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边上的儿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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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记事开始,我家就住在洱海东岸的挖色村,出门便是碧蓝蓝的洱海,
  记得孩提时代。我差不多每天都在洱海里游泳、捕鱼,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那时候洱海里鱼很多,一张大网撒下去,捕获两三千斤是常事,最多的一网可捕获一万多斤。而我。作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学生。只要到海边或家门口的小河,捉上一两个小时。也能够捉到几斤鱼,然后回家美美地吃上一顿。
  记忆中。我一次又一次地和洱海亲近。也就自然地和海边上的人们经历了与洱海的原味生活。
  忆乡音
  大理白族地区,大本曲唱好了,会听的人说,很有“味道”。唱得不好,断弦掉板,自然就没有“味道”了。
  云南大理。是民族文化浸润的厚土。这里的大本曲、本子曲、吹吹腔,多年来已融进了人们的生产生活之中。特别是大本曲,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间想唱,只要在某个地方,抬一张桌子,一条凳子,说唱者惊堂木一拍。龙头三弦一响,一个个委婉动听的故事,一段段精美绝伦的唱腔,让你畅快淋漓;悲哀时,让你伤心落泪;讥讽讽讽时,让你拍案叫绝。
  白族大本曲除了婉转悠长的曲调外。它的“味道”就在歌词里,歌词带给人的美感就在于它的唱词和内容均用白语和汉语两种语言相互融汇贯通。两种语言音韵格律相互转化结合。形成一种新的格式。既不同于民间诗歌,也不同于现在的自由诗体。它是白族人民在长期劳动生活实践中凝炼出来的。是白族语言和汉族语言有机结合演化出来的独特的民间曲艺歌谣。正是这种曲艺独特唱腔的韵律和格式。才使大本曲散发出别具一格的民族风彩,在我国民间文化艺术宝库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大理白家人的日常生活中,无论逢年过节,婚丧喜庆,建盖新房,庆祝丰收,庙会赶场,都会有人组织唱大本曲。听说哪个村子唱大本曲,附近村子的人们都争相转告,到时早早地去占个好位儿,看得真切,听得过瘾。自然那些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吆五喝六地去做买卖。
  白族大本曲的产生。在大理也有近千年的历史。据大理文化部门的调查统计,流传下来耳濡目染的唱本就有一百一十六本之多。由于这些唱本大部分产生于封建社会。所以不少唱本艺术价值良莠皆有,差参不齐。有精华也有糟粕,当然能够留传到今天,无论从内容到艺术形式,都有值得保留的地方。在这众多的曲目里,唱出了多少波澜壮阔,表达了多少情意绵绵,演出了多少慷慨悲歌。多少年来,白族人民都在大本曲的优美和芬芳里沉醉。
  大本曲由于有人物。有故事情节。因而对音乐也提出了表现各种人物,表达各种复杂思想感情的要求。于是,历代的大本曲艺人,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广泛吸取民间文学音韵养料。逐渐创造出多种腔调及曲牌,形成成套的唱腔。根据洱海周围唱腔的各自特点和区域划分,一般分三腔、九板、十八调和十三调。所谓三腔就是南腔、北腔、海东腔三种各有区分又有联系的流派。九板指的是九个曲牌,这是大本曲中最基本的唱腔,不论叙事、抒情和对话,都用这一部分。这些曲牌的唱腔,虽然没有严格的板眼规律,但节奏却有多种多样的变化。所谓十八调和十三调是大本曲唱腔中的小调。其中南腔分十八调,北腔分十三调。海东腔的曲调则各取南腔和北腔之长,自成的一种新的流派。
