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形态、场景与满足: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用户使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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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以移动应用“微信读书”“微信听书”为中心,围绕“内容”“形态”“场景”“满足”四个角度,对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用户使用现状进行量化与质化结合的实证研究,并在此基础上对有声书传播的问题与发展进行讨论。目前移动新媒体有声书传播包含“AI语音—文字有声化”“真人语音—口语传播”两种声音与表达形态的对位,用户对二者的使用基本相等;用户收听内容以文学类为首,整体“重文轻理”,且内容大多与用户自身职业(专业)无关;夜晚的卧室与白天的家庭起居空间为主要传播场景,“时间管理满足”“情感满足”“身体满足”“知识满足”“经济满足”构成有声书用户主要的使用满足。总体来看,内容的有限性、场景的封闭性、传播的交互性和声音的艺术性是移动新媒体有声书在未来发展中面临的四个重要问题,有声书的发展能否迈入新时代,取决于实践对这四个问题的回应与创新。
  [关键词] 有聲书 AI 时空场景 听觉美学 知识传播
  [中图分类号] G23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5853 (2021) 05-0031-10
  [Abstract] Focusing on two mobile Apps“WeChat Reading”and“WeChat Listening”, this paper conducts a quantitative and qualitative empirical study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mobile new media audiobook users from perspectives of content, form, scene and satisfaction, and discusses the problems and development of audiobook communication on this basis. At present, the communication of mobile new media audio books contains two counterpoints of voice and expression: “AI voice - text audio”and“real person voice - spoken language communication”. Users use the two basically equally. Users listen to the content of literature, the overall “emphasis on the text, light theory”, and most of the conten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the user’s own occupation(professional). The bedroom at night and the family living space during the day are the main communication scenes, and“time management satisfaction”, “emotional satisfaction”, “physical satisfaction”, “knowledge satisfaction”and“economic satisfaction”constitute the main use satisfaction of audio book users. In general, the limitation of content, the closure of the scene, the interaction of communication and the artistic quality of sound are the four important issues facing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mobile new media audio books. Whether the development of audio books can enter a new era depends on the response and innovation of practice to these four issues.
