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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评价系统是人际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表达发话者的观点、态度与立场。现有研究将评价资源局限于词汇，但在话语层而，隐喻也是一种重要的评价资源，对评价的表达有重要作用。隐喻的评价功能是由其本质决定的：隐喻概念域之间的互动性使人类可以通过具体事物认识抽象事物，并生动表达抽象事物；同时，隐喻映射的部分性使得对事物的评价有突显与忽略；而隐喻连贯不但为多角度认识事物提供可能，更成为级差的表达的理论依据。
关键词：隐喻；评价；态度；级差
中图分类号：I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812-2485(2007)09-0073-028
一、引言
在近几年的隐喻研究中，研究者将隐喻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对其工作机制与理解过程作了广泛而深入地研究。但很少有研究将隐喻作为一种评价资源，系统探讨隐喻在表达发话者(作者)态度中的作用。本文以Martin & White的评价框架为基础，探讨隐喻在表达说话者态度、立场中的作用。
评价系统是Martin等人对功能语言学的新发展，它关注的是评价语言使用者对事态的立场、观点和态度。评价系统包括三大次系统：态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级差(GRADUATION)。它们又可以分别次系统化。态度次系统化为情感(affect)、判断(judgment)和鉴赏(appreciation)。介入次系统化为自言(monogloss)和借言(heterogloss)。级差次系统化为语势(force)和聚焦(focus)。另外，语势和聚焦又可再次系统化。语势次系统化为强势(raise)和弱势(lower)；聚焦次系统化为明显(sharpen)和模(soften)。本文选取评价系统中与隐喻最为相关的情感，判断，鉴赏和级差阐述隐喻的评价功能。
隐喻的评价功能是由隐喻的本质及其工作机制决定的。隐喻本质上是人类通过另一类事物来理解和经历某一类事物的认知活动，亦即由源领域(source domain)映射到目标域(target domain)的过程。因此，人类可以通过简单具体的事物去阐释或理解复杂抽象的事物，比如情感，思想等抽象概念系统。隐喻的映射只涉及两个概念域的部分特征，因此人们在表达评价意义时可以通过选择特定隐喻突显(highlight)与评价相关的特征，而掩饰(hide)不相关或与评价目的相悖的特征。束定芳举过这样一个例子：Reddy(1978)提出的所谓管道隐喻(conduit metaphor)由于把语言看成是传达意义的物体，就容易使人们忽视对语言本质和意义复杂性的认识。同时，隐喻具有连贯性，人们可以借助不同的隐喻从不同的角度阐述评价意义。隐喻连贯性也为级差的表达提供了理论基础。例如，“美若天仙”与“生了一张明星脸”表达不同程度的美。
二、隐喻与情感表达
现代隐喻理论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一种人类的认知现象。人类认知的特点决定了在隐喻映射过程中一般是从具体概念映射到抽象概念。例如，在许多语言中，人们可以把“journey”这一直观的概念作为源领域映射到“life”这一目标域上，从而产生了“life is a jour-ney”的隐喻概念。从这个意义上讲，情感的表达最适合使用隐喻，因为情感本身是极为抽象的。例如，不使用隐喻很难描述“fear”的内涵，更不可能描述不同程度的恐惧。Kovecses是情感隐喻研究的代表，他认为人们谈论感情所使用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隐喻性的，情感概念具有内在的隐喻性情感的隐喻表达主要有以下三种类型：生理变化，自然现象与方位。
(一)生理变化隐喻
在原始思维时期，人是衡量周围事物的标准。所以许多语言中都有大量的身体隐喻，如汉语中有桌子腿，山腰，起重臂等，而英语中也有foot of the mountain．head of the nation等表达。在表达情感时，处于某种感情或情绪时人体的特殊生理变化来表示感情。
(1)却是黑旋风李逵看见了，睁圆怪眼，倒竖虎须(施耐庵《水浒传》)
(2)只见她圆圆的莲子脸儿拉长了，大大的眼睛竖起来了，左脸上那深深的酒涡儿跳动起来了，血色一直泛滥到眉梢下面了。(欧阳山《苦斗》)
(3)He grinned from ear to ear．
(4)He was shaking with fear.
