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
首日的暮晚 夕光被人群挤散,我从闹市归来 河边的木椅空置着,红漆斑驳。 我坐一端,空出另一端 并不期待突然的出现者与我 同坐一起。我只想空着。 像我空着的这许多年 斜坡后沿河路传来汽车轰鸣 像这新年第一日的背景。 我明白这尘世的辽阔。 而此时,鸟鸣急切 暮云像解冻的冰面。我沉湎 这隐喻的瞬间 槐树叶子已落干净了 轻细的枝条得以指向高空。 水流迟缓,不在意两岸。 身无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首日的暮晚
夕光被人群挤散,我从闹市归来
河边的木椅空置着,红漆斑驳。
我坐一端,空出另一端
并不期待突然的出现者与我
同坐一起。我只想空着。
像我空着的这许多年
斜坡后沿河路传来汽车轰鸣
像这新年第一日的背景。
我明白这尘世的辽阔。
而此时,鸟鸣急切
暮云像解冻的冰面。我沉湎
这隐喻的瞬间
槐树叶子已落干净了
轻细的枝条得以指向高空。
水流迟缓,不在意两岸。
身无牵挂的时光多好啊!
钟声与夜色忽来,
我起身走向家园
向晚过杉林遇吹箫人
酢浆草的花,连片开了
我才发现中年的徒劳。
众鸟飞鸣,从一个枝头
到另一个枝头。每棵树
都停落过相同的鸟声
曾无数次快步穿过这片丛林
回避草木的命名与春天的艳俗。
老去的时光里,我不愿结识更多人
也渐渐疏离一些外表光鲜的故人。
独自在林中走,不理遛狗的人
也不理以背撞树的人和对着河流
大喊的人。常侧身让道,让过
表情端肃,或志得意满的短暂影子
让过迎面或背后走来的赶路者。
我让过我自己
直到昨天,在一片杉林中
我遇见枯坐如桩的吹箫人。
驻足与他攀谈,我说
流泉,山涧,空蒙的湖面。
他笑,又笑,他一动不动,
像伐去枝干的树桩。忧伤
生出高高的新叶
转身后,想了想,这些年
我背负的诗句与切口——
六孔的,八孔的,像一管箫
竹的习性还在
附 着 物
此刻,我看着溪流中的游鱼,
想着它的一生与我的半辈子。
万物有太多的沾染,而鱼除了
托付的水,只有最后的刀锋。
我擺脱不开的东西太多了。
每天吞下的白色药片
永久蛰伏在腹部的疤痕
我左手常戴一串佛珠。
但我感觉不出重量
暴 雨
暴雨骤然下来时
我们正在大厦里讨论
一个城市的历史
起初并不知道雨有多大
争论的缝隙间,传来雷声
我们暂停了该市三千年的沿革
雨点没有直击大地
风将其成片推移又瓢泼出去
一排白亮的刷子在空中摆动
观 感
我喜欢站在阳台上察看门前的淝河
一场大雪后岸边丛林稀疏到了极致
直视无碍,可见一片完整的河水。
上周阳光大好时,我见
每一层浪,都附着白亮的光,
逆着水流不停地闪耀。
刚才一只白鹭倾斜飞过河面,
雾霾充斥的天气映在水里。
这尖锐的白与钝阔的浑黄
让我确信另一场飞雪翌日将至。
想想这些年,我不改变立场
不以分裂自身换得局限的嬗变
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出于爱,我也一直没有放弃你们
雪 限
那晚踏雪归,想到林教头
将花枪和酒葫芦埋在雪里。
豹子头在五内奋蹄,
想撞开铁幕
三天后,雪开始消融。
一张宣纸透出墨点,透出
大地的原味。丛林从积雪中
露出许多鼻孔。退潮时的泡沫
不断积聚,不断破灭,重现
湖水的黑暗。岛屿露出水面。
麦苗与油菜周遭留白,其实都是
残雪。美人的手臂与锁骨
那么冷艳,那么凉白
身旁的山神庙与心中的梁山
相距不远,只在灰烬的两端。
风雪夜,一场大火就能将其
连成一片。
榆树枝横斜,筑细长的雪脊
给我与这世界划一条界限
清 晨
喜爱此时楼体的灰白
在阳光到来前干净亮堂。
我手提公文包走下台阶
图书馆的塔钟正好敲响
十几只麻雀,立在枯枝上
像没有落去的树叶。
透过稀疏的丛林,看得见
河对岸慢跑的女子
月亮在西南的上空
薄得不能再薄,像下一秒
就会完全融化的冰块。
没有上冻的河水往南流淌
我和妻子各自驾车上班
放寒假的儿子在睡懒觉。
没见雾霾与街头的受苦人。
我爱这一天轻快的开始
小 站
一个人在月台上踱步
南风顺着轨道吹来,
许多人乘早班车走了。
群山若荡开的一层层括号
此刻空旷,没有释怀
从来没在感到适意的地方住过
我一直在寻求某个季节的某一天
夏天的,秋天的,或冬天的;
不被生活拖扯得不得心安,不像
这春风中不可抑制的绿;
某个午后,不是离开,而是到达
快捷出入小站,
在某地,盘桓数日
站外,山另一侧的那地方
有各种不同的天空,
湖水四时各异,林壑优美。
夜晚,满天的星星
让我激动
其他文献
故乡的四月 所有美的,都死过了 更多的美,也在活过来 如血的桃花,一夜白头的梨花 年年与草木演绎枯荣 来自天空的都要回归天空 出自泥土的都要埋入泥土 只有风和微尘在天地间行走 他们不死,却四海为家 我也不过是风和微尘的集合体 披着一张神赐的外衣 每当四月,我都要魂归故里 在盛大的仪式前,默哀风中,一粒流浪的微尘 风,能把那面山坡吹暖 一粒微尘的内心,可能很凉 风,能把