  [Key words] Audio books AI Space-time scene Auditory aesthetics Knowledge dissemination
  1 引 言
  移动数字时代的阅读不仅延伸了纸质阅读,还融合了广播媒介,移动新媒体有声书正处于蓬勃发展的态势。但迄今在新媒体的发展中,“声音”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或者说仍有巨大空间尚待开垦。从莱文森(Levinson)的“媒介进化论”理论看,媒介进化的规律在于复制真实世界中“前技术的”或是“人性化”的传播环境[1],作为“前技术传播”语境下必不可少的有声语言及其听觉传播,在网络新媒体与智能媒体中将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有学者提出“‘声音’在未来传播中将回归主流介质”的观念,在网络新媒体与智能媒体环境中,声音作为传媒业人工智能技术的“第一入口”,将使印刷术发明至今的“视觉本位”的文明再度向听觉中心转变,将“脱部落化”时代的人们重新拉回“部落”[2]。也有学者指出“声音作为下一个平台”,强调了智能语音新闻报道及智能语音界面的重要实践价值[3]。
  作为新媒体时代新近的传媒应用与传播现象,有声书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媒介经营管理领域,大体勾勒了有声书发展的现状与问题,提出了部分策略与路径,但实证研究与受众研究匮乏,虽然有涉及喜马拉雅FM、荔枝FM、蜻蜓FM等平台的用户研究,但有声书产品只是这些应用平台中的一部分,欠缺专门针对有声书用户使用的实证研究。另外,随着人工智能语音技术在传媒业的发展,有声书已成为除新闻播音外AI语音最重要的应用领域,“AI+有声书”将使有声书的发展进入到一个新阶段,随之将产生诸多有待研究的传播问题。本研究围绕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用户使用现状对有声书传播问题进行讨论,所聚集的问题为:智能媒体与口语传播背景下如何界定与分类“有声书”这种传播活动?国内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媒介使用现状如何?有声书使用的主要群体、内容、形态与特点是什么?基于新媒体场景传播理念,有声书传播的主要时空场景是什么?在使用与满足视角下,用户的移动新媒体有声书使用获得了何种满足?   2 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移动应用“微信读书”是国内最大社交媒体“微信”旗下的产品,依托“微信”的庞大用户基础、社交网络与品牌效力,现已成为国内移动新媒体有声书领域的主要应用之一。相比喜马拉雅FM、荔枝FM等网络广播类App而言,“微信读书”专攻于书籍,所收录的书籍类目在当下国内各类有声书App中比较齐全。“微信听书”是“微信读书”的系列产品,于2020年12月上架,其功能是将原“微信读书”中的有声书内容单独划出,以形成专门化的有声书App,目前两款应用皆可收听有声书。
  本研究以“微信读书”与“微信听书”为个案进行量化与质化结合的实证研究。首先,采用网络问卷调查法,以研究者的社交媒体圈为中心初次发放,再基于雪球抽样的二次发放与多次发放,收集问卷至500份时截止。问卷题目均为事实型问题,选項均为单(多)项填空,不涉及评价与量表问题。内容包括用户性别、年龄、学历等个人基本情况,收听有声书的内容、形态、时空场景及社交互动行为等20个问题,对数据的分析采用描述统计方法呈现。其次,对18名有过有声书收听经历的人士进行单独半结构化访谈,访谈主题围绕用户收听有声书的需求与满足及其子问题展开。最后,采用质化研究方法对访谈资料进行分析,归纳有声书用户的使用满足。
  3 概念界定:移动新媒体中的两种有声书