这类隐喻从根本上说是转喻性质的，利用的是源领域和目标域之间的相关性，而非相似性。例(1)与例(2)都是用人在生气时的面目表情变化表示“生气”这种情感。例(3)，例(4)分别用笑和发抖表示内心的喜悦与恐惧。
(二)自然现象隐喻
人类思维的一个显著特征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人类首先认识自己的身体，其次便是自己周围立体、有形、具体的东西，之后，已经熟悉的东西就成了人们认识、体验和描述世界其他事物，尤其是无形的、抽象的、难以定义的事物的基础，如情感。人们把那些抽象的概念视为有形体和其他物理属性的实体，诸多感情、感觉、心理活动都被视为具体的、有物质形态的实体。这样，抽象的精神、情感也就可以用具体物质意象来表现了。
(5)起初他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但他终于战胜了。
(6)他愈想压下热情，愈觉得自己的热情差不多要满溢出来了。(巴金《爱情三部曲》)
(7)He was gleaming when he heard this news．
(8)But mine is the wind of autumn，and the first fall of thesnow．(H.W.Longfellow：Children)
例(5)将恐惧比作敌人，形象地传达出人在恐惧时的感受。例(6)使用ENTHUSIASM IS AN ENTITY这一隐喻表达主人公满腔的热情。例(7)将兴奋比作光，例(8)用萧瑟秋风和冰冷冬雪比喻人的心情，都将情感描述的生动形象。
(三)方位隐喻
语言中有许多概念通过空间概念中的方位概念来体现，或者说一个本来没有方向或方位的概念在被描述的过程中获得了空间方向或方位。Lakoff & Johnson将这类映射关系称为方位隐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
(9)早晨方醒，听见窗外树上鸟叫，无理由地高兴，无目的地期待，心似乎减轻重量，直升上去。(钱钟书《围城》)
(10)听到不及格的消息后，他一直垂头丧气。
(11)You are high in spirits．
(12)He is really low these days．s
以上四例都是HAPPY IS UP；SAD IS DOWN这一根隐喻的派生隐喻。人类的空间方位感知能力是一种最基本的 能力，空间经验也是人体成长过程中较早就能获得的基本经验，因此人们借助于从这类基本经验中得出的基本概念去理解、表达情绪感觉等较抽象的状况，使之显得更为生动可感。
人类的情感是复杂的抽象系统，只有借助隐喻才能准确描述情感的性质与强度。而且情感的隐喻表达更能引起受话人的共鸣，因为隐喻的形象更切近生活。情感隐喻在人类的日常表达中应用广泛。下表下边两个图表分别表示在强度和性质两个纬度中，隐喻所占的比例：
同时，在首选表达中，概念隐喻的比例明显高于修辞隐喻，这也证明了人类情感概念的内在隐喻性。
三、判断与鉴赏的隐喻表达
判断和鉴赏是制度化的(institutionalized)情感，都是对外界事务的评判。但是判断系统属伦理范畴，是根据伦理道德的标准来评价语言使用者的行为；而鉴赏系统属美学范畴，指对文本／过程及现象的评价。Martin ＆ White把判断系统分为两部分，社会评判(SOCIAL ESTEEM)和社会约束(SOCIAL SANCTION)。社会评判让人羡慕或批评；社会约束让人赞扬或谴责。鉴赏系统同样有正面含义和负面含义。该系统围绕三方面形成，即反应(REACTION)、构成(COMPOSITION)和价值(VALUATION)。
(一)判断的隐喻表达
隐喻在判断的表达中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隐喻作为一种间接言语，使判断具有模糊性和礼貌性；另一方面，隐喻作为一种修辞手段，使判断生动准确。
(13)Harry is a real fish．例(13)是对Harry性格的评价。单独讲这句话时，人们对它有几种可能的理解，无法判断是正面评判还是负面评判。如果John在游泳时说这句话，它的意思可能是“John游得很好”；如果在聚会上说这句话，意思会是“John能喝不少酒”；在其他情况下。意思可能是“John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甚至有可能“John”就是一条鱼的名字。
(14)扁姑娘：我学过易容术，可以把你变得完全认不出来。
诸葛超明：可不可以把我变得帅一点?
