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南方,再见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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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清晰地记得我是如何与赵明宇熟络起来的。
  那是九月的某一个黄昏。我站在楼下的桂花树下,伸着懒腰眯着眼睛,很惬意地闻着浓郁的桂花香。
  然后,就感觉有“雨点”从树上落下,正好落在我光滑的额头上。我顿时有些迷糊:不对啊,太阳刚下山,天气没有半点阴沉啊。
  抬起头,就看到赵明宇正面红耳赤地蜷缩在桂花树上,脸上的汗水滴答滴答,活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身穿黑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的他,像一只黑色的猴子一般,尴尬又讨好地朝我笑。
  我佯装受惊,很矫情地喊了一句:“啊,怪物——”
  在我惊恐的时候,赵明宇飞快地从树上蹿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尴尬与不安,耸耸肩,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又白了我一眼,神情淡然地说:“许小俏,咱能不能都别装了,谁不知道谁啊?”
  我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万万没有想到,刚转到这个新学校两个月,居然就扬名校内外。我脸色阴沉地说:“你上了我姨妈家的桂花树,该当何罪?”
  赵明宇很阴险地笑:“许小俏,你不认识我吗?我是赵明宇啊,我只是爬上你家的桂花树摘了一些桂花而已,你想怎么着?”
  嘿,这种无耻之徒摘了别人的花还有理了。
  我很愤怒地朝他的小腿踢了一脚,叉着腰,开始狮子吼:“赵明宇,你们幼儿园老师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损坏花草树木吗?自己犯了错,还有理了?”
  赵明宇脸色突变,捂着小腿,干净的小脑门上有汗水渗出。
  我洋洋自得地继续喋喋不休:“怎么着?赵明宇你以为你会弹钢琴了不起?在本姑娘的眼里弹钢琴跟弹棉花没什么区别……”
  一句又一句的狂轰滥炸,使赵明宇脸色大变,最终他痛苦地蹲到地上,双手抱头,嘴里连连求饶:“许小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然后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只是想给我妈摘一些桂花而已,她的病房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多难闻啊。”
  原来是这样,我愣了一下,然后很温柔地说:“赵明宇,你等着。”
  我到姨妈家拿了一个很漂亮的透明玻璃瓶子,很迅速地爬上了树。赵明宇在桂花树下甜言蜜语说得我心花怒放,很快就用桂花将瓶子塞了个满满。
  赵明宇于是拉着我去吃过桥米线。在米线店里,他很爽朗地说:“许小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很轻蔑地看看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还得考虑考虑。”
  一句话,让赵明宇差点吐血。后来赵明宇告诉我,这句话让他大伤自尊。
  
  二
  
  赵明宇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当然,我许小俏也是。
  他长得白皙,眼神也算清澈,还会写点抒情的诗,并可以弹点高雅的钢琴。所以,他就这么出名了。
  张爱玲曾说过,出名要趁早。一开始,我是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的。只是,后来,我才发现一个人是否能够出名,还真得要看他的天赋。
  对于出名,我和赵明宇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
  我上课吃零食,还睡觉,我会不修边幅,披头散发地在校园里乱逛,见到漂亮女生的背影,会吹口哨,然后夸张地叫:“妞,转过身来给爷笑一个。”
  我简直无恶不作。可有时候我也会做点善事。那天,见到一个留着黄色长头发的女生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和一个小个子男生谈论着什么。周围,还站了一圈人。
  我看着那飘逸的长发,心想,这妞多会护理头发啊。
  然后,好奇心促使我慢慢地走向那个清秀的背影,其实我当时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想一睹美女的花容月貌。只是,在我和那个背影还有五步之隔的时候,惨案就发生了,小个子男生被美女连扇了几巴掌。
  那个美女还恶狠狠地说:“小子,下次再不拿钱给哥买烟,哥绝不轻饶你。”
  一刹那,我就惊呆了,听着那个浑厚的声音,我就觉得我被欺骗了,我许小俏居然被一个男人欺骗了,然后我很愤怒地朝他的腿肚子踢了一脚。
  他们都惊呆了,黄毛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很潇洒地抹抹嘴巴,叫嚣着:“怎么着?你这个半男不女的家伙,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后来,黄毛和他的兄弟都灰溜溜地走了。
  至于他们如此害怕我的原因,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我姨妈是校长吧。
  当时,被我救下的那个小个子男生激动得差点就跪倒在地上了,他兴奋的表情,像捡到宝一样,嘴里念叨着:“女侠客,女侠客啊。”
  我就这么出名了。
  后来,我才知道,被我救下的那个小个子男生,素有“嘴抹油”之称。他添油加醋地把我救他的经过整理出来,并主动做了我的粉丝团团长。在他的讲述中,还添加了“无影脚”、“龙爪手”之类的武林绝学。
  我再次见到他时,很大姐大地摸着他的脑袋说:“谢谢你啊,这么快就把我捧红了。还好,没有把‘蛤蟆功’加到我身上。”
  然后,“嘴抹油”很快乐地跑了,他跑的时候,还兴奋地大叫:“女侠摸我的头了,我要一个星期不洗头。”
  再后来,黄毛见到我就卑躬屈膝。踢完他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是教导主任的儿子。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是有点愧疚的,我想又得给我那个辛勤美丽的姨妈添麻烦了。
  不过后来还是想通了,一个教导主任把儿子教导成这样,还真是该狠狠地挨骂。
  当然,让我出名的除了我的侠义之外,我的文化成绩也功不可没。哪次月考,我许小俏的名字不是在红榜的最顶端?
  