  3.1 两种表达:口语传播与文字有声化
  既有研究大多根据传播媒介、生产主体、内容、版权等对有声书进行区分与归类,笔者认为,还有必要从“书面语”与“口语”这两种表达形式的视角对有声书进行划分,这对于有声书及新媒体语音传播的后续研究具有一定意义。当下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表达形式可以分为口语传播与文字有声化两种类型:口语传播的有声书指在书籍原文的基础上,由朗读者加入口语化表达或重新编辑后形成的产品;文字有声化的有声书指严格忠实于书籍原文,逐字朗读的有声书产品。
  口语与声音本不是同一概念,也不是一个层面的概念,厘清二者的关系,应建立在对“文字”“声音”“口语”“书面语”四个概念的关系之上。回顾人类历史,传播实践中存在“文字的口语”“文字的书面语”“声音的口语”“声音的书面语”四种类型,其中“口语”与“书面语”是基于语言层面的划分,“文字”与“声音”是传播形态、信息接收通道(视觉、听觉)及媒介层面的划分,四种类型均可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实践案例,见表1。在图书出版发行领域中,除少量、特定的以口语写作而成的书籍外,绝大部分书籍是由书面语写作而成,有声书的本源来自“文字的书面语”。当“有声”作用于“文字的书面语”之上后,就产生了逐字逐句朗读的“书面语声音”与二次创作的“口语声音”两种不同类型的产品。但即便是“口语传播”形态的有声书,也属于沃尔特·翁(Walter Ong)所言的“次生口语文化”,是基于文本逻辑、修辞技巧之上的口语,并非是纯粹的口语[4]。
  3.2 两种声音:真人语音与AI语音
  随着智能媒体时代的到来,有声书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即真人语音与AI语音,这两种不同的声音也代表两种不同的传播主体。与网络时代其他内容生产类似,有声书的真人语音生产分为职业生产与社会生产,对应的生产主体有专业播音员、AI和自媒体。除真人语音外,AI语音在有声书生产中已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微信读书”便采用AI语音技术实现了全部电子书籍的有声化,包括男声与女声两种音色选项。
  传媒AI语音的优势与劣势都很明显。与传统的有声书制作、纪录片与广告配音以及其他各类传媒有声语言的生产需要耗费较高的费用和时间相比,AI语音具有“全天候生产”“极速生产”“低成本生产”三大优势,但也存在情感缺陷、音色同质化、生产版权等问题。但从发展前景看,新闻播报与有声读物仍将成为AI语音今后的主要阵地[5]。以“微信读书”为代表,AI语音和真人语音分别对应了上述两种有声书的表达形态,即“AI语音—文字有声化”“真人语音—口语传播”,这种声音与表达的对位非常契合两种声音与两种表达形态的内在特质,具有继续普及与发展的价值。
  4 实证分析: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用户使用
  本次调查共收集问卷500份。从地理分布看,问卷来源于14个省市,最多的是陕西(40%),其次是广东(10%),第三是湖北、山东和四川(均为6%),第四是云南、浙江、河南、山西、吉林和江苏(均为4%),最后是上海(2%)。从人口统计特征看,女性用户410名(82%),男性90名(18%),年龄以18—25岁占比最多(80%),学历以本科(72%)和硕士(18%)居多。调查中有230人使用过“微信读书”或“微信听书”的有声书(46%),150人表示虽未使用过“微信读书”或“微信听书”,但使用过其他网络有声书软件(30%),例如喜马拉雅FM、荔枝FM、蜻蜓FM、猫耳FM等,另有120人从未使用过网络阅读或收听软件(24%)。整体来看,网络读书与听书的传播方式在我国年轻人与高学历群体中具有较大规模,“微信读书”与“微信听书”也具有相当大的市场空间。在使用过“微信读书”或“微信听书”的用户中(N=230),男性用户53名(23%),女性用户177名(77%),98人对于阅读文本与收听有声书两种方式并重(42.6%),90人主要使用阅读(39.1%),42人主要使用收听(18.3%)。172名用户收听有声书的数量在10本及以下(74.8%),43名用户收听过11—50本有声书(18.7%)。收听时长以11—50小时占比最多(47.8%),其次为10小时以下(34.8%)。可以看出,声音在书籍的网络传播中已成为一种重要形式,起步较晚的有声书与数字阅读的使用差距并不遥远,但目前有声书的用户黏性与使用深度不高。