千千姑娘：这煮鸡汤要有只鸡才行，那萝卜青菜任是何等高手也煮不出鸡汤味来。
(引自电视剧：八大豪侠)
例(14)隐喻为千千姑娘对诸葛超明的长相的负面评价。如果直接评判“你太丑了，没法变帅”，会损害受话人面子，可能危及交际双方的关系，所以发话者通过隐喻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将面子损害降到最低。
(15)John is an ass
(16)Lucy is a chicken．
以上两例均使用动物形容人的性格，分别是对坚韧性(tenacity)和才干(capacity)的评判。人们对驴子和小鸡有约定俗成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因此能够迅速对隐喻做出准确判断，
同时，语言使用者还可以通过名词性隐喻将所作判断预设化，使判断不再具有协商性。
例如：
(17)Don't ever trust that old fox．He has cheated me manytimes．
这样一个评判蕴含了“He is a fox”的隐喻，但不是以命题的形式出现的，别人无法再对其进行反驳。
(二)隐喻的鉴赏功能
某些事物同情感一样具有复杂的内部结构，不易理解，如爱情，生命，思想等抽象事物难以用平直语言准确定性。隐喻通过容易理解的事物生动准确地传达事物的构成与价值等。同时，隐喻具有突出事物的某些特征而忽略另一些特征的性质，这在鉴赏中使事物的属性或价值得到突显。
(18)我们(作者和成年闰土)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鲁迅《故乡》)
(19)Life is not a 100-yard dash，but more a cross-countryrun．If we sprint all the time．we not only fail to win the race．but never last long enough to reach the finish line．(John F．Kennedy)
例(18)中作者用厚障壁比喻作者和闰土之间因生活经历不同造成的隔阂，生动传达出了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交流障碍。例(19)在life is a journey这一根隐喻的基础上，用冲刺根长跑的区别阐释正确的人生态度。
隐喻之所以能够生动表达鉴赏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不同隐喻可以从多个角度阐释某一概念。Lakoff & Johnsont2将这一现象称为隐喻连贯(metaphorical coherence)。例如，idea是一个复杂的抽象概念，我们可以用一下多个隐喻表达其属性：IDEAS ARE PEOPLE，IDEAS ARE PLANTS．IDEAS ARE PL ANTS，IDEAS ARE PRODUCTS，IDEAS ARE MONEY等。
隐喻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映射，即把源领域部分特征映射到目标领域。由于目标域与源领域的语义特征是不完全对等的，隐喻的使用必然是强调某些特征而掩饰另一些特征。例如，将辩论比作战争强调了进攻与防守等，却掩饰了双方合作性，文学技巧性等。
(20)A bank is a place where they lend you an umbrella infair weather and ask for it back again when it rains．(R．Frost)
(21)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当秦钟向他求爱时，他说：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曹雪芹红楼梦：第15回)
例(20)中Frost运用“雨伞”(本体为“对人们财产的保护”)、“好天气”(本体为“财政状况良好”)及“下雨”(本体为“财政状况糟糕”)等喻体来讥讽银行并没有适时地对人们的财产起到保护作用。这一隐喻强调的是银行功能的一方面，而忽略的其在经济生活中的其他作用，如信用中介、建设融资等。例(21)中智能将尼姑庵比作牢坑，突出了其束缚人身自由的特征，但是如果让一个真正看破红尘，极想脱离尘世苦恼的人来说，尼姑庵反倒是难得的乐土。
四、隐喻与级差的表达
级差系统是评价系统的三个纬度之一，是对态度介入程度的分级资源，包括语势(FORCE)和聚焦(FOCUS)两个子系统。语势系统是按照强度(intensity)或数量(amount)进行分级，而聚焦系统是按照原型性(prototypicality)与类别之间界限的准确性进行分级。Martin ＆ White总结了多种分级手段，其中隐喻在语势分级中起重要作用。我们分析语势系统中强度(intensification)与量值(quantification)的隐喻表达。 (一)强度的隐喻表达
