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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你有什么仇
六月的玉良山,百花齐放,草木葱郁。今日阳光极好,暖暖地穿透云层,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适合做些正义之事的天气。
此时此刻的我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跷着二郎腿在山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当我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之际听见一个高八度的声音传来:“老大,他们过来啦!”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我家老三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地没脑子。这么大大咧咧地喊着,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山上猫着打家劫舍的劫匪吗?真是不专业。
我腹诽着,“噗”地把狗尾巴草吐出来,快步走了过去,和我的十几个手下蹲在一起。只见山下一车队徐徐而过,那马车的颜色比老三脸上的两团高原红还要鲜艳,一看就知道是去赶着成亲的。我心下一喜,我等的终于来了。
“动手!”随着我的一声命令,十几条黑影“唰唰唰”地跳出去,然后把吓得够呛的赶车众人迅速制服。我得意一笑,这才负着手,颇具老大风范地闪亮登场。
“老大,老大,这一票干得真是太顺利啦!”老三那个蠢货又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我“啪”的一声推开他的脸,冲着惊恐的众人摆摆手:“你们不要惊慌,我们‘玉良山壮士团’从来不伤人性命。”
明显感觉到他们松了一口气,我便很是和善地又补上了一句:“前提是新娘子要留下做本团长的压寨夫人。”
再不看他们变得精彩万分的脸,我缓步走到最前边的马车前,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崔小姐,我来救你了。”
马车之内没有回应,我苏凉虽然假扮成了男人,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看一眼新娘子也不算占人便宜吧!再说了,我们混江湖的,讲究的不就是“放荡不羁”这四个字嘛!想到这儿我便没什么犹豫地一把掀开了车帘。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掀开车帘之后迎接我的不是貌美如花的新娘子,而是一把冰冷慑人的长剑。当那剑身与我的脖子的距离只有0.01毫米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大侠饶命啊!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没什么仇没什么怨的,这么动刀太草率了……”
一只手从里侧把车帘再次掀开,那纤长的手白皙如玉,骨节分明。我脑子再蠢也看得出来这不是女人的手。
像是为了证实我的猜测十分准确一般,下一秒一张脸便出现在我的眼前。长眉入鬓,凤眸黑得慑人,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吞了吞口水感叹着,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男子!
“出尘绝艳”从马车上下来,动作十分优雅,而那剑依旧抵在我的脖子上。
“老大,不要怕!老大,我来救你了!”
关键时候还是老三那蠢货靠得住,我心中这顿感动,等你老大逃过这一劫之后一定给你买糖吃。
我心下如是想着,却听见“出尘绝艳”突地冷笑一声,笑得我心中直发毛。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听见身后一阵噼里啪啦,貌似是刀剑相接的声音传来。
脖子上的寒意一下子消失,“出尘绝艳”收回长剑冲着我的身后努了努嘴。我愣愣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就泪流满面。
只见我的十来个手下被一群人围成一堆,在树下的阴凉里抹着眼泪哭得肝肠寸断,那样子当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而刚才豪言壮志说着要救我的老三则瘫成了狗,明显已经晕了过去。
“唰”的一声,我的脖子又是一凉。我觉得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伤悲的,大哥,就算你出尘绝艳也不能这么任性吧!这么来来回回的是逗我玩儿呢吗!
“‘玉良山壮士团’团长,无涯山庄欢迎你。”
那声音清冷好听,可是那话却是让我腿一软差点儿给跪了。
瞬间脑中就响起了无涯山庄的第一宣传语:无涯山庄,万千种死法供你选择,优惠预定价,只要九九八!
2. 总有刁民要害我
无涯山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不过它有名不是因为它庄内杀手如云,也不是因为在它那儿雇杀手的佣金贵得吓人,而是因为无涯山庄是一个惩奸除恶,造福武林的组织。
简单来说,无涯山庄是个慈善基地。无涯山庄第二宣传语便是:除恶人一文不必花,害好人万金也不干。
想当初我还十分鄙夷地想着,杀手就是杀手,想要钱就直说,做出这么许多的腔调来,真是矫情。
但是现在我被关在无涯山庄的地牢之中,却是完全没了那时的想法。举目四望,金丝楠木的软床,天蚕丝的锦被,照明用的全都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奢华得让人咋舌。这么土豪哪里会是只认钱的杀手团伙啊!明明是有钱烧得慌的暴发户嘛!
