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环:一个历史上令人尊敬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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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有义士王环“虬髯铁面,负膂力,善骑射”,为抗元名将曾铣曾大帅帐前骑射教头。嘉靖二十六年,曾铣蒙冤,自分必死,乃托王环照顾其妻儿。王环流泪答曰:“公无忧也,某力能致之归。”曾铣死后,王环千里护送曾妻及其二子至发配地——陕西汉中城固,并悉心照顾曾妻及其二子长达20年之久。再后,曾铣沉冤得雪,归葬江都。王环又将他们护送回扬州,“酬之金帛,不顾而去”……
  明嘉靖二十六年(1548年),地处边地的陕西汉中城固军营,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相很凶的壮汉,他推着一辆小车,载着一个怀里抱着两个幼子的女人匆匆而来。他们衣衫简朴,带着朝廷通用的流配文书,很显然,是来这里劳动改造的。
  城固军营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家庭
  这四口人,和大多数来到这里的劳改犯一样,在军营里安下了家。但不多久,大家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那个壮汉,对那妇女,不是一般的恭敬、谦卑,张口闭口“夫人,夫人”地叫着,对两个幼儿,更是极尽呵护之能事,人前人后都不住口地叫着“少爷”,什么活儿都抢着干。
  那女人长得十分秀丽,以至于常有一些闲汉对她想入非非,但每当有浮浪子弟不怀好意时,汉子便会正襟危坐在她身旁,一瞪眼就能把人吓尿。有一次,几个混混不服气,硬要和汉子过两招,结果被这汉子三拳两脚,几下就把人打趴下了。要不是那女人喝止,铁定要出人命。更不对劲的是,他家里晚上睡觉,由于军营里房子紧,女人加上两个孩子,便已经挤得满当当的了,那汉子就索性露宿在屋檐下。冬天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他就钻进草垛子里对付一宿。这做派,俨然就是这家人的老奴仆了。后来又有人说,在城固军营的囚犯名录上,并没有这汉子的名字。也就是说,他是心甘情愿,宁肯丧失自由,风餐露宿,跟随着这娘仨来到这里服刑的。顿时好多人来了兴致:这一家人到底是谁啊?这汉子又是谁?很快就有好事者刨出了真相:这女人和带着的两个孩子,便是原山东巡抚抗元名将曾铣曾大帅的家眷。而这位满脸凶相的汉子,就是曾大帅麾下骑射教头王环。
  一诺千金。良将尽忠不仅在沙场
  说到曾铣,今天知道的人不多,但放在明嘉靖年间,国人提起他,就像南宋时人们提起岳飞一样,没有不佩服他的。他做山东巡抚时,曾在孔府题词——今庙前厅刻着的“太和元气”四个字,便是他写的,堪称中国古代书法珍品。岳飞当年曾把金人打得仓皇北逃,曾铣也不差,身为大明北方最高地方军事长官(三边总制,相当于今天的军区司令员),多次率军出击,打得骄横的蒙古骑兵溃不成军。甚至到后来,蒙古人一见到他的战旗,就掉头就跑……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曾铣刚打了几个胜仗,妖风就来了。先是因贪生怕死而被他责罚的部下仇鸾造谣说他要谋反。偏在这时,曾铣又力主富国强兵,收复被鞑靼部侵占的河套草原。但他的这个提议,又得罪了素来对外妥协求和的内阁大学士严嵩。再加上曾铣为人刚正,廉洁拒贿,成了此时明朝官场容不下的一个异类。这样一来,明枪暗箭一轮轮地向他袭来。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7年),曾铣以谋反罪,被腰斩于京城,妻儿流放边关。他的被害,成为16世纪明朝政坛最大的冤案。按照《明史》的说法,就是“天下冤之”。
  曾铣在押赴京城时,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唯独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这时,他的部将们,大多数也已被定罪,少部分则忙着和他撇清关系。却有一人,既逃过了株连,更不避禁忌,在他临刑前,主动前来探望他,这个人就是王环。王环是沧州人,回族,精骑射,后来追随曾铣,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名噪一时。就连曾铣的老对手,崇尚勇士的蒙古族将领,都对他敬佩有加,还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射雕将”。曾铣出事后,王环也有人要找他的麻烦,但他为人刚正,又名声在外,就算是奸臣,也不敢轻易触他的霉头,这才侥幸没事。
