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作证(短篇)

来源 :西湖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iyuanboxue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天下着毛毛细雨,让人更添几分寒意。街上行人和车辆很少,只有两旁几盏路灯无精打采地射出一些清冷的光来。一眼望去,整条街似乎死去了一般。
  郑成良裹着棉衣,蜷着身子,双手笼在袖中,神情沮丧地走在街上。他时不时地往后看看,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你这个蠢猪,窝囊废!”老婆的骂声还在他脑子里回响着。“你还有脸回来吃饭?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吃白饭的笨蛋!你为什么不去死掉?为什么不去死掉?你去死呀!你可以上吊啊,可以跳楼啊,可以卧轨啊!为什么还不去死?你这厚颜无耻的东西,没有用的东西,没有本事的无能胚!”
  骂完,老婆拿起一把菜刀向他扔来。幸亏他久经考验,练就了一身躲闪功夫,才避开了这把飞过来的刀。
  郑成良已经想不起这种遭遇有多少回了。自从下岗后,他始终找不到工作。虽然他也曾借些钱摆了个小食摊,但被城管几次处罚,蚀了大本,他也就做不下去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赚进过一分钱。
  他和老婆没有子女。他老婆也没有工作。他们靠吃低保过活。为了省钱,郑成良每天在外游荡,几乎粒米未进,只到晚上才回家吃几口老婆留给他的冷饭。即使是这样的晚饭,也还不能保证。只要老婆一发怒,他就什么也吃不成,只好饿着肚子逃离这个家。而老婆对他怒吼几乎是天天有的事,动手打他或是拿东西砸他也是家常便饭。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郑成良这样想道,“这个见钱眼开的恶妇。这个偷汉子的荡妇。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他继续往前走着。他感到很冷。他知道必须往前走,那里有个暖和的地方,可以去避寒。那里还有人,可以去聊聊天。
  就这样继续走着,一直走到一家名为上海滩的酒吧门前。酒吧门面很小。郑成良朝里一看,店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他不由自主地跨了进去。
  “我没有钱。”他想道,“但坐会儿总可以吧。”
  这家酒吧虽然名称很响亮,其实只是一家低档酒吧,通常都是一些低收入者在这里消费。店里供应的也都是些低档酒类和便宜食品。但对于郑成良来说,就是这些东西,也都是奢侈品。他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欢迎光临。”一位女服务员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招呼他道,“喝点什么?”
  “我,”郑成良嗫嚅道,“我,我想坐一会。”
  “坐一会?”服务员一下变了脸色,“坐下来就要消费,懂吗?要不然,对不起,就请你出去。”
  “我,”郑成良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想暖和暖和。”
  “暖和暖和?”服务员尖着嗓音说道,“这我可是头一回听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快出去,啊?!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不然,我可就要赶了。”
  郑成良坐着没有动。他右手哆嗦着往口袋里掏。其实他很清楚,这口袋里掏不出多少钱来。服务员则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口袋。
  “嘿,老哥!”只聽一人叫道,“来,到我这里来。我请客,你快过来!”
  郑成良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轻后生正向他招手呢。他迟疑地望着这后生。
  “我叫你呢。”后生笑着对郑成良说道,“过来吧,老哥。”
  郑成良半信半疑地向后生走去。
  “来,坐下。”后生拉住郑成良,把他按在凳子上“先来杯热热肚。”
  郑成良拘谨地坐下来。后生递给他一杯热酒,他怯怯地看了后生一眼,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后生拿了几颗花生给郑成良,说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必客气,吃吧。”
  郑成良抓起花生就往嘴里塞。
  “怎么?”后生笑道,“被老婆赶出来了吧?”
  郑成良点点头。
  “别不好意思。”后生敬了敬郑成良,说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丰收。我不属于这个城市,我只是个,叫什么呢,对,眼下都称为农民工。”
  郑成良几杯酒下肚,精神渐渐地好起来了,胆子也大了些。他也作了自我介绍。
  “你比我强。”张丰收吃着一块饼干,说道,“好歹是城里人。”
  “城里人有什么用?”郑成良低着头说道,“下岗了,没有钱,连老婆都看不起。”
  “话不能这么说。”张丰收说道,“城里总还有低保什么的,总还能填饱肚子,对吧?我们那里的穷山恶水,那才叫惨哪。如果不是出来卖些苦力,连饭都要吃不饱。”
  “那你还来这种地方?”郑成良看着张丰收,问道,“那是高消费呀。”
  “什么高消费!”张丰收笑道,“看你怎么消费了。咱没钱,几十块也可以呀。再说,你比我强,你还有老婆。”
  “你老婆呢?”郑成良问道。
  “跟人跑了。”张丰收红着眼说道,“还不是嫌我穷么。”
  “我也差不多。”郑成良说道,“老婆跑也是迟早的事。她已经有相好了。”
  “这年头,”张丰收说道,“没有钱,难哪!”
