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孝”大战衍生出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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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6月29日,定居上海的独居老人郑雅娟过世了,85岁的她不仅留下一套价值一百多万元的房子,还有一笔230万元的银行存款。郑雅娟老伴早逝,没有子女,她留下遗嘱,让自己唯一在世的旁系亲属、生活拮据的七旬妹妹郑学芳继承全部遗产。郑学芳这个一生从未过过几天富裕日子的善良老人,一下子拥有了数百万财产,人人都以为她将从此过上舒适幸福的晚年生活。岂料,现实的戏剧性变化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孤独老人意外继承数百万遗产
  
  70多岁的郑学芳居住在山东省济南市郊区一所简陋的老屋内,因一人生活曾不慎摔伤了左腿。为此,她给几个孩子轮流打过电话,可孩子们都借口很忙,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她。三天之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街道上的邻居。街道干部和周围邻居将她送到医院,因为病情延误了几日,虽经医生积极治疗,她的左腿从此还是落下了行动不便的毛病。
  当时,郑学芳老人心中感到无比悲凉:她这一生含辛茹苦养育了四个儿女,大儿子张继明在一家私企工作,二儿子张继丰和三儿子张继收做生意,女儿张继梅嫁给了郊区的一个教师,他们长大后结婚、生子,先后都搬出了这个家。2003年丈夫去世后,郑学芳就独自住在这个老房子里。
  她的4个儿女中,就数二儿子张继丰有点孝心,开始还不断给母亲点零花钱。后来,他见其他兄弟妹妹都从来不给,在媳妇的数落下,他慢慢也不给了。郑学芳没有退休金,完全靠老伴去世后不多的遗产补助生活,这点钱既要吃饭,还要治病,实在不够花,好在她在上海的姐姐郑雅娟很同情她,经常给她汇些钱来。郑学芳对经济上的困难还能承受,最难熬的还是精神上的孤独,多数时候,她只有电视机陪伴自己打发寂寞。
  2008年6月19日上午,郑学芳依旧一个人孤单地守在那台旧电视机前,这时家里电话响了,是上海一家医院打来的。他们告诉她,郑雅娟已经病危,她请妹妹来上海帮助处理后事。郑学芳同姐姐有着很深的感情,尽管自己身体不便,但还是当天就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在医院里,郑学芳陪姐姐度过了最后的时光,郑雅娟临闭眼前,将房产证、存折和写有“由第二顺序继承人妹妹郑学芳一人继承全部遗产”的遗嘱,交到郑学芳手中,并劝告妹妹说:“既然孩子们都不孝顺,我去世后你就不要回去了,这些家产足够你在上海安度晚年。”对儿女失望之极的郑学芳点了点头。
  郑雅娟去世后,郑学芳无法一人操持姐姐的后事,就打电话让几个儿女过来帮忙。几个儿女这一次特别听话,接到电话当天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办完姐姐的丧事,郑学芳表示要在上海居住下去。这时已经知道大姨的数百万遗产已由母亲一人继承的4兄妹,轮番发动情感攻势,劝说母亲仍回济南生活,并纷纷保证今后一定要孝顺母亲,绝不会再惹她生气。其实,郑学芳并不想一人独居上海,尽管儿女们不孝顺,她还是想离儿女们近一点,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试试他们的态度。
  最后,郑学芳在儿女们的撺掇下,变卖了姐姐的房子、家具等,随儿女们一块回到济南。不久,邻居们也都知道郑学芳继承了姐姐数百万遗产的消息,无不欣慰地说:这个善良的老婆子苦了一辈子,现在可该享几天福了。
  
