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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我想我可能会在某个大型画展的策展人名单上看到小P的名字，我还不至于会忘记她，于是会浮现出她的样貌，她迷人的长发，她时常带有的那种专注表情……她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就在这一借二还之间，我们的恋爱发生了
小P曾是我的女友，在一所著名大学念广告专业，喜欢毕加索、The mamas and the papas、玛格丽特·杜拉斯、张国荣。我就是去她们大学蹭公益场电影的时候认识她的。那天放《风月》，那时候张国荣还没有自杀，巩俐也没有披上恶俗的黄金甲，整个世界看上去纯粹而美好。我坐在她前排，听到她不停地咳嗽，我回头给了她一粒润喉糖。散场时我又碰到了她，我问她怎么一个人来看这样的片子，她告诉我她喜欢张国荣，这部片子看了三遍了。我说我也喜欢，我几乎收全了张国荣所有的电影，可以借给她。我也奇怪自己为何如此主动，以至于她瞪大眼睛带有警惕地看着我。之后我借了很多DVD给她，还有莫迪阿尼和高更的画册，就在这一借二还之间，我们的恋爱发生了。
我比小P大四岁，大专毕业，没什么作为。当时我在离小P大学不远的地方租房子住，那里远离市区，所以房价便宜。我在南京西路中信泰富对面的JACK＆JONES里当服务员，我热爱我的工作。从我们店里看出去，对面尽是VESACE、ZEGNA、LV这些一线品牌的专卖店，旁边也被Fo11ifo11y、MONTBLAC这些奢侈品品牌包围着，只有我的连三线品牌也算不上的小店偏安一隅，很多对“恒隆”充满向往的人们逛累了富丽堂皇的店铺，来我这里最后买上一件衣服。我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有所收获地离开这个奢华的地带，心中满意极了。我就是样的人，在小P眼里肯定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可这一点在最初被忽略了。
小P是个能干的女孩，她钟爱她的广告专业。可我讨厌她所在的大学，我去大学找她的时候，总是看到许许多多人忙忙碌碌地赶来赶去，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我猜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小P漂亮得出群，特别是她的秀发，能表达许多迷人的东西。她很早就在她的广告天赋上表露出过人的天赋，我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大二，可她一边念书一边做兼职的收入已经比我的全职收入高出许多。为了留出时间和我在一起，她推掉了好几份工作。
我猜在和我恋爱之前，小P的生活一定繁忙并且无趣之极。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写着各种各样的作业，做着各种各样的创意案，成天忙于学校与公司两头，神经高度紧张。和我谈恋爱之后，这样的局面有所改观，她能陪我在没什么生意的爵士酒吧安安静静地坐一下午，默默地看着酒保擦杯子。或者逃上两天课，到杭州转上一圈，凌晨的时候坐在西湖边上，小P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一条胳膊，然后把头固定在这条胳膊上。她问我，你在想什么呢?我说，什么都没想。接着我问她，你在想什么呢?她说，想的东西太多了，说不上来。
彼此间迁就的步伐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过错，在认识小P之前，我便一个人过着这样的生活，认识她之后，只不过改成两个人一起过着这样的生活。我想，小P大抵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吧，开始时她是依着我的性子，只是陪着我。可慢慢她也适应了这样的节拍，也能在这样的生活里自得其乐，否则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安逸地度过两年多时间。可我总觉得，她对这样的生活自始至终抱有一种罪恶感，即使她陶醉于自由与爱情，也总是在心底对这种一无是处的自由与爱情抱着深深的抵抗情绪。
我和小P总是单独在一起，她不大愿意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而我的那帮和我一样不成器的朋友，她一点认识的兴趣也没有。有时候我想，小P能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可以算得上一种奇迹，那个时候我们都正好吃错了药，然后等清醒了，才发现居然离不开对方了。
在我给小P带来散漫生活的同时，小P也在不停地给我带来压力。到小P大三的时候，她开始催促我去学点什么。她没用什么强求的语气，可她的那种压力令我无处遁形。
后来我终于答应小P去报一门非全日制的专升本课程。小P去报了两个名，她答应有空就来陪我上课。班级是她选的，任课老师都是极好的，可这丝毫引不起我对商务英语、应用高数的任何兴趣。尤其是在小P不来时，我百无聊赖。
有一次上课，小P没有来，于是我睡着了，我梦见我们恋爱的最初场景，我给小P一本莫迪阿尼的画册，里面夹了张条子“宜言饮酒，与子携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醒来之后我想起来那是我和小P最美好的时光，那次小P并没有发现这张条子，有一次上课她把画册借给同学看，同学从画册里拎出这张条子，顿时绯闻传遍全班。当时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我只是收到小P的一条消息：“我4点05分下课，来接我吧。”等到4点05分小P下课的时候，她在一群还在兴高采烈追问她绯闻的同学面前，挽起我的胳膊，骄傲地走掉了。我想那是和小P最美好的时光。
下课的时候，小P来教室门口等我，她问我上课老师讲了点什么，我说“宣言饮酒，与子携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小P忽然沉默了。
我们好像又回到一开始相处的样子，可我无法挽回不对劲的地方
我怀念我在JACK＆JONES里的工作。我中意极了那里的气氛，在有人指着T恤或衬衫问我“先生，请问这件衣服打折吗?”只有在这时，我才觉得是有人需要我的。每个人都有表现自己价值的方式，为何非要走同一条路呢?