  “咱没本事呀。”郑成良说道。
  “也不完全是。”张丰收不服气地说道,“那些当官的,大老板,都是凭自己本事?我才不信呢?咱们只是运气不好,不够奸滑。”
  郑成良似懂非懂地听着,点点头。
  “咳,”张丰收举起酒杯,说道,“不谈这些,来气。咱们喝酒。”
  两人默默无语地对饮了好几杯。
  过了一会,郑成良忽地站起身,说道:“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说完,他掏出一只陈年老旧的手机,走到了门口。这大概也是他身边唯一的奢侈品。
  “嫂子请你回去了?”郑成良走回座位时,张丰收笑着问道。
  “哪里?”郑成良一脸苦相地说道,“她说今晚禁止我回家。”
  “是吗?”张丰收收起笑容,说道,“没关系,待会去我宿舍休息。我的一位工友请假了,他的床铺空着。”   “谢谢你。”郑成良强挤笑脸,说道,“可是,我怀疑今晚她又要与那个野男人鬼混了。”
  “你认识那个男人?”张丰收问道。
  “认识。”郑成良说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要不我们去捉奸?”张丰收说道,“抓住了证据,起码以后她会老实点,对你也会好一点。”
  “没用的。”郑成良无奈地说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抓住了又怎样?我已经逆来顺受惯了。”
  他们又喝了一会。外面雨下大了。张丰收看了看表,说道:“快10点了。我们回去吧。今晚住我那里。”
  这时,郑成良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郑成良对着手机喊道,“你是哪一位?”
  “成良吗?”电话里的声音说道,“我是天生。”
  是魏天生。郑成良知道,他就是老婆的情夫。
  “什么事?”郑成良没好气地问道。
  “你快回来!”魏天生大声地说道,“你老婆死了!被人杀死了!”
  电话断了。郑成良呆立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张丰收紧张地问道。
  “我老婆被人杀了。”郑成良有气无力地说道。
  “刚才谁打来的电话?”张丰收问道。
  “魏天生。”郑成良说道,“就是那个情夫。”
  “我陪你回去。”张丰收拖着郑成良就往外跑。
  二
  接到报警电话,杭州市西湖区侦探李伟岸带着助手王泉松来到了事发现场。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中套房。年份有一些了,看起来应当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郑成良的妻子葛红英的尸体仰躺在卧室门口,上半身在卧室内,下半身在卧室外。李伟岸俯身向前察看了一下死者的颈部,一眼便知此人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通俗地说,她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屋内物品摆列整齐,似乎并无打斗的迹象。李伟岸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所有窗户,窗户都紧闭着,并无敲打痕迹。门锁也无损坏跡象。王泉松正在各处拍着照,并提取指印和脚印。
  李伟岸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10?誜30。
  “是你报的警?”李伟岸向站在一旁的魏天生问道。
  “是的。”魏天生颤抖地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李伟岸坐到客厅一张凳子上,问道。
  “我叫魏天生。”魏天生回答道。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李伟岸盯着魏天生,问道。“是她丈夫吗?”
  “不是。我是……”魏天生欲言又止。
  “请你坐下来,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李伟岸严厉地说道。
  “是,是。”魏天生坐了下来,紧张地说道,“她叫葛红英。我是她的,她的相好。”
  “她丈夫呢?”李伟岸问道。
  “他在外面。”魏天生说道,“我已给他打了电话,应该快到了。”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李伟岸继续问道。
  “是她约我来的。”魏天生说道。
  “是她打电话给你的吗?”李伟岸问道。
  “不,是发短信给我的。”魏天生拿出手机,说道,“你看,这是她发给我的短信。”
  李伟岸取过魏天生递过来的手机,只见上面有这样一条短信:“晚上十点钟你过来。死鬼被我赶出去了。”短信显示的接收时间是20?誜25,显示的发信人是“英英”。
  “对不起,”李伟岸关了魏天生的手机,并把它放进手提包内,说道,“这个我要暂时保管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魏天生说道。
  “请你把家里的座机告诉我。”李伟岸说道,“在我保管你的手机期间,我会通过你的宅电联系你。”
  魏天生把住宅电话告诉了李伟岸。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李伟岸问道。
  “大约10点差十来分钟。”魏天生说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到门口时,先敲了敲门,”魏天生说道,“发现门并没有关上。我还以为是她故意开着门在等我呢。我也没多想,就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她躺在那儿。走近一看,吓了我一跳,她竟然死了。然后我赶忙报了警,并给她丈夫打了电话。”
  等魏天生说完,李伟岸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手机。
  “这是葛红英的手机吗?”李伟岸问道。
  “应该是的。”魏天生回答道。
  李伟岸打开手机一看,在已接和未接电话栏内,今天没有号码;在已拨电话栏内,今天只有一个号码,显示的通话时间为20?誜55,通话人为“老头子”。在已发信息中,显示着魏天生手机上同样的内容,发送时间也是20?誜25,收信人为“天生”。
  “老头子是谁?”李伟岸指着手机问道。
  “应该是她老公。”魏天生答道,“我想应该是的。”
  李伟岸收起葛红英的手机,也放进了包里。
  这时,郑成良和张丰收踉跄地走了进来。
  “我的臭婆娘啊,”郑成良看见自己老婆的尸体,便大哭起来,“你这是怎么啦?是谁那么凶狠,杀死了我老婆?这是谁干的呀?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作主,把杀害我老婆的凶手给查出来啊!”
