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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是清明，一把把土养大的亲人，一碰就是雨。
一朵朵袅娜的植物，像火凿亮的根，或茁壮，或卑微，卧在尘烟里，铸满家族的碑文。
许多奔泪的灵肉，携带思念和追忆，融在山水间，大地一样干净。
伸起的腰身，树一样挺拔，草一样碧绿，水一样清亮，剜出土石深处的疼。
风似一把神赐的筛子，于土飘升的光雾山，漏落下灵魂。
他们手足无措，抓不住任何词语。惟有钱纸在火的上空急促地挪动，将寄予和遵从荡满。
这死寂的时空之上，隐匿的言语，一词得病，词典吃药，却未能挽救一缕烟。
他们下跪，作揖，口中默念祈文，将丰满的脸埋得更低。
我指认的火，像先祖的磷，不用点划，也会串起光，涌出温暖无限。
多好的春天，解放了枯枝、残叶，在土上轮回出绿。
而洞见的蓝，分明是先人的衬衫，一再潮湿，也集合了队伍，在芽卉间伸展。
集聚来的釉光陶罐，盛满风情和亲情。在土地边缘精简的枝芽，不用再吻，也有生命的秘密开出花来。
2
发酵过的土，破例在皱纹间裂开口子。
土的天干地支，撑起的万丛壁灶，在经脉里闪出炊烟。
寻遍江山，惟有寺在鞭声里，映远朝圣的蚂蚁、飞鸟、牛羊……
而我，只不过赶下山坡，还俗了勇气和斗志，以士兵的名义，续起飞鹰的翅膀。
赶上土地潮湿，驮大的影子一一扫过。
无论高低、深浅，平坦、险峻，光明、黑暗，脚下的热，不忍停止。
山洼间的温泉，饱含钙磷钾……如周边的生死，甘愿医治世上的人。他们的哭泣和叹息，研制出的药方，淡化了性情。
如土上的光，走着走着，就移远了花朵和山峰。
一颗颗迸溅的星子，由土凸出，又将平静的雨养育成湖。
得以清澈的鱼，像天上的涅，拍岸，又驯化了骨肉。
水面的尘埃，迎风而起，又被波涛击打。他们沾水的手，张网一捕，滴落而出的是晶莹里的混浊。
怎么用心，手机拍下的，不是土岗上远去的起伏的雪，就是滚滚而来的风中红尘。纵然风雨兼程，那皱纹也是土地的苦，清凉了春燥的人。
3
阳光的面孔阴晴圆缺，不断掏空皱纹里的雨。
我们依附的黄河、长江，因此一次次决堤。他们相信、占领，又将肉身撕裂。
我不能避开西北的干旱，也不能撇开青海的高远。而赤色四川的潮湿，怎么鞭挞也碎不出内心的荒凉。
即使在细水长流的沱江，分流出的只不过孕育了小我的我。我被除名，不是违反了土的纪律，而是作为一名忠诚，充当了赴火的间谍。
此刻，春天足够取出丰盛的早餐，款待风雨的饕餮。
我土枕上的梦，捧着母亲的鲜奶，以爱者的身份喋喋不休。
一再昂扬的声响，像一个莽夫，不懂得怜悯、疼爱，又无限地在土身上掘取。
她在分娩中一次次累了、瘦了，而不渝的热情依然丰腴了我们的精力和欲念。
当我梦醒，深感的恶，在阳光下不能起飞。
我终于病倒，来自骨髓和血脉的疴，痛及周身，又让她焦急万分。
她强撑身体，借上天的光，给我一座座森林。从此，我弹琴，赋诗，在她赐予的小径上散步、呼吸。
她的宽厚、容忍，使干瘪的细胞得以苏醒。从种子萌芽到猝来的小叶片，是鸟声虫豸欢唱的乐园。
4
