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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男人很普通,是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普通,没到四十岁,秃了顶,也开始发胖,肚子上有褶子,
牙极黄,应该是抽了很多烟吧。
男人会和很多中年男人一样,喜欢打牌,赢了高兴地哈哈大笑,输了就闷声闷气的不说话。男人有时候也会看着天,想着曾经的梦想,嘴一咧,笑了,哪还有什么梦想,过一天算一天吧。
男人和老婆三年前离了婚,离婚时,女人歇斯底里地喊,你一辈子都这么没出息。
她说得对,年轻时他曾经许诺给她有钱人的生活,可是儿子都十岁了,他们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女人把儿子带走,以决绝的姿态告诉他,不会再回来了。
男人成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很孤单,一个人睡觉也很孤单。有时候,会招惹一下单身女人,说,跟我过吧。
女人啧啧的,你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我?
男人便笑笑,什么也不说,落寞地离去。
男人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他在一家很小的厂子开车,一个月八百块,不多,但一个人生活能需要多少,足够了。
其实,男人也有和别人的不同,他最喜欢搬把藤椅在街角,捧着本书看,不看军事,也不看政治,他喜欢看爱情。他一辈子也没得到过爱情,却总能为书里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
男人总是想,爱一次得多带劲呀。
男人不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小薰看见了。
小薰那年19岁,刚刚考上大学,她住的地方和男人隔了三栋房子,她坐的藤椅离他有20米。她总是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抽动,她知道他在哭,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疼。
她喜欢看他的背影,很像自己去世的父亲,稀少的头发像,厚重的肩膀像,连跷起一只腿的坐姿都像。
小薰想坐在他的腿上,像以前和父亲一样,好几次,她都走到了他后面,伸出的手,又伸回来。
她不敢。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甚至没谈过恋爱,没牵过手,她不敢对一个还是陌生的异性做这样突兀的举动。
他回头,看见了她,只一眼,她就疼了。他眼睛其实不好看,很小,还总是眯着,可是很像她的父亲,带着温暖和感动。
小薰匆忙逃走,风灌进肥大的衣服里,空空荡荡。
2.
男人知道小薰和母亲住,有人还给他和她母亲说过亲,但那个隐忍的女人拒绝了,她说,不想给女儿找个后爸。
那是个太听话的孩子,不爱说话,甚至连笑都很羞涩,他和她仅有的接触是一起坐在街上看书,他会偷偷回头看她,还会和她借书。
他说,小薰,你那书能不能给我看看?
声音很卑微,她是大学生啊,而他只是初中毕业,别人见他看书都会嘲笑,装什么知识人。
只有她不会,她会抬头一笑,眼神闪烁,然后说,你等等。
拿出很多很多书,有的崭新,有的却很破旧,她还会在书上钩钩圈圈,男人想,那一定是她极喜欢的书。
男人也喜欢,印象最深的一句是,爱得不够,才会借口多多。
男人读了很多遍,然后笑笑,自己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早就过了,可为什么,还会这么激动,像个孩子。
去还书的时候,小薰和他说话,哎,那个,我还有一本新的。
他请她喝了奶茶,在胡同口的小店,很多人都很熟悉,也很无聊,拿他开玩笑。以前他会反驳,可是当着小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傻笑。
旁人说,最近又看了多少书啊,你看的书比你睡过的女人多多了吧。
小薰把奶茶泼到了那人身上,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所有人都呆了。那人骂着,小丫头片子,我惹着她了吗?
男人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追了出去,跑了好几条街,才追到,扳过小薰的肩膀,发现她哭了。
小薰哽咽着说,我不想他们那么说你。
她还说,我不想他们那么说你。
他拍拍她的头,说谢谢,他还想做很多,可是没有,他知道是自己心里那个最柔软的角落感动了。
可是能做什么呢?她在他眼里,是个好孩子。
他说,回去吧,她不动。
她站在他面前,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他面前的城市轰然倒塌,一地的瓦砾,烟尘中,他只看到了一个人,是小薰。可他不敢承认,他转身离开,一步一步,无比沉重。
3.