  从大本曲各种各样的唱本中,人们认识了不畏强势公正断案的黑包公:认识了不认前妻的陈士美;认识了对爱情坚贞不屈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认识了为保护嫂嫂历尽艰辛的的蓝季子;认识了大破天门阵的穆桂英:也认识了一年开十二次的上关花……通过故事中爱民如子的清官。残害百姓的奸佞,孝敬父母,多做善事的百姓等等,都让听众深受教育和启发。提高了一个地方人们的道德水准和文化层次。正是这些曲艺琼浆的滋养,使我们一代又一代的白族子民质朴善良。爱憎分明。他们追求真善美,鞭笞假恶丑,让好人好事不断得到传扬。
  大本曲在解放前一直没有专业的班社组织。始终保持群众自演、自唱、自乐的方式,要唱就临时组织,演唱完后仍各自回家进行生产劳动。他们的演唱阵地不在城市,而主要在白族农村和山区。在旧社会。大本曲艺人常常遭到歧视。被士大夫阶层视为“高台叫花”。解放后在党的民族政策和文艺方针的光辉照耀下。大本曲艺人才受到党和人民群众的重视和尊敬。大本曲这株民族文艺之花。老树发新芽,不断开出绚丽夺目的花朵。
  大理人在全国乃至国外走南闯北的人很多。不少人在广播里,在电影电视里听到大本曲,那悠悠的拖腔。粗犷的噪音。就立即把思絮拉回到遥远的苍山下洱海边,情也来了,话也多了。故乡情韵、人间爱情都在大本曲里。在村边的大青树下,在村里的土台之上。或在哪一家的庭院里。你只要听上一回,就让你终生难忘。有一次我去白族名镇喜洲采访。一位从台湾回家探亲的老人对我说:“我家就住在喜洲街。解放前夕随国民党兵到了台湾,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乡。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在家乡拍摄的白剧《望夫云》,剧里家乡的苍山洱海,家乡的大本曲一一展现在眼前,我太激动了,曲子唱到哭时我跟着哭,唱到笑时我跟着笑。从那以后,我常常想家,想爹妈,想兄弟姐妹,想听大本曲,于是才决定万里迢迢回喜洲探家。今天,看到家乡变化如此之大,我在台湾是无法想象的。有一次,我和几位新闻工我去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旅游考察,在泰国曼谷遇到一位白族老乡。他在那里混得很不错,在上流社会中已成为很有影响的人物。我们在曼谷国际机场离别时。他十分慎重地托我办一件事,要我给他寄一些白族大本曲的磁带和影碟片。他说一时回不了家,听听大本曲,看看影碟,也算了却了思念家乡的一片心意。”
  为了推动大本曲的迅速发展。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在一些老艺人和文艺团体的探索下,白族大本曲已从一人演唱,一人弹三弦伴奏的简单曲艺。逐步发展成戏曲。产生了一批影响深远的大本曲剧。此后,大本曲便与吹吹腔、本子曲结合,于1960年,被正式命名为白剧。从此,一个新兴的民族剧种因此而诞生。白剧的产生,为大本曲发展提供了光辉的前景。在今后的几十年中,由大理州白剧团编导演出的白剧《红色三弦》、《望夫云》、《苍山红梅》、《苍山会盟》、《阿盖公主》、《洱海花》等多次上首都演出,获得多种全国性的文艺大奖。有的被拍为电视,在国内外产生深远的影响。大本曲这朵祖国艺苑中的奇葩,也不断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   油鱼洞
