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竹(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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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中的竹
   风把一排长长的竹梢吹低至
   道路中央
   涌动的穹隆,就要扣在我头上了
   叶和叶之间在急速摩擦
   又互相排斥
   竹竿几乎要碰到地面。风声外
   似乎听到我们体内,都发出
   “咔嚓咔嚓”的声响
   我在下面疾走,有着被刺中的危险
   我生命中遇见过许多像风一样的入
   狂野,易怒,却转瞬即逝
   也遇见过许多像竹一样的身躯
   纤细,易弯
   一旦折断,中空的壁
   也许会变成剑
   交回去
   即使一开始
   你就说“不”,也无法顺利脱身而去
   在路尽处,深渊里
   只要还有一丝阳光在打捞你
   就没有理由不寻找,不呼救,不攀爬
   但死神也怕孤独
   它会随时现身和你拥抱
   总有一天
   你再也拿不出可抵押的物品
   除了一具衰老的躯体
   已没有什么可交回去了
   你是否遗憾
   被撕走的力量、爱、美梦
   手中為什么没有留下
   一张存根
   盲道
   一拨又一拨人,上车了,但他
   还站在那儿——
   一条盲道把地面划成两半
   一个盲人站在候车室中央。但其实
   他所处的位置,只是无边黑暗一角
   还有寥寥几人散落在各个角落
   有的看天,有的低头摆弄手机,我走过去
   站在盲道上——
   承认我有那么一刻,想让自己变得
   眼盲,耳聋,没有方向和目标
   需要站在条形引导和圆点提示之中
   自我欺骗和自我保护
   在换乘站里
   暂缓回到无法停止追逐的滚滚车轮
   归途
   走在车水马龙里
   即使放慢脚步,也无法进入
   心无旁骛的沉思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
   去往一墙之隔的大楼上
   对于更远的地方
   除非因为生计,或者,为了急于逃离
   我们已没有耐心一探究竟
   那些呼啸而过的车辆
   大多不再招手即停
   每隔几年,生活便重复新一轮的
   巨变。当然,唯一不变的现实是
   这个世界一直在改变
   邮筒消失了,誓言不再落定纸上
   我们对彼此,比从前说更多的话
   ——在行动之前
   我们的相遇,仿佛是酒后结党
   充其量也就是一丘之貉
   而世界终将清醒,以生死为界限
   泥土包容一切,星光为所有脚步
   照亮归途
   泥潭
   我为自己在那么多个重复的夜晚
   没有做过一个和你相同的梦而沮丧。
   也为在许多个不一样的清晨
   想起同一场失败的暴乱而怅然。
   如今岁月的旧战袍裹住我,剩下的时间
   我要舒服地陷在这片曾经令人窒息的
   旧日泥潭里,看朝阳东升,晚霞西沉
   一意孤行地沉沦,假寐,也是一种自由
   黑夜快要露出底部了,天色一点一点变亮。
   我的双脚小心避开夜深时被淹没的
   边界线,火线,生死线。
   从清到浊,从深到浅,从正到反
   白天运走的淤泥又会在低洼处堆积
   夜晚升高的水位线,也会在白天慢慢下降。
   那个一再深入泥潭的清淤人,卸下行装
   像一块遗落的石头,呼应着内外交织的疲软
   成为一小块移动的泥潭,堵住了记忆的泉眼。
   夜未黑
   还看得见路边的植物,空中的飞鸟,
   像往事一闪而过。
   黑夜将落未落,它们的反抗,就是
   把自己变成旧物,
   在他人的目光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个人时,我也这样坐等黑暗,
   如同夕阳落在海面,
   整个脸庞被潮水,涨得通红。
   苦楝树
   从四月出发,又来到四月的
   除了候鸟,还有我
   一年的收获,就是一点点远离
   然后沿着来时的航线和足印
   一步步靠近
   翅膀经受住了雷电,暴雨
   我喝退了身体里狂奔的野马
   我还想,把收拢的缰绳,抛向
   那一树紫色迷雾里——
   它有根,有形状,有香气
   可以拴住阳光,露水,和美梦
   蔷薇
   藤蔓爬上大理石外墙
   爬上漏雨的飘窗
   用茂盛的绿叶反复摇晃
   嚣嚣红尘
   看上去似乎要坠落了,却悬而未决
   一只蜜蜂在花间盘旋了一会儿
   抖落几片残破的花瓣
   阳光洒在身上——
   我记得你面色酡红
   胸前的捧花垂于纱裙上,一闪而逝
   纤细而绝望