男人一直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想歪了,小薰说的喜欢,也许是对长辈的尊敬。
是的,一定是这样。
男人找小薰解释,可是小薰嘴一撅,说不是那样的,我还弄不明白喜欢的是什么?
男人请小薰吃了火锅,在离家很远的店里,他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他需要说清楚。
饭店窗前是一个广场,傍晚,很多年轻人在那里抽烟或者恋爱,有的说情话,有的打闹,有的在拥吻,看得小薰脸红心跳。
男人说,年轻真好啊,可以这样谈恋爱。这句话他一晚上说了几十遍,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
小薰坐在桌子对面,很受伤的表情,听着他唠唠叨叨,然后,她站起来,吻了他。
隔着桌子,她柔软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的手狠狠地抓了把腿,又轻轻地放下,不能动,也不能呼吸。
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想给你。
这个平时柔弱的女孩,对爱情有着不同寻常的勇敢。
他把她放在床上,解开纽扣,要吻下去,又停住,他坐在床上,背对着她,双手不停地绞着,局促不安。
是她先亲了他,她陌生又急切的吻落在他身上,他就崩溃了,她隔着衣服的手抚摸着他,她说,我爱你。
年龄让他有了羞耻感,但只有一秒,下一秒,他就在她年轻的身体里无法自拔。
他带领着她,掠过高山,掠过草原,掠过荆棘,掠过河流,掠过岩石,掠过很多很多的坚硬和生涩。最后,一缕清泉涌了出来,他闻到了香甜。
她靠在他的背上,吻着吮吸着,他的背不好看,但坚实温暖,让她久久不愿意离开。
4.
他们开始粘稠的约会,在小薰母亲上班的时间,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屋子里却一片春色。
她总是有很多很多的要求,总是让他抱着吻着,她说,我要生个孩子,叫你爸爸,叫我妈妈。
风言风语传开了,说他用药勾引了她,不要脸、恶心、下作、无耻。
他什么也不说,转身就离开。
她也是,一笑而过。
话传到了前妻那里,她疯子一样的带着儿子回来,骂他,你一辈子都那么没出息,就别耽误你儿子了。
儿子站在旁边,14岁了,已经懵懂地了解了男女之事,斜着眼睛瞪他,良久,说了一句,不要脸!
也传到了小薰的母亲那里,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屋子里坐了两天两夜,去找了男人。
女人没有哭闹,而是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脸上是恳求的表情,女人说,孩子不懂事,你就放过她吧。
小薰站在旁边看着,眼泪流得到处都是,她说,妈,你不要这样……
闭嘴,女人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继续哀求地看着他,他能怎么做,点了头,送走了女人。
女人拽着小薰,她不走,女人就给她跪下了,小薰说,妈,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女人的头一下一下撞在墙上,流出了血。
那些血让小薰醒了,她扶着母亲离开,临走,看了他一眼,有愤怒,还有不舍。
小薰在午夜跑进他的家里。
母亲锁了她的门,不上班,每天就在家看着她,她吃饭跟着,散步跟着,上厕所也跟着。
小薰逃跑了,从阁楼跳下去,崴了脚。他心疼得不得了,说,再也不要这样了,那么高,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说,那我想你怎么办,她吻着他,使劲地狠狠地咬了他,然后问他,疼吗?
他摇头,不疼,你咬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疼。
小薰是被母亲背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她们就离开了。
男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他听见女人拉扯小薰的声音,听见小薰的哭喊声,还听见小薰大声喊他的名字。她说,我会回来的,我还要生个孩子,叫你爸爸,叫我妈妈。
5.
小薰去了陌生的城市,彼时,距离大学开学只有半个月。
她现在住在三楼,母亲给她剪了头发,把她的鞋子全烧掉了,她说,求你好好的等到开学。
她没有等到,她趁着母亲不注意从三楼跳了下去,只是这次没有那次幸运,她的头先着了地,她还没来得及说声疼,就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医院,到处都是白色,连身边那个干净的男子都穿着白色的衬衫。
他说,小薰,还记得爸爸吗?
爸爸?你不是死了吗?难道,我来了天堂。
她说话一直恍恍惚惚的,父亲在门外问着医生,怎么还是这样?