  “请安静一下。”李伟岸对郑成良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请坐下来,慢慢说。”
  郑成良哭哭啼啼地坐到一旁。
  “你是她的丈夫?”李伟岸问道。
  “是的,”郑成良哽噎着说道,“我叫郑成良,我老婆叫葛红英。”
  “你晚上去哪里了?”李伟岸问道。
  “我在酒吧。”郑良成指着张丰收,说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喝酒。”
  “你是谁?”李伟岸问张丰收。
  “我叫张丰收。不是本地人。”张丰收回答道。
  “你们是老相识了?”李伟岸问道。
  “不是的。”张丰收说道,“我们今天才认识。在酒吧里才认识。”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的?”李伟岸问郑成良。
  “大约是,”郑成良仰着头,思考了一会,说道,“大约是8点左右吧。”
  “为什么要去酒吧?”李伟岸继续问道。
  “因为我们吵架了。”郑成良说道,“我们经常吵架。一吵架,我就往外跑。其实,每天我差不多都在外面,不过去酒吧还是第一次。”
  “你进酒吧是什么时候?”李伟岸问道。
  “大约是过8点半吧。”郑成良说道,“我在街上遛了一会。”
  “差不多是8点40分左右。”张丰收说道,“我看见他进来的。酒吧墙上挂着一口钟,我记得当时我好像看了一下时间。”
  “你们在酒吧里干什么?”李伟岸问张丰收道。
  “喝酒,聊天。”张丰收笑道,“我们两个人都有难言的苦衷,所以很聊得来。”
  “在酒吧里,”李伟岸紧接着问郑成良道,“你给谁打过或接到过谁的电话吗?”
  “我没打过电话,但接到过我老婆的电话。当然,刚刚还接了魏天生的电话。”
  “你老婆打来电话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九点钟吧。我看一下。”郑成良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说道,“是8点55分。”
  “我看到他接电话了。”张丰收说道,“是这个时候。”
  “你老婆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李伟岸问道。
  “她告诉我,”郑成良说道,“今天禁止我回家。”
  “请把手机给我。”李伟岸说道。
  郑成良把手机递给了李伟岸。李伟岸拿过来一看,手机上确实显示着20?誜55有一个已接电话,来电者是“老婆”。
  “你的手机要暂时归我保管。”李伟岸说完,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并也记下了郑成良的住宅电话。
  “在酒吧里,”李伟岸又问道,“你们都没有分开过?”
  “是的。”郑成良说道,“我们一直在一起。”
  “没有错。”张丰收也说道,“我们一直在喝酒,没有谁离开过。他接他老婆的电话,也只是走到门口。我能看见他的。”
  “好的。”李伟岸对郑成良说道,“你现在仔细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被窃。”
  郑成良里里外外认真查看了一番,报告说:“没有东西失窃。”
  “现在,”李伟岸站起来说道,“我们要把葛红英的尸体抬回去检验。你们都要跟我回去,做个笔录。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三
  验尸报告显示,葛红英确系死于机械性窒息,作案工具为亚麻绳子;死亡时间为当天20时至22时。同时,指印与脚印痕迹比照证明,在李伟岸及其助手到来之前,葛红英房内近期只出现过三个人:葛红英本人、其丈夫郑成良以及情夫魏天生。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与线索,李伟岸对案情进行了认真分析。
  从窗户紧闭、门窗完好无损的情况看,此案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凶手很有可能自己拿钥匙开门,也可能由受害者亲自开门。从室内无陌生脚印的迹象分析,也证明了这一点。当然,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凶手可能以某种理由欺骗主人开门,作案后又将相关痕迹擦除。但室内既无打斗痕迹,又无失窃现象,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的,或者是郑成良,或者是魏天生。
  郑成良应该没有作案时间。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张丰收已经作证,晚上8?誜40至10时,郑成良与他一起在酒吧喝酒。虽然郑成良从家里出来到酒吧的40分钟时间里,没有人证明他在哪里,但葛红英与郑成良各自手机都显示,20?誜55他们通过电话。张丰收也证明了这次通话的存在。也就是说,葛红英的死亡时间应该在20?誜55以后。而这时郑成良确实待在酒吧里。
  魏天生有作案时间。虽然他自称是快到10点时才来到现场,但这只是他个人的说法,并无旁证。如果他晚上9点多——也就是说,在葛红英与郑成良通完电话后不久——就来到现场,并动手杀死了葛红英,再故意报警,并向郑成良打电话,也是完全可能的。至于他为什么不逃走,而要报警,这是很好解释的:他知道室内留有他的脚印,也知道警察会调取有關通话或短信记录,因此一定会查到他这里,因此还不如主动报警,装成是不知情者,这样应该对他更为有利。
  从作案动机来看,应该说两个人都有。从笔录里看,郑成良是知道妻子有相好的,而且他们常常吵架,这很可能使郑成良心生厌烦,甚至怀恨在心,从而起了杀人的念头。至于魏天生,与相好因某种原因产生矛盾,最终导致杀了相好,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综合以上分析,魏天生作案的可能性似乎大于郑成良。于是,李伟岸把头号嫌疑人锁定为魏天生。
  接到通知,魏天生来到公安局,接受询问。
  “今天的问话很重要。”李伟岸两眼直视魏天生,说道,“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魏天生恐惧地看着李伟岸,说道,“我一定如实回答问题。”
  “你是几点钟到达葛红英家中的?”李伟岸问道。
  “大约是晚上10点差10分。”魏天生答道。
  “你与葛红英约会,”李伟岸继续问道,“通常都是在她家里吗?”
  “是的。”魏天生舔了舔嘴唇,答道,“都是在她家中。她丈夫几乎成天在外,不大在家。”
  “你和葛红英有没有发生过矛盾?”