小P不可能察觉不到我对读书的厌烦，她先来对我说，那个班无聊极了，她不想去了。我们好像又回到一开始相处的样子，可我也觉察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我留意到小P每次看见我时嘴角不经意间的笑意，一如我感到小P对我不求上进所怀的深深的不满。
这种矛盾其实一开始就应该预见到的，就像她喜欢毕加索而我喜欢莫迪阿尼，这种分歧一开始就存在。
小P大四的时候，我们终于分手了。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几乎没有过什么争吵，相爱地像两只企鹅，可我们最终还是分手了。那个周五的傍晚我仍去送她回家，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们谈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看的《风月》，又好像什么话都没有说。车来了，她跳上车，转身向我挥手作别。我听到她说“你……”车门砰地关上了。我看到她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来，泪水流过双颊。
再见了，小P，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无法如你所愿地生活。以后，你会在实习中得到A，毕业后找到一家好公司，在办公桌前消磨你的创意；或者你会嫁给某人，却没什么空回家，每天忙着为各种展览策展。小P，究竟何种生活才如你所愿呢?
我在寂静中走回，夜色在悄无声息中蔓延。
就在这一借二还之间，我们的恋爱发生了
小P曾是我的女友，在一所著名大学念广告专业，喜欢毕加索、The mamas and the papas、玛格丽特·杜拉斯、张国荣。我就是去她们大学蹭公益场电影的时候认识她的。那天放《风月》，那时候张国荣还没有自杀，巩俐也没有披上恶俗的黄金甲，整个世界看上去纯粹而美好。我坐在她前排，听到她不停地咳嗽，我回头给了她一粒润喉糖。散场时我又碰到了她，我问她怎么一个人来看这样的片子，她告诉我她喜欢张国荣，这部片子看了三遍了。我说我也喜欢，我几乎收全了张国荣所有的电影，可以借给她。我也奇怪自己为何如此主动，以至于她瞪大眼睛带有警惕地看着我。之后我借了很多DVD给她，还有莫迪阿尼和高更的画册，就在这一借二还之间，我们的恋爱发生了。
我比小P大四岁，大专毕业，没什么作为。当时我在离小P大学不远的地方租房子住，那里远离市区，所以房价便宜。我在南京西路中信泰富对面的JACK＆JONES里当服务员，我热爱我的工作。从我们店里看出去，对面尽是VESACE、ZEGNA、LV这些一线品牌的专卖店，旁边也被Fo11ifo11y、MONTBLAC这些奢侈品品牌包围着，只有我的连三线品牌也算不上的小店偏安一隅，很多对“恒隆”充满向往的人们逛累了富丽堂皇的店铺，来我这里最后买上一件衣服。我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有所收获地离开这个奢华的地带，心中满意极了。我就是样的人，在小P眼里肯定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可这一点在最初被忽略了。
小P是个能干的女孩，她钟爱她的广告专业。可我讨厌她所在的大学，我去大学找她的时候，总是看到许许多多人忙忙碌碌地赶来赶去，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我猜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小P漂亮得出群，特别是她的秀发，能表达许多迷人的东西。她很早就在她的广告天赋上表露出过人的天赋，我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大二，可她一边念书一边做兼职的收入已经比我的全职收入高出许多。为了留出时间和我在一起，她推掉了好几份工作。
我猜在和我恋爱之前，小P的生活一定繁忙并且无趣之极。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写着各种各样的作业，做着各种各样的创意案，成天忙于学校与公司两头，神经高度紧张。和我谈恋爱之后，这样的局面有所改观，她能陪我在没什么生意的爵士酒吧安安静静地坐一下午，默默地看着酒保擦杯子。或者逃上两天课，到杭州转上一圈，凌晨的时候坐在西湖边上，小P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一条胳膊，然后把头固定在这条胳膊上。她问我，你在想什么呢?我说，什么都没想。接着我问她，你在想什么呢?她说，想的东西太多了，说不上来。
