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间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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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鸭推荐:高能预警提示:此文看到最后可能会哭成狗。是的,卡卡薇就是这么一个泯灭人性以折磨读者幼小心灵为乐的后妈写手。只不过,明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下去!因为这篇文真的很好看!(没错,我就要这么粗暴简单地推荐!)
  你站在时间门外,从不与我说再见。于是这次,我终于可以与你告别了。
  ——题记
  楔子 一梦千年
  许尧竟然无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盛夏。
  那年夏天多雨,十八岁的他为了躲雨急急跑进了路边的书店,也有人没有进来躲雨,站在了外面走廊的屋檐下。那是一个大约只有十来岁的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小男孩低头用鼻子蹭着它,小猫轻轻地亲吻他的鼻尖。
  许尧站起来,想推门让他进来避雨。可是当门口的风铃乍然而响时,所有画面像是雨后彩虹的泡沫,啪地碎掉。
  大雨渐渐停歇,太阳破云而出。一切声音都好像静止,包括时间。
  许尧无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参天大树,密集的枝叶挡得看不见蓝天,他的背包掉在不远处,医药箱也已破碎。
  虽然早就忘记了饥饿的感觉,但还是感觉到了喉咙里的甘甜,他微微侧头,才看见蹲在他身旁的一只小猴子,手里正捧着一个浆果,努力地挤出浆汁滴入他的嘴里。见他醒来,很是高兴地上蹿下跳,它的后肢绑着已经失去颜色的医用绑带。
  哦,他记起来了。
  三天前,他跟随医疗部队进入这座森林,为了给它换医用绑带而坠崖。
  他自然明白自己伤得有些严重,因此无法自我救援。
  大概是看他醒来,小猴子高兴得不行,转身跑了,看来是想去找更多的浆果,可是天色渐黑,小猴子没有再回来。
  四周寂静,鸟虫合奏的声音像一首送别的乐曲。
  许尧清楚地感知身体正渐渐失去温度,却并不痛苦,其实也并非生死随缘那样淡然,却真的也没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如果这次是生命的尽头,他一点也不觉得伤感。但温热的眼泪还是涌出眼眶。
  “好想见你啊,白絮。”
  1.生命的平等
  接到求助电话,是在凌晨三点。
  许尧忙了一天,才刚从医院回家,连澡也没洗一头栽在床上,迷迷糊糊刚要入睡时,手机就乍响。他抓过电话,还没发火,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许医生?有只猫受伤了,头部没有明显伤痕,左前腿骨折,不确定内脏是否受伤……”
  许尧一下坐起来:“在哪个位置?”
  “晴天医院门口。”
  许尧挂掉电话,拿起钥匙就出了门。
  当初为了在医院来往方便,他特地把房子买在了离医院不过二十分钟车程的小区里,凌晨路上几乎不见人,十来分钟就开到了医院。远远看见台阶上坐了个少年。
  许尧走近了才大吃一惊。
  不光猫受了伤,少年白T恤上都蹭满了血,手臂和脸都受了伤,可他像没事人一样,抱着猫跟在许尧身后进来,他把猫放下就走。
  许尧皱眉叫住他:“等等!”