  离我老家挖色村南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条云遮雾绕。山崖陡峭的东瓜箐,箐口西边不到百米的玉案山下。有一个幽深的溶洞。洞口离洱海只有丈余,一年四季都有一股温暖清澈的泉水从洞里涌出,缓缓注入洱海。洞口高约四米,宽约两米,水深两米多。春夏时节水量较小,无鱼可捕。到了秋天,随着连绵不断雨水的降落,水量猛增,洱海里数量并不太多的油鱼,就像迁徙的动物一样,纷纷游入洞中,人们就将此洞称为油鱼洞。
  洱海油鱼学名为油四须鱼巴。主要栖息于洱海东岸的岩洞或附近水域。秋冬时节进入洞内,产卵繁殖后代。主食水生植物和丝状藻类。个体比较小。成熟的油鱼。一般只有五六厘米长,最大的也很少超过10厘米。
  油鱼虽小,却是洱海里最珍贵的鱼种之一,条条油溜溜的,内脏肠肚皆白,全是脂肪。煮鱼从不放油,用清水烹煮,加盐巴、辣椒面和少许花椒面,放入当地特制的砂锅里烹煮半小时左右,鱼汤中就滚动着一层黄亮亮的鱼油。这时再放进一碗白嫩嫩的豆腐和葱花芫荽,再炖片刻,一道美味佳肴的油鱼菜就做成了,白家人称油鱼豆腐汤。油鱼汤味美下饭。人们吃饱了还想吃。所以当地有“吃了油鱼,撑坏肚皮”之说。
  在洱海水域内,油鱼种群数量都不多,平时用什么捕捞方法都难以捕捉得到。但一到秋冬时节,由于雨水充沛。大山喝饱了水。洞内水量大增。水中各种腐化物和微生物大量增加。为鱼提供了丰富的食料。加之洞内流出的水,温度要比洱海水高两三度。而油鱼又最喜欢在这种温度下生活和繁殖。所以,一到秋冬时节,洱海油鱼才纷纷聚集在一起,成群结队往洞中游。
  俗话说“近水知鱼性”,虽无法进洞捕捞,但捕鱼人自有办法让鱼就范。他们利用油鱼每年秋冬季节洄游进洞的规律,用竹篾编制了一种口极宽大成喇叭形,中间逐渐缩小成葫芦状的鱼笼,再在葫芦中间细颈上编一圈成漏斗状的篾齿。鱼一旦游进去就再也无法出来。一到捕获季节,渔民潜入深水,将鱼笼固定在并不宽大的洞口。这样成群结队从洱海洄游进洞的鱼们就不知不觉地钻进鱼笼,再也无法逃脱,变成人们餐桌上的美味。
  捕鱼期限,每年只有从农历的九月至十一月三个月的时间,年产量只有500千克左右。平均每天捕获的鱼也只有5千克左右。所以,外地人很难吃到油鱼,当地人想吃。也要天一亮就到油鱼洞才买得到。
  进入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后,由于洱海生态遭到严重破坏,水位不断下降,从油鱼洞里流出来的水量也日益减少。油鱼洄游繁殖的场所遭到严重破坏,总量急剧减少。后来油鱼洞附近的村子批房地基,油鱼洞被炸毁填埋封堵,油鱼就失去了特殊的生活环境。就这样,在洱海里生活了不知多少世纪的油鱼也逐渐消失。油鱼豆腐汤这道美味佳肴也就成为洱海边上人们回味的历史。
  拉大网
  小时候我常和小伙伴们在沙滩打滚。在海里钓鱼、摸螺蛳、捞海菜、游泳、打水仗,这长长的海滩是我童年时光的乐园。那时,一年四季常有人拉大网。
  那时塑料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量的出现,几十个大龙竹浮漂。几公里长的网绳,数百米宽长的线网。装在一艘帆船上。将系在大网一头的粗粗的麻绳绑在岸边的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船老大是一个粗胳膊粗腿,浓眉大眼的精壮白族中年汉子,俗称大网队长。他把着舵,掌握着撒网的航向。三十多个拉网的年轻汉子,齐声呼喊着“猜、猜,额紧猜……”(即白语划,赶快划),大船便渐渐进入洱海的深处。站在船舷边上一位汉子便悠然地把网一把一把地撒开,抛入海里。朝阳、霞光、白云、碧海、大船、渔人、大网、鸥鸟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慢慢地,只见越去越远的大船成弧形划回出发时的海滩,在离系着网绳的那块礁石约四五十米的地方靠岸后,那些划桨的汉子们便纷纷弃桨,将一条两头细,中间连着宽带,顶端系着圆铁片和铁钩子的拉网带系在腰上。人分两路。各扯起两边的网绳,带着急切的渴望,如拉拔河一样,面朝大网,一个个齐刷刷地将身子往后倾斜。用力一步一步往后退,使劲拉,到一个预定的地点,解下铁钩,又一个跟着一个到海边一次次反复拖拉。
