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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三岔湖百花盛开,把整个湖岸妆点得姹紫嫣红。油菜花成片成片地在原野上弥漫,明亮的色彩将大地涂抹得一片金黄。我就是冲着这油菜花来的,每年油菜花黄时,也是钓鲫的最佳时节,下竿就有鱼飞腾出水。不过,今天的鲫鱼却不给面子,已经日上三竿还迟迟不肯前来赴约,大概还在家里梳妆打扮呢!
浮标微微一动,动得那么羞涩,仅仅下沉一线。这颇似鲫鱼吸饵的讯号,紧接着应当是钻向水下。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不想这一沉之后就没了下文。我犹犹豫豫地挥动鱼竿,手上传来一阵熟悉的震颤,居然真是鲫鱼。鱼儿拽着线大幅漂移,手感相当不错。银鳞一闪,鲫鱼破水而出,不过它出水的姿势很特别,不是头上尾下直飞,而是平平地横着飞升。
“这个鲫鱼很特别哦!钓多少啦?”身后传来邓忠的声音。我一回头,看见大邓肩扛着杂七杂八的渔具,夫人燕玲拿着竿包笑吟吟地跟在身后。今天星期三,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钓鱼?我正纳闷的工夫,他的电话又响了,每次钓鱼都数大邓的电话最多,最少也得接三五个。电话是下属打来请示工作的,大邓干脆地说:“你请示吴部长吧,我正在休年假。”他挂掉电话,将手机塞进口袋,嘴上还在抱怨:“好不容易请假陪燕玲过节,还是不得清闲,不会看看出出勤栏嘛。”
我一时有点儿懵,过节?今天过什么节?
燕玲笑着说:“李老真是的,今天妇女节都忘记了,怎么不带夫人出来踏青?”
还真是,今天真应该带老伴儿出来领略一下三岔湖的大好春光,好好放松一天才是。
我拿出鱼护,将刚刚钓上来的那条鲫鱼投进去。燕玲一口温软的成都口音:“一个多小时才钓一条鱼,三岔湖的鱼越来越难钓了。往年油菜开花的时候鲫鱼连飞,那才安逸哦。”看来他们也是因为油菜花开而来。三岔湖的油菜花一开,鱼儿也开始活跃起来,几乎每年都如此。可是今年的气温极不稳定,忽高忽低,昼夜温差可达八九度,影响了鱼的食欲,大多数钓鱼人都收获寥寥。
钓鱼前的准备工作向来是大邓包干,燕玲借此机会观山望景。这一带除了油菜花,星星点点的野花开满了湖畔,虽然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花朵也算不上漂亮,但各自静悄悄地开放,五光十色地凑到一起,便显得春意盎然了。
大邓忙着找底调标,安放座椅,打下诱饵。燕玲几次要插手都被大邓拒绝:“今天你过节,这些事情我来做。”忙完了把鱼竿递到夫人手里,“对着对岸那两棵并排的小柏树,抛满竿。”燕玲稳坐钓椅,享受着大邓的悉心照料,得夫若此,心里一定美滋滋的。
我的右边不久来了一对老年夫妇,那老翁也不让老伴儿插手:“你今天过节,你先坐着看看风景,一会儿只管钓鱼就是了。早就让你来,你不来,你看这儿的各种花儿都开了,桃红李白配上金黄的油菜花,景色多美。”老妇满面笑容地一会儿叮嘱老翁注意脚下,一会儿问老翁口渴不渴。老两口比大邓夫妇还浪漫。燕玲偷笑道:“不知道上个月的情人节老翁有没有给他老伴儿送花?”
不知道鱼儿是否也被男士们的殷勤感染,两位女士先后都上鱼了。那老妇嘴角微抿,不声不响地飞鱼,姿态利落而优雅。一鲫鱼一白鲦,开竿就是双尾。燕玲那条上钩的鱼有点儿大,她语气夸张地惊叫:“邓哥快装抄网,0.2号子线碰上了大鱼哦!”其实抄上来的鲫鱼不过3两多点儿,飞上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她不过是要大邓服务,寻些乐子罢了。
对岸一位老者带着女儿一家出来踏青。老者坐在那里手扶鱼竿,纹丝不动,小外孙却越沟攀堤,一会儿钻进桃园,一会儿穿过竹林,一会儿拿笋壳当小船玩水。其母跟在顽童身后寸步不离,不停地叮嘱注意安全。
小外孙问:“外公,钓到鱼了吗?”
“还没有。”老者笑眯眯地回答。
“鱼在什么地方呢?”