  三
  
  自从在桂花树下尴尬地邂逅之后,赵明宇开始频繁地来找我。
  课间我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总是被一群人唧唧喳喳的叫声吵醒。我们班那群妞很兴奋地说:“赵明宇耶……”
  然后,就有几个人很讨好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许小俏,赵明宇来找你了。”
  我总是抹着口水,梦游一般地走到教室门口,大大咧咧地说:“赵先生,咋?又有事求本小姐?”
  赵明宇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怒气冲冲地说:“许小俏,中午,去吃饭,一定记得。”
  一听吃饭,我总是精神大振,有谁会亏待自己的胃呢?
  中午去赴约,赵明宇总是很绅士地坐在一旁,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偶尔,会点头,或者摇头。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女生迷赵明宇了。这个家伙笑起来真是耀眼得很,一不小心就把我弄得面红耳赤。
  有一天,我啃着手里的麻辣鸡腿,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样子,逐渐提高了警惕。我说:“明宇,咱有话不妨直说。谁不知道谁啊?是不是阿姨又想要桂花了?”
  赵明宇摇头,笑不露齿。
  “难道是让我帮你追哪个美眉?”我好奇地问。
  赵明宇继续摇头,笑容逐渐变得阴险。
  我很无趣地坐在一边,胡思乱想。我在为手里鸡腿的主人悼念的时候,赵明宇突然说出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许小俏,有没有人夸你很可爱?”
  我扬着脑袋,妩媚地笑:“有啊,我六岁的时候,有人说我的右小腿很可爱。”
  赵明宇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许小俏,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刹那间,我的心里已经是山崩地裂、万马奔腾。我脱口而出:“我男朋友也说我很可爱。”
  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不知道。
  然后,我就在赵明宇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还带那么一点点绝望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在路上,我问自己:我哪来的男朋友啊?
  然后,我安慰自己:面包会有的,男朋友也会有的。
  
  四
  
  那次落荒而逃后的一个星期里,赵明宇没有来找过我。
  我开始很不爽地习惯在课间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盯着教室门口。有一次,赵明宇从教室门口经过,我的心跳加速,然后迅速地趴在桌子上佯装埋头大睡。
  一直到上课铃响起,也没有哪个妞把我叫起来。我这才知道,赵明宇在课间是去了那个叫“WC”的地方。
  后来,在路上遇见赵明宇的时候,我很趾高气扬地和他擦肩而过。赵明宇看着我,欲言又止。班里的宣传委员很不巧地跑了过来,扬着手里的信,气喘吁吁地喊:“许小俏,你的信,青岛来的。”
  我接过那封粉红色的信,一脸的甜蜜,我朝在一旁的赵明宇灿烂地微笑:“我男朋友来的哦。”
  赵明宇的脸变成猪肝色,我扬长而去时,还不忘记女侠般地“哈哈”笑了两声。
  回到姨妈家,就在我躲在房间偷偷看那封信的时候,姨妈很不巧地来敲门:“小俏,是你爸爸的电话,他说想让你回青岛呢。让你考虑一下。”
  我头也不抬,抄写着英语单词,狠狠地说:“姨妈,你转告他,等他的丧礼,我会回去看他的。”
  姨妈摇头,叹息着:“这个孩子……”
  我很无耻地忘记刚才的不快,继续看那封没有读完的信,看着看着,我的脸就变得绯红。是他,孙小亮。
  那个曾经和我一起在槐花树下嬉戏的少年,那个曾经留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小毛头,如今早已经长得英俊潇洒,阳光明媚。
  信的所有内容全部看完,我只记得其中的两句:许小俏,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呢?许小俏,我很想你。
  然后我就感动得哗啦哗啦。再然后,我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孙小亮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用被子捂着脑袋,脑海中出现的是青岛蔚蓝的海,柔软的沙滩,干净的街道,翠绿的树木。留在那个城市的一点一滴,我都记得。
  越想越觉得头疼,我心烦意乱地嘟囔着:“孙小亮,孙小亮,对不起,我不想再回去了。”
  突然,赵明宇灿烂的笑容又在我脑海中浮现,越来越清晰。
  我是真的要疯掉了。
  