  4.1 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用户的收听内容与形态
  本次问卷对用户收听有声书的内容进行了调查(N=230),以《中国图书馆图书分类法》为标准设置多项选择题。调查显示,文学(含网络文学)类书籍位居有声书用户使用的榜首,65.22%的被调查者选择了这一类目,其次为文化、教育、综合类、语言文字、马列主义、政法、艺术等人文与社会科学类书籍,自然科学及专业性较强的书籍比重明显较少(见图1)。此外,91.3%的用户表示收听有声书的内容与职业(专业)无关。   对用户收听有声书形态的调查包括声音形态、表达形态和出版形态,声音形态分为AI语音与真人语音,表达形态分为文字有声化与口语传播,出版形态分为正式出版书籍和网络读物。从声音形态与表达形态看,收听“AI语音—文字有声化”“真人语音—口语传播”的用户比例基本相同:主要收听AI语音的占39.1%,主要收听真人的占52.2%,二者比重相同的占8.7%;主要收听原文朗读的占36.9%,主要收听讲书、说书、书评、广播剧等口语传播形式的占54.4%,二者比重相同的占8.7%。出版形态方面,用户更多偏向于正式出版的书籍而非网络读物,主要收听正式出版书籍的用户占69.6%,主要收听网络读物的用户占13%,认为二者比重相同的占17.4%。
  新媒体传播较之传统媒体具有更强的互动性,但有声书传播的反馈与互动性不高,73.9%的被调查者表示不会对有声书进行在线评论,且69.6%的被调查者表示不会将有声书进行在线转发或分享给亲友。对于用户获悉与选择有声书的渠道(多选),平台推荐(52.2%)、工作与学习需要(47.8%)及个人兴趣(43.5%)位居前三,亲友推荐占比极少(13.4%)。此外,56.5%的用户表示在收听有声书时会同时伴随文字阅读,即边听边看,87%的用户认为收听有声书是一种“听觉享受”,超过一半的用户表示对有声书的内容与声音同样看重。
  4.2 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传播场景
  “场景”在不同学科、视野与著作中具有不同的含义。城市社会学领域中,凯文·林奇(Kevin Lynch)将“场景”看作“此地何时”,即时间、地点与行为的结合[6]。西尔(Silver)和克拉克(Clark)认为“场景”一词的含义具有特定活动、地点特质与美学意义三种指向[7]。从媒介与技术的视角看,斯考伯(Scoble)和伊斯雷尔(Israel)提出了移动设备、社交媒体、大数据、传感器和定位系统这五种构成场景的技术[8],基于此,国内有学者提出场景是“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事物间,乃至人与智能机器等人工物之间……进行多方互动的数字化情景”[9]。以“微信读书”和“微信听书”为代表的移动新媒体有声书应用具备移动性、社交性、人工智能等多种智能媒介属性,用户的有声书使用行为达成了人与人、人与事物、人与环境的交互。无论是城市学者凯文·林奇,还是英尼斯(Innis)等媒介环境学派的学者们,都将时间与空间看作人类传播活动的重要与基础的要素,国内学者胡正荣也指出“场景匹配不仅涉及空间维度,还涉及时间维度”[10],因而本研究将基于时空关系维度来诠释有声书的传播场景。
  基于“时空场景”的构架,本次调查设置了“您收听有声书的主要时间段”和“您收听有声书的主要地点”两个多项选择题目,将时间划分为清晨及早餐(6:00—8:00)、上午(8:00—12:00)、中午及午餐(12:00—14:00)、下午(14:00—18:00)、傍晚及晚餐(18:00—20:00)、晚上(20:00—24:00)、午夜(00:00—6:00)七个时段,将地点划分为户外公共场所、室内公共场所、交通工具、家庭起居空间、卧室、浴室与卫生间六类地点。
  将所收集数据中的时间与地点进行对位后发现,有声书传播的两大主要时空场景分别为:从晚上20:00至第二天早晨8:00的卧室和从上午8:00至晚上20:00的家庭起居空间,见图2。相比家庭空间,公共场所中的有声书使用情况较低,只在上午的户外公共场所这一处场景中得到了高频选择。从地点的角度看,除家庭空间外,交通工具也是收听有声书的主要场景,覆盖时间范围广泛,其中上午和下午的两个时段更为突出。从时间角度看,上午和午夜是有声书传播的两大主要时间段,其中上午时间段内的传播空间更为广泛。选择频率最低的地点是浴室与卫生间、室内公共场所,选择频率最低的时间段是中午及午餐时间。
