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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1月上旬,试图展现更大进取心的联合国气候大会,面临如何熨平当前化石燃料短缺之波折的考验。
煤、石油和天然气等化石燃料,不完全燃烧时会散发出有毒的气体,即便完全燃烧,也依然会产生令今人不喜的温室气体二氧化碳。
一般而言,水汽、二氧化碳、氧化亚氮、氟利昂、甲烷等,是地球大气中主要的温室气体。尽管氢氟碳化物、全氟碳化物及六氟化硫造成温室效应的能力最强,但从对全球升温的“贡献”来说,二氧化碳约占25%,仅次于约占60%~70%的水汽。但水汽本身范围太广而不可控,这就是“控制温室气体”往往被简化为“减碳”的由来。
为了减碳,人们费尽心思发展新能源,但在2021年的秋天,主要经济体都出现了能源供应紧张局面。能源价格暴涨、民生受连累,让一度被人嫌弃的化石燃料又成为香饽饽。这究竟是暂时的“回光返照”,还是戳破了新能源美好而脆弱的画皮?
传统能源猛涨价背后
入秋以来,由于疫情常态化后全球“补库存”拉动商品订单、美国等国计划11月开放全球航班接入、欧美即将到来的冬季取暖需求大增,同时由于欧洲收紧碳排放配额、飓风“艾达”冲击墨西哥湾的石油产量,以及挪威和巴西水电、英国风电、俄罗斯天然气产量减少等因素,全球能源供需平衡被打破,且短期看不到恢复平衡的希望。
煤炭价格已暴涨一两倍,国际油价预计年底飙到90美元,而天气变化无常加剧了欧洲天然气的产量低迷、需求激增,使其价格飙升至危及欧洲家庭的取暖民生。后一危机正蔓延到美国:美国虽然能源库存远好于欧盟,但其“工业能源消费者协会”呼吁能源部限制液化天然气的出口,以免本国天然气在冬季短缺。
尽管主要经济体化石燃料先后告急,但欧佩克及其盟友选择维持“将11月每日石油产量提高40万桶”的先前协议,此后石油价格续涨。对美国消费者而言,汽油价格升到了七年来最高;在供应链受损和急于削减化石燃料投资的背景下,欧洲的电价也涨到纪录高点。但欧盟能源专员西姆森试图减轻欧盟气候政策的责任,而把天然气涨价的“锅”,甩给美国进口化石燃料所引起的国际油气价格波动。
凭借页岩气革命,美国自2019年起就成为能源净出口国,但目前仍是石油的净进口国。2020年,美国能源消费的下滑(7.3%),比美国能源产量的下滑(5.5%)更明显,起到了抑制油价的作用。2021年,这组供需关系颠倒了过来—美国的石油需求增加了,但产量仍比新冠疫情暴发前低15%。因而西姆森甩锅给美国进口增加,也不是没有道理。
实际上,全球对于化石燃料的需求,已经超过了疫情前的最高水平。全球逾3/4的能源需求仍由化石燃料满足,当这方面的投资信心受到疫情扩散、碳排放税费和清洁能源政策的限制,一旦消费需求猛增,化石燃料供给未必跟得上。
理论上可以随时调整生产配额的欧佩克,为了石油输出国的自身利益,往往并不愿意超額增产;而其他的化石燃料生产商,从决策增产到实际完成增产,通常需要比一个季度更多的时间(页岩油气投资生产周期要四五年)。何况,由于长期的宏观政策并不友好,化石燃料生产商们担心新增的产量会带来更高的税负或其他惩罚性措施。
近期,英国《自然》杂志的网文宣称,要使全球自工业化以来(可理解为1750年之后)到2050年的温度升幅不超过1.5℃,大部分化石燃料注定永埋地下。因此,许多环保积极分子把可再生能源看作解决当下能源短缺风波的方案,宁愿化石燃料这次不要增产,以免抢走新能源的“蛋糕”。
新能源能赶上来吗?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正因货车司机短缺而陷入汽油供应危机的英国,就承认本国太依赖化石燃料,而可再生能源弥补不了巨大缺口。
全球对于化石燃料的需求,已经超过了疫情前的最高水平。
那么,能不能让民众忍一忍,等待可再生能源“赶上来”?