  五
  
  和姨妈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姨妈淡淡地说:“他要回来了。”
  我习惯性地问:“谁啊?”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是谁,一直都知道。
  看着姨妈噙满泪水的眼睛,我的心开始疼起来。我安慰她:“姨妈,他回来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吧,你要开心才对。这么多年,你等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姨妈点点头,哽咽:“是啊,一晃二十年了,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我在心里暗暗惊讶:“二十年,一个女人的青春居然都花在了等待上。而且,她不知道所等的那个男人是不是还爱她。”
  我幽幽地说:“姨妈,你和我妈妈一样,都傻得要命。姨妈,这种‘傻’是遗传的吗?”
  姨妈笑笑,抹抹眼角,说:“小俏,以后你会懂的。”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懂,我许小俏绝对不会做那样的女人,绝对不会。
  第二天中午放学,一回到家,我就看到了他。那个理应被我称为“姨夫”的人。那个在和姨妈结婚三天后,却莫名离开家的人,而且一走就是二十年。
  他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一身笔挺的西装,气质不凡。戴着金丝眼镜的他和姨妈谈得很开心,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他诉说了在外打拼的艰难与困苦,却没有对姨妈说一句内疚的话。他还朝我笑着,说:“这是小俏吧?听你姨妈说你学习很好呢。”
  我很不屑地朝他看了一眼,问:“这次你打算住多久?”
  接着,我就听到空气凝固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姨妈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半晌,他缓缓地说:“我是来接你姨妈的,我要带她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弥补这些年所欠她的。”
  姨妈的脸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我想,这些年,她一定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晚上,她开心地和我挤在一起睡觉。躺在床上,姨妈开始欢快地讲述他俩的故事。
  我很不快地打断她:“姨妈,你怎么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你相信他吗?”
  姨妈眼神坚定地点头,语气温和:“我相信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爱他。”
  然后,我就苦笑着摇头:“姨妈,如果他这次欺骗了你,你会怎样?”
  我会疯掉。姨妈淡淡地说。
  然后,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溢出。
  姨妈很快地辞去了校长的职位,并执意带我去他所在的城市读书,生活。我拒绝了姨妈的请求,我说:“姨妈,我在这里可以住校的。”
  姨妈握着我的手,泪流满面。我笑着安慰她:“姨妈,一定要开心地生活。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我想,在这个学校,我还是有一些牵挂的。
  
  六
  
  姨妈离开的那个下午,我去找赵明宇。
  老远的,我就看到操场上的他。然后,还看到了他旁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我很不爽地转头就走。赵明宇在后面喊着我的名字,紧张兮兮地追了上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着。我很潇洒地说:“赵明宇,是兄弟的话陪我去喝酒,不醉不归。”
  我们最终没有去喝酒,因为一走到酒吧门口,那些保安就说:“小姑娘,别胡闹了,赶紧回学校吧。”
  最后,我们去了一家奶茶店,这就是所谓的以茶代酒。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最后情绪控制不住地说:“赵明宇,我姨妈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了……”
  说着说着,我就觉得真的是太伤感了,没有经过酝酿,眼泪就很自然地流出来了。
  赵明宇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很轻声地说:“许小俏,还有我,你还有我。”
  十二月的天气,我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般,走在路上,眼泪肆虐。赵明宇在一旁扶着我,冻得直打哆嗦。他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因为他浅蓝色外套已经披在了我的身上。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有些内疚地说:“赵明宇,谢谢你,真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许小俏,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赵明宇同学,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许小俏,你真的有喜欢的男生了吗?”
  我犹豫片刻,然后狠狠地点头。这次,我没有欺骗他,我的答案是真实的。
  赵明宇点点头,不安地搓着手说:“哎呀,天气真冷啊,许小俏,我走了。”
  看着赵明宇落寞的背影,我的内心有些不安。
  
