，相当于是下一届超模比赛的预热赛，所有选手都会从中选出。我们要赢，而这将是我们的第一仗。”
楼彻快速浏览了一遍，场面宏大，看起来的确比较高端。于是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收到请柬了？”
吴晗顿时表情严肃地道：“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情，我没有请柬，我们得在开场前混进去。”楼彻无奈地扶额，他就知道这个傻姑娘不可能这么靠谱。
吴晗还在喋喋不休：“这里是Alice的地方，我和她一直不对盘，一定是她给我使了小手段我才没有收到请柬。”
Alice成名多年，当之无愧的时尚圈第一人，而他的傻姑娘……楼彻再次搜索了关于吴晗的信息，还是除了范垣那一张只有一半的照片就什么都没有了。
“Alice真的认识你吗？”
吴晗顿了一顿，顿时回味出楼彻话里丰富的含义：“被Alice认识是很光荣的事吗？值得我造谣来骗你？”
傻姑娘发了火，她走进宾馆内唯一的卧室，啪一声锁上了门。还不是怕她吃亏！楼彻在门口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把内心真正的想法咽了回去，他才不要承认他很在乎吴晗！
“我去行吧？你先给我一条被子！”
话说完，吴晗就从房间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楼彻的眼睛眨了两下：“啊对，我去走秀。”
吴晗狡黠地笑着，露出圆圆的两个酒窝，她穿着睡袍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然后说：“你先走两步我看看。”
没有两步，吴晗脸色就变得异常严肃：“直步，双手自然摆动，腰部用力，肩膀放松！”吴晗戳了戳楼彻的背，“把脊梁骨挺直。”
那一刻，吴晗眼里的神采耀眼，褪去了平日的迷糊和平凡，像一个流星在夜空中绽放光芒。
这是楼彻第一次看见处于工作状态的吴晗，也是楼彻第一次对吴晗能够得奖深信不疑，因为她眼里的自信和光芒能够比拟任何一颗星辰。
吴晗手把手教会了楼彻双手如何摆放，脚步如何迈出，只是指尖细腻的触感，让楼彻感到尴尬。
好好一个青年，走到后来硬是被吴晗调教成同手同脚，差点儿暴走。没人知道他是真不耐烦了，还是受够了某人无意间的撩拨。
然而楼彻注定只能是说说而已，吴晗可怜兮兮地过来讨好时，他就心软了。
傻姑娘说：“我这辈子没做成功过什么事情，范垣得奖那次穿的是我设计的衣服。我以为我终于要成功了，可是比赛之后他跟我说，他想要有更好的发展。那是我的梦想啊，不头破血流一次，我怎么舍得放弃？”
那一刻楼彻真心觉得，吴晗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兮兮的小猫咪。于是他一冲动，就穿着小猫咪的衣服去了吴晗所谓的第一仗。
出师不利，吴晗刚刚想要将那张假冒的请柬递上去，范垣就从里面出来了。他穿着英伦式的贵族服，身材纤细，很好地诠释了少年贵族的感觉：“吴晗，Alice邀请了你？”
吴晗气哼哼地道：“这破地方谁愿意来，我只是路过而已。”她面露不屑，转身就走，转身之前又对楼彻眨眨眼睛，意思是，楼彻你加油。
果然是不靠谱的傻姑娘啊。
楼彻硬着头皮往里走，明明是一个好好的假期，他自己却冒着被赶出来然后名誉扫地的危险，来做这个愚蠢到家的事情。大概是被傻姑娘那一句梦想感动了吧，不可否认那一刻他的心小小地抽动了一下。范垣放弃吴晗，那是他的不幸，以后傻姑娘就由他来接手。
楼彻凭借着天生的硬条件，顺利进入会场，顺利拿到出场的号子，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起疑。越是盛大的走秀就越是疏忽这点，因为他们想不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被调教的过程是痛苦的，但是傻姑娘的确有两把刷子，能在短时间内让楼彻从一个飞行员转行做了模特。上台的时候，他的气场和眼神都是棒棒的。
楼彻在台上走了一圈，他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吴晗，大概是后来想办法溜进来了。他用眼神淡淡地扫过去时，吴晗的小心脏酥了一下，果然是她挑中的人，啊不，是她捡到的人。 第二轮是个人秀的时间，楼彻穿了吴晗搭配的英式贵族服，同范垣正好是一个风格。他先是走了几步，接着就是评委点评时间。
“你的个人条件很不错，有没有意向到我的工作室来？”坐在第一位的评委给出了10分的高分，同时也抛出了橄榄枝。评委正是Alice，她微微一笑，“这也是我第二次邀请你了，如果你答应，关于你偷偷混进参赛队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最后的一句话，Alice没有用话筒，所以听到的只有周围几个人。
隔了这么久，Alice居然还记得他？
要不要答应？要是不答应，明天的报纸头条大概就是XX航空公司首席机长趁乱混进走秀比赛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楼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观众，眼神幽暗得看不出半分心思：“抱歉，我有自己的造型师了，我有主了。”
当初第一次见面，吴晗就当众说，他有主了，如今一语成谶。
楼彻故意不去看吴晗所在的方向，他内心崩溃地想着：傻姑娘，这回我可比你还傻了，我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还当众告白了。
Alice拿起手里的牌子，慢慢地将10分的高分划掉：“你很不错，但是抱歉，我似乎没有向你发出过请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的诧异目光和舆论指责都在楼彻一个人身上聚焦，可是楼彻镇定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就站在台上，自信得好像他是最出色的模特。
吴晗在场外拼命地想要挤进来，结果反而被挤了出去。面对Alice尖锐的语言，楼彻沉默过后慢慢举起话筒：“时尚向来不分国界，我走在这里也并非只是想要一个奖项。我只是想要分享潮流，传达每一位设计师的创意，而你刚刚给出的10分，恰好也肯定了我造型师的能力。”