隐喻连贯(metaphorical coherence)为我们提供了用多个喻体表达某一事物不同属性的理论基础，也为分级提供了重要资源。例如“光阴似箭”与“日月如梭”都是形容时间过得很快，但却有不同程度的强度。这类隐喻表达包括分离式(iso-lating)与融合式(infusing)。分离式即隐喻与过程(process)相分离，成为明喻(simile)。例如：
(22)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诗经》)
(23)He came out like a jack in a box．
例(22)分别用不同的比喻形容女人之美，过程都是“美”(is beautiful)。例(23)的过程是“came out”，其后紧跟一个隐喻来加强(intensify)这一过程。
融合式即过程本身使用隐喻表达的。例如：
(24)Price of gasoline has sky-rocketed in the past few wee ks．(high degree of vigor)
(25)The dollar has been climbing steadily all week．(low degree of vigor)
例(24)与例(25)的过程都是“上涨”，与隐喻融合在一起。不同的隐喻表达不同的强度。
(二)量值的隐喻表达
量值包括数量(number)，体积(mass)和程度(extent)三个次范畴。同强度一样，量值的隐喻表达也有分离式与融合式。例如要形容人多可以用“人流如潮”和“人山人海”，两种隐喻表达。以如下三例说明：
(26)①She eats like a bird．②her husband eats like a horse．③but her 20-year-old son has a Texas-sized Appetite．
(27)He is a mountain of a man while his wife is a slip of awoman．
(28)有些人的名气只是昙花一现，有些却能百世流芳。例(26)通过隐喻表达数量级差，①②为分离式隐喻，③为融合式隐喻，形象地传达出一家三口的饭量大小。例(27)表示体积级差，例(28)表示程度级差中的时间分布，都能准确体现所描述事物量值大小。
从理论上讲，在语势阶梯(scale of force)中，从强势到弱势的任何分级都能用隐喻表达。即使没有现成隐喻，我们也可以创造新的隐喻表达所需事物的级差。
五、结束语
人类在交际中所使用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隐喻式的，而人类交际的重要内容之一便是评价，即表明发话者的态度、立场和观点。因此，隐喻必然在评价系统中起重要作用。隐喻的评价功能是由隐喻的本质及其工作机制决定的。隐喻概念域之间的互动性使人类可以通过具体事物认识抽象事物，并生动表达抽象事物。同时，隐喻映射的部分性使得对事物的评价有突显与忽略。而隐喻连贯不但为多角度认识事物提供可能，更成为级差的表达的理论依据。
关键词：隐喻；评价；态度；级差
中图分类号：I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812-2485(2007)09-0073-028
一、引言
在近几年的隐喻研究中，研究者将隐喻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对其工作机制与理解过程作了广泛而深入地研究。但很少有研究将隐喻作为一种评价资源，系统探讨隐喻在表达发话者(作者)态度中的作用。本文以Martin & White的评价框架为基础，探讨隐喻在表达说话者态度、立场中的作用。
评价系统是Martin等人对功能语言学的新发展，它关注的是评价语言使用者对事态的立场、观点和态度。评价系统包括三大次系统：态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级差(GRADUATION)。它们又可以分别次系统化。态度次系统化为情感(affect)、判断(judgment)和鉴赏(appreciation)。介入次系统化为自言(monogloss)和借言(heterogloss)。级差次系统化为语势(force)和聚焦(focus)。另外，语势和聚焦又可再次系统化。语势次系统化为强势(raise)和弱势(lower)；聚焦次系统化为明显(sharpen)和模(soften)。本文选取评价系统中与隐喻最为相关的情感，判断，鉴赏和级差阐述隐喻的评价功能。