“你倒是悠然自得的很。”依旧是那清冷的声音,在这有些空旷的地牢中响起,让人心头一凉。
牢门开了锁,“出尘绝艳”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端的是一派的风光霁月,犹如谪仙临世。
余光中“出尘绝艳”突地皱了皱眉:“口水!”
我“啊”了一声,急忙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角。
这不能怪我,俗话说得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就是表现得稍微明显了点儿嘛!如此诚实怪我咯!
待终于擦好,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位帅哥怎么称呼?”
“无涯。”
对面人回答得简单粗暴,我却一下子内伤到无药可救。
无涯山庄庄主,无涯。呵呵,帅哥你好,帅哥再见!
可无涯很明显不想和我说再见,只听见十分熟悉的“唰”的一声,下一秒,无涯那把长剑就再一次抵在我的脖子上。
我:“……”
我无语凝噎之时,无涯开口,气势一下子凛冽起来:“说!你把劫到的那些女子都弄到哪里去了?”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无涯帅哥,就算你帅也不能几次三番地耍贱,不对,是耍剑来要挟我! 我视死如归地挺起胸膛,然后,把我知道的招了个一干二净。
“无涯大侠饶命啊!我劫的那些女子都是心有所属之人,她们不忍心被逼着嫁人便找我把她们劫走来逃婚。我们玉良山壮士团干的可都是好事啊!大大的好事啊!”
我哭喊之际,无涯冷哼一声,长剑更近一寸:“若是好事,怎么这两个月你劫的那些女子最后都被人卖到京城去了呢?若不是我中途救下了她们,现在她们必定已经沦落风尘。你若是现在说出这肮脏交易的始末,我还可能饶你一条狗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貌美如花,哪里像是拐卖人口的阴险小人!一定是有人陷害的!总有刁民要害我!
3. 一场说走就走的偷看
天很蓝,云很轻,我的心情很激动。
玉良山上,面对着我十几个手下脸上的崇拜之色,我略显心虚地轻咳了一下:“给各位弟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无涯山庄的庄主,无涯。”
“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我按了按眉头,腹诽着,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睨了一眼一旁面色不改分毫的无涯,我继续道:“无涯庄主得知了我们‘玉良山壮士团’大爱无垠,大道无疆的伟大行为之后,感动得泪洒满地,决定加入我们了!”
“啪啪啪……”人群中掌声响起。
我要承认,真相和我说的,有那么一点儿点儿的出入。
那日在无涯山庄的地牢之中我百般解释,就差跪下了,无涯还是没相信我的话,非要我拿出证据来证明才肯饶了我,我要是能证明还用得着抱着你的大腿哭吗!
我握了握拳道:“若是我能找到真凶呢?”
无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就凭你?”
那小眼神当真是伤到我了,我凭借着无双的智慧在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无涯听罢眉头一松:“此计可行,但是谁知道你会不会是说些鬼话来唬我,然后趁机逃走。这样吧!我跟着你一道回玉良山。若是你敢有什么小动作……”
长剑再近一寸,我脖颈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笑成一朵菊花:“不敢不敢,全听庄主大人的!”
“苏凉,不知道下一次的行动是何时开始?”一声召唤把我从那日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无涯抱着剑直立在一旁,清风吹来,他一身白色衣袍随着风猎猎飞扬。眸子黑亮,就那么直直盯着我,我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我压下心中悸动呵呵一笑:“好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短则两三月,长则三五年,看天意!”
无涯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我别开了头一脸无辜地望了望天。
我说的这是事实嘛!
无涯就此便在玉良山住下了,为了体现本团长对无涯庄主的信任与亲近,他的房间便紧挨着本团长的房间。
第二日的清晨,下起了小雨。我被那雨声吵得不行,少见地早早便醒了。我伸着懒腰从无涯的房间门前过,却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看来无涯应该还没有起身。
我脑中涌出一个十分花痴的想法:下雨天,美男的睡颜和早饭更配哦!