  四儿女竞“孝”争宠明争暗斗
  
  郑学芳老人一辈子节俭惯了,现在即使一下子有了数百万元巨款,她的家庭生活仍然没有多大变化,老太太仍然像往常一样不舍得多花一分钱,每天吃着最便宜的饭菜,穿着最朴素的衣服。邻居们发现,这个老太太家唯一的变化是,原来老人几乎从不登门的4个儿女,现在都像着了魔似地,争先恐后地往老人家中来竟“孝”。
  郑学芳回到济南的次日上午,已经47岁的大儿子张继明在当地最知名的糕点铺买了一些杏仁酥,给母亲送到家里。杏仁酥是郑学芳最爱吃的,她上一次吃它还是在4年前,自从腿脚不便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一进母亲郑学芳的老屋,张继明吃了一惊:原来妹妹和两个弟弟早已到了,他们正在屋里兴奋地谈论着大姨的事情,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张继明见自己来晚了一步,马上摆出一副老大的样子说:“你们只知道说大姨,怎么就不想着看看母亲的腿伤啊。”说罢,他躬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了母亲的左腿,并说要立即带她去医院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看到这一幕,郑学芳那满是皱纹的脸顿时舒展开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二儿子张继丰很快把车开到了家门口,他殷勤地说:“我负责把妈妈送医院吧!”随后,大家争先恐后地搀扶着母亲上了车。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郑学芳的腿伤不严重,但老年人骨头脆弱,不容易恢复,以后要更加小心。三儿子张继收连忙对郑学芳说:“妈妈,您以后去我那里住吧,我家宽敞,也方便照顾您。”
  一听这话,他的兄妹们都急了,纷纷表示反对,有的说他家离医院太远,不便复查,有的说自己家里清静,大家都盛情邀请母亲去自己家住。郑学芳苦笑着,不知该为儿女们迟到的“孝心”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她说,还是住自己的屋子比较习惯。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从此,郑学芳的儿女们几乎每天都要抽空过来探望她,而且从不空手。张继丰还专门在南京定做了一个自动轮椅,这样郑学芳行动起来就非常方便了;老三也不甘落在二哥之后,他花钱给母亲请了一个保姆,并让她定期汇报母亲以及其他兄妹的动向;张继明知道母亲喜欢看电视,立即花钱把母亲的旧电视换成了清晰的液晶大电视;张继梅的丈夫祝朋为了岳母的病,专门让朋友从青海带回药酒。
  此后一段日子,他们谁也没有获得明显的优势,母亲似乎对他们一视同仁。可很快,这种平分秋色的局面被打破了。原来,张继梅辞掉了张继收请的佣人,自己照顾起母亲的一日三餐,还抽时间推她出去散步,与她聊天,逗得母亲整天笑呵呵的。
  三兄弟看着母亲对妹妹言听计从,他们个个心里焦躁不已:母亲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哪天头脑发昏,在张继梅的诱哄下写下遗嘱,将全部或者大部分遗产给了她,那他们不是太亏了吗?
  这天,张继梅当着母亲的面,指责三哥张继收不该把一只宠物猫送给母亲:“明知妈妈有哮喘,还送容易引起哮喘发作的宠物,你这分明是不想要她活了。赶陕把这小畜牲带走!”郑学芳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继收很恼火。原来,他见老婆饲养的这只猫很温驯听话,就希望能够给母亲做伴,但老婆不愿意送给婆婆,还是他费了很多口舌,媳妇才忍痛割爱,满心指望能博得母亲的欢心,却没料被张继梅横加阻拦。让张继收更担心的是,母亲现在似乎很听张继梅夫妇的话,而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和他们两口子抗衡的,于是他想到联合大哥张继明和二哥张继丰一起来对付她。
  此后,张继收经常在两个哥哥面前抱怨妹妹张继梅争宠、争财产。果然,张继丰和张继明很不服气,再也坐不住了。特别是张继丰,他想当初只有自己每个月给母亲一点生活费,只是后来看到大家都不管母亲了,他才停下来不再给的。如果现在要分财产,无论怎样自己也应该占主导地位。张继明认为,妹妹已经嫁出去了,应该是没有份的;而自己是长子,理 应得到最多。
  
  三兄弟合纵搬掉“拦路虎”
  
  2008年10月初的一天,张继丰去看母亲,张继梅和丈夫祝朋都在那里,他们竟以“妈妈今天身体不舒服”为由不让他见。张继丰非常生气,又联想到张继收所说的,不禁越来越觉得情况严重,这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张继丰表示自己一定要见到母亲,而张继梅、祝朋则不让,三个人推推搡搡,最后张继丰竟然和祝朋动起手来,很快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郑学芳在一旁难以劝阻,见此情景,她吓得心跳过快,竟晕了过去。看着母亲晕倒了,他们才停手,慌乱地把郑学芳送到医院。幸亏抢救及时,郑学芳才无大碍。
  郑学芳在医院里非常痛心,她除了和张继梅说话外,对三个儿子都不愿搭理。这样一来,三兄弟更加不安了,他们都感到妹妹给他们带来了威胁,便绞尽脑汁要把最具威胁的对手张继梅夫妇排挤出局。
  一次,张继明在一家酒店吃饭时,无意中发现祝朋挽着一个陌生漂亮女人亲热地走进这家酒店的客房。他十分吃惊,装着同他们不认识的样子,悄悄地问一个熟悉的酒店服务员。服务员不明就里,就悄悄地实话实说:“这是一对野鸳鸯,隔三岔五就来我们酒店住上两天。”张继明开始心中十分气愤,本想上楼去教训祝朋一下,又一想这种事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好。不久,他就将这件事给两个弟弟说了,两个弟弟先是有些恼怒,后来竟高兴地说,这不正是搬倒这对“拦路虎”的好机会吗,张继明想想也是。
  2008年12月8日晚上,张继丰、张继收和妹妹张继梅、妹夫祝朋同在母亲家里时,祝朋忽然对张继梅说,他今晚要值夜班,不在家里睡了,然后匆匆离去。张继丰、张继收估计祝朋又去会情人了,就离开母亲家,在祝朋和情人常去的那家酒店的暗处守候。等发现祝朋和情人再次上楼后,就把电话打给了妹妹。张继梅匆匆赶来,当场将祝朋和他的情妇捉奸在床。
  张继梅忍受不了这样的耻辱,坚决要和祝朋离婚。在法庭上,张继梅失魂落魄,精神恍惚。张继明坐在旁听席上也是心情复杂。张继梅此时还不知道两个亲哥哥向她告发丈夫出轨的真正用意。虽然妹夫犯了错,可几个兄长的动机并不真是为了妹妹。想想为了财产,兄妹几个竟将手足之情抛到了一边儿,张继明心里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成为两个弟弟排挤和设套的对象,不禁不寒而栗。张继梅离婚后,心情一直不好,很少再到母亲家里去了。
  行动不便的郑学芳并不知道这一切变故,看到女婿好久没有来,女儿也很少来看她了,她很惦记。兄弟几个就撒谎说,祝朋出国公干去了,妹妹在同人合伙做一笔大生意,实在忙得很。郑学芳将信将疑,不由连连叹气。
  
