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边境贸易的“开路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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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12月22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播出了一条简短的新闻:黑龙江省同江市与俄罗斯下列宁斯阔耶口岸的浮箱固冰通道正式建成通车,两地之间每年汽车运输的通行时间由原来的85天延长到150天,年货运量增加50万吨左右,同江口岸也由此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四季通关。整条新闻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很多人可能还不知道浮箱固冰通道为何物。而此时远在东北中俄边境的黑龙江边,一群中国人却激动地抱成一团。他们就是这条浮箱固冰通道的建设者,他们在经过了两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奋战后,终于将这条横跨黑龙江的第一座可拆卸的通道建成了。
  这群热泪盈眶的人当中有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叫李大东,也是这群建设者的带头人。现如今,李大东是黑龙江东辉集团的董事长。短短数年时间,从建设三座世界独一无二的浮箱固冰通道,到参与中俄边境的客货运输,再到正在付诸实施的物流产业链,李大东在从事中俄边境贸易的路上越走越远。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本刊记者在北京就东辉集团参与国际道路运输的情况对李大东进行了一次专访。
  《运输经理世界》:作为一个新闻从业者,您是如何涉足中俄边境贸易的?
  李大东:我能够参与到中俄边境贸易当中,带有一定的偶然性。我是河南人,学的是新闻专业,在多年前的一次聚会上,一位来自黑龙江的领导向我们介绍了当地中俄边境通道及贸易发展的情况。新闻从业者的敏感性使我对这一问题充满了兴趣,于是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了解这方面的资料。俄罗斯远东地区与黑龙江接壤的部分,从北边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向下延伸到犹太自治州,边境线达数千公里,与中国的联系除了陆路口岸,还有水路口岸和航空港。事实上,中俄两国的通商贸易一直可以追溯到清朝,那时关内就有许多人将茶叶、瓷器贩卖到俄罗斯境内,直到现在同江还建有海关博物馆,以纪念当年双方的通商。
  中俄边境地区存在很强的贸易互补性,但是一直以来,由于气候的原因,乌苏里江和黑龙江每年在封冻前后都有数月时间不能通行,边境贸易也因此每年都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处于停顿状态。显而易见,如果能在这个时间段修筑一个固定的通道,哪怕是可拆装的临时性通道,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极具价值的。
  而据我了解,双方多年来虽然一直在商讨这一方案,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达成协议。为了了解其中的缘由,我花了很多时间,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了解中俄两国交往的相关资料,并对俄罗斯的文化和历史进行了研究。
  我认为,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上的桥梁建设之所以一直搁置着,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缺少民间平台的介入,即缺少专门的企业进行公司化运作。所以我把它看作一个巨大的商机。当时我已经在黄河沿岸有了自己的业务,但是我决定到黑龙江,到中俄边境上去拓展自己的生意。于是,我带着自己的团队,也就是发展至今的东辉集团,首先在黑龙江省同江市扎下根,致力于在同江到俄罗斯下列宁斯阔耶之间的浮箱固冰通道建设。