  “没有。我们从没矛盾,一直很好。”
  “你刚才说是几点到的她家?”
  “大约是晚上9点50分。”
  “你有证据吗?”李伟岸问道,“谁能证明你是这个时间到达的?我现在告诉你,你有很大的作案嫌疑,因为据目前推测,葛红英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晚上9点至10点之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你无法证明你不在现场。”
  “我确实是那个时间到的。”魏天生争辩道,“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家中待着。”
  “谁能证明?”李伟岸紧追不舍,“你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是单身汉,家中没有其他人。”
  “那么,”李伟岸严厉地说道,“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话?我怎么肯定你一定是在那个时间到的?除非有人给你证明。”
  “有人证明?有人证明?”魏天生边思索着边说道,“啊,对了,警官,有人证明。有人可以證明我说的是实话。”
  “是谁?”李伟岸厉声问道,“谁能证明?”
  “出租车,”魏天生大声说道,“出租车能证明。我是打车去她家的。”
  “是让出租车司机来证明吗?”
  “不是的,是出租车发票。”魏天生边拼命从包里掏着,边说道,“我有出租车发票。我每次坐出租车,都会让司机开票。发票应该还在,应该还在。上面有时间。对,出租车发票上应该有时间。啊,找到了,找到了。警官同志,这就是我当时坐车的时间。”
  说罢,魏天生把一张出租车发票交给了李伟岸。李伟岸接过来仔细察看。
  “嗯。”李伟岸边看边说道,“上面的金额有38元,路程为19公里,时间为21?誜45。这确实没错。不过,还是有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魏天生着急地问道。
  “它只能证明,”李伟岸说道,“你在21?誜45坐过出租车,不能证明你是在这个时间到达葛红英的家。也就是说,你也可能是在这个时间离开葛红英的家,或者是在这个时间在别的什么地方乘坐的出租车。情况甚至是,这张出租车发票根本就不是你的,它完全可以是别人的。要知道,出租车发票上并没有姓名,也无起始和到达地点。”
  “不对,警官,不对,”魏天生拼死解释着,“它能证明。它完全能够证明。因为您想想,如果21?誜45的时候,我还在外面,而不是在葛红英的家旁边,那么,我怎么来得及赶在您到达之前来到呢。我记得您是在我打电话报警后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现场。而您是可以查到的,我报警的时间就在10点左右。如果我在外面,根本就来不及赶回来。还有,我要是在外面,为什么急于报警呢?这只能证明,我确实是在那个时间到达的。另外,有了这张发票,您就可以查到这辆出租车,可以询问出租车司机,我相信他很可能还记得这个时间的客人相貌和出发与到达地点。这样,您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等魏天生连珠炮似地说完后,李伟岸笑了笑,说道:“请喝口水吧。看不出来,你的脑子还挺聪明的。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问题,我们会查清楚的。”
  “我也是被逼急了。”魏天生喝了口水,说道,“因为我必须说清楚,不然就成了杀人犯了。”
  “但是,”李伟岸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仍然有问题。”
  “还有问题?”魏天生放下茶杯,吃惊地问道。
  “还有问题。”李伟岸说道,“就算你是这个时间到达的,但我也可以怀疑你在此之前已经来过。你可以在九点多时先来杀了葛红英,然后离开,过九点半后再坐出租车来到现场,然后给我们打电话,装作是刚刚到的样子。因为,在九点到约九点半之间,你仍然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怎么样,你能反驳我吗?”
  “这个,”魏天生支吾着说道,“我确实不能反驳,警官。我只能向您报告说,这个时间,我确实在家里。这实在没有办法证明。”
  “好吧。”李伟岸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按个指印,今天可以先回去。当然,有什么问题,我随时还会问你。谢谢你的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配合公安工作,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况,我也得洗清自己呀。”说完,魏天生便走了出去。
  四
  全市出租车营运情况排查的结果表明,案发当天,在作案时间段内,从死者所在小区进出的出租车只有一辆,就是魏天生提供发票的那辆。经向该出租车司机了解,基本可以判定,坐车者为魏天生本人。始发地为魏天生的住地城南小区,到达地为葛红英的住地城北小区。
  “这就是说,”李伟岸思考着,想道,“魏天生可以被排除了。因为他并没有作案时间。他的住地离葛红英的住地有近20公里。他要在九点过后杀了葛红英,再离开现场回到自己住处,而且不是坐出租车,最快也是坐公交车,然后再从住处打车,赶在10点以前到达现场,这在时间上是不允许的。如果魏天生在9点45分到达葛红英所在的小区,上楼去把葛红英杀了,再向公安报警,那么,他杀人的时间不足5分钟。这是不可能的。排除了魏天生,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郑成良了。可是,郑成良有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啊。”
  侦破工作到这里,似乎陷入了黑洞。
  李伟岸拿起手机,想给助手王泉松打个电话。可是,手机怎么也打不出去。他很奇怪地看着手机,一时竟手足无措。
  这时,王泉松进来了。
  “正找你呢,小王。”李伟岸站起来说道,“先给我看看这手机是怎么回事。打不出去了。”
  王泉松拿过手机一看,笑道:“是死机了。”
  “死机?”李伟岸苦笑着说道,“手机也会死机?”