  粗粗的网绳。忽隐忽现的大龙竹浮漂。沉入海底的大网。拉网人在海滩上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构成一幅神秘而奇特的景观。
  “用力呀,嗨哟!”“快快拉呀,嗨哟!”嘹亮的号子飞向洱海,飞向礁崖,在四面八方回荡着。汗水、海水、惊天动地的号子,凝聚成巨大的力量,慢慢地。长长的网绳后终于闪现出宽大的围成半圆的大网,缓缓移动。
  在旁围观的大人小孩急不可待地纷纷扑进海里,抓住水面上粗粗的网绳,加入拉网的行列。鱼儿在跳,浪花在开,人们在欢笑,海鸥也在头顶盘旋,“鱼儿、鱼儿”地唱着欢歌,海滩上一片沸腾。
  网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两边的拉网绳终于合拢。三四丈宽。五六丈长的网底终于拉到浅浅的海湾。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儿在不到一两尺水深的网底乱成一锅粥。有的鱼在水里斜着身子打水漂。有的鱼高高地跃起又“叭”地落下。激起晶莹的水花。
  看着这些水中鱼儿鼓鳍摆尾,仓惶欲逃的样子,船老大一声大吼:“起网喽!”有几个年轻人便兴高采烈地拿着蔑箩筐跳进网内。将一群群鱼戽进筐内,抬到沙滩上,各色各样的鱼蹦跳着,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亮。其中有银亮的大理裂腹鱼(俗称弓鱼)、金黄的洱海鲤、大头鱼、黑黄色的杞麓鲤、华南鲤、艳红的红鲤鱼等等,都是洱海特产的珍贵鱼种,肉质细嫩鲜香。是人们餐桌上难得的美味。
  念弓鱼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洱海里弓鱼很多。每到夏季,水稻一栽插下去,天上降雨,小河水一暴涨,成千上万的弓鱼就抢洪水。溯流而上。涌进小河摆籽。这时节是一家一户男娃娃们最快乐的时光。一到放学后,大家都纷纷跳进小河赤手捉弓鱼。只要捉半小时或一小时,一两斤弓鱼就到手。所以在那个年代,从秧一栽下去,一直到收割结束,不少家庭的餐桌都飘着弓鱼的香味。
  大理洱海有好多名贵的鱼种。其中以弓鱼为最,被人们誉为洱海鱼魁。弓鱼学名灰裂腹鱼,由于生长于洱海,又叫洱海裂腹鱼。此鱼喜欢在激流生活,遇着阻碍的石坎或障碍物,就身如弯弓,一跃而上,所以白族人民才把它叫作弓鱼。   弓鱼每条体重约100克左右,其肉质细嫩多脂,味道鲜美而深受群众欢迎。历史记载,大理弓鱼约占当年洱海总鱼产量的50%。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弓鱼年总产量曾达50万公斤左右。但后来由于洱海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弓鱼产量逐年递减。到八十年代初,洱海弓鱼在市场上已见不到踪影了。据有关部门调查,洱海弓鱼濒临绝迹的原因有三:一、捕捞对象主要为生殖群体,滥捕严重,在上溯途中层层设网,亲鱼无法到达产卵场地;二、桃园弓鱼洞由于地下泉断流。水草丛生;苍山注入洱海溪流原亦有部分弓鱼上溯产卵。由于水源不断减少,失去产卵场原有的自然条件;三、受精卵被外地引入的有害鱼种虾虎鱼大量吞食。由于以上三个原因,洱海的名贵弓鱼才逐渐销声匿迹。
  记得去年5月的一天上午,我到下关一号桥菜市买菜。突然见一鱼贩子的鱼箩里放着两条弓鱼。体形比原来的弓鱼稍大一些。每条约150克左右。在市场上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弓鱼终于闪现在眼前,我感到惊喜,便和鱼贩攀谈起来。
  问:“这弓鱼多少一斤?”