  曾铣赴刑的前夜,王环来到牢中探望主公。曾铣郑重地将妻儿托付给了王环。当时,王环泪流满面,不但慨然应允,更一字一句发誓,总有一天,要为大帅洗雪沉冤。曾铣去了,王环便开始履行他的承诺。千里流放路上,王环变卖了家产,辞掉宫职,亲手推着小车,将曾铣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送到了流放地。从北京到汉中,走了半年,一路上,不只风餐露宿,更有仇家的追杀和暗算。王环拼死保护着曾夫人和两个孩子,亲手格毙匪徒、杀手二十多人。甚至有一次,为了保护曾铣的幼子,王环以身挡箭,全身中了八箭,险些死在路上。在经过诸多生死考验之后,曾铣一家终于平安到达了目的地。然而,王环要做的事,却才刚刚开始。除了陪伴曾夫人一家服刑,兢兢业业地照料他们生活外,为了让两个孩子有个好的成长环境,他甚至还在边境做起了生意,用赚来的钱供养两位公子读书。日久天长,王环的名字传遍了边地,几乎所有边民都知道城固有这样一位好汉。
  20载沉冤终得雪,老将军默默转身离去
  时光荏苒,一眨眼二十年过去,当年正值妙龄的曾夫人,此时已过中年,当年不谙世事的两位公子,都已成年。而当年血气方刚、豪情万丈的勇士王环,此时已年过六旬,两鬓斑白。
  二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有大事也有小事:人所共知的大事有:当年只手遮天,陷害曾铣的奸相严嵩,已经倒台;嘉靖皇帝朱厚熄也已经驾崩了。但是曾铣的这桩冤案,却始终不见昭雪的苗头。二十年里,王环人情托过、状子递过,甚至花钱上下打点。虽说奸臣早已伏法,但这毕竟是先皇钦定的案子,不是那么容易翻过来的。是故,不论他托到谁,谁都摇头;告到哪,哪都不敢受理。
  此时王环自己家的情况,也早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离家这些年,儿女早已成人,都盼望着他能回家。他作为丈夫、父亲,却一直在照料着别人的妻儿,而自家的妻儿二十年中只见过寥寥数面。面对此情此景,就连曾家人也不忍心了。这天,曾家母子三人再一次恳求王环:回去吧!你已经尽心了!王环也确实想家了,甚至有时候收到家书,当人面他不说什么,但到晚上,他就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是他怎么也忘不了当年对曾大帅的承诺。终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为了这个决定,他将以老迈之躯,再次长途跋涉,去京城,冒着生命危险——告御状!
  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冬,已经年过花甲,满头白发的王环,在大雪中回到了已阔别二十年的北京。他进城以后,来不及找好住的地方,就直接来到了御史王好问家,求见王御史大人。不料,这位有着“铁面御史”之称的王御史却避而不见。王环索性在王御史家门前跪下。等到第二天,御史的家人打开府门,立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王环已被大雪埋住,几乎成了雪人。家人迅速将这一情况通报给了王御史,王御史赶忙从府中走了出来。王环一见王御史出来了,强撑着直起身子,颤颤巍巍地在雪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王御史终被王环的一片赤诚感动了,接下了状子。不久,隆庆皇帝正式下诏,为二十年前冤死的曾铣恢复了名誉,并追赠他为兵部尚书,谥襄愍。其妻儿终于得以带着曾铣的棺木返回故乡扬州。这场蒙尘二十年的冤案,至此彻底昭雪。
  当王环护送着曾铣的妻儿,出现在扬州街头时,几乎全扬州的百姓都出来迎接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英雄。但王环却格外淡定,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曾大帅的棺木下葬,鄭重的以军人的礼节行礼,然后婉言谢绝了曾家人的金钱馈赠,转身默默离去了。
  据《历史就是这么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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