  少年眉眼冷淡,似乎很不耐烦。
  “交钱。”
  少年挑眉:“我凭什么给它出钱!你爱治不治。”
  许尧一脸淡定:“那你把它带走吧。我不喜欢有动物死在我的医院。”
  少年瞪着他,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凝了一层冰似的,然后他抽了几张人民币拍在桌面:“我差点忘了,医生都一个德行。”
  许尧像是没看见他的挑衅,数了数钱:“一共三百,只够付检查费用以及营养液费用。今晚留院观察,明天再确定是否需要手术,费用大概两到三千。没有异议的话,就签字。”说完,就把手术同意书递到他面前,然后头也不回地抱着猫进了急诊室。
  是只大约年龄在十岁以上的老猫,脑部没有明显的伤痛,没有口腔出血,只是前右腿骨折,而且是关节处,至于腰椎骨胳有没有受伤,需要拍片再确定。
  一切情况倒是和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毫无相差。但是许尧皱皱眉:这明显是虐猫的痕迹。
  许尧忙完出来时,那个少年已经走了,手术同意书静静地躺在台面上,签名处潦草地签着两个字:白絮。
  其实许尧对这个少年并不抱希望。不过一只猫而已,他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生命的平等。但是第二天九点多来医院时,刚走进大厅门就看见长椅上坐着少年。
  他毫不介意地穿着短袖,露出了手臂上的伤和刺青,穿着破洞的牛仔裤,表情依然冷冷的。
  沈晚悄悄说:“他六点多就等在这里了,你是不是欠他钱了?哎哟,这孩子冷冰冰的。”
  说话间,白絮已经抬起头,从随身的黑色书包里掏出一个纸包扔过来,然后转身就朝大门口走,许尧开口问:“不看看它?”
  可是白絮没有回头,戴上头盔骑上了那辆全黑色的摩托车。
  沈晚在身后说:“酷!!”
  当天下午,许尧就给猫动了手术,手术很顺利,只是因为是老猫,就算一周后可以出院,那也得好好养着。
  之后几天白絮每天都来,他不太说话,只是守在猫笼旁边,有时候盯着输液机,有时候玩手机,有时候干脆坐在那里发呆。两个小时后,不打招呼独自离开。
  他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来来去去,多少还是吸引了医院人的注意。
  “很有型欸!”小护工姑娘捂着脸发花痴。
  “得了吧!他可能是个虐待狂哦!那猫可能是被他虐的!”
  许尧坐在隔壁办公室,将这些八卦一字不漏地收进耳朵里。
  一周后,白絮照例来了,沈晚说:“输完今天的液,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它是只流浪猫,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地方送它去,可以送去动保基地。我们这边要做一个登记,它还没有名字,既然你是送它来的人,就替它取个名字吧。”
  下午许尧翻看档案时,皱眉问沈晚:“二号丁当是什么玩意儿……”
  被白絮莫名其妙取名二号丁当的猫第二天被动保基地的负责人抱走了。   这天,白絮没有来。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许尧再次碰到了白絮。那天他难得休了半天假约了几个大学同学叙旧,散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干脆一路晃荡着走去最近的的士站,没走多久,就听见后面传来了摩托车的激烈轰鸣声,由远至近,许尧险险地靠到路边,一辆全黑色的摩托车就这样打弯从他身边冲过去。并且在前方不远处以最惨烈的方式摔了出去,车上的人也飞了出去,一头扎进路边花坛。
  后面紧追而来的一辆摩托车马上停了下来,那人大喊:“白絮!你没事吧?”
  好吧,许尧顿时觉得头更痛了。
  所幸因为戴了安全头盔,所以包扎下就可以出院了。许尧认命地去交钱,回病房时,白絮醒了,却有另一个人在病房里,许尧认出那道熟悉的背影时,那个人抬手甩了白絮一个耳光。
  “长本事了,会知道用命去玩赛车了!我就只当从未收过你这样的学生!”