  “是的。”王泉松边关了手机,边说道,“手机跟电脑一样,也会死机。关机重启就行了。”
  说罢,王泉松关了手机,再重新打开,然后把手机还给李伟岸。
  “还是你们年轻人行啊。”李伟岸接过手机,说道,“我这个老头子,对这些新生事物,接受不了啦。”
  “您一点都不老。”王泉松笑着说道,“只不过您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我也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
  “你就别恭维我了。”李伟岸说道,“自然规律,不服是不行的。这样就可以用了吗?”
  “是的。”王泉松说道,“可以用了。您试试看。”
  李伟岸试着拨了一下王泉松的号码,王泉松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
  “不过,”王泉松说道,“您得把时间重新调整一下。”
  “什么时间?”李伟岸问道。
  “手机上的时间。”王泉松说道,“死机以后,手机上的时间就不对了。您自己看一下吧。”
  李伟岸低头一看,手机上的时间竟为1980年1月1日0?誜05。   “那怎么调啊?”李伟岸问道。
  “我来帮您调吧。”王泉松说完,帮李伟岸的手机调整好了时间。
  “这就是说,”李伟岸若有所思地问道,“手机上的时间,是可以调整的?”
  “那当然,”王泉松说道,“手机上的时间并不是絕对准确的,时间长了会或快或慢,因此经常需要调整。”
  “那么,”李伟岸急促地问道,“也就是说,也可以随意调整时间喽。你想调成什么时间,就可以调成什么时间?”
  “是的。”王泉松说道。
  “我明白了,”李伟岸两眼直视前方,嘴中念念有词道,“我明白了。小王,我完全明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狡猾的家伙,我差点上当了。”
  “什么明白了?”王泉松不解地问道,“我可是糊涂了。”
  “小王,”李伟岸掉头转向王泉松,问道,“我再问你,手机通话记录或短信记录,移动公司是否可以查到?”
  “可以。”王泉松回答道,“不需要到移动公司,移动公司的网站上就可以查到。当然,如果要查到短信原文,必须要到移动公司。”
  “我不需要原文。”李伟岸说道,“我只需要时间,通话或发短信的时间。”
  “那在网站上就可以查到。”王泉松说道。
  “这个时间是什么时间?”李伟岸问道。
  “您说什么?”王泉松并没有听懂李伟岸的话,问道。
  “我是说,”李伟岸说道,“网站上查到的通话时间,是什么时间?是不是跟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一样的?”
  “一般来说是一样的。”王泉松回答道,“网站上查到的时间,是移动公司记录的时间。只要手机上的时间是准确的,那么,这两个时间是一样的。当然,正如没有两个钟表的时间完全相同一样,它们应当会有微小差别。”
  “我算彻底明白了。”李伟岸命令道,“小王,现在请你立即打开电脑,把案发当天葛红英、郑成良和魏天生三者之间相互通话和短信来往的时间,给我查出来。”
  “好的。请把他们的手机给我。”王泉松说道,“查询清单,需要密码。这个密码网站会自动发到机主的手机上。”
  经查询移动公司网站,王泉松得到如下结果:案发当天晚上20?誜25,葛红英发给魏天生一条短信;20?誜28,葛红英打给郑成良一个电话;21?誜56,魏天生拨了报警电话;22?誜09,魏天生打电话给郑成良。
  王泉松把查询结果抄给李伟岸。
  李伟岸看着通讯记录,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完全对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原来还有如此心计。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再狡猾的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来。我终于逮住这条尾巴了。”
  “小王,”李伟岸对王泉松说道,“把葛红英的手机拿去,提取上面的指印进行比照查验。”
  “是。”王泉松取了手机,转身就走。
  “等一等。”李伟岸说道。
  王泉松停住了脚步。
  “去了尽快回来。”李伟岸说道,“我们马上就要询问郑成良。”
  “好的。”王泉松响亮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王泉松走出去以后,李伟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水,拍拍脑袋,想道:“要与时俱进呀。那些年轻人玩的新鲜玩意儿,我也得掌握。否则,一日不学习,就跟不上形势喽。”
  想着想着,李伟岸竟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当李伟岸醒来时,王泉松已经站在他面前。
  “怎么样?”李伟岸问道,“瞧我都睡着了。”
  “您太累了。”王泉松说道,“您应该多休息休息。”
  “你说我有时间休息吗?”李伟岸用手搓了一把脸,站起身来说道。
  “指印比照结果出来了。”王泉松报告道,“那手机上除了你我的指印,再就是葛红英和郑成良的指印。”
  “果然不出所料。”李伟岸说道,“现在,立即通知郑成良,接受询问。”
  “现在就通知吗?”王泉松迟疑地问道。
  “立刻通知。”李伟岸不解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王泉松说道,“我是担心您,担心您的身体。”
  “呵呵,”李伟岸笑道,“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零件还管用着呢。快去吧。”
  五
  询问郑成良,是在询问室进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很严肃。这让郑成良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郑成良,”李伟岸板着脸说道,“我希望你能跟我们说实话,这对你比较有利。现在我问你,你确定是在8点左右离开家的吗?”