  将有声书的收听内容与时间段进行关联后发现,位居阅读类目榜首的文学(含网络文学)类书籍在午夜的阅读率最显著,其次是午间和晚上,而上午却是文学书籍的空缺段,见图3。哲学类书籍在午夜和上午的收听率最高,语言文字类书籍在午夜、上午与下午的收听率最高。相比上午而言,下午与夜间收听的书籍类目更为丰富,相对“小众”的书籍主要集中在傍晚18:00至晚上24:00间。
  4.3 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使用满足
  在揭示有声书的用户使用行为与传播场景的基础上,为获悉有声书用户的使用满足,本文采用质化研究方法的深度访谈获取经验资料,基于问卷调查中有声书用户的主要年龄范围及男女性别比例,选择18—25岁间男性4名、女性14名作为访谈对象,见表2。之后使用NVivo12质化分析软件对访谈文本进行整理、分析与编码,总結出有声书用户的使用满足。分析过程先使用前12位受访者提供的资料进行概念提炼,再用后6位受访者的资料进行检验,到达理论饱和。
  通过对11650字符的访谈资料的质化研究,归纳出10个一级编码(AI—A10)、5个二级编码(B1—B5),见表3。二级编码概念对应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五种用户使用满足类型:时间管理满足、情感满足、身体满足、知识满足和经济满足。既有研究中提到的“娱乐性”在本研究中并未发现[11],可能因为娱乐性在既有研究中作为问卷题目测量的指标,得到了用户被动的评价,而当用户在访谈活动中主动告知信息时,娱乐性就未明显呈现。
  时间管理满足(B1)指有声书使用得到了节省时间、利用时间、管理时间的价值。一方面,许多用户表示收听有声书是为了有效利用日常生活中的碎片化时间(A1),使生活更加充实;另一方面,有声书使用的便捷性(A2)大大缩短了获悉书籍信息需要的时间,不仅收听行为可以随时随地进行,而且听者还可以更快地进入收听阅读的状态。
  情感满足(B2)传承了广播媒介的功能,本质上来源于声音具有的美学价值。本次研究发现,部分受访者将收听有声书作为一种逃避现实、缓解焦虑的途径(A4),也是一种填补孤独、寂寞的方式(A3),用户通过收听有声书达成了心理层面的情感满足。   有声书使用不仅改变了信息传播的方式,同时更改变了身体参与传播的状态,身体满足(B3)构成有声书的使用满足之一。西尔和克拉克在城市社会学的研究中曾提出场景具有“舒适物”价值[12],有声书对于读者而言也成为一种舒适物(A5),例如收听可以消除长时间阅读手机屏幕的眼部疲劳,卧床收听的身体姿势也满足了身体的舒适感。此外,习惯于睡前收听有声书的用户不在少数,有声书使用起到了助眠(A6)效果。
  有声书的内容具有知识性,基于内容本身的价值可以达成知识满足(B4)。部分用户表示收听有声书是为了目标性学习,例如备考、专项研究等,还有一类用户则是基于广泛性的知识获取而收听有声书(A7),旨在提升自我的文化水平、开拓视野(A8)。
  现阶段“微信读书”与“微信听书”中的有声书以免费为主,尤其是书籍的AI朗读全为免费,免费(A9)与低廉(A10)构成了用户有声书使用的经济满足(B5)。尽管有部分受访者表示,为高品质内容会选择付费,但性价比仍然起着基础性作用,付费有声书只有采取低廉价格才能得到市场接纳。
  以上几类使用满足类型并非彼此孤立,在传播实践中往往是组合共现的,后续研究可以采取实验法或评价型问卷进一步测量有声书使用满足指标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的权重。
  5 讨论:用户使用视角下有声书传播的问题与方向
  5.1 通俗、情感与理性:有声书能否担起知识传播的重任?
  很多研究认为有声书具有多重知识传播的功能[13],然而现实并非如此乐观。本研究发现,用户收听有声书的内容以文学(含网络文学)类书籍为主,尤其注重内容的感性价值,专业性、学理性较强的书籍收听状况不理想,呈现极度“重文轻理”的态势。知识传播在有声书中面临的困境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第一是用户因素,用户使用有声书的需求更多在于休闲放松,将有声书看作一种居家出行场景中的生活方式,有时甚至是安神助眠的工具。第二是生产端因素,现阶段“微信读书”中的语音生产者以AI语音和自媒体人为主,二者的有声语言生产水平较低,难以驾驭难度较高的内容。目前“微信读书”中的AI语音在汉语内容的理解层面基本不存在障碍,也具备一定的重音、停顿处理,但仍旧无法避免少量的语音错误、整体语流的机械感与情感缺乏,尤其在英文的语音合成方面明显不足,甚至难以提供基本的语意识别。第三是文本因素,通俗类、情感类内容在叙事上更容易被理解,受生产端质量水平的影响较小,而专业性、学理性较强的书籍,尤其是理、工、医、自然科学等书籍中涉及的专有词汇、公式、符号、图表等较多,这对于声音这种传播形态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挑战。