  白絮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那人回过头看到许尧愣了愣,许尧则笑了笑:“蒋教授。”
  许尧把蒋教授送到医院门口,年近六十的蒋教授对着夜色长叹口气:“许尧啊,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我教出了那么多学生,且不说个个出色,却也没有这么顽劣的。只是白絮这孩子天资聪颖,放着不管太可惜。”说着看了一眼许尧笑道,“许尧,帮帮他吧。”
  送走教授,许尧回了病房,就看见白絮不顾护士劝阻拔了针头要下床。许尧靠在门边,冷眼看着他:“原来你是蒋教授的学生,动物医学专业?”难怪那晚这么准确地说出了猫的状况。
  白絮不吭声,抓起包就要走:“医药费会还给你的。”
  许尧没拦,就这么让白絮走了。
  2.从不轻视
  蒋教授教育学生就相当严苛,得到他认可的学生少之又少,许尧是少数人之一,而且事实也证明教授的眼光确实非常毒辣,受他首肯的学生毕业后大有成就。
  此时许尧默默地坐在观赛席上,看着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像一头黑豹在每个弯道来去自如地跳跃,超越,并第一个抵达终点,许尧看着白絮取下头盔走出赛场,队友围过去祝贺。
  许尧觉得来看比赛很自然,可是白絮看见他时,第一反应是掉头要走,反而是身边的车友认出了许尧:“那天谢谢你帮忙报警送白絮去医院。啊,我是丁夏。”
  “不用。”许尧看向他,“我是他的债主,来找他讨债。”
  白絮直接翻出钱塞到许尧手里。
  许尧慢悠悠地数着钱:“加入赛车俱乐部年龄限制在二十周岁以上,如果有人谎报年龄的话会怎样?”
  十分钟后,许尧笑眯眯地坐在俱乐部的食堂,白絮去排队打饭,丁夏被许尧盯得发毛。
  “你们会瞒着俱乐部私下参加野车比赛?”
  丁夏小声说:“拜托你了,千万不要告密,不然以后都不会有车队接纳我们了。”
  “大半夜玩车原本就危险,他那天是万幸。”
  “我劝过白絮不要这么玩命。可是他好像很需要钱……”
  丁夏刚想说什么,端着菜过来的白絮重重地往许尧面前一放:“吃完赶紧走!”
  丁夏聪明,扒了两口饭就跑了,许尧看着对面的白絮挑着饭粒,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开口说道:“你很缺钱?”
  白絮冷冷看着他:“那又怎样?我没偷没抢,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钱。哪里像你赚黑心钱!”
  就算许尧脾气再好,也受不住白絮污辱自己的职业,冷了脸色便说:“蒋教授前几天住院了,说想见你。我在外面等你十分钟。”
  许尧坐在车里等了十分钟不见白絮,刚要启车走人,就看见里面有人陆续跑出,还有人在打火警电话。
  起火的是俱乐部一栋老式小楼,因为太旧,底下一层都用来当作仓库,往上三层供队员休息,起火的正是第二层的休息室,火势起得很快,连续几个玻璃窗因为热气膨胀而爆裂,窜出火舌和浓烟。
  有负责人正在清点人数,有个姑娘被人强拉着出来,却还是步步回头:“千千还在里面!你们救救它啊!”
  旁边人说:“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狗的命重要?”
  姑娘一下痛哭出声,坐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她手里还拿着狗狗的牵引绳。
  忽然有人就直接冲出人群,白絮像离弦的箭冲进了小楼里。第二个冲进去的许尧,他拉住了白絮,厉声道:“白絮!你干什么?”
  浓雾之中,白絮用湿布捂住了口鼻,只有一双清明的眼睛与许尧对视着,然后他却决绝地甩开了许尧的手,朝楼上跑过去。浓烟已经漫下了楼,好歹白絮做了措施,许尧明智地退出了小楼。
  两三分钟后,白絮抱着狗踉跄着跑出来。
  泰迪狗因为吸入浓烟导致了暂时性的休克。白絮把它平放在地上,许尧将早就准备好的湿布递给白絮,白絮小心地包着昏迷的狗,替它降温,然后贴近它的心脏处听了听,问女孩:“它平时心脏有问题?”