  “是的,”郑成良目光朝下,说道,“我能确定。”
  “你没有说实话。”李伟岸说道,“你家离那家酒吧很近,不到10分钟就能走到。可是你进酒吧时已经是8点40分了。8点到8点40分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在街上遛达。”郑成良说道,“我记得我向您说过。”
  “是的,你说过。”李伟岸声音放大了些,“但是,没人能够证明你的说法。而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妻子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8点20分左右。你如果不能证明这个时间你在哪里,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杀害你妻子的凶手,可能就是你。”
  “我?”郑成良抬起了头,但两眼不敢正视李伟岸,“我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妻子?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李伟岸两眼直视郑成良,“你们夫妻常常吵架,你又知道她外面有相好,一怒之下,你杀了她。这是完全可能的。这样的事例,难道还少吗?”
  “可是我说过,”郑成良擦了擦头上轻微冒出的汗滴,说道,“我一直在酒吧。张丰收能够帮我证明这一点。”
  “是的,”李伟岸说道,“张丰收能够证明,但他只能证明你8点40分后在酒吧。而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你妻子是在8点20分左右被杀的。”
  “这不可能。”郑成良说道,“快9点时我老婆给我打过电话,这说明那个时候她还活着。”   “谁能证明?”李伟岸追问道,“谁能证明这个时候你妻子给你打过电话?”
  “张丰收,”郑成良说道,“张丰收能证明。他看到我接的电话。”
  “他是看到你接了电话。”李伟岸说道,“但是,我们向张丰收了解过,他只看到你走到门口去接电话,并没有听到开始时的电话铃声,也没有听到你在接电话时说的什么话。”
  “他没听到电话铃声很正常,”郑成良说道,“因为我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大听得到。”
  “不对,”李伟岸说道,“魏天生打给你的那个电话,张丰收就听到了铃声。所以,你说你在9点时接了你妻子的电话,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不定,你妻子根本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那手机能证明呀。”郑成良喝了口水,说道,“我老婆的手机和我的手机都能证明我们通话的时间。那确实是9点钟呀,噢,对了,是20点55分,你看到过的。”
  “是的,我看到过。”李伟岸冷笑道,“郑成良,我不能不说,你确实有点小聪明,你在手机上动了手脚,差点把我瞒了过去。但是,我说你只是小聪明,因为你可能并不知道,你可以在手机上动手脚,却无法在移动公司的记录上动手脚。那里的记录是忠实的,它告诉了我们通话的正确时间。这个时间并不是什么20?誜55,而是20?誜25。”
  “就算是这样,”郑成良说道,“那至少也说明在20?誜25分时,我老婆还活着。还有,我老婆给魏天生发过短信,那里也有时间证明。至少魏天生的手机,我是不能动手脚的吧?”
  “你说得对。”李伟岸说道,“魏天生的手机,你是不能动手脚的。但是,魏天生收到你妻子的手机发出的短信,并不等于是你妻子发的短信。同样道理,20?誜25分时,你和你妻子的手机接通过,并不能证明你和你妻子通过话。我完全有理由推测,那个短信是你发的,是为了引诱魏天生过去,以便使他被怀疑为凶手。我也完全有理由推测,你和你妻子并没有通话,你妻子的手机打给你手机的电话,是你拨通的。”
  “警官同志,”郑成良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并不太懂你说的这些分析道理。说实在的,我没有什么文化。但我只相信一点,警察办案,必须凭证据,而不是靠怀疑。”
  “你说得不错,”李伟岸也微笑着,说道,“怀疑和推理只是寻找侦破线索,最终必须要靠证据来说话。你一定以为我没有证据,是吧?那么好吧,我告诉你,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郑成良脸上又变得紧张了。
  “你妻子的手机上,”李伟岸拿出葛红英的手机,说道,“有你的指印。明确地说吧,在这个手机上,只有你的指印和你妻子的指印。这说明,你是拿过这个手机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郑成良卟哧一声笑了,“她是我老婆。我老婆的手机上有我的指印,这有什么不正常的?我告诉你,警官同志,我的手机上一定也有我老婆的指印。你如果不信,可以拿去检验。”
  “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李伟岸说道,“你老婆的手机上并没有魏天生的指印。郑成良,你是知道的,你妻子与魏天生的关系,恐怕要超过与你的关系。”
  “我老婆的手机上有谁的指纹,”郑成良装作一脸坦然的样子,说道,“我并不需要知道。我只想知道,警察是否因为我老婆的手机上有我的指纹,就可以认定我是杀人犯?”
  “你很聪明。”李伟岸说道,“确实,我还不能凭手机上的指印给你定罪。但是,请你看看这个。”
  说罢,李伟岸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条绳索来,并高高举起,展示给郑成良。
  “这是什么?”郑成良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故作疑惑地问道。
  “你不认识吗?”李伟岸反问道,“你应当清楚,这条绳索,就是杀害你妻子的凶器。你难道不记得了?”