隐喻的评价功能是由隐喻的本质及其工作机制决定的。隐喻本质上是人类通过另一类事物来理解和经历某一类事物的认知活动，亦即由源领域(source domain)映射到目标域(target domain)的过程。因此，人类可以通过简单具体的事物去阐释或理解复杂抽象的事物，比如情感，思想等抽象概念系统。隐喻的映射只涉及两个概念域的部分特征，因此人们在表达评价意义时可以通过选择特定隐喻突显(highlight)与评价相关的特征，而掩饰(hide)不相关或与评价目的相悖的特征。束定芳举过这样一个例子：Reddy(1978)提出的所谓管道隐喻(conduit metaphor)由于把语言看成是传达意义的物体，就容易使人们忽视对语言本质和意义复杂性的认识。同时，隐喻具有连贯性，人们可以借助不同的隐喻从不同的角度阐述评价意义。隐喻连贯性也为级差的表达提供了理论基础。例如，“美若天仙”与“生了一张明星脸”表达不同程度的美。
二、隐喻与情感表达
现代隐喻理论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一种人类的认知现象。人类认知的特点决定了在隐喻映射过程中一般是从具体概念映射到抽象概念。例如，在许多语言中，人们可以把“journey”这一直观的概念作为源领域映射到“life”这一目标域上，从而产生了“life is a jour-ney”的隐喻概念。从这个意义上讲，情感的表达最适合使用隐喻，因为情感本身是极为抽象的。例如，不使用隐喻很难描述“fear”的内涵，更不可能描述不同程度的恐惧。Kovecses是情感隐喻研究的代表，他认为人们谈论感情所使用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隐喻性的，情感概念具有内在的隐喻性情感的隐喻表达主要有以下三种类型：生理变化，自然现象与方位。
(一)生理变化隐喻
在原始思维时期，人是衡量周围事物的标准。所以许多语言中都有大量的身体隐喻，如汉语中有桌子腿，山腰，起重臂等，而英语中也有foot of the mountain．head of the nation等表达。在表达情感时，处于某种感情或情绪时人体的特殊生理变化来表示感情。
(1)却是黑旋风李逵看见了，睁圆怪眼，倒竖虎须(施耐庵《水浒传》)
(2)只见她圆圆的莲子脸儿拉长了，大大的眼睛竖起来了，左脸上那深深的酒涡儿跳动起来了，血色一直泛滥到眉梢下面了。(欧阳山《苦斗》)
(3)He grinned from ear to ear．
(4)He was shaking with fear.
这类隐喻从根本上说是转喻性质的，利用的是源领域和目标域之间的相关性，而非相似性。例(1)与例(2)都是用人在生气时的面目表情变化表示“生气”这种情感。例(3)，例(4)分别用笑和发抖表示内心的喜悦与恐惧。
(二)自然现象隐喻
人类思维的一个显著特征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人类首先认识自己的身体，其次便是自己周围立体、有形、具体的东西，之后，已经熟悉的东西就成了人们认识、体验和描述世界其他事物，尤其是无形的、抽象的、难以定义的事物的基础，如情感。人们把那些抽象的概念视为有形体和其他物理属性的实体，诸多感情、感觉、心理活动都被视为具体的、有物质形态的实体。这样，抽象的精神、情感也就可以用具体物质意象来表现了。
(5)起初他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但他终于战胜了。
(6)他愈想压下热情，愈觉得自己的热情差不多要满溢出来了。(巴金《爱情三部曲》)
(7)He was gleaming when he heard this news．
(8)But mine is the wind of autumn，and the first fall of thesnow．(H.W.Longfellow：Children)
例(5)将恐惧比作敌人，形象地传达出人在恐惧时的感受。例(6)使用ENTHUSIASM IS AN ENTITY这一隐喻表达主人公满腔的热情。例(7)将兴奋比作光，例(8)用萧瑟秋风和冰冷冬雪比喻人的心情，都将情感描述的生动形象。
(三)方位隐喻
语言中有许多概念通过空间概念中的方位概念来体现，或者说一个本来没有方向或方位的概念在被描述的过程中获得了空间方向或方位。Lakoff & Johnson将这类映射关系称为方位隐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
(9)早晨方醒，听见窗外树上鸟叫，无理由地高兴，无目的地期待，心似乎减轻重量，直升上去。(钱钟书《围城》)
(10)听到不及格的消息后，他一直垂头丧气。
(11)You are high in spirits．
(12)He is really low these days．s
以上四例都是HAPPY IS UP；SAD IS DOWN这一根隐喻的派生隐喻。人类的空间方位感知能力是一种最基本的 能力，空间经验也是人体成长过程中较早就能获得的基本经验，因此人们借助于从这类基本经验中得出的基本概念去理解、表达情绪感觉等较抽象的状况，使之显得更为生动可感。
人类的情感是复杂的抽象系统，只有借助隐喻才能准确描述情感的性质与强度。而且情感的隐喻表达更能引起受话人的共鸣，因为隐喻的形象更切近生活。情感隐喻在人类的日常表达中应用广泛。下表下边两个图表分别表示在强度和性质两个纬度中，隐喻所占的比例：