  有声书的发展是否能够走向深度?何以走向深度?有声书传播同时包含了理性与感性的双重价值,发掘理性价值是促进有声书知识传播的根本要义。首先,有声书的内容生产必须基于和实体书籍的关联,尤其要建设经典书籍在有声书领域的“主力军”地位,在“口语传播”与“文字有声化”二者间,应以“文字有声化”生产为基础,进而发展二次创作的内容。在有声书产业发展初期,不应过分抬高口语传播的地位,反而应谨慎看待“去精英化”的口语传播,须严格控制与把关自媒体原创有声书的生产主体与内容,避免新媒体有声书质量的下滑和生态的混杂。一些研究提出的打造有声书品牌、转化盈利模式等实践策略值得参考[14],在垂直型、品牌化的内容生产中,有声书创作主体的专业性可得到不断提升;在“内容为王”“内容付费”的盈利理念下,高质量内容将得到市场的更大重视。其次,本次问卷调查显示57.8%的用户有过在收听有声书时伴随文字阅读的经历,阅读与收听并不是完全孤立分隔的两种行为,还存在第三种视听方式—边读边听。与传统广播的“伴随式收听”不同,这种视听方式融合了听觉与视觉两种信息接收通道,并将二者同时作用于媒介内容之上。“视听同步”的传播现象可以证明,实体书籍、数字阅读与移动新媒体有声书三者能够彼此勾联,以“套餐”形态投入市场,由此可以开发更多形态的应用产品。第三,扩展有声书的场景将有助于提升有声书的知识传播能力,本次调查显示有声书的收听场景主要是在夜晚的卧室与白天的家庭起居空间,有声书的应用不能仅局限于作为“舒适物”的居家场景,还应继续拓展可供专注型阅读、深度阅读的有声书收听场景。
  5.2 声音、表达与艺术:有声书能否重构网络时代的听觉美学?
  声音作为一种信息载体,除了声音内容的价值,声音形态本身是否也具有价值?声音除了媒介性,是否也具有艺术性?答案是肯定的,正如麦克卢汉(McLuhan)那句“媒介即讯息”的经典论断,对声音的研究不能仅关注其承载的信息,而应回归媒介本身。如同文字符号构成的书法艺术、色彩与线条符号构成的绘画艺术一样,声音符号依据不同的表达方式也会体现不同的审美价值。朗读与朗诵作为一种艺术实践形式在我国已基本得到公认,在學理上,张颂在《朗读美学》等著作中也系统阐明了汉语朗读的艺术性与美学价值[15]。声音的艺术性与书法、绘画的艺术性一样,都无法脱离符号承载的内容,但内容也绝非是一部有声书产品的全部价值所在。本研究问卷“您更关注有声书产品的内容还是声音”一题中,大部分被调查者认为“二者比重相同”,只有少量受访者认为更关注内容价值,此外87%的问卷表示“收听有声书属于一种‘听觉享受’”。也正是因为有声书具有听觉审美价值,有声书使用中的情感满足才得以成立。
  文字书写的艺术随着印刷术的诞生与工业化的生产逐渐脱离日常生活、走向小众,声音生产的工业化时代(AI生产)已拉开序幕,在对艺术性的冲击上,AI语音与印刷术将在传播史上扮演同样的角色。因制作成本、周期等因素,专业与职业的有声书生产者并不能满足人类社会对海量书籍有声化的需要,近年来AI语音在传媒业的应用便如同数百年前印刷术的诞生,随之而来的大面积取代真人语音的态势已然不是危言耸听。网络时代传媒社会性生产同样冲击着声音的艺术性,长此以往,民众对于有声语言艺术的审美标准也会发生改变。由于传统职业播配音员的有声书生产远远不能满足社会需求,势必将有更多的声音自媒体人进入有声书市场。目前在网络新闻播报、短视频等领域中,听觉审美标准已经开始发生转变,但这种改变究竟是好是坏,尚不能轻易给出价值判断。   未来网络时代的听觉美学将有两种可能的重构方向。其一,随着人工智能语音技术自身的不断发展与突破,现阶段仍被争议的人工智能艺术将被认可,高水平的强人工智能或将拥有艺术创作主体的身份。已有研究显示,在信息接收的短时记忆效果层面收听AI语音同阅读文本间不存在显著差异[16],甚至受众对AI语音新闻的喜爱度与信任度同职业播音员的新闻播报间也不存在明显差异[17]。尽管AI由于本体是机器而受到与生俱来的偏见,但目前传媒领域的AI语音不仅已具备信息接收的基本功能,AI朗读的质量水平也已高出许多网络自媒体人[18]。其二,推广全民朗读是一种可行的路径,虽然现阶段社会化生产的语音艺术性与审美价值较低,但是在全民朗读的推动下,对有声语言艺术与听觉审美的意识可能被唤起,声音内容的社会性生产也会越来越关注声音本身的价值。
  5.3 用户、互动与社交:有声书能否成为社交媒体的新端口?