医生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里的结解不开。
其实她的父亲并没有死,当年他有了外遇,和母亲离了婚,那些都是母亲的谎言,她恨那个男人,恨她辜负了自己的满腔情意。
她不知道,父亲对于小薰有着怎样的意义,她遇见一个像父亲的人,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
父亲一直守在她身旁,母亲也是,他们都决口不提男人。他们也没有告诉她,她怀孕了,那个孩子在她摔倒的时候流掉了。
夜里,父亲睡了,母亲也睡了,只有她没有,她偷了父亲的钱包,跑了出去。
她回到了原来的那条街,可是男人不见了,男人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的床单还是她买的,一片鲜艳的太阳花。
听人说,他们搬走的隔天,男人就搬走了,一个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掉。
小薰被父母在老街的房子找到,带走,她看着父亲的背影终于哭了,她靠在父亲的背上,让他背她回去。
外面一地的阳光,小薰抬眼看了门口的那把老藤椅,终于嚎啕大哭。
6.
小薰上了大学,打好几份工,赚了钱就去报社登寻人启示,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男人的影子。
她还是想他,一直忘不了,忘不了。
后来,希望越来越渺茫,到了毕业,她死心了。四年的时间也找不到那个人,除非是那个人铁了心不想见她。
她有时会非常怀念那个夏天,中学时代最后的暑假,她怀念他曾带给她的温暖和慰藉。
她不知道,男人一直在她身边的某个角落注视着她。他看着她上大学,交朋友,看着她为了找他四处打工,奔波不停,心里非常非常的疼。
后来,他看见她结婚生子,看见她这么多年,终于笑了,他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男人还是那个样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且老了,也胖了,别人还总是取笑他,说他是老光棍儿。
只有男人知道,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经过一场伤筋动骨的爱情,男人觉得自己走到哪都有了阳光。
男人还是喜欢搬一把藤椅坐在阳光里看书,有时候会把鼻子贴在书上,使劲地吻,那里面有爱情的味道,会让人掩面泪流。
男人很普通,是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普通,没到四十岁,秃了顶,也开始发胖,肚子上有褶子,
牙极黄,应该是抽了很多烟吧。
男人会和很多中年男人一样,喜欢打牌,赢了高兴地哈哈大笑,输了就闷声闷气的不说话。男人有时候也会看着天,想着曾经的梦想,嘴一咧,笑了,哪还有什么梦想,过一天算一天吧。
男人和老婆三年前离了婚,离婚时,女人歇斯底里地喊,你一辈子都这么没出息。
她说得对,年轻时他曾经许诺给她有钱人的生活,可是儿子都十岁了,他们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女人把儿子带走,以决绝的姿态告诉他,不会再回来了。
男人成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很孤单,一个人睡觉也很孤单。有时候,会招惹一下单身女人,说,跟我过吧。
女人啧啧的,你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我?
男人便笑笑,什么也不说,落寞地离去。
男人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他在一家很小的厂子开车,一个月八百块,不多,但一个人生活能需要多少,足够了。
其实,男人也有和别人的不同,他最喜欢搬把藤椅在街角,捧着本书看,不看军事,也不看政治,他喜欢看爱情。他一辈子也没得到过爱情,却总能为书里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
男人总是想,爱一次得多带劲呀。
男人不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小薰看见了。
小薰那年19岁,刚刚考上大学,她住的地方和男人隔了三栋房子,她坐的藤椅离他有20米。她总是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抽动,她知道他在哭,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疼。
她喜欢看他的背影,很像自己去世的父亲,稀少的头发像,厚重的肩膀像,连跷起一只腿的坐姿都像。
小薰想坐在他的腿上,像以前和父亲一样,好几次,她都走到了他后面,伸出的手,又伸回来。
她不敢。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甚至没谈过恋爱,没牵过手,她不敢对一个还是陌生的异性做这样突兀的举动。
他回头,看见了她,只一眼,她就疼了。他眼睛其实不好看,很小,还总是眯着,可是很像她的父亲,带着温暖和感动。
小薰匆忙逃走,风灌进肥大的衣服里,空空荡荡。
2.