同时，在首选表达中，概念隐喻的比例明显高于修辞隐喻，这也证明了人类情感概念的内在隐喻性。
三、判断与鉴赏的隐喻表达
判断和鉴赏是制度化的(institutionalized)情感，都是对外界事务的评判。但是判断系统属伦理范畴，是根据伦理道德的标准来评价语言使用者的行为；而鉴赏系统属美学范畴，指对文本／过程及现象的评价。Martin ＆ White把判断系统分为两部分，社会评判(SOCIAL ESTEEM)和社会约束(SOCIAL SANCTION)。社会评判让人羡慕或批评；社会约束让人赞扬或谴责。鉴赏系统同样有正面含义和负面含义。该系统围绕三方面形成，即反应(REACTION)、构成(COMPOSITION)和价值(VALUATION)。
(一)判断的隐喻表达
隐喻在判断的表达中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隐喻作为一种间接言语，使判断具有模糊性和礼貌性；另一方面，隐喻作为一种修辞手段，使判断生动准确。
(13)Harry is a real fish．例(13)是对Harry性格的评价。单独讲这句话时，人们对它有几种可能的理解，无法判断是正面评判还是负面评判。如果John在游泳时说这句话，它的意思可能是“John游得很好”；如果在聚会上说这句话，意思会是“John能喝不少酒”；在其他情况下。意思可能是“John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甚至有可能“John”就是一条鱼的名字。
(14)扁姑娘：我学过易容术，可以把你变得完全认不出来。
诸葛超明：可不可以把我变得帅一点?
千千姑娘：这煮鸡汤要有只鸡才行，那萝卜青菜任是何等高手也煮不出鸡汤味来。
(引自电视剧：八大豪侠)
例(14)隐喻为千千姑娘对诸葛超明的长相的负面评价。如果直接评判“你太丑了，没法变帅”，会损害受话人面子，可能危及交际双方的关系，所以发话者通过隐喻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将面子损害降到最低。
(15)John is an ass
(16)Lucy is a chicken．
以上两例均使用动物形容人的性格，分别是对坚韧性(tenacity)和才干(capacity)的评判。人们对驴子和小鸡有约定俗成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因此能够迅速对隐喻做出准确判断，
同时，语言使用者还可以通过名词性隐喻将所作判断预设化，使判断不再具有协商性。
例如：
(17)Don't ever trust that old fox．He has cheated me manytimes．
这样一个评判蕴含了“He is a fox”的隐喻，但不是以命题的形式出现的，别人无法再对其进行反驳。
(二)隐喻的鉴赏功能
某些事物同情感一样具有复杂的内部结构，不易理解，如爱情，生命，思想等抽象事物难以用平直语言准确定性。隐喻通过容易理解的事物生动准确地传达事物的构成与价值等。同时，隐喻具有突出事物的某些特征而忽略另一些特征的性质，这在鉴赏中使事物的属性或价值得到突显。
(18)我们(作者和成年闰土)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鲁迅《故乡》)
(19)Life is not a 100-yard dash，but more a cross-countryrun．If we sprint all the time．we not only fail to win the race．but never last long enough to reach the finish line．(John F．Kennedy)
例(18)中作者用厚障壁比喻作者和闰土之间因生活经历不同造成的隔阂，生动传达出了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交流障碍。例(19)在life is a journey这一根隐喻的基础上，用冲刺根长跑的区别阐释正确的人生态度。
隐喻之所以能够生动表达鉴赏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不同隐喻可以从多个角度阐释某一概念。Lakoff & Johnsont2将这一现象称为隐喻连贯(metaphorical coherence)。例如，idea是一个复杂的抽象概念，我们可以用一下多个隐喻表达其属性：IDEAS ARE PEOPLE，IDEAS ARE PLANTS．IDEAS ARE PL ANTS，IDEAS ARE PRODUCTS，IDEAS ARE MONEY等。
隐喻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映射，即把源领域部分特征映射到目标领域。由于目标域与源领域的语义特征是不完全对等的，隐喻的使用必然是强调某些特征而掩饰另一些特征。例如，将辩论比作战争强调了进攻与防守等，却掩饰了双方合作性，文学技巧性等。