土的背影不仅是夜，被盗走的星月在弯曲的山梁设下陷阱，为我的诗句铺垫悬念又留出空白。而投机取巧的猎人瞄准的枪口，恰似打开的天窗，放生了生命。
探寻深邃的溶洞，像岁月隆起的妊娠，在母亲时代的哺育中，嗷嗷以待。
雀子飞起，一开始筑满巢穴，将温暖挪移至甜蜜、深刻。
我的诞生之苦，不是饥馑岁月的饿，而是精神世界的贫瘠与荒芜。
在心比天高、命薄如纸的川东北，如我行走的孱弱如尘。因为不舍，刨开的根根红薯，捆绑着救命稻草，在得以度日的岁月里，比起母亲的短缺幸福百倍。
我筑草而居。低矮的草棚从母亲的门口一直延伸，我像一条尾随的狗，选择了避风挡雨的窝。
因为爱，只有夜晚才咀嚼梦。受土恩典的早课，常常在月落日升之际，惠及风的朗诵。
但骨头、血肉，溅起的光，从来不呻吟，从来不气馁。
我后悔接触太短。从初恋的狂喜中，未及尽兴的操守，来不及深爱，就穿上征衣在土上流浪。
任凭乡土如何挽留，再不可能回头，与牙牙学语纠缠。而浪迹似巨大的溶洞，一口口把我吞噬，直到土的宝座。
土的背影，只听到深处的梦在雪域云海响起壮丽的誓言。
再无可寻的故土，无论走到哪里，哪里就长高一寸。像我涉足的春天，尽是繁华，尽是蜂拥蝶舞……
8
谁在土上打鼓？
低头铲草的人，被草簇拥。他锄尖的修辞串成珍珠，誓为闪亮的稼禾留白。
越铲越松的土，与周边的万物洗礼、交融，越铲越近，转眼瞥见青果。
然后，抽穗，灌浆，在时序的尘埃里，为意想不到的火，鼓满风帆，铺开道路。
这不过是土的一次回眸。
他丈量的光，经过摔打，脱壳，淘洗，每一粒都是法轮，都是生命得以茁壮的再度。
一颗颗值得珍惜的珠宝，先是祖父、祖母，后是父亲、母亲，然后是哥嫂、姐妹，一直拔节在起伏的壤土。
我的出征胜过每一寸土。从安身立命的那一天起，手中的锄头，替我征战完成了预先的操守。
听说，旧梦滴落的那日，前往土的宫殿有父兄，也有僧人，他们彼此护佑，成了关照的顽土。
不用挖掘，深处的遗迹，一定有生活的爱和深秋的霜。他们听见的梆，过早地在梦想中敲响。
只要一闭眼，踢踏的舞步就从土上冒出来，比如悲喜，让心脏失血，让体表盈汗，让骨肉依偎，打断了也连着筋。
分明是他们在打鼓。从围着的篝火窥视，土的四面，他们轻轻走来，像苏醒的土顿时把春光变为现实，洒满每个角落。
9
又是清明，我的眼睛终于脱离了跃升的山梁。土上的碧空，像思想，也像箭镞。
一再呈现的身姿，有松鼠在松间与土派生的光追逐。或许嬉戏绝对从容，像雪线上的高岭，调拨着沉默的挂钟。
不容计算，他们也是产物，也是刚刚从花瓣上看清的光。
他们像现代博物馆里的器皿，复合着巨大的世界，不用野心，已濒临出美。
一声接一声的雨，似他们从天降临。
广大的土，收拢剧烈的摇晃，从黄河、长江露出了春，腾空跃步发出阵阵颤栗。
我注视的土，扭着腰肢，渐渐展开内心，横陈于一朵朵火焰。
似平原块块炸满的花，似高原欲启的蕾。
这些为信仰而升的植物，一毫米一毫米地插进根的底部。他们追根溯源，认祖归宗，立在土的高处低处、宽处窄处、深处浅处……习惯成捆成捆地出窍。
天地之间，由此立起的宗教，有了梵文。他们替众多的术士挣来慧根，沿着土的矿脉，打扫红尘，占卜风水。
若我脚下的土，每一寸沾满生活和亲人。
倾巢而出的万物，在渴望里以信心和勇气茂密了无数芬芳。而我醒来，土轻吐着氧，一口吻住了忠贞，像坚定的少女，爱上就没有悔恨。