  七
  
  以后的日子,赵明宇会经常陪我去吃饭,去逛街。我也偶尔会去陪他踢足球,去学校的后山爬树消遣无聊的时光。
  孙小亮的信总是很按时地到达我的手中。每星期一封。所有的信,都是相同的结尾:许小俏,你快点回来吧。
  每次看到我手中的信,赵明宇总是有些失落,然后会很羡慕地说:“男朋友来的?真好。”
  有一次,我们在瑟瑟的寒风中,坐在操场的双杠上,看着灰暗的天空,胡乱地聊天。他说:“许小俏,我该找个女朋友了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我扬了扬踢他的脚,挑衅地说:“赵明宇,没有我的批准,你绝对不能找女朋友!”
  他揉着摔痛的屁股,不满地说:“许小俏,你真霸道!”
  然后,我们看到我的班主任朝我飞奔而来,神情紧张不安。她气喘吁吁地说:“许小俏,苏校长她去世了……”
  后边的话,我还没有听完,就从双杠上掉了下去。赵明宇抱着晕过去的我,飞快地跑向医务室。朦胧中,有雨落下,努力张开眼,是赵明宇的眼泪滴答滴答落下。
  醒来以后,我不再说话,躲在医务室的床上发呆。我的脑海中,始终回忆着姨妈那晚说过的四个字:我会疯掉。
  姨妈在到达那个城市不久,精神失常。那个欺骗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再一次骗走了她所有的财产,远走高飞。
  精神失常的姨妈是在黑夜里,被一辆客车刮倒在地上,然后去了另一个地方。
  我想,姨妈在那里一定不会孤单,因为那里有她的姐姐,我的妈妈。
  我想,姨妈和妈妈的故事那么相似,她们都是命苦的女人。然后,我就泪流满面,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姨妈葬礼那天,许多人都来了。他们都说:苏校长是个好人,太可惜了……
  我看着姨妈的遗像,黑白的照片上,她贤淑美丽,笑容温和。
  然后,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狡黠的脸,戴着金丝眼镜。
  我要抓住他,我要抓住他……我发疯一般地朝外跑去。我只想跑,一直跑,跑到把所有的痛苦都忘掉。
  一直到了护城河边,赵明宇在背后抱住我,声音颤抖:“许小俏,许小俏,你怎么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哭着问他:“你说,如果我当初和姨妈一起去另一个城市,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要是我能及时阻止她和那个男人一起去该多好……”
  那一刻,我恨死了我自己,我抓着散乱的头发,坐在地上,痛苦不堪。
  赵明宇不再说话,陪我坐在地上,也默默流泪。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黄昏的时候,赵明宇站起身,扶我起来。
   “许小俏,你要坚强,因为还有我。”
  夕阳下山,赵明宇语气坚定地说。
  
  八
  
  我终于决定要离开这个南方的小城了。
  仅仅半年,却要仓促离开。
  临走那天,赵明宇一直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机场里,他像个孩子一般乞求:“许小俏,你一定要走吗?”
  我点点头,咧着嘴笑笑:“是啊,回去见我男朋友,有他在,一切安好。”
  然后我想很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却哽咽了:“赵明宇,现在先好好学习,以后再谈恋爱,好吗?”
  赵明宇傻傻地点头:“许小俏,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一直是……”
  话还没说完,我很严肃地打断了他:“赵明宇,保重。还有,赵明宇,忘了我。”
  然后,我转身离开,不敢回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过脸颊。
  赵明宇,我还是要尊重妈妈的遗言,回到我的生父身边,尽管在我三岁的时候他就把我们娘俩抛弃。赵明宇,我现在一无所有,既然他愿意收留我,我没有别的选择。还有,赵明宇,你一定要忘记我,尽管我会一直都记得你。
  后来的后来,我在青岛读高三。
  我终究无法忍受后妈的恶语相待。
  为了补偿我,生父每月会给我很多很多零花钱。我用那些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一室两厅。
  我开始学着做饭,洗衣。我会买很多很多的书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看。我上课不再调皮,不再睡觉,我会安安静静地做笔记。我的成绩一直是第一名,看到名次单上醒目的名字,我会很惬意地笑。我会穿着很朴素的校服,扎起头发,安静地在食堂里吃简单的午餐,我不再大声喧哗。
  我会远离吵闹的人群,一个人在KTV里唱歌,我很低声地唱:
  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走/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留……
  我会在寒冷的冬夜里,站在阳台上,手捧着暖暖的咖啡,想一些事。
  我,始终一个人。
  我没有和孙小亮在一起。在收到他第二十二封信的时候,我给他回了第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我告诉他,我喜欢上了一个叫赵明宇的男生,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孙小亮的信再也没有来过。他甚至不知道我已经回到了青岛。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
  路过一家新开的香料吧,我很开心地走了进去。然后,我就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香气,是桂花。我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九月的下午,想起那张有着灿烂笑容的脸。
  睁开眼睛,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责编:琦凌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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