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有一些事早就已经不记得了。有一些，却不知道躲在记忆的哪个角落里，一有机会就自己蹦出来。
就像林元奎始终记得的苏温柔，是17岁的那一个。
多年以前，42岁的林元奎不知道怎么认识了17岁的苏温柔。他带她去一间粤菜馆子里吃饭。那时候还只有广东馆子偶尔卖点鱼生，日本菜远没有大举入侵，哪像如今，连超市冰柜里也挤满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卖剩下的寿司卷。
那天，跟着三文鱼上来的，是青花瓷碟子里的一小碟酱油。小小温柔当时就有异议：咦，那酱油里仿佛伏了一条碧绿青虫。言罢，还不自觉锁紧两条浓淡恰到好处的眉头。
林元奎先是没会过意来，顺她眼光一眼扫过去，然后知道她说的是挤在那里面的青芥。不，不，林元奎并没有笑。林元奎记得自己当时心下“咯噔”一声，可怜横生那一腔怜爱硬生生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那一年，苏温柔17岁，留着齐眉的刘海儿，只有方格子衬衫和自己剪裁的小喇叭裙子可以穿。但她还是打动了著名的林元奎。或者说林元奎一直在等待着被这样的某一个可人儿打动一回。而其他人，或者太早，或者太晚，或者太高，或者太矮，或者太聪明，或者反应略慢了点儿。
刚刚好的苏温柔撞上了刚刚心动的林元奎。她跟了他，她是甘心情愿的，她并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当时没有，后来也没有过，也有几回几乎都以为是有了，临了才发现还是镜花水月，且还没有林元奎这花大朵，这月圆满。
在温柔如今27年的生命中，并没有人再好过林元奎去。今后也不会有了，温柔是一个宿命的人，她的脑子里的所有想法都有些宿命。
27岁的苏温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是坐，已经有些不真实了，其实她是半躺着，马上就要全躺下去了。电视里有一个明星正在回答娱乐记者的提问，很认真地说——如果要说感性的人多多少少是宿命的人，那我也是积极地宿命。
哈，原来这样也可以分成积极的和消极的。苏温柔干脆完全躺下了，把身子埋到一堆柔软的靠垫里面，想，那自己一定得划到消极的那一拨里面去。
苏温柔叹了一口气，翻过身去趴在宽大的沙发上，找到自己最习惯最舒服的睡觉姿势，把一只白棉布面子的大垫子盖在脸上，挡了光——她实在是不想起来拉上窗帘了。她闭上眼睛，很快就如愿以偿地睡着了。
一个梦也无。
苏温柔从七岁以后就从来没有做过梦，而七岁以前有没有，她是不记得了。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只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跟林元奎说起过一次。林元奎当时倒是追问过两句，还说要介绍神经科医生给她。温柔当时还不太分得清神经科和精神科的不同，只吓着了，又蹙了眉头，把双手一阵乱摆，看得林元奎心颤神迷，搂过来乱亲一气，后来也就没有再提。
苏温柔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打动了林元奎，她给他的所有引诱都是天然的，纯属无意。
但温柔一直盼望自己可以做梦，有很多想要做而不能去做的事，如果可以在梦里面做一次，也算是交代了过去。或者被噩梦吓得醒过来，发现自己原来身在梦的外面，庆幸之余，还可以喜极而泣。
但是温柔还是知道，别人都不是这样的。
艾珂是她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艾珂说过，跟美梦比起来，她私心里还是喜欢做可怕的梦多一些，每回吓得醒过来或者哭得醒过来，老公总会拍她的背心，替她擦眼泪，哄她再睡。
那一瞬间，温柔真的很羡慕她。
但也只是一瞬间。温柔知道做艾珂也是并不容易的，艾珂一直想要个孩子，结婚七八年了也没有如愿，婆婆越来越严厉，每周还要回去跟前陪笑脸。丈夫又跟合伙人闹意见，还要艾珂斡旋中间……
只是，温柔从来没有在林元奎怀里睡过一整夜。
有一些盼望，太久了，太厉害了，就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总在。但慢慢也可以笑笑地看了，不再疼。
温柔每天花很多时间睡觉。
睡觉这件事情也是可以上瘾的，跟喝酒一样，温柔花了10年验证出这条道理。不睡觉的时候，温柔看书，出街去找影碟，去楼下公园的早集上买容易养活的杜鹃花和仙人球来养，去超市买新鲜的蔬菜和鱼，给自己做各式各样的菜和点心，等林元奎过来一起吃。
如果林元奎过不来，就自己吃。
因为简单，太简单了，日子反而过得很快。艾珂有时候也忍不住羡慕，说几乎就是神仙生活。可是七仙女、孙悟空什么的都纷纷从天宫里叛逃出来，可见神仙也逃不脱寂寞。
