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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个深秋的黄昏,被一座山峰庞大的孤独占领。
眺望,无言以对,却让知性的感觉陷入于斯的迷惘——落笔峰!
阅读你,那个落笔传说显然衍生扩展着某种文化的引力,孜孜不倦翻开对你的理性阅读,敬畏与寻思过滤着南荒曾经的贫瘠,放入你浓郁盎然的翠绿中,借以你自然屹立的苍凉,我的游思被你深深地覆盖。
一座地处南荒的小山峰,默默留住了宋元明清近千年来文人墨客的仰凭,已难能可贵。是的,这些历史文人官吏只为这座山峰的天涯地缘而来,倾向于浏胜。然而留在崖壁上的诗文为地野南荒悄然溅起的几颗星火,虽说没多少辉煌炫耀,也算是给南荒地野撑起了一份文化的薄面。
云從龙与“落笔洞”的文化情缘,经七百余年后,一群考古工作者进入洞穴,两次90天的考古发掘,埋藏万年前的一束文化奇葩,终得绽放。丰硕的文化遗物为世人揭开了落笔洞的神秘面纱。落笔洞遗址考古,解决了多年来海南岛最早先民的年代问题,又为海南史前考古学术研究获得了颇有底气的探讨。

三
考古结束29年后,落笔洞又来了一群人,以落笔洞为核心,再次展开对落笔洞文化的溯源寻根。这堆火的光芒再次被点燃。
我们依然为采集文化的火种,行为上作出各种超出常态的穿越、迁徙……越是接近,越有阻碍,越想触摸,越觉遥远。探寻真理的路途,遥遥无期……文化荆野堪比大自然的真实更难穿越。我不是执火者,是逐火人,追寻落笔文化中的那堆燃烧的火光。
考古发掘,是文化的穿越,揭开埋藏的文化谜底建立在科学立场的标准之上。落笔洞获得了生命文化内涵的释放揭开了其神秘面纱,那朵深藏洞穴地层深处含苞待放的文化奇葩,一万年后终得绽放,璀璨夺目。
此刻我只想蹲在火堆前,与那个嗜血的时代对话,与这群先民的火光对话,与寻访这个时代生命获取的狩猎、采集、制作石器以及生命进化于火,虔诚于火,并萌芽出原始宗教祭祀的礼俗的对话。与落笔峰“日筛岭顶金千缕,云锁山腰玉一围”的景象对话。那只飞离大明成化已五百多年的“衔花青鸟”,何时再返回,这或许是落笔文化的人文失落。
多少年来,我们与落笔洞因缘之间的某些距离而产生隔阂。除了《落笔洞遗址》考古发掘成果的高度,不可否认,落笔峰赋予人们的文化现象、一些当地黎族先民的民风礼俗,与神灵自然崇拜息息相关,在传说中出现的人“与神共舞”等原始宗教仪式,这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原始愿力逐渐形成的精神依托和共存,正是这种仪式感的行为模式,才有我们今天诚然读到落笔洞有关的神鬼传说和道文化的香火仪式。

落笔洞的神秘色彩,延伸出许多人们精神世界的愿景,如“印岭”、“神山”、“仙笔”、“仙娘洞”、“仙郎洞”、“将军洞”等,这些传说情节都离不开火。我们对落笔峰和落笔洞在大众民间的显赫地位而赋予的神灵传说,将从文学的立场去包容这些民间传说的合理建立。我们以落笔洞遗址的考古密码再次破解诠释传说中另一层延续的人性精神和道德立场。
四
中国大地,处于旧石器时代的北京人遗址、山顶洞人遗址、福建“闽人之源”万寿岩遗址、广东马坝人遗址、广西柳江人遗址等,文化层中均发现史前人类用火痕迹,或带有烧烤痕迹的动物化石等用火遗迹。如果说石器、骨角器的制作是史前人类思维与智慧的具体体现,那么用火遗迹更是史前人类从蒙昧状态走向文明曙光的标志。
从考古角度,火的使用及对火的控制,这对古人类的生存和进化具有极其重要的生命意义。因此这是落笔文化中一个极为重要的章节内容,缺少或忽视了这个用火遗迹环节,那么一万年前的“落笔洞人”的生存技能和思维意识依然停留在撕肉生食嗜血成性的兽类行为,因为“落笔洞人”已是迈进新石器时代早期门坎的“新人”类。
落笔洞一百余平方的考古发掘,只是落笔峰占地280余亩、四大溶洞数十条支洞的冰山一角。许多埋藏在翠峰下、深藏于石灰岩溶洞中的神秘现象和文化遗存,有待科学考古的一一揭开。或许是,目前我们予以落笔洞文化的追寻探讨,只是站立在历代文人感慨之余的文化旷野之上:“凌空落笔如椽大,占尽人间第一元”、“化工造笔是何年,顿在穷乡绝岛边”的思想凭吊。
五
海南岛黎族先民早在四五千年前对火的使用已是普遍,手法熟练。钻木取火已列入国家非遗项目保护名录。落笔村李以泉是三亚黎族“钻木取火”传承人。他熟练地钻取木棒引发火苖获得火的技艺,已作为在舞台向观众表演的非遗项目。
火的使用,执火者,征服了自己、征服了恐惧,照亮了群体于群体的生命觉醒,这就是人类文明掌握自己的生命曙光。终于让远古人类看到文明曙光,这是生命进化的必然。
黎族先民对火的使用,同样源于中国大陆早期古人类对火掌握技艺的普遍性。北京人遗址发现了用火遗迹,至目前中国旧石器时代的洞穴考古,均发现用火遗迹。从这个观点,以海南岛黎族先民对火的认知和掌握程度,如果“落笔洞人”作为踏上海南岛的首批先民,同样懂得火的使用和掌握火种的延续。或许不排除“落笔洞人”以海南岛南部深山洞穴作为栖息地,即从一万年前保持着这个群体繁殖生存下来,并以不同的小型群体从庞大的群体中分离而出,独自重新建立新的群体。
昌江钱铁洞旧石器时代晚期考古,地质年代为两万年左右,除其一些打制石器之外,均未发现人的材料和用火遗迹,有些遗憾,那么至目前建立在海南岛旧石器时代晚期进入新石器时代早期的海南考古谱系上,“落笔洞人”正是海南岛第一个使用火的、由晚期智人过渡到新石器时代早期进入“新人”生活的一个群体。
火的使用,让我们重新认识这一群体生命本质的飞跃。
后来者,对落笔洞文化深怀一种根深蒂固的朝向,这是情怀,是感悟,是探讨,是追寻。南荒曾经的荒芜更激起探寻者的文化践行。落笔洞文化,以独峰崛起,从地缘延伸,成为中国南荒大地史前考古发掘的文化地标。
落笔峰,或许是我匆匆而来,少了一份文化的雅致触碰了你苍翠耸立在良坎旷野的宁静。当年用一把手铲进入你萬年的文化层堆积,感受到“落笔洞人”一堆火烧遗迹余温的延续……
注:作者为三亚市博物馆前馆长,从事文物工作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