  基于网络新媒体的互动属性,用户不仅对新媒体的使用具有极高的自主选择权,还可以与传播者及其他用户进行互动,达成社交功能。网络读书已经成为一种新型的社交媒体端口,“微信读书”依托的社交媒体平台以及使用中的标注、评论、转发、排行榜等多种功能,使之已兼具社交媒体的功能。但是网络阅读的人机交互、人人交互仍然主要停留在“阅读”与“文字”层面,虽然有声书的传播形态也内置于“微信读书”之中,但基于有声书与“声音”的社交互动尚未形成。有声书的形态是声音,目前的网络阅读App尚无法做到对声音进行标注、评论或转发,也无法达成“讲述者—听者—亲友”之间的多向语音互动。问卷调查也显示,绝大部分用户不会将有声书转发给亲友,在选择有声书的各类渠道中,亲友推荐占比最低,整体上看,收听有声书仍然属于一种单向传播与封闭式传播的过程。如果“声音”会成为未来网络传播的主要介质,那么“声音”就不能仅仅依附于文字,基于“声音”所延展开的各项社交功能更要摆脱文字的束缚。只有建立以“声音”为介质的信息传播、传受交互、用户社交等多种互动功能,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发展才可以打通社交媒体,迈向一个新的阶段。
  以有声书为端口的社交是否能够与城市公共空间的交往相联系也是一个具有时代意义的课题。本次调查显示,收听有声书的主要空间是卧室与家庭起居空间,户外与室内公共空间都不是收听有声书的主要地点,可见,现阶段有声书的传播仍然是私人化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有声书不具有与公共空间、社会交往相联系的可能。本世纪初,西方的文学与艺术领域产生了名为定位叙事(Locative Narrative)的城市传播创意活动,打通了声音、口语、故事、定位、社交、网络、城市等多种要素,声音的故事在定位叙事项目中实现了公共空间的传播与社会交往的功能,这可为有声书未来的发展提供启迪[19]。例如图书馆、博物馆、文创小镇等城市文化类公共空间都具有提供有声书传播的可能。目前,新媒体有声书的发展仍处于初期,有声書的“2.0时代”将会基于场景的开拓而打造出新型的有声书产业,有声书传播的功能也将得到进一步延伸。
  6 结 语
  移动新媒体有声书的传播具有极强的实践意义与社会价值,无论与网络新媒体和智能媒体的发展,知识传播和全民文化水平提升,还是与听觉美学和新媒体艺术的转型,都具有密切关系。移动新媒体有声书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与可能,内容的有限性、场景的封闭性、传播的交互性、声音的艺术性是移动新媒体有声书未来发展中将面临的四个重要问题,有声书发展能否迈入新时代,取决于实践对这四个问题的回应与创新。
  本研究在描述统计与质化研究中涉及的诸要素可成为后续深入研究的指标,从用户的心理认知、态度等层面进一步探究用户使用中各变量间的相关性,从而为有声书发展的实践不断提供科学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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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稿日期: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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