  女孩挂着泪点点头。
  白絮马上解下它脖子上的项圈扔到一边,捏开它的嘴,确定口腔里毫无异物,让它侧躺,然后俯下身。
  所有人都一下失了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竟然为狗做人工呼吸。
  只有许尧面色如常,让丁夏去找了件棉衣,等丁夏找来棉衣时,狗狗已经恢复了呼吸,周围爆发了喝彩声,那姑娘抱住白絮又哭又笑。
  许尧走过去包住狗,对姑娘说道:“我是医生,医院就在附近,你跟我来。”说完又看了一眼白絮,“你也来,你的伤要处理。”
  泰迪最终的检查无大碍,这都得益于白絮当时最正确的急救。许尧叮嘱了姑娘几句,让她抱着狗回去了,走出来时,看见白絮整个人都蜷在长椅上睡着了。一米八的高个子,窄长椅完全容不下他。医院冷气足,沈晚细心地给他盖了一床薄被。
  这次他又是一身伤,真是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他真不知道,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到底哪来这种孤勇,甚至不惧怕死亡。可他也知道,世上总有人,从不轻视世上任何一种生命,这当中包括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   其实在找白絮前,他是去见过蒋教授的,苍白的病房里,蒋教授把白絮的资料都给了许尧。
  蒋教授早年认识了白絮父亲,把白絮当作自己孙子来疼,而白絮也继承了父亲医者天赋,天意弄人,白父白母在白絮大一上学期时因意外去世,可是白絮也只是度过了一小段灰暗的时期,之后变得更努力。
  白絮的一切变故是在大二伊始,他拒绝去学校,要不是蒋教授的关系,校方早就把他的名字剔除了。
  可是就连蒋教授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白絮醒来时,墙上的时间指到了九点。白絮一下站起来,抓起边上的书包就要走。
  “白絮。”坐在一边的许尧叫住他。
  白絮习惯性地皱眉:“干吗?”
  许尧站起来,拿起手边的外套:“我送你回家吧。”
  白絮站着没动:“不用。”
  少年一脸防贼的表情,许尧不由得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有些宠溺:“来我的医院帮我怎么样?”
  “不要。”
  许尧像是没听见,边往外走边说:“工资我不会亏待你,你只需要周末过来就可以,啊,还有,九月复学……”
  白絮恨恨地跟上去:“许尧!你凭什么安排我!”
  3.再度失去
  白絮果然在周六来医院报到,少年别扭地站在门外,冷着脸对许尧说:“你说过会给我算全月工资的吧?”纯粹只是冲钱来而已。
  早上许尧就正式通知了全院的几个人,几个小姑娘都知道了白絮之前救泰迪的传奇故事,瞬间乐开了花。不过虽然白絮答应来医院,却始终没有提去学校的事情,许尧知道得慢慢来,但是让白絮周日和他一起去看望蒋教授。
  白絮别扭着不想去,可是转身,白絮问沈晚看望恩师提什么礼品比较合适。
  沈晚想了想:“把二号丁当送去陪老师怎么样?”
  白絮吃惊:“它不是去基地了吗?”
  沈晚小声说:“半路又让许尧给追回来了,现在正在我家养着呐。”
  白絮好久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白絮抱着二号丁当去了医院。老人家见到白絮,久病的面容也散发了容光,拉着白絮说了很久的话,对二号丁当也很喜爱。
  “什么时候恢复上课?”蒋教授满怀希望地问。
  白絮刚想说什么,许尧忙说:“这几天医院忙,白絮帮我几天,您放心,下学期他就去学校报到。”
  蒋教授很是欣慰。
  之后的半个月,白絮常常去医院看望教授,笨拙的男孩子借用厨房学着煲老年人喝的汤。
  八月底的某一天,刚出手术室的许尧接到了白絮的电话,少年的声音在那边压抑得有些低:“许尧,老师走了。”
  许尧和白絮去参加了葬礼,白絮跪在灵堂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天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有好些都是教授门下的学生,以及同期。许尧都一一打过招呼,白絮跟在身边,低着眉眼,始终不说话。只是当时一位胡姓学长来打招呼时,白絮才抬了抬头。
  晚上许尧送白絮回家,他看了看后座的少年,脸色异常发白,直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里像燃着两团火。
  下车时,白絮轻声说:“我想请一周的假,可以吗?”
