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老汉遭遇网络恶搞,女儿怒上法庭为父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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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春节刚过,北京市延庆县大榆树镇64岁农民高喜泓老汉的女儿高敏敏又忙碌起来了,她要为父亲收集证据,准备将一些传播了父亲图片的网站告上法院。
  2006年4月,一张图片在互联网上被广为传播,图中,高喜泓扎着两条细细长长的麻花辫,身着对襟蓝花小袄和大红灯笼裤,浑身上下一副惹眼的女人打扮,神情呆滞地站立于都市街头。照片旁还有调侃性的文字: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这张图片作为“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系列组图中的一张,被数百个网站和论坛迅速转载,成百上千万的网友点击浏览。
  2007年4月9日起,高敏敏先后将数家网站告上法庭,要求这些网站赔偿老人的精神损失。在已经结束的两场官司中,高敏敏均赢得了胜利。每次法院开庭,高喜泓老汉均身着女装,亲自上庭,目前,他和女儿为自身维权的努力还在继续中。
  
  六旬老汉被恶搞
  
  高喜泓年轻的时候,非常爱妻子,甚至长期把妻子的一张照片藏在随身携带的钱包里。高喜泓和妻子养有两儿一女,婚后多年,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然而20年前,高喜泓和妻子渐渐因为一些琐事产生矛盾,最终妻子和高喜泓离婚,并且带走了两个女儿。
  前妻离开以后,高喜泓非常思念她,尽管他做了很多努力,却始终没有找到前妻的下落。性格内向的高喜泓实在无法排解心中的思念,他越来越沉默。渐渐地。高喜泓的言行举止有点不正常了,他开始穿着妻子的衣服去田里种地、去镇上赶集。高喜泓的举动惹来了很多闲话,可他自己浑然不觉。
  父亲古怪的举动让儿子的压力越来越大,儿子多番努力,却始终阻止不了父亲古怪的行为。儿子越来越抑郁,2001年国庆节过后,刚满20岁的儿子喝下整整一瓶农药,自杀身亡。
  高喜泓的精神原本就因为思念妻子而有点不正常,儿子的自杀更加打击了他,他的精神彻底失常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按照妻子照片中的模样留起了辫子,自己缝衣服、做鞋子,然后穿在身上。时时刻刻都以妻子的模样示人。
  高喜泓的大哥叫高喜民,在侄子自杀身亡后,他多次责骂过弟弟,也多次劝说弟弟换掉奇怪的装束,可是他的责骂和劝说丝毫没有效果。高喜民实在没有办法,几经努力。他联系上了高喜泓远嫁到河北的女儿高敏敏,他对高敏敏说:“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赶紧回来看看他吧!”
  高敏敏立即赶回父亲家,刚走进家门,她就被父亲怪异的打扮震惊了。高敏敏生气地说:“爸,你换一身打扮吧,你如果思念妈妈,可以把她的相片放大后挂在家里,在家里怎么挂也没人管你,可你现在穿成她的模样往外跑,让我把脸往哪里搁呀!”但无论高敏敏如何劝说,高喜泓就是不肯换下那副装扮,他依然每天跑来跑去,更气人的是,他偏偏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热闹的县城是他去的最多的地方。最后,高敏敏跪在父亲面前,哭着请求他脱下身上的衣服。高喜泓拒绝。高敏敏绝望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父亲家,此后3年,她没有再回来过。
  尽管一直没有回来,但高敏敏心中始终牵挂父亲,毕竟血浓于水呀。2004年春,高敏敏挂念父亲,她再次回到延庆县的家中。和3年前一样,父亲照旧每天一身女人打扮,只是他的女人衣服比以前多了好几套,都是他自己缝制的。屋内的炕头上,摆着很多落满了灰尘的发卡和廉价的化妆品,高喜泓不但穿女人服装,还开始化妆了……