  “我怎么知道?”郑成良说道,“我妻子并不是我杀的,我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凶器。”
  “可是我告诉你,郑成良,”李伟岸说道,“虽然我目前还不能确定凶手一定是你,但对这条绳子,我会进行检验。你应该知道,尽管它在露天经过了风吹雨打,但它上面仍然会留有死者的血迹和凶手的痕迹。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凶手是谁了。”
  “但愿如此。”郑成良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请求你们尽快破案。不然,我老婆死不瞑目,我的冤情也洗不清啊。”
  “我们会做到的。”李伟岸语气坚定地说,“现在,你暂时可以先回去了。但在被排除嫌疑之前,你必须随叫随到。”
  “没问题。”郑成良几乎是高兴地说道,“我一定听从命令。”
  六
  郑成良从公安局出来后,径直往住宅小区方向走去。他不住地转头向后望望,似乎担心有什么人跟踪他。公安局离他家所在小区并不远,也就十来分钟路程。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家里。一进家门,他赶紧把门关上,惊魂甫定地瘫坐在沙发上。
  “好险哪!”他默默地想道,“他居然查出时间来了。我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移动公司网站上的时间是不会改变的。这一层我可没想到。好在光凭这个,他没法给我定罪。指印也没用。我目前暂时还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郑成良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间去烧水。
  “现在清静了。”他从厨房间走出来,继续想道,“这臭婆娘再也不会骂我打我了。我受够了她的折磨。我也是被逼的。她偷汉子,我忍了。谁让我没用呢!可是,她这样对待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是的,我没钱。但這能完全怪我吗?我有什么办法?我在厂里干了几十年,一句话就让我走人了。我摆个摊,天天要来查,还要罚款。我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水开了。郑成良重新走回厨房去倒水。
  “我杀了自己的老婆。”郑成良喝了口水,想道,“这不能怪我。这是她自己作孽的结果。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连鸡都不敢杀。有时老婆骂得也对,事实上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但我为什么竟会杀她?难道不是因为被她折磨得忍无可忍了吗?我没有罪过。我不是杀人犯。我是正当防卫。她不是拿菜刀出来了吗?她也是在行凶啊。她可以行凶,我当然可以正当防卫。对,我是正当防卫。”   “那根绳子是假的。”郑成良继续想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自己用的绳子,我再清楚不过了。绳子没那么长,也没那么新。更重要的是,绳子没那么细。他弄根假绳子来唬我,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让他去化验好了,什么也验不出来,那上面不会有我的证据。这反倒使我放心了。他们没有证据,也就没办法逮捕我。如果不能给魏天生定罪,那最多也就成了无头案。本来想把魏天生拖进来的,现在恐怕拖不进来了。这很遗憾,但也没办法了。便宜了这臭小子。这臭小子,居然敢勾引我老婆,真是不得好死。但愿这事早点过去,我也就安心了。当然,我必须每天去公安局,假装去催促他们抓紧破案。要越着急越好,这样才像,才不会被人怀疑。”
  “说到绳子,”郑成良忽地又紧张起来了,想道,“我得去看看,那根绳子还在不在。我必须把那根绳子处理掉。當时太紧张了,就随手把它扔掉了。但现在想来,这样恐怕不妥。万一那根绳子真被他找到了怎么办?还有那副手套。如果他们找到了绳子和手套,那就一定可以化验出来。这样我就危险了。最好它们已经不在,被人捡去了,那就永远找不到了。但万一还在呢?万一被公安局找到了呢?不行,我得赶紧去把它们找回来,然后拿回来烧掉它们。只有把证据彻底烧掉,我才放心,我才安全。对,就这么定了。夜长梦多,赶快行动。”
  想到这里,郑成良立刻起身,走出住宅,来到楼下。此时已近黄昏。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迅速来到小区围墙外的一堆草丛前。他记得应该是在这里。稍稍思索了片刻,郑成良便走上前去,拨开草丛。
  他开心地笑了。绳子和手套都还在。这是他的绳子,他的手套。没有错,是他丢在那里的。他弯下腰,把它们捡了起来。
  “好极了,”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郑成良,我们要谢谢你。你帮我们找到了证据,找到了杀人凶器。”
  郑成良一转身,发现李伟岸和王泉松正站在那里。他一时愣住了。
  “怎么?”李伟岸说道,“还犹豫什么?把它们交给我们,然后跟我们走吧。”
  听到这句话,郑成良忽然惊醒过来。他知道上当了。他紧紧抓住绳子和手套,猛地就向前跑起来。但他哪里跑得过王泉松。只见王泉松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就把郑成良摁倒在地,并夺取了绳子和手套。李伟岸走过来,一把抓起郑成良,把冰凉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上。
  在李伟岸办公室里,王泉松问道:“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不过,我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李伟岸笑着问道,“说出来听听。”
  “您怎么就肯定郑成良一定会来找绳子?”