  许尧点头应允,白絮这才转身走开。
  白絮一周没有来医院,但是一周后,白絮连手机也关机,问丁夏,丁夏说白絮早在之前就退出了俱乐部,连摩托车都卖掉了。
  许尧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安,正准备亲自去找白絮时,手机响起,是派出所的电话。
  许尧赶到时,一眼就看见了半个月未见的白絮,脸色漠然地坐在一边,在场的还有另一个人,这让许尧很意外,竟然是胡医生。
  警察说,这半个月里,胡医生总是会接到恐吓电话,也被不明人士跟踪,而今天更是家门口的垃圾被人恶意点燃,闻声而出时,只有白絮冷冷地站在那里。
  许尧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
  白絮盯着胡医生,嘴角勾着冷笑,却不说话。
  最后事情以胡医生不追究为结果。走出警察局时,夜已深,许尧站在路边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白絮想说什么,却终止在了许尧冷郁的眼神里。
  许尧踩灭烟头,坐进车里,才说道:“白絮,我讨厌谎言。”说完驱车离开。
  白絮没有再来医院,大家旁敲侧击问许尧,换来的是许尧的冷脸相待。十月深秋时,许尧把医院的优惠海报贴在玻璃门上,转身时,意外看见丁夏,丁夏看见他,笑了笑:“许医生,我找白絮。”
  许尧脸色淡漠:“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丁夏一愣:“啊……那可怎么办,钱怎么给他。”
  “什么钱?”
  丁夏从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递给他说:“这些钱可以帮我交给白絮吗?我实在找不着他。这是白絮当时为了救被虐待的二号丁当,那些人赔的钱。”
  许尧这回彻底愣住了。
  4.如果是你
  以前送白絮回家,也只是坚持让他送到路口。他照着地址开进去,路越来越偏,最后车子无法开进去,他只能下车走路进去。那几天多雨,路上全是泥泞,越走越荒凉,不像能住人的地方,许尧怀疑是不是白絮填的根本是假地址。
  等终于找到地址上的门牌号时,许尧就愣住了。
  这是一座破败的院子,院子里正在散步的几只猫,不高的墙头还有几只,好奇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哎,你找谁?”
  许尧回头一看,一位老伯奇怪地打量他。
  许尧坐在院子里打量着,院子虽然破旧,却收拾得很干净,特别是墙根下竟然有一排稳固的小木屋,隔空而起,可遮阳挡雨,有好些猫蜷缩在里面睡觉。
  十几只猫,花色各异,毛色也好,可见照顾得很好。
  老伯端了茶水出来,不好意思地说:“这里呀,原本是家孤儿院,我是院长,几年前孩子们去了更好的地方,这里也就空下来了。我老了,就懒得搬了。两年前阿絮这孩子来找我,说是希望能借这院子给他用用。谁想他是用来养着这些猫儿呢……我也知道为了养这猫儿,他在外面想办法赚钱……”   老伯担心地问:“是不是阿絮闯祸了?您别同这孩子计较。这孩子太苦了,父母去世后,连一直陪着他的丁当也走了,无亲无故的……”
  “丁当?”
  “丁当是只猫,是他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可是一年前丁当出了事故,他整个人都变了。”
  许尧怔怔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心脏阵阵紧缩。
  白絮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推开院门愣了一愣,竟然转身就想跑,许尧站起来,叫住他:“白絮,我们谈谈。”
  暮已西沉,白絮慢吞吞地跟在许尧身后,许尧从包里拿出信包递给他:“这是丁夏让我交给你的。”
  白絮接过去,皱皱眉:“没有这么多。”
  “我加了些。丁夏说你当初为了救二号丁当,才被那家人打了,这是赔你的医药费。我的那些,当作是我额外帮那些猫的。”许尧看着远方的夕阳轻声说,“白絮,你放弃自己的梦想,不再想做动物医生,是因为丁当?”