于是,我便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偷看。轻推开门,我猫着腰身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一步步地往床榻那儿靠拢。只见无涯正仰躺在床榻之上,睫毛又长又浓密,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心中痒痒的,伸手想要去轻轻摸摸体验一下这浓密卷翘的手感,动作却是一下子顿住。
无涯的眼睛生得极好,黑眸如星子般闪亮。就那么望上一眼,就能让你觉得浑身一颤。
等等……
我僵着刚刚颤了一下的身子,傻傻地看着睁着眼睛的无涯,说:“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无涯眨眨眼:“从你进门的时候开始。”
我急忙收回了想要作恶的手,轻咳一声:“无涯庄主初来乍到,我是怕你认床睡觉不安稳这才过来看看的。”
无涯坐起身子,长发披散,神色慵懒,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慵懒之意:“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欲行不轨之事呢!”
我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差一点儿就喷了出来。大哥,你这想象力还能再丰富一点儿吗!
此处不可久留,我匆匆道了一声:“我要出去晒太阳。”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想着反正来日方长,我还有的是机会进去摸他的睫毛。
4. 叛徒原来是老三
可能是老天爷看我不顺眼,无涯住下没几天,我摸睫毛的行动还没能落实呢,之前所说的事实就被无情地戳穿了。我歪在圈椅之中,看着手头的信。娟秀的字体,哀愁的内容,让我不禁牙根一酸。
无涯正坐在我的旁边,拿着帕子擦着他那把不离手的长剑。我悄悄侧过身子想要把信藏起来,却听见“铮”的一声,内力回注长剑,破空而出。
我扁了扁嘴,在转过身之际迅速换上了一张笑脸:“无涯庄主,下一次行动就在三日之后。”
无涯手持长剑直立在我眼前,宽肩窄腰显出身材的黄金比例。我看得眼睛有些发直,暗自吞了吞口水。
“如此便好。”无涯收回长剑看了看窗外,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身影有些淡淡的忧伤。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我颇为关心地问了一句:“无涯庄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我好奇地又问了一句:“什么人能让无涯庄主这般牵挂?”
他唇边荡起的笑意有些苦涩:“我的未婚妻,她在三年前被人劫走了,到现在都不知下落。”
我喉咙发紧,轻咳道:“连面都没见过,庄主何必如此放不下。俗话说得好,最好的疼爱便是手放开,我……”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见过面?”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凌厉似刀锋。只是瞬间,我后背便汗津津的。我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道:“猜的,我就是随便猜的。”无涯定定看了我一眼,似是相信了我的话。
在他转过身之际,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心里却是酸涩得不要不要的。 这次找我来劫婚的是山下那个小镇子有名的一枝花,名唤秦澜。她在信中写到她与镇子上的孔大哥情投意合,但家中父母偏要逼着她嫁给镇中有钱有势的恶霸之子。秦澜走投无路之际,才修书一封让本团长出手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婚期就在我收到书信之后的第三日,依旧是熟悉的地点,依旧是熟悉的流程,再加上有了无涯的相助,整个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待成功劫走了秦澜之后,我把她送到了玉良山的后山。秦澜哽咽着与我告别,拿起准备好的包袱便离开了。
无涯偏过头看着我:“你哭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为我的伟大而深深感动着。”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哭的?再说,事情还没完,你先别急着感动。若是你抓不到真凶……”
我的哭声顿时哽在喉咙里,急忙制止住他马上要拔剑的动作:“大侠不要冲动,能说话咱们尽量不拔剑。”
无涯手中动作一顿,淡淡瞟了一眼我抓住他手的爪子。我轻咳一声,压下心头的悸动,默默远离了他几步。
“苏凉,你怎么会有耳洞?”
听着他的话语,我如遭雷劈一般。大哥,你看的不是我的爪子吗?怎么会问到耳朵?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斜眼大侠吗?
“我和小妹是龙凤胎,小时候给小妹打耳洞的时候没有分清,我就被殃及了。”我随口胡诌了一句,随后忍不住赞叹自己真是机智万分。
无涯“哦”了一声,刚想再说什么,突地脸色一肃,拉着我便蹲了下来,低语:“有人过来了。”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边,我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连睫毛都是一颤。待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去,只觉得一桶冷水顺着脑袋便浇了下来,什么电啊光啊的都没了。
怎么会是他?
