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太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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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剑术萌于夏商,春秋战国时日趋完善,出土文物有“越王勾践自用剑”,民间有“越女精于剑术”传闻,《史记》有“专诸刺僚、荆轲刺秦”等记载。而太极剑的产生、发展,则是近代武事,据前辈言:太极拳技,先有拳枪,后有剑刀,太极剑原型为双手持剑的道家“先天玄化剑”,晚清时被太极拳家借鉴,以王宗岳《太极拳论》为指导进行改造,变为单手持剑,逐步衍变为现在的太极剑艺。
  太极剑又名太极十三剑。太极拳及其器械套路均冠名十三,拳名十三势、枪名十三枪、刀名十三刀……所为者何?笔者2007年曾以“海角村”署名,在“太极中国论坛”网上发《传统杨氏太极拳名释》一文,认为“太极十三势源自王宗岳拳论对十三势的解释”。譬如汉字多达数万,是由横、竖、撇、点、折基本笔划构成的。棚捋挤按探捌肘靠、进退顾盼定——八门五步之十三势,就是太极拳中的横、竖、撇、点、折基本笔划,可以组成无数个太极拳的具体姿势。由此类推,太极剑亦称“太极十三剑”,别管它有多少个剑式(如陈微明53式、李雅轩55式、杨振铎67式、傅仲文51式等),统由“劈打磕扎、砍扇撩提、托老嫩迟急”的“基本笔划”构成。
  前辈诠解:自上斜对下日劈;横击敌器日打;刃尖向上以脊开器日磕;剑以枪用日扎;偏斜下用日砍;向下砍日扇;以刃向上自下而上日撩;敌器刺我下部,以剑直垂向外拦挡日提;敌向我上中砍扎,以刃向上迎敌肘腕日托;开磕敌器向里深磕日老;开磕敌器向外磕在尖稍日嫩;敌器已到,我磕托稍慢日迟;敌器未到,我器先到致敌器先迎日急。十三字剑法(亦有一说为“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曲肘向怀中撤剑,剑器由前向后滑动日抽;剑由前向两侧回抽日带;剑向左右横摆,挑开敌方来器日格;剑尖朝前,向左右平击可上下点击日击;剑尖朝前直出日刺;剑尖由上向前下猛然下啄日点;立剑或平剑剑尖使剑柄下沉、剑尖上翘日崩;以腕肘肩关节为轴心,剑身以圆锥形绞动日搅;平剑由上往下压日压……。
  武术用剑古有定制,铸剑材质及重量、长度等有严格规定。清末民初,成剑(不带鞘的剑)36两,折合现在重量单位,当为二斤二两半;剑的长度(剑柄至剑尖的长度)因人而异,等同(立正姿势人)地表到肚脐的高度,约一米左右;剑形要求身要长,把粗圆,歌曰:“剑贵长兮体贵沉,剑长一指一寸金,力吃吞把分坚软,钢蘸锋芒别浅深,脊厚头尖方可把,身轻尾细不堪侵,欲工其事先利器,镔铁福钢火内寻”。
  剑的结构及说辞亦极有讲究。剑由剑身、护手、剑柄、剑镦、剑鞘五部分组成:剑身中间厚两边薄,中间厚者称作剑脊,剑脊正中有沟,名日血糟,两边薄者利于开刃,锋利无比。运行时剑身与地面平行,俗称阴阳刃;剑身边刃一边朝向上,一边刃朝下,俗称天地刃;剑身与护手相接部约15厘米左右,厚度约6毫米,此段不允开口,名作吞口,又称齐口或切口,专用于与敌器相接时的磕碰击撞;护手多呈元宝形,厚实稳重,以防敌器伤手;剑柄又称剑把,长度约12~15厘米因人而异,讲究粗圆合手;剑镦呈圆形三角状安在剑柄端,专用于剑身为敌器所封时,掉头磕砸撞击,作用敌身;剑鞘用于防护剑的磨损生锈,清末民初富裕练家用剑剑鞘多鲨鱼皮装饰;剑镦与剑柄结合部有丝麻绳带,平时系于人腰或马鞍,战时系于人的手腕,以防剑的脱落、丢失,古人称作剑缰,清末民初民间用剑剑缰由丝麻绳带衍变为穗带,常人唤作剑穗,剑穗不是纯粹饰物,剑穗舞动常用于扑打敌面、伤害敌目或震慑敌人胆气,少林门派多称剑穗为“剑袍”,武当、太极门派多称剑穗为“剑胆”,穗的长度要求不一,个别门派要求穗与剑身长度等同,名曰“长穗剑”。