  东辉公司参与进来以后,为这座通道的建设付出了很多。为了能够尽快地促成这一项目,方便两岸的游客和货物运输,我们做了很大的让步。我们改变了过去中方提出的双方各建一半,各管一半的方针,转而采用了“一方投资,双方受益,中方投资,两方管理”的策略。后来在政府相关部门的支持下,经过艰难的谈判,俄方终于同意建设这条通道。这之后,公司又参与建设了横跨黑龙江的饶河到俄罗斯波克罗夫卡的浮箱固冰通道,该通道已经于2010年12月开通运营。东辉公司投资1.24亿元建设的萝北名山镇至阿穆尔杰特浮箱固冰通道也已于2011年10月建设完成。“铁人精神”和“北大荒精神”是黑龙江的优良传统,但是近些年来黑龙江人的“交通精神”却异军突起,在中俄通道建设的过程中,这一精神的巨大作用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并且还在继续发扬光大中。
  《运输经理世界》:同江等几座浮箱固冰通道的建成从目前来看能产生怎样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李大东:浮箱固冰通道这种跨境模式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首创,它是针对中俄边境乌苏里江和黑龙江冬季冰上客货运输交通的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以同江至下列宁斯阔耶的浮箱固冰通道为例,当初的项目总投资约为8000万元,由25节浮箱连接组成,路面设计为宽9米的双车道。项目于2007年5月1日开工,并于当年的12月22日正式通车运营。每年春季江上船运开通前拆除,冬季流冰期后再重新搭建。
  中俄浮箱固冰通道开通后所带来的效益远远超出了我们预料,它使通道两边的人员流量和过货能力都得到大大提升。过去出于冰上安全因素的考虑,一般只通行载重10到15吨的货车,而现在的过往车辆能达到40吨左右。通道开通后,同江口岸冬季冰上运输时间由原来的90天左右延长到140天左右,每天的过货能力达到5至10万吨,每年的人员通过能力达到50万人次。仅2009年至2010年,年度完成的货运量和客运量就分别同比增长了46%和43%。根据俄官方的数据,由于货运量的大幅度提升,哈巴罗夫斯克、比罗比詹、斯米多维奇、霍尔等俄远东城市的水果和蔬菜的正常物价水平平均下降了17.5%。
  另一方面,客货运量的提升以及由此带来的中俄边境地区的经贸发展并不是通道存在的最大价值。我认为,比这更有意义的是远东地区中俄两国人民友谊的加强。浮箱固冰通道的存在使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两岸的交往不再因为自然的原因而隔断,它是两岸人民共同的财富。直到现在,边境上的中俄居民在谈到浮箱固冰通道时无不津津乐道。
  《运输经理世界》:浮箱固冰通道的开通最主用的贡献是方便了两岸之间的客货运输,那么中俄两国边境这种特别的运输模式目前的发展现状如何?
  李大东:如果就双方的情况看,中俄远东贸易有很强的互补性,边境贸易的发展肯定是大有可为的。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是,目前中俄边境客货运输量还处于一个不对等甚至一边倒的状况。我们从事边境道路运输的行业力量目前还非常弱小。不论是客运还是货运,个体户大量存在。因为没有形成规模经营,也就没有正规的管理可言,自然也难以形成企业品牌。货运的情况尤其显著,中俄两国已有协议,对车辆的尺寸、吨位及排放等参数都有明确的规定。但是由于中方的货运企业实力还较为弱小,车辆多不合规格,因而俄方的货运车辆可以直接进入黑龙江,而中国的货车却不能进入俄方境内。这一现状导致中国国内的货主、菜农们要雇用俄方车辆将货物运到比罗比詹等俄远东城市。   成规模、有实力的货运企业尚且缺乏,要实现真正的国际大物流更是奢望。正如黑龙江省的一位物流专家所说,对俄罗斯的国际物流,要做大做强,但是首先中国企业必须要积攒到足以让对手信服的品牌和实力。而这也应该是中国企业努力的方向。
  从东辉的角度来看,由于公司多年来致力于中俄双方的浮箱固冰通道建设,已经取得的成就已经向俄方充分展示了中方企业的诚意和实力。而下一步,公司将继续在此基础上发展客货运输业,对于这一新增的业务,我们要把它发展成为与浮箱固冰通道建设一样的品牌力,成为整个东辉品牌的一个重要组织部分,要达到这一目的,我们除了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外,还要建立自己的相关运输标准,能够与国际接轨的软硬件标准,这样才能使我们拥有真正让对手信服的实力。俄罗斯已经加入了WTO,这对于远东地区的中俄经贸发展来说,既是机遇,更是挑战,中方要想抓住机遇,除了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投入外,中国企业家必须树立正确的投资观念,打造自己的品牌,同时还要去研究我们的贸易伙伴,研究他们的传统文化,研究他们的国情,研究他们的市场,只有达到这样的高度,中国企业才能提出具有战略前瞻性的发展规划,才能在中俄经贸全面发展的大背景下立于不败之地。
  《运输经理世界》:目前东辉集团是如何推进对俄罗斯的客货运输业务的?
