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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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 醉 月亮升起来了 老槐树忽闪着满身光明 父亲坐在树下,小木桌油亮 母亲收拾了碗筷,酒壶已空,酒杯尚满 一朵槐花落在酒杯里。父亲端起来 看了看那朵槐花,一口闷下去 父亲坐着睡着了。风吹落更多槐花 落在他的黑裤子上,落在他的白衫子上霜 降 到了这一天 什么都想明白了。没有最好 也没有更好 时令一路走来,献出雨水 小满、芒种、大小暑 终究挡不住北风,寒露过后 是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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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 醉
月亮升起来了
老槐树忽闪着满身光明
父亲坐在树下,小木桌油亮
母亲收拾了碗筷,酒壶已空,酒杯尚满
一朵槐花落在酒杯里。父亲端起来
看了看那朵槐花,一口闷下去
父亲坐着睡着了。风吹落更多槐花
落在他的黑裤子上,落在他的白衫子上
霜 降
到了这一天
什么都想明白了。没有最好
也没有更好
时令一路走来,献出雨水
小满、芒种、大小暑
终究挡不住北风,寒露过后
是霜降
上苍早就安排好了
很多事情都像这节气,始于立春
终于大寒
我在街角拐弯处踩到一只扣子
街角拐弯处,踩到一个小东西
硬硬的,是一只暗红色的小圆扣
突然有一丝不安
这应该是一个女孩子衣服上的扣子
怎么走到这里就掉了呢
我更加不安起来
这颗扣子是女孩子领口处的
还是衣角处的呢,最好是女孩子袖口处的
最好是女孩子自己不小心碰掉的
掉了扣子的女孩子最好没哭
云似故人来
太白了。在绿油油的草原
一丈高,不,是一米高的地方
大片大片的云朵,就要落下来
为兴安岭戴上帽子
我盯着一朵云。它远远地
向我飘过来,像一个失散了多年的故人
他敢过来,我就打他一拳
问问他,这么多年他去哪儿了
照 镜 子
越来越不敢照镜子
怕突然看到,镜子里坐着母亲
她像我看着她一样
看着我,不说话,不笑
只惊愕地睁大眼睛
像也很害怕,突然看到了我
常年在外,我能做的
就是一点点,长成母亲的样子
风 来 了
风无声吹,我注视一群蚂蚁
屋檐下有巢穴。更大的风就要到来
更大的,无常的事物,注视我
我动了搬石头的念头
风助我力,就像无常的事物搬动高山
召唤雨季,种子长成玉米、大豆
在风中,越来越警觉
手里的细微之物,速度都快得惊人
一些落地的声音,又轻又刺耳
所有的悲伤都寂静无声
夜空,星星那么多
都没有名字,缀在黑暗里,不轻易落
也不轻易动一下
风,从来没有停止过吹拂
它还会一直吹下去。大地又换了衣衫
越冷穿得越单薄
小雪过后是大雪。在夜里
万物戴上了黑口罩,一切都安静下来
檐角,挂上了霜
乌 衣 巷
站在巷口,無须进去
一些人事,会随风从巷子里走出来
巷子早不是那个巷子了
散落不去的,在石头里栖身多年
不远处, 洗过乌衣的河水
已浑浊映不出影子,像某段模糊的时间
此地的人,都忙着经营现世
来往的过客,面容疲惫,急着赶往下一个去处
白 露 帖
草尖发黄的部分,风中的时针
枝条的路途,叶子像某些时间碎成一地
一年即一生的事物走到了弥留之际
活下来的,都退到了水和石头里
而总有一些不朽,于大地表面
空中,乃至人心里,潜藏,且始终茂盛
阳光耀眼,走进人群
像穿过丛生水草,都是叫不上名字的藻荇
我认识的那个人,走了很长的路
秋风已翻遍他的口袋,湿漉漉的草叶子打湿
了鞋
他走累了
请好心人留他歇夜
麦 茬
从来没有对一种伤口
如此喜欢
这些无遮拦的,簇新的,不用包扎的
齐刷刷的伤口
为了这个伤口
麦子,拼命长了一辈子
总该有一个这样的夜晚
一生中
总该有一个这样的夜晚
天空是一棵结满果子的树
树下,虫声唧唧
树上,飘溢芬芳
月亮,是最大的一枚果子
挂在我的窗口
孤独的时候,伸手可摘
(选自《上海诗人》2020 年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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