  答:“二十五元。”
  问:“哪里打的?”
  答:“洱源西湖。”
  问:“数量多吗?”
  答:“我也没有见过好多年了,这两年才逐渐发现弓鱼又回来了,间或打到一两条。”
  问:“洱海管理部门不是发过文件要保护弓鱼吗。现在是封湖禁鱼期间。你们咋个乱捕卖呀?”
  答:“我没有偷捕”,鱼贩笑了急忙改口说:“这两条是跟当地渔民贩运过来的。”
  根据这个情况。我又到洱海边上找了几位渔民作调查,他们讲,听说前几年,洱海管理部门用人工孵化了一些弓鱼苗投放在洱海里,近一年多来在洱海拉大网的渔民也曾经捕过弓鱼,但数量极少。
  洱海弓鱼又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弓鱼的回归,是洱海的环境治理取得的重大成果之一。这一成果来之不易。现在洱海里的弓鱼依然很稀少,是极待保护的鱼种。为了让今后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能吃上鲜美的弓鱼,希望那些偷捕者手下留情,放这些亟待发展的弓鱼种一条生路,也希望洱海管理部门加强对弓鱼的保护管理。等弓鱼在洱海里重新发展起来再捕也不迟。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
  吃螺蛳
  近几年来,不知在洱海中生活了几千万年的海螺,也和弓鱼一样悄悄地消失了。
  每每想起孩提时代在洱海里游泳捞螺蛳。做吃各种各样的螺蛳菜,给我们带来的乐趣,心中就产生无限的郁闷和惋惜。
  在洱海里的螺蛳和当地沟渠里、稻田和水库里的螺蛳有根本的区别。洱海里的螺蛳有五六种,大量供人食用的叫方形环棱螺,这种螺蛳外壳极坚硬,肉质十分鲜美,因其形状与大海洋里的螺蛳极为相似,所以当地人俗称为海螺。
  这种海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洱海里生活的数量还相当可观。据有关资料统计,渔民每年捕捞鲜螺蛳的产量都有两三千吨。不仅供给洱海沿岸附近的广大群众食用。还加工成螺蛳干运往省州外销售,是一种深受各地群众喜爱的美味食品。
  谁知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种海螺的产量日益下降。到本世纪初。海螺已在洱海水域内逐渐消失了。大理人不要说享受海螺的美味,就连见一只活海螺也相当困难了。为此,我曾到洱海沿岸的白族渔民中作广泛调查,对海螺的突然消失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洱海源流地区大量使用农药化肥污染海水之缘故;有人说围湖造田、围湖养鱼、网箱养鱼破坏了海螺生活环境……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读中小学的时候。每到夏秋季节。一放学回家。同学们都三五成群地到洱海里游泳、捞螺蛳,只需十多二十分钟,就能捞到一两盆螺蛳。随意在海滩上找块石头。一人将螺蛳屁股上的硬壳砸通。另几个人从书包里掏出事先就准备好的如螺丝刀样的小铁片,往螺嘴上一挤压。一股乳白色的螺蛳血就从砸通的螺蛳屁股上流出,然后用铁片去掉螺蛳头上那片圆圆的角质盖,再往螺肚里一挑,整串螺蛳肉就被挑出。不到半小时。一小盆鲜嫩的螺蛳肉就到手了,大家便兴高采烈地带回到某个同学家腌生螺蛳吃。
  腌生螺蛳做法十分讲究。先要将灶灰拌在螺蛳上腌片刻后搓洗干净,再找几片香橼叶切碎放在螺蛳上用力搓揉五六分钟,再用清水漂洗干净。这样腌吃时才鲜脆可口。
  腌生螺蛳吃。除如何制作螺蛳肉外。最讲究的是那碗蘸水。蘸水必需要用当地特产的炖梅调制,再配上油辣椒、酱油、葱花、芫荽、炒芝麻、姜沫、花椒油、蒜泥、白糖等等。这碗蘸水一调制出来,只要用鼻子一闻,香辣酸甜各种美味就一直窜进你的肺腑,让你满口生津,馋涎欲滴。用筷子拈一个螺蛳放到蘸水碗轻轻一蘸后。送入口中一嚼。那种香脆和酸甜麻辣立刻融合成一种感觉特别。用词语无法形容的美味让你胃口大开。越吃越想吃,久久不肯放下手中的那双筷子。