被云朵擦拭过,蓝是天空唯一的底色 雏鹰的翅膀粘满清露 囚在薄雾中。天空的雨 洗不净满手污垢。泥泞里扑腾 鹰眼的世界,羽翼未豐 剪辑云朵的姑娘,用童真缝制希望 领着孩子们攀爬彩虹。索玛花开的原野 阳光洒在女孩奔波的路上。一村一幼 像花一样开满曾经泥泞破旧的村庄 鸡鸣狗吠的村子有了朗朗书声 在突降的细雨里淋湿,久涸的泥土 种子在萌动。逼出的浊气 被消解。一双双明亮的眸子 像割
鞭 子 她手里举着鞭子 狠狠地 抽着夜晚 她恨早死的男人 逃走的儿媳 冰雹毁了收成 木耙像个十字架 紧紧套在她脖子上 无边的夜幕下,她弓着身 拉犁,拉犁 老牛已经死了 但她必须活着 她唯一的儿子 终于从遥远的工地回到家 她抚摸着他的手脚 像抚摸一株植物的叶子 她不相信他真的没有知觉 她举起鞭子 试图打醒他 就像现在 她跌倒在田埂上,流着泪 手里的鞭子
“布谷、布谷——” 布谷鸟叫,要下雨, 布谷鸟叫,要种豆, 不知从五月的哪一天开始, 天热了,布谷鸟也开始叫了。 “布谷,布谷——” 我们驻村,远离了车水马龙的喧嚣, 躺在寂静的南沟村中。 布谷鸟叫,夜夜相伴, 而我们却时时无眠—— 记得刚来时, 分散、低矮的宅子夹杂着断壁, 凝滞、狭隘的表情诉说着不堪过往。 干涸石头坡上的梯田, 并非登天的梯子。 碉堡似的旱厕所。
油 菜 花 1 远视,黄。 近视,黄。 戴上老花眼鏡,更花了,更黄了。 2 再也找不到这样的露天金矿, 只听见黄金哗哗地响。 色盲不治而愈。 我看见一朵迷路的云, 一头扎进了人间。 3 《诗经》看不见油菜花。 屈原也看不见油菜花。 油菜花落地生根,不过数十年。 这些来自欧洲的、中亚的诗, 被翻译成汉语,没有水土不服。 4 如果你要寻找蝶恋花的故事, 九百九十九
年轻的火焰 在午间 我看到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 仿佛正在燃烧 这些年轻的火焰 已经藏不住体内太多的热量 一浪高似一浪 急促地,让自己摇 让自己释放 像来到村里的那群阳气正旺的青年 在燃烧中蜕变 直到抽穗、露出锋芒 —— 来自旷野的风 使劲儿地吹 助长了更多的后浪我 羡 慕 我羡慕随口叫出植物名字的人 那个微胖的公务员,整天泡在田野里 他认识无数种植物,并把自己的影子
睁开双眼就是走起 闭上双目就是上床睡觉 睁眼与闭目的距离 究竟有多长多宽 可以十公里一百公里 也可以十年二十年 甚至一百年…… —— 李小丹 贵州省紫云县板当镇青山村村民 她睁眼闭目之间的距离 之所以构成意义 是因为她并不特别美丽的双眼 饱含着无尽的意味 现在 漫山青竹的梢头 挂着一钩弯月 李小丹轻轻地合上双眼 —— 她看见了 大女儿罗佳 亭亭玉立 穿着白大褂
透过车窗,鹿鸣村的茶场 一次次葱茏了我怜山爱水的视野 我的周身布满了茶色的幽香 幾个老农像是嵌在茶树丛中 他们每摘下一片茶叶,背篓里 便多了一束弥漫着清香的光芒 听村长讲,这里的茶历史久远 从岩石上的花斑,就可窥见秦汉 鹿鸣村的财富源自于茶的语言 站在山冈上,我的茶语心情 被阵阵山岚撩起浓烈的思乡情怀 仿佛茶的幽香里,童谣在蔓延 面对鹿鸣村茶场,我想起采茶女 —— 翠姑娘
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 ◆◇ 冯 至 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 取水人取来椭圆的一瓶, 这点水就得到一个定形; 看,在秋风里飘扬的风旗, 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 让远方的光、远方的黑夜 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 还有个奔向无穷的心意, 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 我们空空听过一夜风声, 空看了一天的草黄叶红, 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 但愿这些诗像一面风旗 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
山村花开 院墙外,红艳艳的几朵 坦荡,随意,在这遥远的山村 美不需要呵护,遮蔽 生长,开花,结果 不会轻易低头 也不会轻易凋零 谁存在,世界就是谁的 一座即将荒芜的村庄 春风,雨滴,来与不来 一切遵从命运的安排在管宁墓地想起割席断义的成语 超度我们的 一直是那些内里的惊雷 想起也曾有过类似的侧目 我低下头 满怀羞愧 我们无法忘记 一块草席制造的奇迹 它承载着这片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