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语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unfeng_1986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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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古人称屋为瓦屋,人们常说,秦砖汉瓦,粉墙黛瓦。
  瓦是雕刻在屋顶的诗,是写在房子上的散文。清朝的蓝天、明朝的白云、元朝的月亮都朗诵过你,宋朝的雨、唐朝的雪都吻过你,连现代的风也拥抱过你。
  这些古老的瓦,与阳光、与蓝天、与星月交谈,已谈了上千年。风抚摸过每一片瓦,每一片瓦上都留有雨的亲吻。天上的雪,每到寒冬时便来与瓦相会,有时几天,有时几个月都不忍离去。
  瓦上的一层层雨迹,是哪一年的雨?瓦上的一道道雪痕,是哪一年的雪?我不知道,瓦知道。
  一天我到故宫,看到那百万块闪闪发亮的金黄色琉璃瓦,忽然感叹:每一片瓦,不都凝结着一片岁月的风云?瓦下,静静站立着的原来是一个古老的中国。??
  2?
  小山村依山而建,瓦高一片,低一片,左一片,右一片;红一片,绿一片,黑一片,蓝一片。站在山上看,一片片瓦铺在一间间房顶,仿佛一本本翻开的、静静躺着的大书。
  这书,白云读过,蓝天读过,太阳、星星也读过,但不知它们每天都读到了什么,能读懂吗?
  片瓦是一个细节,一排瓦是一段故事。红瓦被太阳读得更红,蓝瓦被蓝天读得更蓝。
  瓦虽时常被他人读,但瓦也仔细阅读过千百年的风霜雨雪。
  瓦没有耳朵又有耳朵,它曾经听过多少风声、雨声;瓦没有眼睛又有眼睛,它曾经看到过多少不同的天、不一样的云。
  瓦下,有多少故事、多少秘密,有多少幸福、多少忧虑,有多少悄悄话、多少私房事,瓦听得最清,瓦知道得最多。
  你究竟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呢?瓦不告诉我。瓦要暗暗守住一个秘密,甚至瓦下的人换了一家又一家,它也不吐露。?
  3
  有人说,瓦爬到高处是为了抛头露面。其实,瓦站在房顶,并不是为了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图享受。瓦不管身居多高、位置多显赫,从不变初心,瓦还是瓦:貌是瓦身是瓦骨是瓦心也是瓦。
  暴雨来时,人们都躲在了瓦下,瓦却不能躲;风雪狂袭,人们都关紧门窗,瓦却一直站在屋顶;深夜,人们都睡了,瓦却不能睡。瓦把一个漆黑的夜高高举在自己头顶,让瓦下人避开千万个寒冷的夜,做着一个个有温度的梦。
  瓦用自己的青春,顶着毒日,给瓦下的人以阴凉;瓦用自己的身体,顶着风雨,给瓦下的人以晴天;瓦用自己的生命,顶着冰雪,给瓦下的人以温暖……
  瓦是忠诚的卫兵,日夜守护着每一个家;瓦是一小片蓝天,让天下每一个幸福不被淋湿。?
  4?
  下雨了,雨落在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想起白居易《琵琶行》中“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颗颗晶莹雨珠仿佛大大小小的珍珠,瓦,你真的是玉盘吗?春雨落在瓦上,是不是春的手指在你身上轻轻弹奏?
  一座房顶的瓦组成一把古老的琴,每一片瓦都是一个琴键,不仅自然的雨珠来弹,岁月的雨珠也来奏。古往今来,这一片片清脆的瓦上不知演奏出了多少曲无人知晓的动人乐章。
  雨落下来时,与千万片瓦仿佛在对话、交谈,时紧时慢,忽大忽小:绵绵细雨时似在说悄悄话,狂风暴雨时似在咆哮呐喊。它们都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瓦不会唱歌,瓦又会唱歌。从西周到明清到今天,瓦究竟唱了多少歌?风知道,雨知道;天听过,地听过。你听过吗??
  5?
  人们只是注意到宫殿、房屋的高大漂亮,甚至注意到门、窗、墙及房檐等等,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极不显眼的瓦。
  一间房有多大面积人们最清楚,有多少片瓦没几人知道。你能说出你家房顶上有多少片瓦吗?
  “门外人随月,窗前竹动风”,“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古代诗人写门写窗的诗很多,但有几人咏过瓦?
  走进屋里,坐在客廳,人们夸赞的常常是地毯、壁纸、吊灯及各式家具,很少有人提起瓦。一个温暖如春的家中,你是看不到瓦的,若真的没有了瓦,每一个家中的春天还是春天吗?
  屋是家的衣,瓦是屋的衣;
  房是家的伞,瓦是房的伞。?
  6?
  瓦站在高高的屋顶,每天看到许多绚丽风景,看到了村口的小路,看到了一代代人从那里去了远方,有的荣归故里,有的再也不回来了。瓦从不羡慕、嫉妒,不为所有大大小小的诱惑所动。
  瓦不会飞,它们也不愿飞。每一片瓦都有自己的位置,谁也不计较谁在上、谁在下,谁在前、谁在后,谁在左、谁在右,谁也不计较谁压着谁、谁扣着谁。
  瓦的位置一旦被确定,它的命运就被永远钉在那里了,一辈子就只能守在那里。瓦自从出生后,一生就只待在一个地方,也只待过一个地方,青春在那儿,希望也在那儿,从年轻待到衰老,从生待到死,甚至不能伸一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更不能走开一步,去散散步、四处游玩了。
  瓦最守信用,只要承诺守在那儿,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岗位。瓦没有心眼,瓦也不需要心眼;瓦无人监督,瓦也不需要监督。失信、耍滑、欺诈、说一套做一套,这些都与瓦无关。
  瓦从未做过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生只做了一件事,这一件事看似极其平凡、微不足道,却把古今多少风霜雨雪拒之在亿万间幸福的房屋之外,宁可自己碎,也绝不让它们踏进一步。?
  如今,现代城市已很少见到瓦了,但瓦的精神不能丢弃。
  7?
  看到这一片片瓦,我想起了一个个人:父母不正是儿女的瓦,男人不正是女人的瓦,战士不正是祖国的瓦?
  勤劳是瓦,诚信是瓦,文明是瓦,和谐是瓦,知识是瓦,智慧是瓦,有了这些瓦,你的人生才不会被大大小小的雨淋湿。?
  祖国是一座大厦,我们都要为它添砖加瓦,每个人不就是一片小小的瓦?家是一座大厦,你的每一份爱都是上面的一片无形的瓦。有瓦,温暖不会遭雨淋;瓦碎了,幸福将会被暴雨浇灭。
  瓦是你,瓦是我,瓦是他。他人是你的瓦,你也是他人的瓦。你给他人遮雨,别人也为你挡雪。人人都是瓦,处处皆晴天;人人都不愿做瓦,雨来了躲哪儿呢?
  据考证,公元前1066年,瓦就出现了,瓦的身躯尽管十分弱小,却奋勇抵挡了三千多年的雨雪。人的一生,也会遇到无数风风雨雨,当雨雪袭来时,有人躲在瓦下,有人甘愿做瓦。你呢?
  (编辑 思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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