  白絮捏着纸包,没说话,良久才慢慢说:“姓胡的当年对丁当见死不救。”
  对于白絮来说,梦想的粉碎与生活的辛酸无关,与父母的离世也无关。但这种向前的动力,在目睹了丁当的离世,而瞬间粉碎。
  一年前,丁当出了车祸,白絮虽及时为它做了有效的急救措施,并且送去了医院,可是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然而第二天他去见丁当时,是具冰冷的身体。院方解释说是丁当突发急病。因为医疗事故造成的动物死亡,甚至都无法追究法律责任。
  “许尧,如果我当年遇到的是你就好了。”白絮的声音有些哽咽。
  许尧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拍拍他的肩,只是离开时,递了个文件夹给他。等许尧离开,白絮拆开文件袋,便呆住了,那是一份关于野生动物临时救助站的申请单。
  一个月后,白絮跟着许尧踏上了前往四川大原始森林的路程,胡医生竟也在其中。一路上白絮都板着脸,觉得中了许尧的奸计。
  连续一周,许尧都跟着队伍进入深山考察,白絮前面几天一直留守基地,帮忙照顾从深山里带出的病重动物。他照顾得细心,并且多次及时发现了问题,有时候许尧半夜醒来,也还看见白絮靠在火堆边,他忙着添柴,怕冷着了它们。
  第六天,许尧把白絮也带进深山,与胡医生三人同行。他们在一处悬崖边发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金丝猴,是猎人的枪伤,伤在腹部,伤口已溃烂,挂在树上奄奄一息。而且解救下来后发现,这只母猴甚至怀有身孕。
  原本应该立刻将它带回基地,但胡医生作为队长果断地决定马上进行剖腹手术。但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白絮,一来环境不允许,二来急救人员不够,根本达不到急救的标准。但胡医生显然不会改变主意。
  白絮几乎愤怒:“你又想因为自己的无知葬送一条小生命吗?”
  胡医生一愣,呆呆地看着白絮,终于明白过来,却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胡莱成功取出了两只幼猴,是罕见的一对双胞胎。此时救援队赶到,把幼猴放进了保温箱,母猴也被带走,并一再感谢胡莱。
  晚上回基地后,白絮一直躲在帐篷里,许尧拿了饭盒去替他打饭,回来时,看见白絮和胡医生站在帐篷边,白絮始终面无表情,一直到胡莱对着白絮深深弯腰。
  一周后返程,白絮临走时,特意去跟这几天朝夕相处的动物们告别,大男孩因为这样的分离红了眼睛,自然也看到了白絮主动替胡莱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5.给他一个家
  回Y市后,白絮主动提起复学,得空了就来医院帮忙,闲了就待在许尧办公室复习功课,许尧想,等白絮明年毕业,就决定推荐他去国外留学深造。
  这天两人刚结束一台手术,已是半夜凌晨,一人一个长椅躺着,白絮捧着手机玩最近下载的新游戏,许尧也睡不着,他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忽然说:“白絮,你要不要搬来我家?”
  白絮刚好打通游戏的关卡,正高兴就听到这句话,他一下坐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许尧看着他的表情哭笑不得,沈晚这时闯进来:“高速路口有人拦下了一辆贩猫车!”
  半个小时后,许尧一行人驱车赶到了高速入口,远远就看见路口靠边停靠着一辆小货车,上面架着的铁笼里密密麻麻地关着许多猫,货车旁边此时聚满了不少人,可是车主情绪激动,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
  许尧刚停稳车,白絮就跑下车。
  车主是三个态度恶劣的中年男人,指着人群漫骂。救援的人也急,这样一吵一推,矛盾眼看就要起来。
  白絮站出去,拦住双方:“你让我们先看看猫,好歹让我们给它们喂点水。”
  “死了就死了!反正我们是签了合同,是要按合同给钱!管他死几只啊!”