彼此间迁就的步伐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过错，在认识小P之前，我便一个人过着这样的生活，认识她之后，只不过改成两个人一起过着这样的生活。我想，小P大抵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吧，开始时她是依着我的性子，只是陪着我。可慢慢她也适应了这样的节拍，也能在这样的生活里自得其乐，否则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安逸地度过两年多时间。可我总觉得，她对这样的生活自始至终抱有一种罪恶感，即使她陶醉于自由与爱情，也总是在心底对这种一无是处的自由与爱情抱着深深的抵抗情绪。
我和小P总是单独在一起，她不大愿意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而我的那帮和我一样不成器的朋友，她一点认识的兴趣也没有。有时候我想，小P能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可以算得上一种奇迹，那个时候我们都正好吃错了药，然后等清醒了，才发现居然离不开对方了。
在我给小P带来散漫生活的同时，小P也在不停地给我带来压力。到小P大三的时候，她开始催促我去学点什么。她没用什么强求的语气，可她的那种压力令我无处遁形。
后来我终于答应小P去报一门非全日制的专升本课程。小P去报了两个名，她答应有空就来陪我上课。班级是她选的，任课老师都是极好的，可这丝毫引不起我对商务英语、应用高数的任何兴趣。尤其是在小P不来时，我百无聊赖。
有一次上课，小P没有来，于是我睡着了，我梦见我们恋爱的最初场景，我给小P一本莫迪阿尼的画册，里面夹了张条子“宜言饮酒，与子携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醒来之后我想起来那是我和小P最美好的时光，那次小P并没有发现这张条子，有一次上课她把画册借给同学看，同学从画册里拎出这张条子，顿时绯闻传遍全班。当时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我只是收到小P的一条消息：“我4点05分下课，来接我吧。”等到4点05分小P下课的时候，她在一群还在兴高采烈追问她绯闻的同学面前，挽起我的胳膊，骄傲地走掉了。我想那是和小P最美好的时光。
下课的时候，小P来教室门口等我，她问我上课老师讲了点什么，我说“宣言饮酒，与子携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小P忽然沉默了。
我们好像又回到一开始相处的样子，可我无法挽回不对劲的地方
我怀念我在JACK＆JONES里的工作。我中意极了那里的气氛，在有人指着T恤或衬衫问我“先生，请问这件衣服打折吗?”只有在这时，我才觉得是有人需要我的。每个人都有表现自己价值的方式，为何非要走同一条路呢?
小P不可能察觉不到我对读书的厌烦，她先来对我说，那个班无聊极了，她不想去了。我们好像又回到一开始相处的样子，可我也觉察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我留意到小P每次看见我时嘴角不经意间的笑意，一如我感到小P对我不求上进所怀的深深的不满。
这种矛盾其实一开始就应该预见到的，就像她喜欢毕加索而我喜欢莫迪阿尼，这种分歧一开始就存在。
小P大四的时候，我们终于分手了。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几乎没有过什么争吵，相爱地像两只企鹅，可我们最终还是分手了。那个周五的傍晚我仍去送她回家，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们谈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看的《风月》，又好像什么话都没有说。车来了，她跳上车，转身向我挥手作别。我听到她说“你……”车门砰地关上了。我看到她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来，泪水流过双颊。
再见了，小P，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无法如你所愿地生活。以后，你会在实习中得到A，毕业后找到一家好公司，在办公桌前消磨你的创意；或者你会嫁给某人，却没什么空回家，每天忙着为各种展览策展。小P，究竟何种生活才如你所愿呢?
我在寂静中走回，夜色在悄无声息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