像温柔这样安心做神仙的倒也没有几个。
而温柔的幸福在于她不管吃多少，也不胖。而艾珂上温柔那里吃上一顿，就得回家坚持吃三天白水煮青菜，外加一把赛尼可。
偶尔，艾珂也忍不住替温柔疑惑：真的就这样了吗，这样下去也可以算是一辈子吗？没有被老板骂过；没有看过客户的冷脸，同事的白眼；没有与年龄相宜的青年才俊约在六点以后约会，出去喝个一杯半杯，然后佯醉；甚至没有人与她交换店铺的换季打折消息；也没有尝试过年终奖金多出来一文半文的那番狂喜。
温柔，你的人生是不完满的——艾珂最后总结说。
温柔笑笑。她正忙活手里的芋头粉糕，淡紫色的芋头，透明的澄粉，雪一样细白的砂糖。
那是个夏天，厨房窗台的大块玻璃前面放着一盆刚开的玉簪，油绿的大叶子里头抽出一枝白的花，没有什么香气，但是看上去，眼睛会觉得清凉。
时间便在这儿停了下来，再也迈不动步子。
芋头粉糕是林元奎夏天最爱吃的点心。配十年陈的普洱，晾到微凉。
但生活并没有放过温柔。
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人。
林元奎出事的时候，温柔人在希腊。握着手里的数码像机拍不同蓝色的海，在DELOS岛上寻找太阳神阿波罗的出生地和传说中地中海最大的奴隶市场的遗迹。那天是温柔37岁的生日。
温柔在手提电话上写字，同林元奎聊眼睛里的景色：在这里，白色和蓝色是两个统治者，别的，像橘红，像金色，都只能趁着日出或者黄昏的时候，出来抢占一点点天空边缘，或者波头浪尖上的那一点点地盘……
不过，林元奎注定要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有机会看到这一段话。
温柔在LA岛上接到艾珂的电话。
艾珂说，“温柔，你现在在哪儿，你可愿意向我保证你能够安静听完我下面的话？”
温柔愣了一下，很快，问，“他是否还活着？”
“当然，他只是被控商业犯罪……”
温柔长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心脏，上次医生就说，他会扛不过再一次病发。”
艾珂向她解释，“不算是小案子，温柔，这回牵涉的人面太广，数额也大。”
“我能做什么？”
“公司已经推了新的经理人出来，在刚刚的新闻里说从前种种都是他的个人行为，一切与公司无关。”
“那公司——”
“林元奎只是经理人，董事会主席一直就是他老婆。”
那么急着撇清的，也就是他老婆了。这么急，那么有决断的女人，难怪能握大权。只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多少是不得已。
温柔骇笑。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问过。 她住着他的房子，开着他的车，跟他拿家用，满世界去游玩由他签账单……她并不知道，她花的，是他的薪水，再丰厚的薪水也只是薪水。
“难怪他总是说，幸好我不爱蒂芬尼珠宝。”
艾珂气结，“哎唷，大小姐，你公平一点好不好？你那床头满当当一抽屉的，难不成都是破铜烂铁。”
“那又怎样呢，他并没有拥抱过我，一个完整的夜。”
艾珂不作声了。稍后，忍不住还是问，“那你如何打算。”
温柔道，“我怎么知道，要说是别人的事，譬如是你吧，要来问我，我倒是还有主意可以拿出来。就是要四五六个主意也都是有的，自己挑去吧，反正结果也是你担着。如今是我自己。你敢替你自己拿主意吗？就这样，立时三刻的。一个闪失也就万劫不复了……”
那头艾珂家里的电视机忽然响声大作，然后是艾珂回头的吆喝声，然后她儿子放声大哭，艾珂大声叫保姆的名字——“啊，温柔，刚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
温柔在lA岛上住下来。小旅店有白色的墙和蓝色的屋顶，晚餐总是用奶油燉的不同的鱼，配很绿的豆子。每回吃饭，温柔总会想起一本书名：跳来跳去的女人。在青芥、奶油、芋头、豆子……中间也跳来跳去的自己。生活也许还是可以选择的，在这种和那种之间，幸运的人也许就可以跳来跳去。
温柔睡熟了，梦见自己熟睡的样子。从自己的睡梦里跳出来看见自己，惊讶而且喜悦。这是温柔的第一个梦。梦里面有林元奎。
林元奎的案子开庭是小半年以后了。
温柔并没有去庭上旁听，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一天庭上的人头攒动，空前热闹。几乎所有跟林元奎沾得上点边的人都到了，沾不上边的人来得更多。
温柔在由候审室通往法庭的走廊上等着林元奎，她想了很久，她还是想要跟他说一句话，就一句，“你还欠我一个拥抱呢，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的，无论如何。
但是，林元奎会作何反应呢？
