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本蒂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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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岳峰
  
  佩雷•安托万的农庄有条与教堂相连的走廊,挺让人喜欢的。走廊里有个年轻姑娘坐了许久,等待着他的归来。那是复活节的星期天前夜,那天从下午开始,神甫就在听那些明天要过复活节的人们忏悔。他没按时来,但姑娘耐心地等着,松弛地斜靠着在那儿找到的一张大椅子上,透过藤帘看着偶尔路过村街的人们。
  她长得清瘦脆弱,看上去不是很健康,营养不良。灰色的眼中透出幽怨和不安,这倒衬得她的五官精致细雅。她没带帽子,一层巴勒吉纱遮盖住浅褐色的浓密头发。她穿着粗糙的棉制白色长袖衣服和蓝色印花布裙,仅仅遮住已经穿得很旧的鞋子的一半。
  


  她坐着的时候,小心地拉住放在腿上的一包鸡蛋,用大大的方巾扎得很扎实。
  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来找神甫,他已经两次走进院子,甚至到了她坐的地方。第一次,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打了招呼,一声“你好”而已,彼此没多讲一句话。第二次,小伙子还是没找着神甫,便犹豫着要不要马上走。他没走,而是站在阶梯上,褐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远眺河的那一边,往西的方向,看到一片阴沉的云雾正在遮盖太阳。
  “看来要下雨了,”他心不在焉地慢慢说道。
  “农活也做够了,”她用同样的语调说道。
  “但棉花来不及收了,”他又接着说。
  “还有本蒂厄,”她接着说,“也只有今天你才能徒步过去。”
  “这么说你住那儿?”他问道,开始说话以来第一次看着她。
  “是的,在附近,先生。”
   出于礼貌的本能,他没再问下去。但他在阶梯上坐了下去,显然下定决心等神甫。他没再说话,但坐在那儿把阶梯、走廊和身边的柱子仔细打量一番,还把柱子上几片脱落的木片拔了下来,看来木头都要烂到底部了。
  与教堂院子相通的边门发出一声响,表明佩雷•安托万回来了。他忙穿过花园的小径,旁边是高耸繁茂、浓香四溢的玫瑰树。飘动的长法衣和稳稳固定在头上的帽子都使他不高的中年体形略显高一些。开始时他只注意到小伙子,小伙子一看到他也就站了起来。
  “是你,阿泽诺,”他兴致挺高地说着法语,伸出手来,“怎么回事?我整个星期都在等你。”
  “噢,先生;但我知道您叫我来干什么,我刚做完格罗•莱昂家的门,”说着话他身子往后退了一下,从他的动作和眼神可以看出佩雷•安托万注意上了在场的什么人。
  “啊,拉莉!”神甫喊道,他上了走廊,看到藤帘后面的她,“忏悔后你就一直在这儿等待吗?绝对过了一小时了。”
  “是的,先生。”
  “孩子,干吗不去看看村子?
  “村子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她回答说。
  神甫说着话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身旁,两手放松地放在膝盖前。他想知道一下长沼的情况。
  “祖母好吗?”他问,“还像以前那样脾气不好?”他想了想说道:“她这样已经十年了吧?你认识布特兰,他在布洛的邦蒂做事。还有那个齐多瑞夫人。昨天我还问他们:‘她怎么样了?我想上帝忘了世界上这个地方有她。’布特兰回答说:‘不是这样,神甫阁下,上帝和魔鬼都不要她。’”佩雷•安托万天性活泼率直,说着对自己尖刻的言语不禁大笑起来。
  在他说她祖母时,拉莉没回话,双唇紧闭,紧张地扯着红方巾。
  “安托万先生,我是来问──”她说话了,声音低到了没必要的程度──阿泽诺马上退到了走廊远远的一边──“可不可以帮我写一张条子给那边那家店铺的沙特朗先生。我要复活节的新鞋新袜,我带鸡蛋来换。他说过可以,如果他肯的话,我每个星期带一些蛋来,直到鞋子的钱付清。”
  脾气挺好的安托万听了没什么反应,也就照办了。他对一个迫切地想用鸡蛋换鞋子的女孩的焦急心态太了解了。
  她与神甫握了手。这时,阿泽诺听到她起身的声音就转过身来,拉莉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有哀怨的神色。阿泽诺感觉到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她马上就走了。透过藤帘,小伙子看到她过了街。
  “阿泽诺,你怎么会不认识拉莉?她去本蒂厄会路过你家,你肯定经常看到的。”
  “不,我不认识她,”神甫坐下后,小伙子边坐边说,他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路那边的店铺,看到她进去了。
  


  “她是齐多瑞夫人的孙女。”
  “什么?就是那个去年被人从岛上赶出来的齐多瑞夫人?”