又是清明，一把把土养大的亲人，一碰就是雨。
一朵朵袅娜的植物，像火凿亮的根，或茁壮，或卑微，卧在尘烟里，铸满家族的碑文。
许多奔泪的灵肉，携带思念和追忆，融在山水间，大地一样干净。
伸起的腰身，树一样挺拔，草一样碧绿，水一样清亮，剜出土石深处的疼。
风似一把神赐的筛子，于土飘升的光雾山，漏落下灵魂。
他们手足无措，抓不住任何词语。惟有钱纸在火的上空急促地挪动，将寄予和遵从荡满。
这死寂的时空之上，隐匿的言语，一词得病，词典吃药，却未能挽救一缕烟。
他们下跪，作揖，口中默念祈文，将丰满的脸埋得更低。
我指认的火，像先祖的磷，不用点划，也会串起光，涌出温暖无限。
多好的春天，解放了枯枝、残叶，在土上轮回出绿。
而洞见的蓝，分明是先人的衬衫，一再潮湿，也集合了队伍，在芽卉间伸展。
集聚来的釉光陶罐，盛满风情和亲情。在土地边缘精简的枝芽，不用再吻，也有生命的秘密开出花来。
2
发酵过的土，破例在皱纹间裂开口子。
土的天干地支，撑起的万丛壁灶，在经脉里闪出炊烟。
寻遍江山，惟有寺在鞭声里，映远朝圣的蚂蚁、飞鸟、牛羊……
而我，只不过赶下山坡，还俗了勇气和斗志，以士兵的名义，续起飞鹰的翅膀。
赶上土地潮湿，驮大的影子一一扫过。
无论高低、深浅，平坦、险峻，光明、黑暗，脚下的热，不忍停止。
山洼间的温泉，饱含钙磷钾……如周边的生死，甘愿医治世上的人。他们的哭泣和叹息，研制出的药方，淡化了性情。
如土上的光，走着走着，就移远了花朵和山峰。
一颗颗迸溅的星子，由土凸出，又将平静的雨养育成湖。
得以清澈的鱼，像天上的涅，拍岸，又驯化了骨肉。
水面的尘埃，迎风而起，又被波涛击打。他们沾水的手，张网一捕，滴落而出的是晶莹里的混浊。
怎么用心，手机拍下的，不是土岗上远去的起伏的雪，就是滚滚而来的风中红尘。纵然风雨兼程，那皱纹也是土地的苦，清凉了春燥的人。
3
阳光的面孔阴晴圆缺，不断掏空皱纹里的雨。
我们依附的黄河、长江，因此一次次决堤。他们相信、占领，又将肉身撕裂。
我不能避开西北的干旱，也不能撇开青海的高远。而赤色四川的潮湿，怎么鞭挞也碎不出内心的荒凉。
即使在细水长流的沱江，分流出的只不过孕育了小我的我。我被除名，不是违反了土的纪律，而是作为一名忠诚，充当了赴火的间谍。
此刻，春天足够取出丰盛的早餐，款待风雨的饕餮。
我土枕上的梦，捧着母亲的鲜奶，以爱者的身份喋喋不休。
一再昂扬的声响，像一个莽夫，不懂得怜悯、疼爱，又无限地在土身上掘取。
她在分娩中一次次累了、瘦了，而不渝的热情依然丰腴了我们的精力和欲念。
当我梦醒，深感的恶，在阳光下不能起飞。
我终于病倒，来自骨髓和血脉的疴，痛及周身，又让她焦急万分。
她强撑身体，借上天的光，给我一座座森林。从此，我弹琴，赋诗，在她赐予的小径上散步、呼吸。
她的宽厚、容忍，使干瘪的细胞得以苏醒。从种子萌芽到猝来的小叶片，是鸟声虫豸欢唱的乐园。
4
土的背影不仅是夜，被盗走的星月在弯曲的山梁设下陷阱，为我的诗句铺垫悬念又留出空白。而投机取巧的猎人瞄准的枪口，恰似打开的天窗，放生了生命。
探寻深邃的溶洞，像岁月隆起的妊娠，在母亲时代的哺育中，嗷嗷以待。