石油是工业的血液,煤炭是工业的粮食。能源缺口导致的停工停产,会造成物价上涨,紧接着的有可能是经济衰退。就算是后劲大的发展中国家印度,也由于燃煤库存严重不足,即将全国限电。而且,这次天然气价格的涨幅已经超过第一次石油危机时期的油价涨幅,光是欧洲/亚洲的天然气价格,折算下来已经相当于原油价格的两倍。这导致亚洲的燃气发电机正转向燃烧石油—更不环保了。
欧洲离北极圈不远,冬季严重依赖天然气取暖,美国一半家庭也要借助天然气取暖。在这种民生敏感时期,过于指望阴晴不定的新能源,可能会犯下大错。
欧佩克近期的报告预计,为满足需求增长并弥补现有油田减产造成的缺口,到2045年,将需要11.8万亿美元的新石油投资。而包括风电、光伏发电、水电、生物能等在内的非核能可再生能源,仅占当前全球能源供需的1/5;要将这个比例翻番,所需的投资是海量的,绝非个别人的异想天开。
再者,一种学说认为,既然绝大多数种类的能源,终极来源是太阳,那么其转化效率和污染程度可能成反比—意味着新能源由于转化效率低,未必就是我们所设想的全程清洁能源。比如,从燃油车转为电动汽车,碳排放就从路上转移到工厂里了。
雪灾、暴雨、干旱等极端天气,也可能成为新能源的克星。风电、光伏发电、水电都有靠天吃饭的特点,前两者在发电稳定性方面尤差,导致所供电的电网效能大大降低。
2021年的寒冬,对于付不起大笔取暖费的人来说,注定是难熬的。
《华尔街日报》直接抨击欧盟此前在气候问题上的“愚蠢”做法,认为由于欧洲风力发电减少、煤炭和核电站关闭,以及俄罗斯天然气输送减少,欧洲对液化天然气的需求才激增。
更从容应对气候暖化
欧盟的气候政策是不是过于激进,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因为它涉及对于气候暖化的宏观科学判断。
在主流科学家眼里,过去几十年的全球暖化是真实的。他们只是就其规模和原因,以及应该如何应对它,存在分歧。
四大温度数据集—从代理温度测量(主要是树环和冰芯)推断的历史数据,来自温度计的全球平均表面温度数据,放射性探空仪温度测量,以及卫星收集的温度数据—表明自1850年小冰河时代结束以来,地球通常一直在变暖,仅在少数阶段(如1970年代)变冷。
然而,英格兰东安格利亚大学环境专家维杰·贾亚拉吉认为,人类排放二氧化碳是全球暖化的众多原因之一,但它不是主要驱动因素—因为目前的暖化并非史无前例,而与罗马暖期(约250—400年)和中世纪暖期(约950—1250年)相匹配。在那些历史时期,与今天的水平相比,人类活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微不足道。
贾亚拉吉因此认为,过去150年或更长时间的暖化可能系自然发生;各地创纪录的气温高点越来越多,并不能证明或反驳“灾难性的人为全球暖化”;这些记录确实是暖化的证据之一,但它们不是暖化原因的证据。
支持暖化系人为所致的论据当然很多,但气候危言耸听者曾依靠计算机气候模型预测,20年里地球温度将迅速上升(典型的预测要求每十年升温约0.3摄氏度),结果并没有;尽管二氧化碳排放量迭创新高,但从1978年到2020年,大气中二氧化碳仅增加了23%,而不是某些人预测的“翻一番”;全球平均升温也仅为模型预测的一半左右。
因此,对于全球控温减碳这样庄严的事业,人类目前仍未达到完全的意见统一。今年8月联合国IPCC报告称,世界平均气温已比1850—1900年阶段上升1.1℃。这个历史数据以及“将从工业革命到本世纪末的全球升温幅度控制在2℃”的目標,可以成为人类谋求共识的基础。
2021年的寒冬,对于付不起大笔取暖费的人来说,注定是难熬的。这也提醒决策者们,在未来的幸福与现世安稳之间,需要仔细权衡、科学决策、久久为功,避免落入“杞人忧天倾”或“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思维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