   卢艳艳,园林学硕士,浙江东阳人,居于杭州。浙江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潮》《江南诗》《西湖》等,著有诗集《飞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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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声、车声和蝉鸣  构成这所房子隐形的屋檐  米色的窗帘,推开夜晚的风  这向外无限延展的波纹  在余杭  晨光里,诸物开始显现完整的形状  高沙发、小音响、圆形的桌布  她是屋内唯一自由移动的可呼吸之物  在它们或大或小的缝隙里  随意放置好自己的身体  趴在桌上练字、躺沙发上看手机  立厨房里做百香果柠檬茶  百香果的香味散满这60平方米的空间  溢出夏天的甜和酸  小雏菊在香气里苏醒过来 
后花园诗  我的后花园,招不来三千妃子  引不来曲水流觞。它只有  博尔赫斯分岔的小径  鲁迅那一树压千林的金句: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比妃子的红唇更年轻、更干净的  是樱桃、玫瑰、凌霄花和灯笼花  竹盘也是有的。既然  进不得兼济天下,那就学习  邑人朱桃椎,蛰身龙泉山,做一名  独善其身的隐士。自从  有了后花园,就很少出门。出门在外  要么像鬼,空心人,卡夫卡的甲虫  要么行尸走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常常游离于人群之外。我开始在纸上信笔涂鸦,我随手记下的,是一个少年在成长中的孤独:那是渴望着获得人群的注目!  当我开始投稿,在一次次石沉大海的挫折中,家人的阻止、同学的嘲讽,让我陷入漫长的迷茫和无助。那是一种惝恍迷离的孤独。  我记得初进大学的时候,同学间彼此还不太熟悉,我们在成都郊区的军营中進行军训。在军训的间歇,我们举行随机抽取的节目表演,我被抽中了,便起身朗诵诗歌。我郑重
像一块一动不动的石头  压在溪边的另一块石头上  被压着的石头  一半已沉潜水中  面对生活的海  你把钓竿扬成啪啪的马鞭  在死水微澜处驱赶天空  也许是因为起得太早  云雾还来不及洗脸梳妆  一些灰蓝灰蓝的心事  或明或暗影影綽绰  似乎还有另一块半隐的石头  庞大地存在
在此时离开西藏,和羚羊不谋而合  在行进的车厢里  唐古拉山还坐在对面,暸望一眼北京  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西藏  多无辜的眼神,像个留守孩子  一个藏族小伙  背一把木制的吉他,试图用高原的原调  再回头找一找  我想  它的余生和羚羊一样,在找丢失的同伴  找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我想:  它在用一生找天上云朵,找丟失的羊群  只要日不落,它会一直找下去
选一条带有春天色泽的领带   西服还是结婚时候的喜服   十年的光阴在裤脚上留下几个烫伤   女兒选出来一条素领带,说好看   我知道在这个小年的日子里   她长大一岁,更向往自由自在的春风   夜航船   夯车击打着春天最后的疫情   口罩以及洗手液隔离的日子   渐行渐远,只有自由   没有掉落,没有凋零   在一片星子不语的幕布上展开
从我的小小的阳历回望  桃花、杏花点亮山坡的是春天  民歌含羞在沙梁梁背后的是夏天  而秋天的黃金油画里住着的才叫醉人啊  冬天,在冬天早已订好的嫁日里  谁家女子让纸剪的花轿热热闹闹地抬走了  这就是我出生的陕北  这就是我神往的农历  我曾试着将双手伸进农历  最老实听话的牛也笑我不会扶犁  我的铁锄的老蛙一不留神吞了禾苗  我挥镰潇洒地割破了手指  我想象中的农事  原来是那么虚假那么远  
回到乡下的那一年,你的脸上杂草丛生  眼泪叭嗒一声掉下来,砸断了进城的路  你说,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才叫菜  你说,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再抛荒了  你的儿女,都是从这个园子里长出来的  因为它,奄奄一息的炊烟总是能活过来  父亲死后,这园子再没有更换过一根栅栏  再没有谁,能够为你扶起那些累倒的时光  园子里除了秧苗,只剩下你和你的影子  还是那样忙碌,精心打理着自己的晚年  每一次回家,我都看到园子
浴室之歌  狂躁的雨维持不足一分钟歇息了,令人失望  雨在另一个城市持续下着,木樨也开着  你在喝茶。我更深的失望你不知道  我开始厌倦生活厌倦诗歌  宛若昨日痉挛之手,欣然受命于语言的坨化  宛若今夜不见星月,路上已无行人。  斜对面的,尖顶伞形大楼,受到光暗的切割  生成一个个的小方格,生动而温暖  可他们逐一熄灭了窗火,一扇不留。  腿脚有些麻木,洗洗睡吧  浴室里的人涂抹泡沫  鏡子里的人
坎德尔·西波利特  坎德尔·西波利特(Kendel Hippolyte)1952年出生于圣卢西亚,有多本诗集出版,2013年获得加勒比海OCMBocas文学奖(诗歌类)。他同时还是岛上灯塔剧社的共同创办者,编剧,导演,获得过圣卢西亚艺术贡献奖。  创世  一连几天,几星期,不管这是什么我都会失去,  这东西曾使我的感官软化成地球的触觉,  感知山坡上的草随着银风轻微起伏,  或者远处的斜坡涟漪般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