  “没错,他们说她偷木头和什么东西,这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们还说她蓄意毁坏人家的财物。”
  “现在她住在本蒂厄?”
  “对,在布洛的地盘,住的是破烂不堪的小屋。她是白住进去的,当地的黑人谁也不愿住那儿。”
  “应该不会是沼泽附近的弃棚吧,就是米雄好多年以前占的那个?”
  “就那儿,一点没错。”
  “那姑娘就和卑鄙的老家伙住一块儿?”小伙子惊讶地喊起来。
  “阿泽诺,老人不好是肯定的。但你能指望一个教堂门槛都没踏过的妇道人家些什么呢?她甚至连孩子也不让去。我可是上门去了。我说:‘齐多瑞夫人,如果你偏要诅咒你的灵魂,那么随你,那是你自找的,一个人有这种权利。’你知道我严肃对待这类型的人时就这样。我又说:‘但是你无权剥夺别人灵魂得到拯救的权利。从今以后,星期天我要看到拉莉去做弥撒,否则你要受审。’我当着她的面挥了一下拐杖。从那以后,拉莉逢星期天必到。但她食不裹腹,你知道怎么回事。你看她衣服破破烂烂的,那鞋子都破成那样了不是?现在她在沙特朗的店里,用她带来的鸡蛋换新鞋子。可怜的孩子!毫无疑问,她被虐待了。布特兰说他觉得齐多瑞夫人还打她,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事,但她祖母怎么待她,她也一声不吭。”
  阿泽诺面善,也显得敏感。听着神甫说话,难过得脸都白了;听到最后几句话,他感觉好像残忍的一击打在自己皮肉之上。
  安托万没再提起拉莉,因为他谈到要交代给小伙子去做的木匠活。详细谈完之后,阿泽诺翻身上马走了。
  一瞬间他就催马飞奔出了村子,然后过了沿河一英里半的地带。随后进了小路,路的当中是一座低矮宜人的小山包,他的家就在那儿。
  阿泽诺拐进小路的时候,看见拉莉的身影在前面。不知怎的,他好像想到会在此见到她。他看着她,就像透过藤帘看她那样。当她经过他的屋子时,他在想她会不会转头看一眼,但她没有这么做。她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家呢?到了家,他没进院子,而是呆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神被钉在姑娘的身上。那身多么破旧的衣服!隔着一段距离,她的身体看上去纤细,孱弱,如同花柄。他一直呆在那儿,直到她过了拐弯处,消失在路上。
  复活节的早上,阿泽诺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堂时,弥撒还没开始。他没有坐到人群中去,只是站到离圣水盆很近的地方,盯着进来的人们。
  几乎每一个进来的女孩穿着都是白色的细软棉布质地的,或者是带着点缀的时髦好看的衣服,或者至少是刚刚浆过的细薄棉布装。她们身上扎着的飘洒下垂的带子和帽子上装饰的花朵都显得鲜艳夺目。有的女孩拿着扇子和质地细软的手绢。大多数戴着手套,身上散发着香粉和香水的芬芳气息,手里提着色彩明快的小篮子,盛着复活节彩蛋。
  另有一个人进来了,除了破旧的祈祷文外没带什么东西。是拉莉,她头上罩着一层纱,穿着染成蓝色的棉布紧身胸衣,就是昨天穿的那件。
  当她进来的时候,他把手在圣水里沾了一下,向她伸出,不过他没想为其他人这么做。他手指触及她的指尖。此时,她身体微微前倾,他也前倾了一下,在圣体前行过深深的屈膝跪拜礼后,就到旁边去了。他不能肯定她认不认得他。他知道她没有看他的眼睛,要不然他感觉得到。