  有人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在警察来之前,是不会允许你们走的。”
  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忽然扑上来,暴动发生得太突然了,所有人的怒火都被挑起。
  许尧就这样被隔在了人群外,只能一遍遍喊白絮的名字。
  等他看见白絮的时候,却只看见其中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铁棍一下敲在了白絮的后脑上。隔着躁动的人群,许尧就这样看着白絮捂着后脑身体晃了晃,就倒了下来。
  “白絮——”
  白絮当即被送去医院,在抢救的那几个小时里,许尧一直等在手术室门外。许尧身侧的手死死握成拳头,对身边赶来的沈晚说:“你在这里帮我看着他,我去一趟派出所。”
  因为猫贩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许尧驱车赶去,把情况冷静地从头复述,警察保证一定会依法处理。
  走出派出所门口时,天色微明。沈晚打电话过来,许尧呆呆地站着,他看到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日照四方,照亮了这个原本就苍凉的世界。
  但是,白絮却永远也见不到了。
  太平间里,许尧笔直地站着,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揭开那面白布看看白絮。白絮的情况是在后半夜忽然恶化的,医生做了所有的努力,都没能够挽留他离开的脚步。
  “我原本想给他一个家,”许尧忽然对身边的沈晚说,“但是来不及了。是吗?”   沈晚再也忍不住,蹲下来大哭。
  明明一切都似乎在昨日,到了今天,却已经阴阳相隔。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啊!
  6.终与你告别
  白絮的后事是许尧一个人打理的。他是他唯一的亲人。
  葬礼一周后,许尧去领取白絮的遗物,只有一个书包,上面沾的血迹干涸。许尧拿着白絮的遗物坐在车里,已经是入夜时分,时不时有摩托车飞驰过去,他望着少年们飞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良久,他抱着那个没有任何温度的书包,眼泪一滴滴地掉落。那是事件发生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哭泣,他有多么无能为力,就有多么悔恨。
  有些话,总是在分别后才想到应该早点告诉对方。
  比如,你在将来无法拥有的温暖,由我来给予。
  比如,对不起,曾对你有那么多的误解。
  一个月后,法律给了这起案子一个相对公正的结果,冬天来时,晴天医院挂出了门面转售的信息。沈晚打来电话时,许尧正在收拾行李。
  “你竟然要将医院转售?”
  “我已经申请了长期驻守救助站,白絮留下的流浪动物保护基地,我已经交给了胡医生。”
  沈晚知道她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许尧,白絮的死,不是你的错。”
  许尧挂了电话,把一些细碎的东西收进了白絮的黑色书包里。
  沈晚,也许如果我没有留白絮在身边,也许,他不用失去生命。
  但是没有如果。
  白絮去世后的几年里,许尧奔走于各个地方。四川,云南,甚至是非洲。他难得回来一趟,就去基地,基地由胡医生打理得很好,甚至还另外建了一个流浪狗基地。晴天医院在沈晚的坚持下仍然还在。
  之后两年,许尧便再也没有回来过Y市。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故乡。
  有些事情,白絮还不知道。许尧也从来未来得及和他说。
  比如,很早前,他们就相遇过。那年他十八岁,因着填高考志愿而烦恼。他怕自己不能成为合格的动物医生,也怕自己未来灰暗。那天他因躲雨进了书店,看见抱着小猫的白絮时,他想——他将来所接触的,不都是这样温暖的小生命吗?
  2014年的秋天,许尧辗转回到了他曾与白絮前往的四川大森林,他在追一只受伤的金丝猴时,却踩塌了一方湿土。
  救援队是在第四天的凌晨发现了昏迷的许尧,此时他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危在旦夕。
  在昏迷的日子里,许尧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到十八岁的他,终于推开了那扇时间的门,风铃迎风而响,他站在了十一岁的白絮面前。
  隔着六年的时间洪流,白絮望着他:“大哥哥,你怎么哭啦?”
  许尧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我很开心。”
  “为什么开心啊?”
  为什么呢?