  高敏敏强行把父亲带到医院,医生诊断高喜泓患有精神分裂症,而且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高敏敏不相信这个结果,她随后带父亲又去了多家医院看病,医生的诊断结果都是如此。除了打扮怪异,高喜泓其他方面均比较正常,生活也能够自理,甚至还能种地。高敏敏慢慢地想通了,她不再想办法改变父亲了,只要父亲快乐,就随他去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村民们对高喜泓的怪异打扮也开始习以为常,很少有人再议论他了。相反,他们对高喜泓报以同情,经常有邻居关心地问他吃饱了没有,穿得少不少?这份邻里亲情让高敏敏非常感激,在好心邻居的提议下,她帮助父亲向政府申请低保救助。延庆县残疾人联合会的工作人员特意来到高家,他们审核了相关材料后,为高喜泓办理了残疾证。自2004年10月起,高喜泓开始领取每月80元的低保金。
  高敏敏原本以为,父亲会这样平静地度过他的余生,她万万没有想到。网络会将父亲推进一个巨大的旋涡中。
  2006年初的一天,高喜泓以全身女人的打扮,坐车到县城去买药。跟以往一样,一路上,他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这一次,高喜泓被几个好事的少年拍了照片,他们一边拍照一边嘲笑他。不久,高喜泓的照片被传到了网络上,上传者把他的照片和其他一些奇丑无比的女人照片组合在一起,组成一个系列,取名为“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高喜泓的照片下面,有文字说明:“辫子细又长”。这组被恶搞的图片非常吸引眼球,短短时间内,高喜泓就变成了网络红人“小芳”!
  
  全家人路入痛苦旋涡
  
  高喜泓的照片上网后,许多跟帖者极尽嘲讽之能事,说的话非常难听,甚至有很多人辱骂高喜泓。还有不少网友断言,这个老汉肯定是想出名想疯了,才想出了这个男扮女装的馊主意。
  对于网络上的喧闹,高喜泓和他的家人毫不知情,他照旧每天穿着女人的装束跑来跑去。“小芳”在网络上的影响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村主任到县城开会时,“小芳”的照片在会场被好事者用幻灯片开玩笑般展示出来,引得与会的人哄堂大笑。村主任觉得很丢脸,回村后。他立即找到高喜民,让他管好自己的弟弟。高喜民非常震惊,由于家里没有电脑,他只好到县城去上网,当他在网络上看到弟弟的照片和众多讥讽谩骂的语言时,他羞愧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高喜民已年近70,对于网络一窍不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高喜民打电话给高敏敏,让她处理这件事。高敏敏闻听消息后,立即来到一家网吧上网一看究竟。这一看,她又羞又气,羞的是照片的主人公真是自己的父亲,气的是网友们的嘴巴太缺德。父亲以前最多只是在县城里出名,现在竟然全国有名了,高敏敏越想越恼火:这还让人活吗?
  高敏敏心知肚明,父亲打扮怪异不是为了出名,而是因为思念母亲。高敏敏决定在网上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请网友们不要再嘲笑父亲。高敏敏原本不会打字,但她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打字,然后在网吧里一下一下地敲击键盘,她试图向网友们解释父亲怪异打扮的真实原由。高敏敏每次都非常真诚地报上自己的身份,然后好言好语解释:“父亲之所以这么打扮,是因为他过度思念母亲,导致了精神残疾……”
  善良的高敏敏以为,她已经出面解释了,网友们肯定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下去。她做梦也没有料到,根本没有网友理会她的解释!大多数网友根本不相信高敏敏的身份,在虚拟的网络上,他们早已不相信任何人。
  高敏敏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她的语言是那么无力,淹没在了排山倒海的嘲讽中。多少次,看着网友们刻薄的言论,高敏敏气得哭出了眼泪,她活了半辈子,没有遇到过这么多 刻薄的人……终于,有人相信了高敏敏的身份,并跟帖留言。高敏敏非常感激,她第一时间给对方留言表示感谢,可是对方很快就在网络上质问她:“我相信你是他女儿,但请你如实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你父亲成名背后的网络推手?你究竟有什么样的利益企图?”