远处一个人脑袋拨浪鼓似的左看右看,待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提起裤子便顺着小路飞奔而去,明显是要跟着刚走了不远的秦澜。
这般小心翼翼,哪里还是往常跟在我身后呆萌欠揍的老三!
老三,你个叛徒!居然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而且,还差点儿害得我翘辫子!简直不能忍!
我面色狰狞,突地腰间一紧。无涯身上那淡淡的茶香之气笼罩在我身上,我飘飘然之际恍惚听见他问了句:“你怕高吗?”
还没等我回答,身子一下子悬空。我“啊”的一声死死抓住无涯的衣襟,不经意间瞥到了我脚下急速远离的玉良山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没错,我恐高……
5. 浑蛋,这是我的初吻!
当我幽幽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我怎么看不见了,不会是瞎了吧!”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就是做了件好事吗?我招谁惹谁了?
突地眼前一片火光,照亮了我的世界。咳咳,怪不得看不见,原来天黑了。无涯正坐在一旁,睨了我一眼:“你这瞎得快好得也快,分分钟愈合的样子真是让江湖第一神医虚谷子都甘拜下风啊!”
我愣了愣,这还是无涯第一次和我调侃着说话。虽然他在变着花样地骂我蠢,但是我这个人就是宽容大度,不爱和他一般计较。
……好吧,我得承认,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冲上去了。
我看了看周围长得茂密的树木,这貌似是个小树林。
“秦澜和老三他们呢?”
无涯手脚十分麻利地把收拾好的山鸡穿到了树枝上,一边放在火上烤,一边朝着左边努了努嘴。
我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只见老三被人打晕绑在了树上,身上缠着一圈圈的长绳,像是蚕蛹一般,那样子颇有喜感。
无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包,不慌不忙地从里面捏了一小把盐均匀地撒在烤得金黄的山鸡上。闻着那香味,我口水差点儿又流出来。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秦澜呢?”
“我让手下先把她带回无涯山庄了,待抓到真凶再行商量。”
我眼睛盯着那山鸡,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然后脑子一震:“不对啊!你把秦澜放走了,又打晕了老三,我们就没办法知道那肮脏组织的所在地了。”
我原来的计划是悄悄地跟着老三和秦澜,便可以顺藤摸瓜直接杀到肮脏组织的大本营。可是现在藤都没了,上哪里去摸瓜?
无涯淡淡一笑:“我给老三灌了失心散,他晕过去之前已经把知道的种种都告诉我了。”
失心散,传说中江湖上有名的审问犯人的良药。只要一点儿点儿,便能让人把祖宗十八代干了什么事情全都吐个干干净净。这玩意儿我只在话本上见到过,没想到无涯居然会有这东西。
真是丧心病狂啊!
说话之际无涯烤好了山鸡,异常贴心地撕了一条腿递给我。我道了声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问他:“可是秦澜没了,我们该怎样混进去啊?”万事讲究个证据,只有拿到第一手的证据才能名正言顺地给那些肮脏组织盖棺定罪。
无涯看着我,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明日你便知道了。”
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完了烤鸡,我们便打算在树林里将就一晚上,明日再走。我抱着膝盖靠在一棵大树下昏昏欲睡之际,那每日都会在耳畔响起的抽剑声噩梦一般再次来袭。我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无涯大侠饶命啊!”
无涯手执长剑对着我,丝毫没有收敛之意。他面色冷肃,长剑猛地刺向我。
“啊……”我大叫出声,却没感觉到疼。偏过头一看,那长剑擦着我的脸钉在了树干上。再往上……
“啊……蛇啊!”我撕心裂肺地叫着,不管不顾地便扑到前面,像是树袋熊一般地双手双脚缠在无涯身上。
感觉到了无涯身子的僵硬,我急忙从他身上下来,边后退边道:“那个,多谢你啊!”