谁又能说不是呢？全场的议论声在一瞬间沉寂。
吴晗可怜兮兮地在后门等楼彻，她蹲在路灯杆子下面，双手抱着膝盖，漆黑的夜空笼罩在她的头顶。
楼彻走出来时，将大衣一脱就扔给了吴晗。她急着去追楼彻，脚下踉跄了好几步，终于赶上了他。
“你去哪儿？”
楼彻面无表情地说：“回国。我要被停职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无业游民了。”
他作为航空公司的首席机长，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这次的走秀是直播节目，被人一眼认出并不稀奇。
而吴晗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大脑当机了一下。她伸手去拉楼彻的衣角，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楼彻顿时觉得玩笑开大了，其实公司还没最终定论对他的处罚呢。就在他在盘算着要怎么收尾时，傻姑娘先松了手：“都是我害了你。”
吴晗说完就跑进了会场，楼彻立马就后悔了。其实他想的是，他在直播节目里那一段算得上是当众告白，要是吴晗提起怎么办？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他高估了傻姑娘的智商，吴晗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他跟着进去，可是会场里人来人往，转个身吴晗就不见了。他站在凉风飕飕的通风口，一时间不知所措。傻姑娘平时多会气人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他总得占占上风吧，没想到一副没心没肺的吴晗居然哭了。那些眼泪就像是砸在他的心上一样，生疼生疼的。
公司上层这时打电话过来，领导表示楼彻必须尽快回国，赶在通告之前做一番检讨，这事就算过去了。
楼彻在电话这头沉默好久，他望望广阔的会场，又想想吴晗的眼泪，毅然做了一个选择：“抱歉，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一点。”然后不等领导说话，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吴晗最有可能是去找Alice的，而Alice的专用工作室全部都设有门禁。楼彻一边拨打吴晗的电话，一边快速做了一个盘算。
走秀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会场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基本是工作人员。楼彻混在里面，忽然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起火了！”
果然，通道里浓烟滚滚，有人拿了灭火器，有人报了警，全楼层处于警戒状态，门禁全部打开。楼彻趁着这个时间连忙往上跑，没爬一两层楼梯他就遇见了吴晗，她身上还裹着那件他走秀时穿的大衣。乍一抬头看见楼彻，吴晗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楼彻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肋骨，明明这么瘦的一个姑娘，怎么力气这么大呢？
吴晗说：“楼彻，怎么办，我们要一起死了！”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楼彻刚刚是在往上跑，那他是来找她的？
楼彻并没有给吴晗开口的机会，他用那件大衣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一把背起了她。被楼彻一打断，那句问话就一直纠结在了吴晗的心里。一直等回到了酒店，她双手蹂躏着身上的睡衣还是没问出口：“你刚刚是来救我的吗？”
正好，电视里报道了这个新闻：“今晚当地走秀会场发生了一起恶作剧，有人故意将烟雾弹扔到走道里，使现场发生混乱。”屏幕里一片浓烟，等到浓烟散尽，走廊上只有几个烟雾弹的残骸。
楼彻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表情严肃地看着新闻报道，又转头看了看低着头的吴晗，心里一片凄凉。这真是他的劫数，想他这么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结果认识吴晗才几天就干了这么多不上道的事情。浑水摸鱼地去走秀就算了，还扔烟雾弹干扰公共秩序。
理智告诉他，尽快和吴晗分道扬镳才是上策，然而感性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抽痛了一下。分开啊，好舍不得呢。
他这边纠结着，吴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我今天去找过Alice了，她说之后会发表声明是名单弄错了，其实你是有收到邀请的。”
那么条件呢？
楼彻擦着头发的手顿时停下来了，他就知道吴晗会去干傻事，没想到他还是慢了一步。
“能有什么条件呢？无非就是我向她低个头呗，承认她比我厉害。”吴晗说得漫不经心。可是楼彻却忽然想起那一天她谈梦想时的表情，一脸懵懂的热血，眼里有着无与伦比的炽烈。
“告诉我实话。”楼彻第一次在吴晗面前露出压迫感，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冒出火光。向来欺软怕硬的吴晗瑟缩了一下，她隐隐带上哭腔：“都告诉你了啊，还要什么实话啊？” 楼彻顿时没了辙，万一吴晗再哭了怎么办？嗯，他那颗过分感性的小心脏又要痛了。
于是顺利逃脱逼问的她坐在沙发上抽泣，十分委屈。楼彻将切好的菠萝递过去，她咬了一口嫌酸，又喝了一口泡好的茶，嫌烫，总之很难伺候。
楼彻是在第二天坐上飞机回国的，顺便将吴晗也带了回去。