  一开始,高敏敏不明白“网络推手”是什么意思,等弄明白之后,她气得简直要发疯了!网络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让别人相信自己这么难?高敏敏恨不得砸了网吧里的电脑,最后,她大哭着离开网吧。
  刚回到家,高敏敏就接到高喜民的电话,高喜泓照片上网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甚至有无聊者摸清了高喜泓家的地址,特意来到村里专门等在高家门口,非要看看高喜泓本人究竟是什么样。村民们觉得高喜泓丢了全村人的脸,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宽容他了,还有很多村民当着高喜泓的面喊他“小芳”,等他一转身,就骂他神经病…,
  高敏敏知道大事不好,她立刻赶回父亲家中。高敏敏碰到了很多邻居,可是邻居们大多态度冷淡,偶尔有人跟她搭话也只是对她说:“别再让你父亲丢全村人的脸了!”高敏敏无言以对。
  高敏敏发现,父亲的神情大不同前,以往父亲身着女装,脸上总是一副快乐的表情,现在父亲的神情异常呆滞。看到女儿,高喜泓流出了眼泪,他告诉女儿,走上大街他经常被人围观、辱骂,甚至有人打他。“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待我?我不叫小芳,为什么大家都喊我小芳?”高喜泓这样问女儿。高敏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劝父亲少上街,这样就会少受一点刺激。
  高喜泓在家里闷了两天后,趁女儿不注意又偷偷溜到了街上。天黑的时候,高喜泓回到家中,他哭得很伤心。高敏敏知道,父亲一定又受人欺负了。高喜泓告诉女儿,在大街上,好几个少年拉住他,让他看他们手机里“小芳”的照片,他不肯看,挨了他们一顿拳脚……
  高敏敏越来越担心父亲的安危,她给父亲做了一块牌子让他挂在脖子上,牌子上贴着高喜泓扎着小辫的一张照片,下面是三个大大的字——残疾人。可是,这块牌子根本保护不了高喜泓,他照样每天被很多人嘲笑和打骂。高敏敏知道,只要父亲在网络上的照片一天不消失,父亲就会继续被人耻笑。
  高敏敏的丈夫和孩子在河北,他们也因为高喜泓的照片在网络上广为传播而被许多人耻笑。高敏敏一直住在北京照顾父亲,丈夫和孩子对她的意见越来越大,他们赶到延庆,再三要求高敏敏回家。孩子的话说得高敏敏的心都碎了:“妈妈,因为姥爷的事,那么多同学都嘲笑我,我恨死姥爷了,你每天待在姥爷家对我不管不顾,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高敏敏也想回家好好地照顾丈夫和孩子,可是,她不放心父亲呀,万一父亲遇到什么意外怎么办?她含着眼泪,再三请求丈夫和孩子原谅自己,丈夫和孩子失望地离开了延庆,他们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女儿为父亲维权
  
  高敏敏擦干眼泪,她开始联系上传有父亲照片的网站,她在电话里再三向网站的工作人员求情,请求他们把高喜泓的照片删除掉,还父亲以平静的生活。可是,始终没有一家网站愿意删除照片。
  高敏敏非常困惑:不就是一张照片吗,这些网站为何坚决不肯删除?在与一家网站工作人员沟通的过程中,高敏敏在电话里哭了,她说:“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一个做女儿的心吗?如果是你的父亲被这么多人嘲笑,你心里是什么滋味?”网站的工作人员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告诉高敏敏:“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删除吗?这不是一张照片的事。这张照片给网站增加了几十万次的点击量,点击量增加了,广告商就被吸引来了,我们因此而增加了经济效益。你说,这么一张难得的照片,我们会轻易删除吗?不仅我们网站不会删,其他网站也不会删除的……”高敏敏终于明白过来,这些网站是把父亲的照片当成了摇钱树!