  现今民间习武练剑者所练太极剑套路,以杨式最为流行,杨式太极剑,又以杨澄甫所传最盛。杨澄甫所传陈微明、李雅轩、杨振铎、傅仲文的太极剑套路,虽剑式数目不同,但内容上无大差别。笔者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学拳械于北京通州张虎臣(1898~1979)先生,上承杨少侯(名兆熊、字梦祥、号少侯)、许禹生。这支传人所练太极拳,拳界称作杨式小架太极拳或称作杨少侯?张虎臣式太极拳,所传太极剑势较为复杂多变,现将杨澄甫一陈微明与杨少侯一张虎臣所传太极剑式比对如下:
  杨澄甫一陈微明式太极剑:1太极剑起势;2三环套月;3大魁星;4左右拦扫;5燕子抄水;6小魁星;7燕子入巢(震剑);8灵猫捕鼠;9蜻蜓点水;10黄蜂入洞;11凤凰双展翅;12左旋风;13小魁星;14右旋风;15等鱼式;16拨草寻蛇;17怀中抱月;18宿鸟投林;19乌龙摆尾;20风卷荷叶;21狮子摇动头;22虎抱头;23野马跳涧;24翻身勒马;25上步指南针;26迎风拂尘;27顺水推舟;28流星赶月;29天马行空;30挑帘式;31左右车轮剑;32大鹏单展翅;33海底捞月;34怀中抱月;35夜叉探海;36犀牛望月;37射雁式;38白猿献果;39凤凰双展翅;40左右跨拦;41虎抱头;42白猿献果;43左右落花;44玉女穿梭;45白虎摇尾;46虎抱头;47鲤鱼跳龙门;48乌龙绞柱;49仙人指路;50风扫梅花;51虎抱头;52指南针;53抱剑归原。
  杨少侯一张虎臣式太极剑:1持剑正立(预备式);2上步背剑;3三环套月;4大魁星;5燕子抄水;6左右拦扫;7小魁星;8燕子入巢;9怀中抱月;10灵猫扑鼠;11凤凰抬头;12黄蜂人洞;13青龙探爪;14凤凰展翅;15小魁星;16单(挥)鞭展翅;17等鱼式;18金鸡啄食(荆轲刺秦);19龙行剑(拨草寻蛇);20怀中抱月;21宿鸟投林;22乌龙摆尾;23玉女穿梭;24风卷荷叶;25青龙出水;26狮子摇头;27虎抱头;28怀中抱月;29野马跳涧;30左钓鱼;31右射虎;32金鸡抖翎;33白蛇吐信;34勒马式;35指南针;36迎风掸麈;37顺水推舟;38流星赶月;39天马飞瀑;40挑帘式;41车轮剑;42燕子衔泥(震剑);43大鹏展翅;44抽梁换柱;45回头望月(卧看巧云);46仙人指路;47海底捞月;48怀中抱月;49哪吒探海;50犀牛望月;51射雁式;52青龙探爪;53凤凰双(上下)展翅;54射雁式;55白蛇吐信;56仙人(左右)跨栏;57射雁式;58青龙探爪;59白猿献果;60左右落花式;61玉女穿梭;62白虎搅尾;63海底针(震剑);64蛟龙游海;65鱼跳龙门;66乌龙搅柱;67仙人指路;68朝天一柱香;69抱笏式;70风扫梅花;71持剑归原。   杨式太极剑,除澄甫、少侯宗师所传套路外,还有一个套路,取拳中有剑,剑为手臂延伸之说,剑走拳路,剑式名称等同许禹生1921年著《太极拳势图解》中所列拳势,如揽雀尾、单鞭、提手上式、白鹤亮翅等,名日“太极本剑”。“太极本剑”为杨健侯一许禹生所传,今已少见人练。
  细品杨氏所传上述三趟太极剑套路,“以心行气,以气运身,以身运剑,剑身合一”,劲力“发于腰脊,透过臂腕,贯于剑身直达剑尖”,皆有虚灵超脱,绵绵不断,凝神敛气,归于自然之共性,然杨澄甫所传偏于柔顺开展、松静沉稳、中正大雅;杨少侯所传偏于轻灵活泼、气势饱满,小中寓大,紧凑中寓开展,练法可快、可缓、可快慢相间;而杨健侯所传偏于中庸,古典雅正,不偏不倚,恰和杨澄甫、杨少侯、杨健侯所传大、小、中架太极拳相配套。太极拳界有“大架开展,小架紧凑,中架守中”,“小架偏于技击,中架偏于功力,大架偏于普及”,“小架难练,中架次之,大架易学”的评述,我想这可能就是杨澄甫所传太极剑普及、流行海内外,而杨健侯、杨少侯所传太极剑极少传人的原因所在。