  他对经过身边的年轻女子有点恼火,因为她们身上戴花飘带,而她一无所有。他自己不在乎,但他害怕她感觉得到,于是仔细观察她有没有觉察到什么。
  显然拉莉并不在意。她坐下的时候一脸安然,跟昨天在安托万的大椅子上时一样。她在那儿感觉挺好,有时候她抬眼看看教堂顶上的小小的琉璃,复活节的阳光从此倾泻而下;然后瞧瞧如星光闪烁的烛光;或者看看约瑟和马利亚圣母用树叶遮盖的身影,立于覆盖着复活的耶稣的圣幕旁侧。但她也喜欢散发着春天新鲜气息的姑娘们,或者呼吸教堂的花朵和供香沁人心脾的气息。
  拉莉是最后离开教堂的人之一。她走上从教堂通往大路的那条干净的小路,既开心又好奇地看着在栎树树阴下高兴地分彩蛋的人们。
  阿泽诺也在他们中间,看她一个人沿着小路走下来,他就面带微笑地迎上去,伸出帽子,里面排着漂亮的彩蛋。
  “你一定是忘了拿彩蛋了,”他说,“拿一些我的吧。”
  “不用了,谢谢!”她红着脸回答说,向后退了一步。
  但他还是催她。那时她挺开心,可爱的脑袋伸过来,将帽子托在胸前,面对着这么多漂亮的彩蛋却不知如何挑选。
  他替她挑了一个,粉红色的,点缀着苜蓿叶子图案。
  


  “对了,”他边说边递了过去,“我觉得这个最好看,而且看上去挺结实,肯定是最好的。”然后他嬉闹地拿出一个,一半藏在拳头里,让她试试力度。但她不要,怕把漂亮的彩蛋弄破了。然后她就走了,一眼也没去注意其他的姑娘们,阿泽诺刚才和她们在一起,她们正好奇地看着她。
  当阿泽诺回到姑娘们身边时,他对她们迎头而来的发问一点准备也没有,吃了一惊。
  其中一个问:“你怎么会跟她说话?她是个真正的下等人。”
  “谁说的?是男的说的我就把他的脑袋砸了,”他喊起来,脸都气黑了。姑娘们都听笑了。
  “那要是女的说的呢?”又一个姑娘逗他。
  “那就不算女人。那小女孩那么可怜,还说人家闲话,自己又不知情,算什么女人?”
  他把帽子里的彩蛋倒在附近站的一个小男孩帽子里,转身出了院子,路上没停下来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不管是站在店铺前身着盛装的男人还是骑上马或是上了车的女人,或是成群结队回家的人们。
  他抄了条小路过了一直延伸到镇子另一边的棉花田,走得很快,不久就回到家。家是挺舒服的,有几间房子,开了许多窗户,迎来每个方向的新鲜空气,他的坊子就在旁边。宽阔的一片绿色地带到处点缀着树木,延伸到下面的大路。
  阿泽诺进了厨房,一个和蔼的老黑人妇女正在切洋葱和山艾。
  “特兰奎琳,”他突然说,“待会儿有个女孩会从这里经过,她头上遮着一层纱,穿着粗糙的棉制白色长袖衣服和蓝色印花布裙。你见了她时,我要你到路上去,邀她在凳子上歇一下,问她要不要一杯咖啡。早上我看到她去教堂,她一定还没吃早饭。镇子外到教堂去的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被人请。这么势利看了就让人烦。”
  “你是要我到门口,就直接问她要不要咖啡?”特兰奎琳一脸不解地问。
  “我不管你怎么问,总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特兰奎琳刚把身子探过大门,就瞧见拉莉过来了。
  “你好,”老妇问好。
  “你好,”姑娘回答。
  “小姐,你有没有看到一头长黑斑的黄色牛犊从这条小路跑下去?”