“小心!”无涯大喊出声,我被他这声音吓成了狗,闭着眼睛本能地向前一扑。落地的时候依旧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嘴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软软的。我下意识地咬了咬,就听见一声闷哼。 我睁开眼,正对上那双熟悉的长眸,他瞳孔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红着脸急忙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我睡了,没事别吵我!”
我捂着发烫的脸飞快地跑到一百米之外,仿佛能听见身后那人的轻笑声。
靠着一棵大树,我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唇,在心里把那个笑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浑蛋,这可是我的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了你!你要是敢不负责看我怎么收拾你!
6. 我们一起来易容
第二日一早,无涯带着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镇子后,便拉着我去了一家成衣店,让我换上他给我挑的衣裳。淡青色的百褶如意月裙,很是清雅的颜色,亦是我十分喜欢的颜色。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忧伤。
欢喜的是我穿上女装还是和从前一般好看。忧伤的是,无涯居然让我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去装女人,想想就觉得心好累。
铜镜中白衣身影闪现,无涯的手伸到我的头上取下那根丑到爆的木簪子。三千墨发滑落及腰,他眼中含着笑意点点头 :“这样就更像了,你还真是比女人更像女人。”
一看见他我就又想起昨日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怕他察觉出来异样我急忙转移话题:“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那我就笑给你看。”无涯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
老三跟无涯说,每一次我劫到新娘子把她们放走的时候,他都会在后面悄悄跟着,然后把新娘子打晕带到五十里开外的如意镇。镇上有一家悦来客栈,明着是客栈,实际则是一家贩卖年轻女子的黑店。在悦来客栈老板的手里有一本账本,可以当作最有力的证据。
秦澜的模样他们并没有人知道,由我冒充自然极是简单。但是老三跟着他们那么久,无涯要是想冒充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当入夜之时我看着面前那张和老三分毫不差的脸,顿时什么担心也没有了。顺便还赞叹一下无涯可真是全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坏人,买得起洋房,做得来人皮面具,使得起传说神药。
无涯拉着我不住嘴地叮嘱着一会儿若是打起来让我赶紧找个地方藏身,有机会就跑出去,在哪儿会合。
认识他这么久,无涯少有地如此啰唆。我一一应下来,忽地听他又唤了一遍我的名字。
“苏凉……”
我应了一声:“怎么了?”
无涯摇摇头,长眸中笑意淡到看不清:“无事,等这事过了我有话想跟你说。记得在小树林等我。”
我抿了抿唇,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如蚊子:“嗯。”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无涯扛着装作昏迷的我十分顺利地进了悦来客栈,左拐右拐地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差点儿没把我刚吃的晚饭给颠出来才终于停下。
我的身子被放在一张简陋的床榻之上,听见一道十分沙哑的声音道:“这次的货是极品,小三你做得好,这单分红多算你一成。”
无涯变换成老三的声音,笑嘻嘻地道谢。
“小二,去把账本拿来。”
又一道男声“哎”了一声,我闭着眼只能听见翻着书页的声音。此时不抢更待何时,我倏地睁开了双眼,无涯身影快到让人看不清。只是瞬间便从那秃顶老板手里抢过了账本,小心放入怀中。
“你不是小三,你是谁?!”
无涯撕下人皮面具,长剑“唰”地出鞘直直地指向秃顶老板,那语气酷炫狂霸跩到没朋友:“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真是帅爆了!
我一边眼冒红心地看着在众人攻势中丝毫不落下风的无涯,一边悄无声息地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外退着。
悦来客栈的人尽数赶来支援,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放风,我这逃脱之旅十分顺利。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股子酸涩,再看了一眼发出打斗声响的地方,然后迈开脚步往和小树林相反的方向跑去。
别了,无涯。
今天过后你侠肝义胆、为民除害的名声会被传遍江湖。而我则依旧每日不思进取地生活,做一条咸鱼。
不知道你今后偶尔再想起我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妻陆鸢,还是被你抓到无涯山庄的苏凉。
7. 禽兽,放开这个美女
我出生的时候便和无涯山庄当时的少庄主无涯订了娃娃亲。我从小到大算是比较叛逆的,非常反感这种包办婚姻。我连那人鼻子眼睛都没见过,又如何跟他相守到白头?