  太极拳器械博击技术,理论、方法均从太极拳“推手”衍变、发展而来,讲究“沾粘连随不丢顶”。不讲“沾粘连随不丢顶”,则与其他拳派博击技术无不同之处。故太极枪(杆)对练名日沾(粘)连枪或日沾(粘)杆;太极剑对练名日沾(粘)连剑;太极刀问世较拳、枪(杆)、剑晚,解放后拳家所著“太剑刀对练”,未闻此讲究,笔者以为不能称为太极沾(粘)连刀;至于太极棍,为解放后杨式太极拳第四代传人所创,也未曾听有沾(粘)连棍之说。
  “沾粘连随不丢顶”是太极拳(含器械)技艺,通往“懂劲”的不二法门,是太极拳(含器械)博击功夫的基础和灵魂。陈微明1928年著《太极剑·序四》言:“太极剑之姿势,均以太极拳为基础,二人比剑之法观其意,全运用腰腿,与太极拳之推手、听劲无异”。
  太极剑沾(粘)连对搏,其状如蝶恋花、如影随形、如胶似漆,偶而脱丢,断而复连,接剑而不接力,懂劲至极者仅凭剑之沾粘触觉即可辨析、体味、感知(验)敌方劲力的方向速度、虚实轻重及其意图,绝少兵器碰撞时的砰啪咔嚓作响、剑刃损折现象,故懂劲高的练家用竹木树枝代剑,亦可落落大方稳操胜券。
  太极剑沾(粘)连对搏,技高一方“抽带提割”时,“举重若轻”,有磁铁吸针、牵一发动全身之效,破坏敌剑进攻,使其劲力失控,泥牛入海;“击刺点崩”时,逼字当头有追风赶月、摧枯拉朽、之能,使敌力不得出,如雏鸡啄不开蛋壳憋闷至息,拳家俗语“打闷劲”。更为妙者,懂劲高者一方在博击中可沾(粘)可脱,随意而为,即可在沾粘中制约对方,亦可在脱沾中施展散剑(手)制人;懂劲差者剑被沾(粘)后不能得脱,以致进退失措无所适从,战战兢兢、处处受制。
  太极拳推手,有死(定)步与活(动)步之分。笔者所学沾(粘)剑对练,只有活(动)步,没有死(定)步。沾(粘)连剑对练:开门手(剑)取太极剑套路之“仙人指路”式,二人相距三步左右相持;攻方进步“青龙探爪”式刺守方腰、腹、膝部,守方剑从腿边起,侧身步轻移,用剑脊搬拦沾(粘)连攻方剑,接剑不接力,沾(粘)接点一般在剑身距剑尖三分之一处,顺攻方剑势抽带提格,忽隐忽现,借力击刺点崩作用于攻方;攻方进步用剑脊抽带提格,反向搬拦沾(粘)连缠绕盘旋,借力击刺点崩守方……,如太极拳定步推手四正“棚捋挤按”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连绵不断。若欲在剑器博击中做到“剑气如虹,剑行如龙,出神入化,玄妙无穷”、“意到气到剑到”,非得有炉火纯青的推手,特别是“乱踏花”散推功夫方能施为,诀云:
  “御侮摧锋决胜强,习时须细审周详,浅开深入留心记,敌者逢之刃下亡,剑起身长遵诀用,取人又在此中伤,剑支式紧缩身待,剑起身高进步忙,胆欲大兮心欲小,筋须舒兮臂须长,欲得他式先隐我,引敌展转变锋芒,彼高我矮堪长用,敌欲低时我即杨,伸臂进身留心记,低来高取要相当,敌锋未见须迟进,虚刺伪扎用诱诓,引彼不来须卖破,执剑待敌莫仓惶,敌势一如凶如虎,敌作频观是主张,眼欲明时手欲快,引他疾慢始为良,浅深老嫩皆磕打,进退飞腾即躲藏,彼攻我先能取胜,我迟彼快要提防,
  二人不问缠云熟,巧自妙生各自香。(笔者按:此诀引自先师张虎臣手抄本,作者不详。)
  “沾粘连随不丢顶”的太极沾(粘)连剑,在杨式第四代传人中较为普及,第五代传人中已罕有见闻。笔者不才,今斗胆略说此技梗概,敬祈专家学者审察、评阅,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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