雀子飞起，一开始筑满巢穴，将温暖挪移至甜蜜、深刻。
我的诞生之苦，不是饥馑岁月的饿，而是精神世界的贫瘠与荒芜。
在心比天高、命薄如纸的川东北，如我行走的孱弱如尘。因为不舍，刨开的根根红薯，捆绑着救命稻草，在得以度日的岁月里，比起母亲的短缺幸福百倍。
我筑草而居。低矮的草棚从母亲的门口一直延伸，我像一条尾随的狗，选择了避风挡雨的窝。
因为爱，只有夜晚才咀嚼梦。受土恩典的早课，常常在月落日升之际，惠及风的朗诵。
但骨头、血肉，溅起的光，从来不呻吟，从来不气馁。
我后悔接触太短。从初恋的狂喜中，未及尽兴的操守，来不及深爱，就穿上征衣在土上流浪。
任凭乡土如何挽留，再不可能回头，与牙牙学语纠缠。而浪迹似巨大的溶洞，一口口把我吞噬，直到土的宝座。
土的背影，只听到深处的梦在雪域云海响起壮丽的誓言。
再无可寻的故土，无论走到哪里，哪里就长高一寸。像我涉足的春天，尽是繁华，尽是蜂拥蝶舞……
8
谁在土上打鼓？
低头铲草的人，被草簇拥。他锄尖的修辞串成珍珠，誓为闪亮的稼禾留白。
越铲越松的土，与周边的万物洗礼、交融，越铲越近，转眼瞥见青果。
然后，抽穗，灌浆，在时序的尘埃里，为意想不到的火，鼓满风帆，铺开道路。
这不过是土的一次回眸。
他丈量的光，经过摔打，脱壳，淘洗，每一粒都是法轮，都是生命得以茁壮的再度。
一颗颗值得珍惜的珠宝，先是祖父、祖母，后是父亲、母亲，然后是哥嫂、姐妹，一直拔节在起伏的壤土。
我的出征胜过每一寸土。从安身立命的那一天起，手中的锄头，替我征战完成了预先的操守。
听说，旧梦滴落的那日，前往土的宫殿有父兄，也有僧人，他们彼此护佑，成了关照的顽土。
不用挖掘，深处的遗迹，一定有生活的爱和深秋的霜。他们听见的梆，过早地在梦想中敲响。
只要一闭眼，踢踏的舞步就从土上冒出来，比如悲喜，让心脏失血，让体表盈汗，让骨肉依偎，打断了也连着筋。
分明是他们在打鼓。从围着的篝火窥视，土的四面，他们轻轻走来，像苏醒的土顿时把春光变为现实，洒满每个角落。
9
又是清明，我的眼睛终于脱离了跃升的山梁。土上的碧空，像思想，也像箭镞。
一再呈现的身姿，有松鼠在松间与土派生的光追逐。或许嬉戏绝对从容，像雪线上的高岭，调拨着沉默的挂钟。
不容计算，他们也是产物，也是刚刚从花瓣上看清的光。
他们像现代博物馆里的器皿，复合着巨大的世界，不用野心，已濒临出美。
一声接一声的雨，似他们从天降临。
广大的土，收拢剧烈的摇晃，从黄河、长江露出了春，腾空跃步发出阵阵颤栗。
我注视的土，扭着腰肢，渐渐展开内心，横陈于一朵朵火焰。
似平原块块炸满的花，似高原欲启的蕾。
这些为信仰而升的植物，一毫米一毫米地插进根的底部。他们追根溯源，认祖归宗，立在土的高处低处、宽处窄处、深处浅处……习惯成捆成捆地出窍。
天地之间，由此立起的宗教，有了梵文。他们替众多的术士挣来慧根，沿着土的矿脉，打扫红尘，占卜风水。
若我脚下的土，每一寸沾满生活和亲人。
倾巢而出的万物，在渴望里以信心和勇气茂密了无数芬芳。而我醒来，土轻吐着氧，一口吻住了忠贞，像坚定的少女，爱上就没有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