  因为终于,终于可以在梦里与你告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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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澈:  你可曾暗恋过谁?一定有。那你可曾被谁暗恋?我猜也有的吧。故事里的南烛、傅一就身处一个怪圈,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你特喵的是不是瞎(什么鬼)!我写这个故事的本意是在于传达温暖,所以一路都在逗比欢萌,但内涵这种东西其实也是有的(信我,这个真的有啊!)。我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大家:你暗恋别人的时候,也许也有人在暗恋你,世界那么大,勇往直前去爱。  这世上我最讨厌两个人,一个叫南烛,一个是陆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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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微风吹幼苗,云外归鸟知春晓,哪个爱做梦,一觉醒来,窗外蝴蝶飞走了。  上期回顾:2003年的北京,因为一场SARS疫情,邵然和阮珊开启了人生新的旅程,却也令阮珊在无意间第一次遇见宫蕊,醋意横飞。另一边,闺密宋斐斐也终于带着她的吕川来见阮珊,危机却也步步逼近……  4  即便是彼此都有所耳闻,可为了礼貌起见,两人还是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他先把手伸到阮珊面前:“吕川。”  “山川的川?”阮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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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谢青叶约见江花翎,江花翎却因为陈安突然邀她唱K而放了谢青叶的鸽子。没想到谢青叶却找到了唱K的地点,大声对陈安说出他要与陈安决斗。江花翎隐藏了多年的暗恋秘密被揭开,而谢青叶则对江花翎说出了“我想干干净净地走到你心里”这样的话。  [先来后到,所以她是我的]  午休时,江花翎把陈安单独叫到了天台。  她知道自己装傻也没用,单刀直入地问:“和桃嘉珍分手的事,你诚实地告诉我……是为什么?”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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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很少看到有人写这样木讷呆板的单纯女主,但这个故事却一点都不木讷呆板,反而很真实很动人。看着看着就会让人觉得,似乎你身边也有这样的一个俞明皎。  每个人都曾迟到过,因为闹钟没响,迷了路,坐不到车。  原来默契也一样。  楔子  在俞明皎人生的城堡里,许多窗户是封闭的——她胆小谨慎,几乎从不冒险。25岁,居然没玩过网络游戏,只因小时候老师耳提面命网络游戏的害处,便决定一生不去尝试。  这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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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我缠了卫妆一个月,她才写这个稿子给我。其实,仔细一琢磨,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也许我们身边就曾经发生过。但真正地看下来,看到故事的最后,却没有办法不被它感动。对,就是这样的,每一颗砂砾之中都睡着一颗星星。  引子  七月,林谦考完大二学期末的最后一门课,坐了十三个钟头的绿皮火车赶回家。  打开门后林谦吓了一跳,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一堆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番茄酱漏得到处都是。种在阳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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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作为此文的编辑,在看此文的时候多次有中枪的感觉,因为我也曾经喜欢过某种类型的声音,甚至我的身边就有因为迷恋某个人的声音而喜欢上那个人的故事。但是故事的后来呢?后来有些人醒了,还有些人仍然深陷于迷梦之中。  {Interesting,是英文的呵呵}  装得下百人的阶梯教室乱哄哄的,公选课如菜市场,在所有人心里已成惯例。  “我喜欢EXO,鹿晗好萌。”  “还是都教授是国民男神啊!二千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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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我特别喜欢这个故事里的男主。他像个孩子一样每天都横冲直撞,但也因此保持着一颗孩子般的单纯又真挚的心。我想看过这个故事的你们,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一  这次不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了,大概十年前我就见过你。当时瘦瘦矮矮的你从你奶奶家出来,提着一个破掉的垃圾袋,袋子里的垃圾走一路掉一路,楼梯间充斥着酸萝卜烂菜的臭味。同样瘦瘦矮矮的我出言教训了你,两手叉腰指着你说你有种就给姑奶奶我把这些垃圾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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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关于仙人掌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开花,开的又是什么样的花,某编辑甚至还去百度科普了一下。说真的,那其实很美。但可惜的是,在书故梦的这个故事里,仙人掌的花始终没有被珍惜的人看到。(等等,我是不是剧透了?)  有时候越嚣张的人,就越是胆小。  【就算再嚣张,恋爱时也会偷偷摸摸】  顾薇为了剪好新拍的DV,已经有三天没有合眼。  这是新生进入大学生电视台的考核,电视台的标准很高,只看作品说话,每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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