  李大东:我们在东北的发展是从修建浮箱固冰通道开始的,而下一步,我们要抓住机遇参与到对俄客运和货运中去。由于我们已经吃够了没有企业品牌、没有服务标准的亏,所以东辉公司下定决心要反其道而行之,从硬件和软件上全面提升我们的服务水平,让我们的客户享受真正的国际水准的服务。
  客运方面,我们购置了豪华的客车,主要为沃尔沃、斯堪尼亚、海格等品牌,全部采用高端配置。与此相对应,为了提升软件服务,总公司和各分公司每年都派出副总级别以上的管理层,到国外去考察,学习其服务理念,再制定符合我们实际需求的服务标准。我们规定的底线是只要旅客的一只脚踏进车厢,就开始享受多达三十项的服务,包括上下车的搀扶、音乐、视频等多媒体设施,还有乘坐舒适度,车内的保暖,以及旅客的一系列互动游戏等等。我们还有分别针对俄罗斯和中国乘客的个性化服务,针对伤残人员、聋哑人等特殊群体的服务。
  这是我们一整套的服务体系。我们一再强调要达到一个称得上国际化的服务水准。无论是安全,舒适,准点,还是人性化服务等等,这些都要符合要求,让乘客享受到一种标准化服务的尊荣。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用最完备的服务体系,去赢得客户的信任。这个体系一定是软硬件并驾齐驱。今年我们启动了双鸭山——鹤岗——萝北——哈尔滨的班线客运,以后还将有一大批的客运线路投入使用。
  从国际客运,我们又延伸到国际物流。我们深深地明白,物流是一个非常庞大且非常规范的体系。它看似是一个很豪迈的产业,其实它是细致入微的,而且它精确到分分厘厘的计较。物流绝不仅仅是运输这个环节,它是一个供应链体系,要做好一体化的物流,我们要从客户的原材料采购就开始介入,到成品储存,到配送线路的选择,到帮助客户制定一整套的物流解决方案,帮助其降低成本,以及了解客户的反馈等等。
  基于对于物流理念的这一认识,我们在发展自己的物流业务时,是希望把它打造成黑龙江地区涉俄运输的一个卓越品牌。
  今年,我们打算先把双鸭山国际化的物流中心建起来。对于这一选址,我们是经过多番考虑的。双鸭山是东北地区一个在八小时内可以辐射中俄两国四个省的城市,占有绝对的区位优势:通过同三线到达哈尔滨,通过同江口岸到达犹太州首府比罗比詹,通过饶河口岸到波克罗夫卡,到比金,再到哈巴罗夫斯克等等。我们确信,这里将是未来中国东部对俄货物集散地的中心位置。目前这一项目已经上报相关部门。与此同时,我们正在进行车辆采购计划的制定和实施,这也是今年公司发展的重要内容之一。毫无疑问,这些车辆的所有相关参数都是符合相关标准的。我们要把原本属于我们的市场份额拿回来。
  除了物流园区,我们还要配套建设海关监管部,保税区,我们的想法是打造一个物流的产业化链条,同江和饶河的这两座浮箱固冰通道无疑是当中的重要环节。当然这项庞大的工程,仅仅依靠东辉是办不到的,我们需要在中俄边境贸易不断扩大,双边关系不断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在符合两国人民需求的条件下,获得政府的政策支持。
  《运输经理世界》:对自己多年来在中俄边境所从事的这些事业,您有怎样的评价?
  李大东:如果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参与中俄边境贸易使我赚取了财富,赢得了名声。但是从一个有责任感的企业家角度,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为了推动中俄两国人民的友谊,我能参与于其中,并尽自己的一份力,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无尚的光荣。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获得俄罗斯彼得大帝勋章的中国人,这枚象征着俄罗斯最高荣誉的勋章是对我所付出的努力的认可与表彰,也是督促我不断做出更大贡献的精神动力。如今,浮箱固冰通道已经实现了它的价值,下一步,我们还要争取建设固定的大桥,让更多的旅客,载重吨位更大的货车通行。我坚信我们现在所做的是为了中俄两国世世代代的友好,是为了后代子孙的幸福,而不是我们现在所享受的生活。在同江的浮箱固冰通道的通车庆典上,中俄口岸人员在一起举杯欢庆时,我们都有这样一种感慨:若干年后,当我们的子孙后代走在这条通道上时,一定不会忘记我们这些前辈为了这座友谊之桥而在冰冷的江边奋战的日日夜夜。也正是这样的精神动力,促使我在这一事业中越走越远,并且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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