男人知道小薰和母亲住,有人还给他和她母亲说过亲,但那个隐忍的女人拒绝了,她说,不想给女儿找个后爸。
那是个太听话的孩子,不爱说话,甚至连笑都很羞涩,他和她仅有的接触是一起坐在街上看书,他会偷偷回头看她,还会和她借书。
他说,小薰,你那书能不能给我看看?
声音很卑微,她是大学生啊,而他只是初中毕业,别人见他看书都会嘲笑,装什么知识人。
只有她不会,她会抬头一笑,眼神闪烁,然后说,你等等。
拿出很多很多书,有的崭新,有的却很破旧,她还会在书上钩钩圈圈,男人想,那一定是她极喜欢的书。
男人也喜欢,印象最深的一句是,爱得不够,才会借口多多。
男人读了很多遍,然后笑笑,自己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早就过了,可为什么,还会这么激动,像个孩子。
去还书的时候,小薰和他说话,哎,那个,我还有一本新的。
他请她喝了奶茶,在胡同口的小店,很多人都很熟悉,也很无聊,拿他开玩笑。以前他会反驳,可是当着小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傻笑。
旁人说,最近又看了多少书啊,你看的书比你睡过的女人多多了吧。
小薰把奶茶泼到了那人身上,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所有人都呆了。那人骂着,小丫头片子,我惹着她了吗?
男人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追了出去,跑了好几条街,才追到,扳过小薰的肩膀,发现她哭了。
小薰哽咽着说,我不想他们那么说你。
她还说,我不想他们那么说你。
他拍拍她的头,说谢谢,他还想做很多,可是没有,他知道是自己心里那个最柔软的角落感动了。
可是能做什么呢?她在他眼里,是个好孩子。
他说,回去吧,她不动。
她站在他面前,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他面前的城市轰然倒塌,一地的瓦砾,烟尘中,他只看到了一个人,是小薰。可他不敢承认,他转身离开,一步一步,无比沉重。
3.
男人一直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想歪了,小薰说的喜欢,也许是对长辈的尊敬。
是的,一定是这样。
男人找小薰解释,可是小薰嘴一撅,说不是那样的,我还弄不明白喜欢的是什么?
男人请小薰吃了火锅,在离家很远的店里,他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他需要说清楚。
饭店窗前是一个广场,傍晚,很多年轻人在那里抽烟或者恋爱,有的说情话,有的打闹,有的在拥吻,看得小薰脸红心跳。
男人说,年轻真好啊,可以这样谈恋爱。这句话他一晚上说了几十遍,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
小薰坐在桌子对面,很受伤的表情,听着他唠唠叨叨,然后,她站起来,吻了他。
隔着桌子,她柔软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的手狠狠地抓了把腿,又轻轻地放下,不能动,也不能呼吸。
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想给你。
这个平时柔弱的女孩,对爱情有着不同寻常的勇敢。
他把她放在床上,解开纽扣,要吻下去,又停住,他坐在床上,背对着她,双手不停地绞着,局促不安。
是她先亲了他,她陌生又急切的吻落在他身上,他就崩溃了,她隔着衣服的手抚摸着他,她说,我爱你。
年龄让他有了羞耻感,但只有一秒,下一秒,他就在她年轻的身体里无法自拔。
他带领着她,掠过高山,掠过草原,掠过荆棘,掠过河流,掠过岩石,掠过很多很多的坚硬和生涩。最后,一缕清泉涌了出来,他闻到了香甜。
她靠在他的背上,吻着吮吸着,他的背不好看,但坚实温暖,让她久久不愿意离开。
4.
他们开始粘稠的约会,在小薰母亲上班的时间,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屋子里却一片春色。
她总是有很多很多的要求,总是让他抱着吻着,她说,我要生个孩子,叫你爸爸,叫我妈妈。
风言风语传开了,说他用药勾引了她,不要脸、恶心、下作、无耻。
他什么也不说,转身就离开。
她也是,一笑而过。
话传到了前妻那里,她疯子一样的带着儿子回来,骂他,你一辈子都那么没出息,就别耽误你儿子了。
儿子站在旁边,14岁了,已经懵懂地了解了男女之事,斜着眼睛瞪他,良久,说了一句,不要脸!