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就像林元奎始终记得的苏温柔，是17岁的那一个。
多年以前，42岁的林元奎不知道怎么认识了17岁的苏温柔。他带她去一间粤菜馆子里吃饭。那时候还只有广东馆子偶尔卖点鱼生，日本菜远没有大举入侵，哪像如今，连超市冰柜里也挤满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卖剩下的寿司卷。
那天，跟着三文鱼上来的，是青花瓷碟子里的一小碟酱油。小小温柔当时就有异议：咦，那酱油里仿佛伏了一条碧绿青虫。言罢，还不自觉锁紧两条浓淡恰到好处的眉头。
林元奎先是没会过意来，顺她眼光一眼扫过去，然后知道她说的是挤在那里面的青芥。不，不，林元奎并没有笑。林元奎记得自己当时心下“咯噔”一声，可怜横生那一腔怜爱硬生生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那一年，苏温柔17岁，留着齐眉的刘海儿，只有方格子衬衫和自己剪裁的小喇叭裙子可以穿。但她还是打动了著名的林元奎。或者说林元奎一直在等待着被这样的某一个可人儿打动一回。而其他人，或者太早，或者太晚，或者太高，或者太矮，或者太聪明，或者反应略慢了点儿。
刚刚好的苏温柔撞上了刚刚心动的林元奎。她跟了他，她是甘心情愿的，她并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当时没有，后来也没有过，也有几回几乎都以为是有了，临了才发现还是镜花水月，且还没有林元奎这花大朵，这月圆满。
在温柔如今27年的生命中，并没有人再好过林元奎去。今后也不会有了，温柔是一个宿命的人，她的脑子里的所有想法都有些宿命。
27岁的苏温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是坐，已经有些不真实了，其实她是半躺着，马上就要全躺下去了。电视里有一个明星正在回答娱乐记者的提问，很认真地说——如果要说感性的人多多少少是宿命的人，那我也是积极地宿命。
哈，原来这样也可以分成积极的和消极的。苏温柔干脆完全躺下了，把身子埋到一堆柔软的靠垫里面，想，那自己一定得划到消极的那一拨里面去。
苏温柔叹了一口气，翻过身去趴在宽大的沙发上，找到自己最习惯最舒服的睡觉姿势，把一只白棉布面子的大垫子盖在脸上，挡了光——她实在是不想起来拉上窗帘了。她闭上眼睛，很快就如愿以偿地睡着了。
一个梦也无。
苏温柔从七岁以后就从来没有做过梦，而七岁以前有没有，她是不记得了。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只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跟林元奎说起过一次。林元奎当时倒是追问过两句，还说要介绍神经科医生给她。温柔当时还不太分得清神经科和精神科的不同，只吓着了，又蹙了眉头，把双手一阵乱摆，看得林元奎心颤神迷，搂过来乱亲一气，后来也就没有再提。
苏温柔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打动了林元奎，她给他的所有引诱都是天然的，纯属无意。
但温柔一直盼望自己可以做梦，有很多想要做而不能去做的事，如果可以在梦里面做一次，也算是交代了过去。或者被噩梦吓得醒过来，发现自己原来身在梦的外面，庆幸之余，还可以喜极而泣。
但是温柔还是知道，别人都不是这样的。
艾珂是她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艾珂说过，跟美梦比起来，她私心里还是喜欢做可怕的梦多一些，每回吓得醒过来或者哭得醒过来，老公总会拍她的背心，替她擦眼泪，哄她再睡。
那一瞬间，温柔真的很羡慕她。
但也只是一瞬间。温柔知道做艾珂也是并不容易的，艾珂一直想要个孩子，结婚七八年了也没有如愿，婆婆越来越严厉，每周还要回去跟前陪笑脸。丈夫又跟合伙人闹意见，还要艾珂斡旋中间……
只是，温柔从来没有在林元奎怀里睡过一整夜。
有一些盼望，太久了，太厉害了，就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总在。但慢慢也可以笑笑地看了，不再疼。
温柔每天花很多时间睡觉。
睡觉这件事情也是可以上瘾的，跟喝酒一样，温柔花了10年验证出这条道理。不睡觉的时候，温柔看书，出街去找影碟，去楼下公园的早集上买容易养活的杜鹃花和仙人球来养，去超市买新鲜的蔬菜和鱼，给自己做各式各样的菜和点心，等林元奎过来一起吃。
如果林元奎过不来，就自己吃。
因为简单，太简单了，日子反而过得很快。艾珂有时候也忍不住羡慕，说几乎就是神仙生活。可是七仙女、孙悟空什么的都纷纷从天宫里叛逃出来，可见神仙也逃不脱寂寞。
像温柔这样安心做神仙的倒也没有几个。