楼彻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大不了被领导责难，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机场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臭鸡蛋。扔鸡蛋的是一个高中生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被抓到了也不害怕，朝着吴晗叉腰瞪眼：“剽窃Alice的作品，就算拿到了奖项，你心里不会发虚吗？”
小姑娘虽然泼辣了一点，但还是讲道理的。等对着吴晗骂完，居然还歉意地对楼彻笑了笑：“砸到你，实在抱歉。”
楼彻若有所思地看看吴晗，吴晗早就没有当初招惹他时的气势，躲在楼彻的身后不敢说话。楼彻直接带着吴晗走了VIP通道，一直到走出机场，楼彻才停下来问：“吴晗，你到底去找Alice干了什么？”
他的目光专注而执着，让原本就心里发虚的吴晗根本无处躲闪。楼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轻轻柔柔像是在哄小孩子：“没事的，告诉我。”
吴晗终于平静下来：“上次范垣得奖的那一系列服装都是我设计的，那些想法是我大学时就有的，这几年一点点去完善才有了成品。我同范垣搭档，他一炮而红，而我还是籍籍无名。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自己是新人的缘故，直到后来有人来找我洽谈将整个系列的创作署名让给她。我没给，然后就被封杀，范垣投靠Alice……”
再后来就碰见了楼彻。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凭借一番实力总有一天可以亲吻梦想，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你让Alice把我加到名单上，作为交换条件，你把作品所有权给了她是吗？”
吴晗低头看着脚尖，良久才弱弱地说：“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楼彻从没见过这样的傻姑娘，偏偏这个傻姑娘让他的心软成了水，让他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头顶。他将吴晗在休息室安置好，自己去了领导办公室。
这一去就是一个小时，吴晗眼巴巴地等到楼彻出来：“怎么样了？没有说要辞退你吧？”
楼彻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没有，不过我主动提出了停职一年。”
吴晗愣住了，停职一年，一年以后这首席机长的荣誉还会是他的吗？吴晗只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全都付诸东流了。瞧瞧，这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脑袋这么蠢啊？
吴晗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却听见楼彻在后面喊着：“喂，吴晗大设计师，你不要你的模特了吗？”
“不要！”
她的话音刚落，楼彻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厚着脸皮将自己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这可不行，为了当你的专属模特，我可是特地向公司申请停职一年呢。你现在不要我了，你叫我上哪儿去？”楼彻的表情十分无辜，眨巴着眼睛看着吴晗。吴晗感动得泪光闪闪，这个人放弃自己热爱的航空事业竟然是为了她那并不靠谱的梦想。
吴晗一想到这点，连说话都结巴了：“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楼彻再次在媒体上露脸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汇聚世界名流的超模比赛，不仅仅是模特的盛宴，更是时尚界人士的饕餮之会。
他穿着一件赭色大衣，脚上蹬了一双靴子，全身上下除此之外再无一点装饰。偏偏这简单到极致的服装彰显了最原始的华贵和野性，他几乎是一上台就被认出来是在法国走秀上露过一次脸的业余模特了。
那个时候楼彻的技艺尚且生疏，可是半年后站在这世界顶尖的舞台，他如同藏了千年的美玉，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楼彻毫无意外地摘得这一届的冠军，等被记者问到，当初为何拒绝时尚大师Alice的邀请时，楼彻忽然将身后的吴晗拉到了镜头前面：“因为我有更好的选择，她叫吴晗。”
比肩站立在这个舞台上，吴晗忽然记起来，当初她在机场随手一捞捞到了楼彻，大言不惭地说要把他打造成比范垣更加成功的模特，其实不是她成就了楼彻，而是楼彻成全了她。
当初被誉为不可超越的范垣，如今与楼彻一比也黯然失色。
有记者问吴晗，如何评价上一次Alice给范垣的设计。吴晗想了很久，那些原本属于她的设计搭配，像是融入她骨血的根本：“只有才思贫乏者才会拘泥于一两次的成就，而我会不停地向前看。”
记者顿时了悟，Alice在那一次之后再无出彩的作品。
等出了会场，前一秒还是矜持高贵的姑娘，一下子就换了风格。她趴在楼彻的背上，念叨着：“我气死她，我就气死她！本姑娘才不稀罕那次作品呢，给她就给她了，我还是比她厉害！”
吴晗在楼彻的背上说到激动处还蹬了蹬小腿，差点儿从楼彻身上滑下来，吓得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楼彻的脸颊在夜色中略微发红：“你安静点啊，不然我就把你扔掉了。”
吴晗一点儿都不怕，她低下头，轻轻地问：“楼彻，你当初怎么知道我可以的啊？”
“至少Alice挖我没有成功，而你挖到了。”楼彻指指自己，他尚且留恋着手心的温度，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不想吴晗立马接上：“既然我挖墙脚成功了，那以后我一定好好养着你。”
这话，怎么总觉得应该是他来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