直到我和无涯婚期将至,我依旧没有见过他一面。我爹娘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就怕我会出什么幺蛾子,每日派人守着我的房门不准我出去。我虽然不想这么草率地就嫁人,但是也无计可施。
成婚当日,我坐的轿辇刚刚行到了玉良山脚便遇到了一伙劫匪,不要钱只要我。我心惊胆战地被绑到了山上,睁开眼就看见当时玉良山壮士团的团长,我的师父苏兴。原来他听说我不想嫁人,这才正义感爆棚地劫了我过来。他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追寻自己的幸福去。
这么和蔼可亲的劫匪,看着也是让人微醺。我心中一动,放弃了下山,自愿留在了玉良山上,解救更多和我一样被压迫的少女。
后来师父过世了,我担起这杆大旗成为了团长。而老三是在两月前到玉良山的,自他来我们总共接到过三个单子,无一例外地都出了事。
我没想到兜兜转转之后,我居然还能遇上无涯,还会喜欢上他。我这个人一向是不会藏着掖着的,喜欢就是喜欢,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那样的一个人,让我少女情怀泛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他喜欢的,是那个没见过的未婚妻,而不是他这般日日对着的苏凉。
再者,以无涯的聪明机智,知道我就是陆鸢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再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当初我宁愿落草为寇也不愿意嫁他这个事实。男人皆要面子,与其到时候撕破脸,还不如我识相一点儿先行离开。相忘于江湖,听起来还是很符合我潇洒不羁的个性的。 玉良山自是没办法再待下去,我换了个地方另立了山头,继续我“拯救少女”的大业。没有了老三那等叛徒,我这大业行得很是顺遂。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是九月,山间的草木都换了一个颜色。我们接到了一个单子,要拯救的女子叫王盈。
一切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着,待我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之际,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夜夜入我梦的人。
我张大了嘴巴,看着无涯穿着喜庆无比的大红色喜袍,笑得颠倒众生:“陆鸢,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闻言,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只不过我还没跑出三步便被人拦腰抱住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又怎么会让你再跑掉?”
我一脸的欲哭无泪:“壮士饶命啊!我不是什么陆鸢,我是苏凉啊!”
“说谎的时候记得不要偷看我,不然会露馅的。”
我一下子噤声,耳边传来他一声轻叹:“我既然会这般叫你,自然是知道你便是陆鸢。我劝你不要挣扎了,乖乖承认才是王道。”
这满满的“霸道公子爱上我”的语气是要闹哪样?等等,这貌似不是重点。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陆鸢了?你怎么知道的?”
“成婚前一年,我曾经去了陆家一趟,见到了你。”无涯说着勾起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不然我怎么可能就这般听话地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这么说,这么说,他早就喜欢我了!天哪!
我心中像是有一百只小恐龙在乱撞,无涯喜欢的既是他的未婚妻陆鸢,也是他日日对着的苏凉。不管是陆鸢还是苏凉,他喜欢的都是我。这个真相简直就像是原子弹一般,轰隆隆地炸毁了我心灵的防线。
我一边消化着这个事实,一边抖着唇问道:“那个什么肮脏组织……”
“顺便解决了,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从来都不记得曾经见过我,这不公平。
“我原本想骗骗你出气,可是到了你身边却又舍不得看你被蒙在鼓里了。我本打算等悦来客栈的事过后就和你说清楚,可我在那小树林等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没等到你。”
愧疚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安抚无涯之时,那道熟悉的抽剑声再次响起。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就算我让你等了三天三夜你也没必要恼羞成怒到要杀我灭口吧!
无涯拉起我的手把剑柄塞到我的手中,一脸的正色:“不管怎么说,骗了你都是我的不对。要打要杀都随你,只求你给我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我看着他可入画的眉眼,眼角一热,止不住地点头:“喜欢,我喜欢你。”话音刚落,我手中的长剑便被夺走。下一秒,身子便被那人扛在了肩头。
“既然喜欢就不能打打杀杀的了,赶紧成婚洞房才是正经。”
天哪!世上竟有这般不要脸的男子!
我使劲蹬着双腿怒吼着:“禽兽!放开这个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