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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入深渊
很长一段时间,林舒感觉到左乳房总是阵阵隐痛。“最近太累了。”她常常这样给自己一个理由。一次洗澡的时候,她按照书和杂志上说的自测,发现有个结块。后来,每天夜里发低烧,左腋下有种针刺的痛。
下班后,林舒到妇幼保健院。
医生反复检查之后,问她家人呢。林舒想,完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问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乳腺癌?”医生看了看她说:“不确定。你明天再去市医院查一下吧。”她大吃一惊,忙说:“我不信,你在吓唬我?”
乳腺癌,一个非常可怕的名词,谁不谈之色变?林舒是在许多专家会诊之后,证实了这个事实。
她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抓住丈夫的手说:“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丈夫安慰她:“没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医疗条件这样好,你不会有事的。”
回到家,林舒整个人全垮了。女儿放学后,拿着一张考试卷让她签字,她竟一把将试卷扔出去,让女儿滚开。女儿傻眼了:“妈妈怎么了?”哭着跑着去找爸爸。“妈妈工作不顺心,心情不好。爸爸来签。”
丈夫联系在北京工作的姐姐。这个消息对于家人来说,绝对是个大地震,不敢相信,但又必须面对。姐姐在北京联系好医院。
临走时,林舒却又变卦了。母亲说:“闺女,妈妈陪你去。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姨得这病时,她一个人去医院做的手术,谁也没告诉。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与死神抗争
手术安排在一周后的下午。住进医院,林舒看到许多和自己一样病的女人,有年龄大的,也有小姑娘,心情似乎好些了。
邻床的姑娘刚刚做完手术,从监护室转到病房,她不停地哭喊,病房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林舒对丈夫说:“这么痛苦,就是死,我也不做了。”
怕影响林舒的情绪,丈夫一次次找到医生,问能不能想点儿办法。医生说:“止痛药用多了,不利于刀口愈合。另外,每个患者的体质不一样,情况也会不一样的。”
几天后,邻床姑娘终于不再叫喊疼痛。林舒也从惊恐中慢慢缓过神来,并和姑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问姑娘手术的时候痛吗,姑娘说:“不痛。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手术后要痛几天。”
手术前一天晚上,林舒对丈夫说:“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也不要难过,要把女儿照顾好……”同病房的人都流出了眼泪。
这是人的生离死别啊。对生命的眷恋,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丈夫含泪,涕而无声。
林舒被推进了手术室,姑娘拉着她的手,鼓励林舒:“姐姐,和你剖腹生孩子一样,一点儿也不痛的。”说得林舒直想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知道生孩子的滋味。”
下午3点到晚上9点,林舒在手术台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直后悔听了姑娘的话。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刀割下去发出的声音,手术器械的声音,只是没有痛的感觉。
从手术室转到重病监护室,家人不让靠近,只能站在窗外,看着痛苦难挨的林舒,干着急没办法。
躺在重病监护室里的林舒,每次痛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就紧紧咬牙忍着。因为母亲站在窗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总在流泪。
后来林舒对家里人说,从手术室里出来后,真想拔掉所有的管子,死了算了。
那种痛苦让人一点儿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就想快点儿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活着还有一份责任呀,所有的人可以放下,母亲,女儿,这两个与自己血脉相承的女人,能放得下吗?
一周后,林舒试着下床活动。在洗手间,偷偷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泪水顺着消瘦的脸颊直流。这是我吗?是真的吗?一切都改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面对需要勇气
从医院里出来,走在便道上。丈夫说:“瞧,外面的空气真好。”
林舒应道:“是呀,医院的气味,快让人窒息了。”
回到家乡的小城,看到女儿和婆婆,她没有哭,只说身体不舒服,做个小手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说:“总忘记不了同病房的一位阿姨,因为癌细胞扩散,手术后第三天就去世了。临终时,还对病友说,活着真好。”由于化疗,林舒每天都会出现恶心、头晕,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左胳膊抬不起来,但她从不让家人知道。晚上睡觉想动一下,必需丈夫帮她,为了不影响丈夫休息,她总是说自己能行,但常常是独自流泪到天亮。
乳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刚从死神那里回来,林舒只是庆幸自己又活过来了,挺过来了。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晚上睡觉,她不敢脱内衣,洗完澡,不敢站在镜子前,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让丈夫碰她。特别是夏天,为了掩饰那缺下的一片,她找来一些棉纱垫上。天气太热,整个夏天,捂出了厚厚的一层痱子。
姐姐常从北京给她打电话,林舒说:“我觉得自己‘残缺’了,身材也变形了。每当看到有关乳腺癌的保乳疗法,我就忍不住为自己难过。找出心爱的紧身衣、吊带衫、V领衫,回想当年如何兴高采烈地把它们买回来,现在连商店都不敢去了。”
半年后,林舒开始了正常的工作与生活,可是,她变得越来越敏感。有一回,同事说她的衣服好看,想让她脱下来试试。她竟哭着跑出办公室。同事莫明其妙,说她病好了,人也变了。
找到幸福
下雪了,同事约林舒去单位附近的公园拍照,几个小女人嘻嘻哈哈,尽情享受冬雪的浪漫。回到家后,林舒开始发烧,丈夫吓坏了。一般的感冒对正常人来说没什么,可是林舒不能感冒。丈夫带林舒去医院,打了一周的吊针,林舒感觉自己像个小瓷人,碰都不敢碰。
单位竞争上岗,丈夫怕林舒压力大,动员她转岗。她坚决不同意,可是,自己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最后办了停薪留职。正巧朋友公司缺会计,林舒来到朋友的公司。
表妹的幼儿园就在公司隔壁,中午时候,林舒常到幼儿园找表妹聊天,幼儿园的孩子都愿让她抱。有一个小女孩,每次见到林舒就叫她妈妈。林舒很奇怪,表妹说:“田田这孩子挺可怜的,她妈妈1年前查出胰腺癌,家里没钱,自杀了。爸爸刚结婚,继母不想带孩子,田田是寄宿生,每月爸爸来看一次。”
从此,林舒常来幼儿园抱抱小田田,帮她梳小辫,给她讲故事。
以后的日子,林舒变得开朗起来。她说:“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我不能再去制造一个不幸。”
林舒找回了失去太久的笑容,帮女儿检查作业,陪婆婆聊天。周末逛街,买来很多好看的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还让女儿当参谋。
心境变了,一切都变得新鲜明快起来。她常常到网上查一些有关女性保健的文章,与同事分享。周末带女儿吃肯德鸡,总忘不了给小田田带回一份。
性格开朗的林舒又回来了。丈夫有一次试着问她:“听说现在乳房可以种植,咱去种一个吧。”林舒笑笑说:“我现在挺好的,不去种。万一再种出问题来,怎么办?自然就好,别折腾了。如果你在乎,咱离婚。”丈夫急了,连忙说:“我怕你在乎。只要你放下了,我在乎什么。健康就好。”
林舒说:“我想通了,人活一世,痛苦是一辈子,开心是一辈子,为什么不过得开心些、快乐些呢。”
编辑 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