  遗产争夺大战悲凉落幕
  
  自从知道母亲继承了巨额遗产后,张继收觉得只要哄好了母亲,自己一辈子也不用辛苦挣钱了,于是他更加放纵自己,整天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一些用心不良的人知道他有个有钱的母亲后,开始围到他身边。在他们的唆使下,他渐渐迷上了赌博,没有多久,他竟然欠下了十几万元的赌债。
  2009年3月的一天,当他向母亲提出借钱的要求后,郑学芳却没有答应。张继收不敢惹母亲不高兴,只好另想办法。恰在此时有人愿意出15万元买下这个老宅,于是张继收鼓动母亲卖掉老宅,在济南市里另购新房,可郑学芳一言不发。张继收很焦急,因为许多人都在找他追债,欠下的高利贷让他寝食难安。他几乎声泪俱下地对母亲说:“我的生意急需资金周转,您不救我,我就完了。您放心,房子卖了以后,我接您和我一起住。”
  就在这时,张继丰赶来了,得知弟弟竟然想骗老母卖房,他毫不留情地向母亲揭发说:“他哪里在做什么生意,他成天赌博,在赌场里输光了所有的钱。”张继收气急败坏,当场和他争吵起来。此时,他们的同盟关系已经解体,剩下的只有对对方的恨意和对财产的贪念了。
  2009年6月,张继收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张继梅提过的一件事:张继丰经营的烟酒批发商店有假货。他顿时来了精神,因为他知道,经营假货不仅要罚款,可能还要拘留和吊销营业执照。结果,张继收一举报,张继丰的麻烦便来了,工商部门经过突击检查,张继丰经营假货证据确凿,最后不仅被罚款,还被勒令停业一个月。
  几天后,张继丰邀请张继收吃饭,说有重要事情告诉他。张继收心想,他或许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厉害了,于是欣然赴约。在餐桌上,张继丰回忆了儿时的兄弟情谊,并掏心掏肺地表示以后要珍惜手足之情,不会再和兄弟们争斗。张继收强装一脸笑容,得意之下,他经不起张继丰的劝说,喝了不少酒。
  就在那天晚上,张继收在回去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狠狠打了一顿,受伤住进医院。得到这个消息后,郑学芳很难过。2009年7月初,张继丰正在给躺在床上的母亲喂一块杏仁酥时,张继收从医院出院便来到母亲家中,见张继丰也在场,立即向母亲告状,说是二哥雇人伤害的他。张继丰当然不认账,兄弟俩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郑学芳夹在中间怎么也拦不住。打斗中,张继收抓起一块砖头一下砸在哥哥的头上,张继丰顿时血流满面,昏倒在地。
  这时,郑学芳终于明白那笔巨额遗产给她的子女们带来了多么可怕的灾难。她不禁痛悔莫及,赶紧打过“120”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道:“孩子,是妈妈害了你们!那一笔遗产,我早在从上海回来不久,就平均分成四份,全部给你们存进银行了呀……”
  原来,郑学芳面对从天而降的财富,已经想好要将巨款平均分给子女们。可看到他们轮番上场,上演了一幕又一幕竟“孝”争宠的闹剧,她太渴望享受失而复得的天伦之乐了,尽管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出自孩子们的真心。她担心将这一消息告诉他们后,儿女们再像原来一样对她不闻不问,想到自己反正来日不多,就决定临终前再将存折交给他们。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引发了一场家庭地震。
  随着可笑又可悲的竞“孝”大战的结束,一场遗产争夺大战也落幕了。整个过程看似黑色幽默,其实却是一出引人深思的悲剧。
  
  (责编: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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