  腌螺蛳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连壳将生螺蛳放进锅里煮熟。再一个个挑出来洗净放上各种佐料,配上腌菜、萝卜丝、笋丝等作凉拌吃,也别有一番风味。螺蛳肚里还有营养丰富的螺黄和螺蛋,无论炒吃、打蘸水吃都十分可口。
  在洱海边上,吃螺蛳的方法很多,有青椒炒螺蛳、粉蒸螺蛳、腊肉炖螺蛳、油炸干螺蛳、螺蛳豆腐等等,用各种方法烹饪出来的都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佳肴。
  那时,在我们洱海边上,一斤鲜螺蛳只卖两三分钱人民币,价钱十分便宜,即使最困难的家庭,餐桌上都经常有螺蛳吃,既营养又实惠。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时期,一些农村由于缺吃少穿,得水肿病死了不少人。我们洱海边上不少人家虽然也缺粮闹饥荒。但大家进洱海捞螺蛳填肚子。倒是很少出现得水肿病死人的现象。群众经常说,那时是洱海里的螺蛳救了我们的性命。
  然而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短短的时间内。仿佛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做了一个梦,洱海里那打不尽捞不完的螺蛳,却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以前的螺蛳两三角钱一斤。现在卖到一二十元一斤,而且买到的根本不是在洱海里生活了千万年的味道极其鲜美的海螺,而只是在农田、沟道或水塘中生活的田螺。
  洱海里海螺的消失。带来了沿岸群众的一声声叹息,这长长的叹息声引起了有关部门的警觉。据说几年前洱海管理局曾经到外地引进了数吨类似洱海螺蛳的品种投进洱海放养繁殖。但几年过去了。也不见海螺在洱海出现,大家都在苦苦地等待着。等待着洱海完全变清,等待着洱海中螺蛳大量繁衍生息。   捉泥鳅
  我老家的村外河两边都是纤陌纵横,沟渠如网的水稻田。夏秋季节,只要一进入田坝,无论沟渠里或稻田中。随时可见不少鱼虾和泥鳅在其问自由自在地游动。它们有的浮上水面,尾巴一摆就溅起一片片水花:有的发现异样的响动,就迅速钻进水下的稀泥中,搅起混浊的波纹。鱼和泥鳅胆子都很小,表面上看在水中生活得很快活,但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因泥鳅味道比鱼鲜美,而且营养价值也很高。所以,读小学时每天放学后,跑进田坝捉泥鳅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捉泥鳅的方法很多,最普通的一种就是带一个撮箕,一个小提箩,提箩里再放个瓢或脸盆,到水稻田边的沟渠里。一手拿着撮箕。横放在沿沟埂的水中,用脚在撮箕附近踩两三下,然后双手将撮箕从水中平平抬起。水一滤尽,撮箕里就会捞着两三尾小泥鳅,偶尔还会捞着一两条小鱼。若捉大泥鳅。就将小沟隔成一段一段用水草泥巴堵起后。用脸盆将其问水戽干。便在泥巴里用双手一点点地刨,就能刨到大泥鳅,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到几条大黄鳝和大鲫鱼。如若泥水太稀不好刨的话,就用双手轻轻地在稀泥中摸。摸着一条大泥鳅千万别捏紧,一捏紧,滑溜溜的泥鳅一挣扎,往往就会从手指问逃之夭夭。双手只能轻轻地、慢慢地,连着泥巴将泥鳅不知不觉地带出来后迅速放进盆里。有时一些干沟里或秧田边,往往会发现一个个笔杆粗细的小圆洞。我们称之为泥鳅洞。用双手往洞周围插下去,将圆洞附近的泥巴挖出来在田埂上一掰开,里面就会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泥鳅。??捉泥鳅还有几种方法,就是用竹蔑条编成一个让鱼和泥鳅容进不容出的鱼笼。将鱼笼放入水沟。用水草和泥巴将笼两边堵好。让水只能从鱼笼里流出。然后在一根锄头棒大小的木棒上绑上一串响铃或铁片。从上游往下游一次次地在沟道中来回搅动,边搅那串铁器发出相互撞击的声响,白族话叫催命鬼,听到催命鬼的响声,泥鳅就会惊惊慌慌地往下游跑。这样一直搅到鱼笼前,将鱼笼从水中提出来。里面就捕着不少泥鳅和鱼虾。少者几两。多者可达一两斤。