“在水里。”
小外孙引颈四望:“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人看不见鱼,鱼也看不见人。鱼是会游的,一会儿就游过来了。”
“外公不是在守株待兔吗?”小外孙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也算是吧,鱼儿会嘴馋的,嘴一馋就容易上钩。”
钓鱼人都不是傻子,却都在“守株待兔”,一守就是一整天。鱼儿也算是水中精灵,却每每因贪图口腹之欲而枉送了前程。
微风拂面而过,送来阵阵花香。湖水微皱,纤细的标尾在动荡的湖水中不易看清。现在是逆光,露出的一红一黄两目标尾看上去似乎都是灰色,不过灰色的影子还是突然长出那么一点点,我一扬竿,刺鱼的感觉很清晰,牵引的阻力不大,应该是小杂鱼之类的。不出所料,一条白鲦飞舞而上。虽然它不是目标鱼,但它证实了我判读标讯正确无误,带给我的喜悦是一样的。白鲦接二连三地出水,一时间好不热闹。按说现在气温还低,远不到白鲦活跃的季节,不想它们今天活性格外高。燕玲心細手巧,成功率自然更高,一钓一个准,十分开心。
大邓向来以照顾夫人为乐事,只要燕玲不上鱼就要替她想招。今天夫人玩得兴致勃勃,本可以安下心来好好钓鱼,不想燕玲鲫鱼和白鲦频飞,大邓那里却安静得很。大邓十分纳闷,两人相距不远,诱饵钓饵相同,没道理差距这么大呀!燕玲笑称:“怎么没道理?道理大着呢,今天是女神节!女士优先,男人靠后,鱼儿们今天要看准了才肯咬钩。要不然你搬过来,我们俩一块儿钓罢,让你也沾沾女神的光!” 此话一出,连我右边的那对老年夫妇也笑了。说来也巧,他们竟然也是老翁钓获寥寥,老妇频频飞鱼,真有点儿妇女节要让妇女开心的意味。
太阳虽然被云层遮住,但依然有几缕稀松的光线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借助这些光亮,浮标的红黄两目标尾清晰可见。标尾的第三目是分外醒目的红色,刚刚稍微露出一点点便被我抓住。一挥竿,又是熟悉的手感,肥肥的鲫鱼破水而出。鲫鱼一来,白鲦通通不见了踪影。我一连钓五六条,其中一条稍大,拽着鱼线大幅地兜着圈子,手感相当棒。
老翁大概坐的位置不好,一直在静中守候。老妇虽然好点儿,飞鱼的频次也不高。他们眼睛花了,要把小小的红虫穿在鱼钩上有困难,因此一直用蚯蚓作钓饵,这大概是鱼获偏少的原因。可是他们一点儿也不着急,静静地一边钓鱼,一边欣赏着远方时而直上青云,时而击水捕鱼的两只白鹭。人至耄耋之年,功名利禄俱已远去,钓鱼收获多寡更是淡若云烟。老翁目光追随着白鹭,任时光点点流逝。在老伴儿的再三相劝下,老翁终于搬了过去。老两口相互嘘寒问暖,端茶递水,处处透着温情。老翁每飞上来一条鱼,老伴儿都格外高兴,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燕玲感到肚子饿了,把保温饭盒给大邓送了过去。谁知大邓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吃。”燕玲有些奇怪:“难道你还没饿吗?”大邓故意绷着脸说:“早就饿了。可是没钓到鱼,哪还有脸吃饭。”话语引得湖畔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笑了。
大邓本是钓鲫鱼的高手,自信自己的钓点和夫人的相差无几,且一直在不懈地抛竿,按说怎么也应该诱来几条鱼。可是浮标半天也没有动静,心中说不出的困惑。他拿出手机自嘲
道:“我今天是来踏青而不是来钓鱼的,拍几张风景发给群友看看。”他噼里啪啦一通猛拍,随拍随发,不久就有钓友发问:“邓哥有时间拍照,没钓到鱼吗?”大邓答非所问:“燕玲钓了十来条了。” 别人都知道大邓是高手,燕玲钓鱼不过是为了好玩。燕玲若收获不少,大邓自然钓得更多,谁都想不到他还没开张。
大邓钓鱼就是有一股韧劲,他放下手机继续挥竿。努力终于没白费,下午2点多,他钓获第一条鲫鱼。鱼一来就是一群,不到一个小时就钓了八九条。如果能保持这个节奏,收竿前大邓的收获肯定超过在场所有人。
燕玲只顾看大邓拽鱼,一转眼找不到自己的浮标了。她鱼竿急挥,竿子立马弯成了大弓。鱼在水下有力地拽着线左冲右突,燕玲的脸涨得通红,急呼:“邓哥快来,这次真钓着大鱼了!”大邓扭头看她的鱼竿,知道她所言不虚,连说:“不要慌,稳住,天冷鱼的力量不大。”其实大邓比谁都着急,他知道燕玲的0.2号子线一定经不住大鱼折腾。他三步并两步赶了过去,扔下抄网伸手接过鱼竿。鱼竿一上手,他心里立刻有底了。鱼不大,也就1斤左右,这个季节完全可以应付。
大邓熟练地遛着鱼,不久就牵上水面,红尾巴在水面一閃,是一条极漂亮的鲤鱼。夫妇俩配合默契,一个小心往后牵引,一个敏捷上前抄鱼,鲤鱼顺利落网。燕玲拍拍胸口,轻舒了一口气:“哎,吓死我了!0.2号子线钓上来这么大一条鱼,1斤多哦!”
踏青赏花,飞鲫擒鲤。她的这个女神节过得真够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