  高敏敏再也没有精力跟这些网站交涉下去了,她想到了通过法律途径维护父亲的权益。她主动跟北京市残疾人联合会进行沟通,北京市残联对这起在网络上侮辱残疾人的事件非常重视,他们第一时间指派了律师为高喜泓提供法律援助。申请到法律援助后,高敏敏作。为高喜泓的监护人,以网站侵犯了高喜泓的肖像权为由,将较早刊登高喜泓照片的中国经济网告上了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要求精神赔偿5万元。
  法庭上,高喜泓的代理人表示,该网站未经当事者和其监护人许可,擅自发表原告的照片,并有不当言辞,侵犯了原告的肖像权和名誉权,要求该网站赔礼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失。高喜泓身着女装.亲自走上法庭。庭审过程中,高喜泓情绪激动地指责网站:“你们登了我的照片,我的尊严受到了很大打击。你们把一个残疾人的照片贴在网上,全国人民都能看到,国家法律保护我这样的残疾人,你们却侮辱我,我要你们负责!”被告中国经济网方面则表示,他们没有侵犯高喜泓肖像权的故意,照片是从其他网站转载的。
  法院经审理认为,原告系精神残疾,属于特殊的社会群体,社会应该对这样的群体给予更多的关爱与帮助,而不应对其一些有别于常人的行为进行嘲笑、讽刺,更不应该以此取乐。被告未经原告及其监护人同意,在网站上传载高喜泓的照片,已经构成了对原告肖像权的侵犯。同时,该照片所登载的栏目及相关旁注内容.明显体现出恶搞、嘲讽之意,客观上对原告的名誉造成了损害。据此.2007年6月18日.法院判决被告赔偿原告2万元,并在网站上刊登道歉启事。
  中国经济网对一审判决结果不服,上诉到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北京一中院受理后,多次找双方当事人进行调解,最终双方达成调解协议,被告给付高喜泓175万元,并当庭赔礼道歉。
  第一场官司的胜诉给了高敏敏很大的信心,她发誓,一定要通过法律手段,让那些把父亲当摇钱树的网站付出代价。随后,高敏敏把淘游网告到了北京通州区人民法院。2007年10月,通洲法院一审判决淘游网赔偿高喜泓人民币1万元。
  两起官司的胜诉,提醒了其他的网站,一些网站悄悄地把高喜泓的照片删除了.然而更多的网站上,高喜泓身着女人打扮的照片依然挂在醒目的位置。因为要处理一些家事,高敏敏暂时停止了打官司。但是,暂停并不意味着终止,全家人都支持高敏敏把官司打到底,这其中就包括原来不理解她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告诉高敏敏:“我们原来不知道在网络上被恶搞、被侮辱也可以维权,现在我们懂了,我们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支持你!”听着丈夫和孩子理解的话语,高敏敏非常欣慰。
  2008年春节,高喜泓一家人过得非常轻松。春节刚过.高敏敏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她正在进一步地搜集证据.她将把其他一些上传父亲照片的网站告上法庭。她坚信,她一定能为父亲彻底讨回公道!
  目前,网络恶搞有愈来愈烈的趋势,这让许多无辜的人受到了很大伤害。这种行为充满恶意.它在对公民的名誉造成严重伤害的同时,更会加重患病公民的心理压力和病情。良知告诉我们,对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恶搞,是对社会道德的严重践踏,是对他人人格的肆意侮辱,如此恶搞者,恰恰患有比精神疾病还要严重的道德疾病,他们应该深刻地反省自己!
  针对此案,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的于德华律师表示,这起案件中的网络恶搞行为已经触及法律禁区,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高喜泓,他依法享有的肖像权、名誉权不容任何人侵犯。一句“给点娱乐精神”的戏噱,无法遮掩恶搞始作俑者以及网站的侵权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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