  “我不是肯定,”李伟岸说道,“而是觉得可能。我用假绳子来引诱他,提醒他绳子的重要性。我估计他一定不会放心那条绳子的。他要想办法销毁证据,这样他才安心。当然,这本来只是我的估计,虽然有极大可能性,但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不过我想我们必须试试运气看。事实证明,我的估计是正确的。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对留在绳子和手套上的残迹进行化验的结果证明:那上面的痕迹是葛红英和郑成良的。这样,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郑成良就是杀害葛红英的凶手。
  郑成良被依法逮捕了。
  郑成良原以为,手机上的时间,能够为他不在现场作出强有力的证明。但他没有想到,正是他的弄巧成拙,为他提供了正在现场的证明。
  (责任编辑:钱益清)
其他文献
1  这是七月的一个晚上,来光明广场纳凉的人很多,多到把这个四面通达、容易起风的环境好像都堵住了,使得风就算来了,从头顶吹过,也显得闷。为了一点点凉意,人们还是愿意放弃许多东西,闲逛到这里,似乎只有这样,夏季入睡之前的一小段时光才变得好忍耐了一些。  我们也来到了这里,我是先开着车到老爸老妈的家里把老两口接上,再来到光明广场,目的是为了让大病初愈的父亲多走路锻炼,恢复腿部及脑部力量。八十岁刚过的他
期刊
左潼关第一次见到左河的时候,左河十一。左河的爸爸在外边打工犯了事儿,回村子里没几天就被抓了。那天,正好是左潼关带的队。  左潼关和林程是发小,年少时也是穿一条裤子的玩伴。只是时间过去,不同的道路选择,让一个镇上的民警和一个外出务工人员的交集,已渐渐地失去。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与林程再相见的时候,自己给他送上的大礼,竟会是一副手铐。  那年正赶上严打,错手杀人也判了个无期。左潼关对这事儿多少有些唏嘘
期刊
那些被忽略已久的事物  在我的外面闪耀光彩  当然早已存在,而我今天蓦然看见  并一看再看——它们因沾染夜色而明亮  安静、辽阔,万劫不灭  在远处是消逝,在近处是悲欢  大地之上,天空之下  命运犹如零碎的浩劫  蓝幕和白云,风和雨,尘与烟  犹如静物  当我汹涌,它们已平息  当我遗忘,它们在记忆  如此纯净、飘浮而沉积  水,月,水中之月  相隔遥远却同在一处  是那些无需道路  是那些无言
期刊
飘荡于车街与人巷  我总觉虚无,如一片浮云贴向地面  而胆结石,离地四尺  浸在胆汁中  一粒药片尚未吞服之时  我就已多方了解,然后回到體内恭候  “你脾虚肝郁。”  而胆结石,如瓮中之鳖阅读着疾患  两者都无话可说  老中医端坐在桌子对面  “一日三次,一次五片  你不可忧郁。”  我与那个等候者犹如琴瑟  共用一根弦,脉线细弱  “肝胆相照,你需要更多安宁  你更不可动怒。”  一年,十年,
期刊
第一夜  周六晚上八时,马亥还在研究厂里刚进口的一台新式压切机。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机器,说明书上全是看不懂的英文和日文,偏偏没有中文版本,而且操作按钮所标示的也是日文。总管希望在下周开工前,马亥能把它的操作弄通弄透,接替那台发生事故、现在报废了的纸品压切机,继续投入生产。总管丢下几句话,就开车去了医院,因为他妻子即将临盆……  马亥捻亮办工桌的电灯,一页一页地翻看说明书,根据日文里的中文字词,揣摩整
期刊
一再挽留  你在那里,我们在这里  未曾说尽的人间  依然湖水一片  蓝,宛若余悲与故乡  从来不曾有诗国  不曾有卑微  是悲欢上下翻飞  根在泥中,天在心上  是天地彼此凝望  二十年冥冥之中  你偶然醒来,反复沉睡。  这是命定的双眼  一只布满血丝  一只含着泪水  是日月辗转  在阅读中叹息  田野晃动轮番而至的季节  雨降落在水面之上  是什么必定聚集,感应  彼此祭奠  这是过去和如
期刊
从草第一次鲜嫩  泥土停止生长  那时天必巨蓝,老天爷在上  老天爷高高在上  他又派来一个耶稣  从更远的历史中  再派来一个释迦牟尼,那苦海中的慈航  相遇却不相识的渡人紛纷上岸  从我的昨夜,我的斑斑锈迹  堆积了宿债  从我小小的最初  他派来一个肉体,痛苦的一端  从无法回去的来处  又派来一个灵魂  令我想得太多  因而不知身在何处  日渐衰弱的要命的日子  派来爱恨,我定睛一看  赶
期刊
我回到家,老婆说,隔壁小马来还书了,放你写字台上了。我说,噢。我忘了小马借书的事,反觉得小马送书给我似的。我笑了笑这种感觉上的颠倒。我的书柜里排满了崭新的书。我统统没读过。我买回它们,是为了装饰书房的。我天天看到这些书,但几乎想不到它们,犹如我想不到家里的墙壁一样。  我走进书房,坐进写字台前的转椅里。我点香烟的时候,斜了一眼小马还来的书,名叫《我是猫》,作者是日本作家夏目漱石。我心想,只能是猫啊
期刊
孔明老婆首次产前检查的日子,孔明陪她到了市妇幼保健医院,走向妇产科。孔明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微皱眉头,望着蓝天里的一块白云。孔明的目光不是一根射线,还看到迎面而来以及超到自己前方的行人和车辆;看到松树和企鹅形状的垃圾箱、楼房移向身后;看到老婆昂着公鸡般挺刮刮的头,迎风招展的一脸幸福。  孔明皱眉头,是隐忧老婆的隐私会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男医生的目光里。孔明只要想到老婆在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注视下,脱去长裤
期刊
窗前的鸟  窗子和海堤之间是条小河汊,河水既非清流,浅而壅塞,长满了凤眼蓮、茨菰、野芹、十字草。两个月之前,一对苦恶鸟在这里安了家,一到暮晚就“苦哇——,苦哇——”地大叫,单调而迟缓。我曾经小心地跟踪,看着它们迈开膝拐在水草丛中找食。寻寻觅觅,停顿顾盼之间,它们藉此余暇,张开绿色的尖喙一通穷叫,嘴角与鼻根处鲜红,倒像是一抹血迹。说来也怪,前些天小河尽头出了点事故,死了个人,它们不叫了,连踪迹也无。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