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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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 历
  这固定的方式独一无二
  一切想要的损与益,冷与暖
  都将成为你的长与宽
  我以一身的风霜带来
  肥胖和疾病
  暖风吹走感冒中的咳嗽
  健忘症尚未痊愈
  赊账却接踵而至
  一个人的白纸黑字
  无非是自取其本,本体的本
  无非是无用的障眼法
  我写着:“在停顿中,你醒来
  看见黑眼圈的镜子
  也在这一刻醒来”
  那是昨日的一个句号
  雨雪也会带走些什么
  比如黑字以外所有的白
  比如我忍不住在白上的涂改
  忍不住歪曲我的过去或将来
  而隐秘的生命全部
  像火,被纸紧紧包裹
  戏里戏外
  戏里的人要出来,他并不知道
  扮演者就在台后。为什么要唱台词
  给台下人听?唱腔仿佛藏于长袖
  故事过于缓慢,在知情的下一刻
  仿佛都是戏里的人
  戏里的人已死去多年
  衙门拆了,龙椅成灰,棒喝不再
  鸟鸣唤走了无数个清晨,槐树似在
  分辨年轻时的嗓音
  缓慢让他们安静下来
  戏外人想进去,做片刻的主角
  各怀各的恨与爱,而听者
  是换过多次的槐叶和机智的飞鸟
  它们安静地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他们谈论剧情,谈论民国以前
  入戏的小人物,用各种方言
  汇聚戏台。同一出戏被戏内人反复唱
  被戏外人反复听。帷幕落下
  只有化了妆的人是真的
  人 生
  落日短暂,枝叶的阴影
  其黑用尽的时候
  是个非凡的断面
  我到小道走走
  景物依旧,河水在降温
  能看清的断面越来越近
  我深知被白天用旧了一层
  而身后物又多了一层
  能看清的却越来越远
  道路在暗中分叉,路灯点亮
  两条路都可返回
  蟋蟀尖呜,像落单者
  又像危机来临前
  断面的一个闪身
  林 中
  静林中阅读,树叶的正反面
  都将呈现
  清晨,听到第一声鸡鸣的石头
  是个断头台
  书生只读圣贤之书
  我的清晨了无缚鸡之力
  石头上缓缓打开的灵魂账本
  正在曝晒。空气中飘来烟味
  伐木工手提木桶
  健步如飞,他在赶赴火灾现场
  但我是隐者——
  对火焰抱以同情
  将死亡赋予辩证
  让石头怀有滴水之恩
  脚步消失于林子深处
  树叶落下
  像落下一页废纸
  倒 影
  天空垂下羊群
  过多的水使白云几乎静止
  在河中,这两者
  相互接近。他们都在许愿
  如此深的回报几乎成真
  而我在长长的草坡上听到什么
  ——天空倒塌的声音,很小
  河中影一吹就碎,蓝让天地交合
  让白云上岸,让我融入羊群
  当青草听到阳光缓慢的脚步声
  ——我正在离开
  我的倒影几乎成真
  闷热的早晨
  嘈杂难以抵挡,毛巾的睡眠
  在火中绞尽水分
  从窗口滚落的一团鸟鸣
  击中夜晚的结尾——
  闷热的早晨,和喝酒的兄弟道别
  嗜酒者是一面镜子,水声迫使
  悬着的鸟鸣消散。而房子仍悬着
  筵席仍悬着,恍惚仍悬着
  小动物对着镜子叫
  以抵消来自梦中的醉意
  流水穿过马桶深处,回到昨夜
  动物眼中,它从反射面出来
  将早晨视为傍晚
  将我视为可疑的黑影
  新 月
  你不能確定的日期,回到夜晚
  新生活从月头到月尾
  是个轮回,少许盐
  只需重复,你的三餐
  月朏星堕,窗前些许白银
  在争论中化开。老房子拆了又建
  新植果树成排,但都不是你的
  刚刚卸载一个旧游戏也不是
  围墙内的月色,从地里生出来
  这才是你越来越苍白的唠叨
  我听到的第一声鸟鸣,是个秘密
  凌晨,那些匆忙醒来的叶子
  在风中交换白银
  而你在第二声鸟鸣到来后
  起身。看见和好如初的月亮
  正用河水洗脸
  古 街
  老房子不言不语,黑木头投下的黑影
  在地上。说话者口齿不清
  石墩来自明朝,尚有负重的喘息
  阳光破窗,而窗内昏暗
  光阴交织在一起
  阿婆的绣花鞋老练、干净
  她门牙松动,但喋喋不休
  门坎很高,有官腔之嫌
  绣花针仍泛当年之光
  不可坐于门前,不可投下尖状阴影
  我们从墙体出来,辜负了
  古人的技艺,而面壁,而穿小鞋
  在石头的凹陷处,时光腐而不朽
  我们又进入木石相间——
  勾搭的技艺。间隙
  不可替代绣花鞋和深处的椅子
  不可遑论前朝
  当模仿者越来越寡言
  我们的墙壁越来越空
  两种不同的声音相拥穿过
  越来越熙攘的古街
  音 赋
  木头碰撞,其声决绝
  无钥可开。我在门外的童年
  中年和接下来从内部打开的暮年
  ——他们不信,终结的黄昏
  木头契合而我们分开
  路深至不可走,但我一无所有
  秋夜很冷,山坡正对着门
  三两棵树在门外
  我们谋出走、生存和未知
  (假如各奔东西,以树为参照
  远行者在时间的观察之外)
  而我受之于距离
  都是木头做的,如果返回树
  如果敞开,门和窗失去意义
  很长的路上,树依然活着——
  我们的出走是否意味着某物活着
  某种不设防的门窗活着
  回忆活着;他们重建的家园
  并按上的老木头活着
  很多时候门闩着,以拒绝更强烈的风
  但它完了,在较高的楼层
  他拒绝更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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