  “没有,我好像看到那儿有头绳子拴住的小牛犊,卧在那儿,那个拐弯处。”
  “那就不是了,我真希望它自己摔到河边,脖子摔断了,那是活该。孩子,你打哪儿来?你看上去挺累的,坐凳子上,让我给你拿杯咖啡。”
  阿泽诺早已急切地准备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牛奶咖啡。他还把大块大块的面包涂上黄油和冻子。特兰奎琳进来的时候他正忙乱地找什么东西。
  “特兰奎琳,还有那半个鸡肉派,昨天还放在食品柜?”
  “什么鸡肉派?什么食品柜?”老妇大声嚷道。
  “就是我们家的食品柜,里面一定还有。”
  “你跟你妈一个样。你那个鸡肉派永远吃不完是不是?切了一部分后我把它扔了,我这人就这样,特兰奎琳就这样。”
  于是阿泽诺只好作罢──还能怎么样呢?──托盘没能摆得像原来想得那样,就送到拉莉那儿去了。
  一想到自己做的事他就紧张得发抖,可他这人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要是猜疑会不会生气?她知道了会不会高兴?她会不会跟特兰奎琳说?还有,特兰奎琳会不会如实转告她的话和她的神情?
  那是星期天,所以阿泽诺没干活。他像往常一样拿了一本书坐到树下看,从依稀传过田野的第一声晚祷告钟声一直看到奉告祷告钟声响。从头到尾如此!他翻了许多页,但不知所云。他用铅笔在每页边缘涂涂画画,写满了拉莉的名字,同时还一直念叨着。
  又一个星期天,阿泽诺看到拉莉在做弥撒──这是又一次了。有一次他和她一起走,引她走穿过棉田的近路。她那天很开心,还告诉他她要去工作──她祖母肯了。她要和布洛的手下一起去掘地。他求她别去,她问为什么,阿泽诺说不上来,便转过身去不好意思地猛拔沿着栅栏长了多时的花。
  后来,他们停下来,她要从田野跨过栅栏走上小路。他想告诉她不远处就是他的家,他们可以看得到;但他不敢说,因为那天早上她肚子饿,他给了她东西吃。
  “你说你祖母要让你工作?本来一直不肯是吧?”他想问她关于祖母的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怜的祖母!”她回答说,“大多数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有时候她会说我还不如黑奴,于是强迫我去干活。然后又说我会成一个暴民,像个疯子,于是就不让我动。好像我动一下她就会把我杀了。她只想到林子去,一去就是白天晚上一整天。她头脑不对劲。可怜的祖母,我知道她有问题。”
  她说话的声调很低,说着话身上直发抖,仿佛字字都给她造成痛苦。对她的显而易见的痛苦,阿泽诺是完全可以感受到的。他想对她说些什么或为她做点什么。可她在身边时他嘴巴、手脚便不听使唤,只有脉搏仍在跳动,和她在一起时心脏好像要跳到嗓子眼。看着她瘦小的身躯,褴褛的衣裳,阿泽诺觉得她太可怜了。
  “拉莉,下个星期天我在这里等你,”阿泽诺说道,两人之间隔着栅栏。他觉得自己挺大胆的。
  但下个星期天她没来,既没在小路约定的地方,也不在做弥撒的地方。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对阿泽诺来说就像一场灾难。下午很晚的时候,他再也承受不了心烦意乱,就到佩雷•安托万那里去了,隔着栅栏,他探过身子,看见神甫正从另一边的玫瑰中拣蛞蝓。
  “本蒂厄的小女孩今天没来做弥撒,”阿泽诺说,“我想是不是她祖母忘了你的警告。”
  “不是,”神甫说,“我听说那孩子病了。布特兰告诉我前些天她在田里劳累过度,后来就病了,一病就是好几天。明天我去看看她,要是今天行今天就去。”
  神甫说的话里,阿泽诺听到或听懂的就是“那孩子病了”。他转身下定决心走了,就像一个经过一番没有意义的犹豫的人突然打定主意一样。
  他经过自己的家,却一点也没去注意,好像与他无关似的。他走下小路,进了林子,那天就是在那里看着拉莉走的。
  这里一片树阴,因为太阳西下,浓密的枝叶透不过一缕余光。