也传到了小薰的母亲那里,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屋子里坐了两天两夜,去找了男人。
女人没有哭闹,而是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脸上是恳求的表情,女人说,孩子不懂事,你就放过她吧。
小薰站在旁边看着,眼泪流得到处都是,她说,妈,你不要这样……
闭嘴,女人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继续哀求地看着他,他能怎么做,点了头,送走了女人。
女人拽着小薰,她不走,女人就给她跪下了,小薰说,妈,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女人的头一下一下撞在墙上,流出了血。
那些血让小薰醒了,她扶着母亲离开,临走,看了他一眼,有愤怒,还有不舍。
小薰在午夜跑进他的家里。
母亲锁了她的门,不上班,每天就在家看着她,她吃饭跟着,散步跟着,上厕所也跟着。
小薰逃跑了,从阁楼跳下去,崴了脚。他心疼得不得了,说,再也不要这样了,那么高,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说,那我想你怎么办,她吻着他,使劲地狠狠地咬了他,然后问他,疼吗?
他摇头,不疼,你咬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疼。
小薰是被母亲背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她们就离开了。
男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他听见女人拉扯小薰的声音,听见小薰的哭喊声,还听见小薰大声喊他的名字。她说,我会回来的,我还要生个孩子,叫你爸爸,叫我妈妈。
5.
小薰去了陌生的城市,彼时,距离大学开学只有半个月。
她现在住在三楼,母亲给她剪了头发,把她的鞋子全烧掉了,她说,求你好好的等到开学。
她没有等到,她趁着母亲不注意从三楼跳了下去,只是这次没有那次幸运,她的头先着了地,她还没来得及说声疼,就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医院,到处都是白色,连身边那个干净的男子都穿着白色的衬衫。
他说,小薰,还记得爸爸吗?
爸爸?你不是死了吗?难道,我来了天堂。
她说话一直恍恍惚惚的,父亲在门外问着医生,怎么还是这样?
医生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里的结解不开。
其实她的父亲并没有死,当年他有了外遇,和母亲离了婚,那些都是母亲的谎言,她恨那个男人,恨她辜负了自己的满腔情意。
她不知道,父亲对于小薰有着怎样的意义,她遇见一个像父亲的人,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
父亲一直守在她身旁,母亲也是,他们都决口不提男人。他们也没有告诉她,她怀孕了,那个孩子在她摔倒的时候流掉了。
夜里,父亲睡了,母亲也睡了,只有她没有,她偷了父亲的钱包,跑了出去。
她回到了原来的那条街,可是男人不见了,男人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的床单还是她买的,一片鲜艳的太阳花。
听人说,他们搬走的隔天,男人就搬走了,一个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掉。
小薰被父母在老街的房子找到,带走,她看着父亲的背影终于哭了,她靠在父亲的背上,让他背她回去。
外面一地的阳光,小薰抬眼看了门口的那把老藤椅,终于嚎啕大哭。
6.
小薰上了大学,打好几份工,赚了钱就去报社登寻人启示,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男人的影子。
她还是想他,一直忘不了,忘不了。
后来,希望越来越渺茫,到了毕业,她死心了。四年的时间也找不到那个人,除非是那个人铁了心不想见她。
她有时会非常怀念那个夏天,中学时代最后的暑假,她怀念他曾带给她的温暖和慰藉。
她不知道,男人一直在她身边的某个角落注视着她。他看着她上大学,交朋友,看着她为了找他四处打工,奔波不停,心里非常非常的疼。
后来,他看见她结婚生子,看见她这么多年,终于笑了,他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男人还是那个样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且老了,也胖了,别人还总是取笑他,说他是老光棍儿。
只有男人知道,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经过一场伤筋动骨的爱情,男人觉得自己走到哪都有了阳光。
男人还是喜欢搬一把藤椅坐在阳光里看书,有时候会把鼻子贴在书上,使劲地吻,那里面有爱情的味道,会让人掩面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