(20)A bank is a place where they lend you an umbrella infair weather and ask for it back again when it rains．(R．Frost)
(21)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当秦钟向他求爱时，他说：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曹雪芹红楼梦：第15回)
例(20)中Frost运用“雨伞”(本体为“对人们财产的保护”)、“好天气”(本体为“财政状况良好”)及“下雨”(本体为“财政状况糟糕”)等喻体来讥讽银行并没有适时地对人们的财产起到保护作用。这一隐喻强调的是银行功能的一方面，而忽略的其在经济生活中的其他作用，如信用中介、建设融资等。例(21)中智能将尼姑庵比作牢坑，突出了其束缚人身自由的特征，但是如果让一个真正看破红尘，极想脱离尘世苦恼的人来说，尼姑庵反倒是难得的乐土。
四、隐喻与级差的表达
级差系统是评价系统的三个纬度之一，是对态度介入程度的分级资源，包括语势(FORCE)和聚焦(FOCUS)两个子系统。语势系统是按照强度(intensity)或数量(amount)进行分级，而聚焦系统是按照原型性(prototypicality)与类别之间界限的准确性进行分级。Martin ＆ White总结了多种分级手段，其中隐喻在语势分级中起重要作用。我们分析语势系统中强度(intensification)与量值(quantification)的隐喻表达。 (一)强度的隐喻表达
隐喻连贯(metaphorical coherence)为我们提供了用多个喻体表达某一事物不同属性的理论基础，也为分级提供了重要资源。例如“光阴似箭”与“日月如梭”都是形容时间过得很快，但却有不同程度的强度。这类隐喻表达包括分离式(iso-lating)与融合式(infusing)。分离式即隐喻与过程(process)相分离，成为明喻(simile)。例如：
(22)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诗经》)
(23)He came out like a jack in a box．
例(22)分别用不同的比喻形容女人之美，过程都是“美”(is beautiful)。例(23)的过程是“came out”，其后紧跟一个隐喻来加强(intensify)这一过程。
融合式即过程本身使用隐喻表达的。例如：
(24)Price of gasoline has sky-rocketed in the past few wee ks．(high degree of vigor)
(25)The dollar has been climbing steadily all week．(low degree of vigor)
例(24)与例(25)的过程都是“上涨”，与隐喻融合在一起。不同的隐喻表达不同的强度。
(二)量值的隐喻表达
量值包括数量(number)，体积(mass)和程度(extent)三个次范畴。同强度一样，量值的隐喻表达也有分离式与融合式。例如要形容人多可以用“人流如潮”和“人山人海”，两种隐喻表达。以如下三例说明：
(26)①She eats like a bird．②her husband eats like a horse．③but her 20-year-old son has a Texas-sized Appetite．
(27)He is a mountain of a man while his wife is a slip of awoman．
(28)有些人的名气只是昙花一现，有些却能百世流芳。例(26)通过隐喻表达数量级差，①②为分离式隐喻，③为融合式隐喻，形象地传达出一家三口的饭量大小。例(27)表示体积级差，例(28)表示程度级差中的时间分布，都能准确体现所描述事物量值大小。
从理论上讲，在语势阶梯(scale of force)中，从强势到弱势的任何分级都能用隐喻表达。即使没有现成隐喻，我们也可以创造新的隐喻表达所需事物的级差。
五、结束语
人类在交际中所使用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隐喻式的，而人类交际的重要内容之一便是评价，即表明发话者的态度、立场和观点。因此，隐喻必然在评价系统中起重要作用。隐喻的评价功能是由隐喻的本质及其工作机制决定的。隐喻概念域之间的互动性使人类可以通过具体事物认识抽象事物，并生动表达抽象事物。同时，隐喻映射的部分性使得对事物的评价有突显与忽略。而隐喻连贯不但为多角度认识事物提供可能，更成为级差的表达的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