  现在他走上了去拉莉家的路,搞不懂为什么以前没来。他常去村里、街坊的姑娘那儿,为什么就没到她家?答案在心中埋得很深,自己还弄不清楚一半。他害怕,怕面对她不幸的生活,不知道该如何忍受。
  但现在他终于去了,因为她生病了。他将踏上记忆中年久失修的门廊。齐多瑞夫人肯定会问他的来意,那时他就说神甫让他来看看拉莉。不,干吗把神甫拖进来呢?他蛮可以勇敢地站在那儿说:“齐多瑞夫人,我听说拉莉病了,我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她。”
  当阿泽诺到达拉莉住的地方时,天光已然逝去。日落之后很快是一片昏暗,高大的橡木枝悬垂着厚实的一层苔,东方的天空上一轮圆月泛着明亮的光,相印衬出奇异的轮廓。长沼那边的沼泽地万籁齐奏,低沉而轻柔。而小屋里则是死一般的寂静。
  阿泽诺不止一次敲着门,但紧闭的门内毫无反应。最后他走向开在土墙上、还没有上釉的一扇小窗,看到里面固定着粗糙的蚊帐,他又向屋子里打量了一番。
  他通过斜透过窗户的光线看到拉莉躺在床上,但她没看到阿泽诺的踪影。“拉莉,”他轻轻地喊着,“拉莉。”
  姑娘的头轻轻在枕头上动了一下。他大着胆推开门走进去。
  破烂不堪的床上铺着满是补丁的印花布。拉莉躺着,一件衣服只是半遮着孱弱的身体。一只手压到枕头下面,另一只手空着。他碰了一下她的手,手非常热,像火一样,头也是。他跪在她旁边的地上啜泣,喊着她,说她是他的爱、他的灵魂。他求她和他说句话──看看他。但她只是语无伦次地说田里的棉花都快变成灰烬了,庄稼叶烧了。
  看到这样,他既充满爱意又难过,但也恼怒。他冲自己,也冲佩雷•安托万,还有种植园和村子里的人发火,因为没人照管她,任一个身子弱的姑娘受此折磨,死了都没人知道。因为她一直没吭声──她从来没有大声抱怨过──人们便觉得她吃得消。
  但人不会都是没心没肺的,总有一个有耶稣精神的。佩雷•安托万会告诉他这人是谁,他将把她带到耶稣的光之中──离开死亡的氛围。他急不可待地要与她同往。他想着再耽误一分钟都是对她生命的威胁。
  他把遮盖在拉莉裸露的四肢上粗糙的被褥折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她没有反抗,只是把手从枕头下抽出来时有点勉强,这时她手指无力却紧握着的是他给她的漂亮的彩蛋。他兴奋地轻喊了一声,因为心中完全感悟了,这对他来说意义如何重大。她就是搂在他脖子上几个小时告诉他她多爱他,也不会比此情此景让他体会得更真切。阿泽诺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他们紧拴在一起,让他们心贴心,融为一体。
  没必要挨家挨户求人家接受她了,她是他的了。他知道她的归宿何在,知道谁家让她歇息,谁来保护她。
  于是阿泽诺怀抱着拉莉,穿过森林,步履健如豹。走着走着,有一次听到远处齐多瑞夫人拾柴火时恐怖的低吟声──大概是对着月亮吧。
  看到清爽的山泉滴落岩间,阿泽诺停了下来洗洗拉莉的面颊、双手和前额。他没吻过她一次,但此时他感到一阵害怕,因为她不知道他是谁,他本能地将嘴巴贴上干燥灼热的双唇。就这么贴着,直到他嘴唇里健康的湿气使她的嘴巴也像他的那样柔软。
  此后,她认出是他了。她没告诉他,但僵硬的手指松开了复活节的玩具。彩蛋掉在地上,她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明白了。
   “紧紧守在她旁边,特兰奎琳,”阿泽诺把拉莉放在自家的沙发上后说道,“我先去找医生,然后去找佩雷•安托万神甫。但请他可不是为了办丧事,”他看到特兰奎琳一听说神甫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时连忙补了一句,“她会活下去的,特兰奎琳,你觉得我会让我妻子死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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