  在栽秧时节用鱼笼捉泥鳅,因田里有大量肥水,泥鳅在里面生活不舒服。就纷纷往下游的洱海里跑。这时节只要在某条小沟的下游将鱼笼朝逆水方向放好,一条条跑下来的泥鳅就会自然而然地落进鱼笼里。若在雨季捉泥鳅,大大小小沟道里的水都流向洱海。海里鱼和泥鳅都喜欢抢洪水。溯水往上游进沟道或稻田里摆籽。这时捉泥鳅。鱼笼只能顺着水流淌的方向支放,这样抢水上来的泥鳅和鱼就会不知不觉中游入鱼笼。只要耐心地在旁边等候两三个小时。三五斤泥鳅就轻轻松松地捉到手了。
  编辑手记
  本期推出的两篇文章记忆的主题内容都是洱海边上的生活。生产队是李超先生接触并在其中生活了好多年的第一个最基层的社会单位,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关于集体劳动的那些人和事。犹如一块巨大的磁石,跟随李超先生的真挚的记录,我们似乎可以回溯到那一段特殊的生活里,找寻到一些最为原始的情感记忆的踪影。洱海边上的生活,对赵守值先生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在人生最宝贵的时光里,在自己儿时的成长路程里。对自己的所走过的路。所做过的事,能回过头来总结和评述一下,那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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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了,天高了,楞严塔瘦了。  鸡足山如一尊巨佛,跏趺而坐,以满目苍翠守护着沃野千川。  楞严塔,那是佛祖枯瘦的手指,纵横八荒,直指苍穹。  登临宝塔,极目四顾:东观日出、南瞰彩云、西望洱海、北眺雪山。  一颗心便远了。  相传如来拈花,示诸佛弟子,意态安详,不着一语。众比丘皆茫然,默然相对,不知作何解?唯有迦叶尊者,破颜而笑,以心印心,得世尊衣钵。  我以俗人之思,揣迦叶笑意:  笑云卷云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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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早已成为历史。但父母和我们这代人青少年时期都在生产队劳作生活过。  那时,几亿中国农民都劳作生活在生产队,不少城市居民和知识青年也都要下到生产队劳动学习。现在五六十岁的许多国人都有着许多关于“我们生产队”集体劳动的深刻记忆。  我的老家在大理洱海边的农村,在记忆深处,年轻时参加集体劳动时的那些场景,总是历历在目,终身难忘。  种植  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国家对农副产品实行统购统销,对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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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大理,舌尖上的盛宴,吃的不仅仅是美食,更是民族风情和民间智慧,即便是最普通的食材,都能吃出风雅韵致,美食里的诗意哲理让人久久回味。  最霸道的是生皮。多年来,生皮在大理美食界盟主的地位无菜能比,在大理,不吃生皮不算吃过大理美食。生皮白族话叫“海格”,是大理人的最爱。清晨,宰杀好的猪铺上厚厚的稻草,慢慢烧来,直到皮子焦黄,再刮净焦黑的毛皮,露出黄爽爽的皮子,让人馋涎欲滴,将皮子切成方块,拼在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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