而温柔的幸福在于她不管吃多少，也不胖。而艾珂上温柔那里吃上一顿，就得回家坚持吃三天白水煮青菜，外加一把赛尼可。
偶尔，艾珂也忍不住替温柔疑惑：真的就这样了吗，这样下去也可以算是一辈子吗？没有被老板骂过；没有看过客户的冷脸，同事的白眼；没有与年龄相宜的青年才俊约在六点以后约会，出去喝个一杯半杯，然后佯醉；甚至没有人与她交换店铺的换季打折消息；也没有尝试过年终奖金多出来一文半文的那番狂喜。
温柔，你的人生是不完满的——艾珂最后总结说。
温柔笑笑。她正忙活手里的芋头粉糕，淡紫色的芋头，透明的澄粉，雪一样细白的砂糖。
那是个夏天，厨房窗台的大块玻璃前面放着一盆刚开的玉簪，油绿的大叶子里头抽出一枝白的花，没有什么香气，但是看上去，眼睛会觉得清凉。
时间便在这儿停了下来，再也迈不动步子。
芋头粉糕是林元奎夏天最爱吃的点心。配十年陈的普洱，晾到微凉。
但生活并没有放过温柔。
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人。
林元奎出事的时候，温柔人在希腊。握着手里的数码像机拍不同蓝色的海，在DELOS岛上寻找太阳神阿波罗的出生地和传说中地中海最大的奴隶市场的遗迹。那天是温柔37岁的生日。
温柔在手提电话上写字，同林元奎聊眼睛里的景色：在这里，白色和蓝色是两个统治者，别的，像橘红，像金色，都只能趁着日出或者黄昏的时候，出来抢占一点点天空边缘，或者波头浪尖上的那一点点地盘……
不过，林元奎注定要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有机会看到这一段话。
温柔在LA岛上接到艾珂的电话。
艾珂说，“温柔，你现在在哪儿，你可愿意向我保证你能够安静听完我下面的话？”
温柔愣了一下，很快，问，“他是否还活着？”
“当然，他只是被控商业犯罪……”
温柔长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心脏，上次医生就说，他会扛不过再一次病发。”
艾珂向她解释，“不算是小案子，温柔，这回牵涉的人面太广，数额也大。”
“我能做什么？”
“公司已经推了新的经理人出来，在刚刚的新闻里说从前种种都是他的个人行为，一切与公司无关。”
“那公司——”
“林元奎只是经理人，董事会主席一直就是他老婆。”
那么急着撇清的，也就是他老婆了。这么急，那么有决断的女人，难怪能握大权。只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多少是不得已。
温柔骇笑。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问过。 她住着他的房子，开着他的车，跟他拿家用，满世界去游玩由他签账单……她并不知道，她花的，是他的薪水，再丰厚的薪水也只是薪水。
“难怪他总是说，幸好我不爱蒂芬尼珠宝。”
艾珂气结，“哎唷，大小姐，你公平一点好不好？你那床头满当当一抽屉的，难不成都是破铜烂铁。”
“那又怎样呢，他并没有拥抱过我，一个完整的夜。”
艾珂不作声了。稍后，忍不住还是问，“那你如何打算。”
温柔道，“我怎么知道，要说是别人的事，譬如是你吧，要来问我，我倒是还有主意可以拿出来。就是要四五六个主意也都是有的，自己挑去吧，反正结果也是你担着。如今是我自己。你敢替你自己拿主意吗？就这样，立时三刻的。一个闪失也就万劫不复了……”
那头艾珂家里的电视机忽然响声大作，然后是艾珂回头的吆喝声，然后她儿子放声大哭，艾珂大声叫保姆的名字——“啊，温柔，刚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
温柔在lA岛上住下来。小旅店有白色的墙和蓝色的屋顶，晚餐总是用奶油燉的不同的鱼，配很绿的豆子。每回吃饭，温柔总会想起一本书名：跳来跳去的女人。在青芥、奶油、芋头、豆子……中间也跳来跳去的自己。生活也许还是可以选择的，在这种和那种之间，幸运的人也许就可以跳来跳去。
温柔睡熟了，梦见自己熟睡的样子。从自己的睡梦里跳出来看见自己，惊讶而且喜悦。这是温柔的第一个梦。梦里面有林元奎。
林元奎的案子开庭是小半年以后了。
温柔并没有去庭上旁听，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一天庭上的人头攒动，空前热闹。几乎所有跟林元奎沾得上点边的人都到了，沾不上边的人来得更多。
温柔在由候审室通往法庭的走廊上等着林元奎，她想了很久，她还是想要跟他说一句话，就一句，“你还欠我一个拥抱呢，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的，无论如何。
但是，林元奎会作何反应呢？
谁知道呢。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