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相比于一架庞大的喷气式飞机,一个小小的保险栓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在某个特殊时刻,保险栓又可能成为影响飞行安全的“阿喀琉斯之踵”。在航空史上,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以色列航空1862号航班空难就是其中的一例。
“MAYDAY”
1992年10月4日,以色列航空1862号航班从纽约约翰·肯尼迪国际机场飞往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飞机在此稍作停留,其后准备飞往最终目的地特拉维夫。18时22分,1862号航班接到起飞指令,准备由01L跑道起飞。
当天,执飞1862号航班的机长是耶兹·福斯,59岁,曾在以色列空军服役,累计飞行时间超过25000小时。副驾驶是阿诺·奥德,32岁,累计飞行时间超过4200小时。飞行工程师是葛代尔亚·索福,61岁,累计飞行时间超过26000小时。执飞该航班的机型是波音747-258B/SF,累计飞行45746小时。
1862号航班起飞时,搭载了一百余吨货物,飞机在4台普惠发动机的强大推力下顺利从跑道上起飞。根据航线安排,飞机在升空后便向右转弯,然后直飞特拉维夫。
18时27分,当飞机飞至阿姆斯特丹附近的谷米尔湖上空时,灾难突然降临,3号发动机从机翼上脱落,损坏了右机翼并导致4号发动机一同脱落。
毫无预警的发动机脱落,让飞机突然陷入十万火急的危机中,飞机开始向右猛烈侧倾。当时,驾驶舱中的机组成员并不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福斯机长开始接手飞行,飛行工程师索福向他通报了两台发动机失效的消息。
福斯机长试图纠正飞机姿态,然而3号和4号液压系统也相继失效。液压系统是控制飞机的关键部件,它的失效意味着飞机即将失控。福斯机长使出浑身解数,才让飞机暂时恢复了平衡。飞机的发动机编号从左至右,按大小依次排列,这表示1862号航班右侧的两具发动机均脱落了。
于此同时,副驾驶奥德向史基辅机场发出了“MAYDAY”信号,告知航管员1862号航班已经处于失控状态。航管员立刻向其通报了飞行航线数据,试图引导飞机进行迫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机组成员焦头烂额时,驾驶舱中又传来警报声——飞机的一个发动机起火了。火灾被誉为飞机的“癌症”,机组成员必须优先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大火会迅速摧毁飞机的结构。
机组成员启动发动机灭火装置后,发现收效不大。情况越来越危急,福斯机长决定降落在史基辅机场较长的27跑道上。然而,当时飞机距离跑道太近了,根本来不及降低到安全降落的速度。飞机需要在机场上空附近盘旋一圈,以满足降落所需的高度和速度。
对于一架失去了发动机和液压系统的飞机而言,平时易如反掌的机动动作,现在却难比登天。在福斯机长的竭力控制下,1862号航班终于对准了跑道,他们即将面临最后的挑战。
令人遗憾的是,史基辅机场距离1862号航班虽然只有十余公里,却成为他们无法抵达的终点……
18时35分,1862号航班以接近90°角的姿态撞上了庇基莫米尔的一处住宅区,坠机地点距离机场仅有14公里。1862号航班就像一把利刃,劈开了一幢公寓楼。一时间,事故现场哀鸿遍野。
飞机撞击公寓楼后引发熊熊烈火,数十吨航空煤油让公寓楼的居民犹如进了炼狱,火势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不久后,数百名消防队员赶赴现场,数十名伤者被送往医院救治,数百名居民流离失所。
次日清晨,搜救队员才得以看清事故现场的全貌。1862号航班坠毁于大楼中间,将大楼完全分离。经过清点,空难共造成43人遇难,包括3名机组成员和39名居民。
惨烈的场景震惊了世人。灾难发生的次日下午,荷兰总理鲁德·吕贝尔斯和贝娅特丽克丝女王来到现场。吕贝尔斯总理悲怆地说:“这是一场动摇整个国家的灾难。”
脱落之谜
空难发生后,荷兰航空安全委员会(NASB)迅速启动调查工作。由于美国是飞机的制造国,美国交通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也派人协助调查。
很快,有目击者向调查人员报告,曾看到有类似飞机发动机的东西坠入离事发地不远的湖中。通常情况下,两具发动机同时脱落的情况极为罕见,1862号航班为何会如此不幸?
经过打捞,调查人员将散落的4号发动机残骸从湖中捞起,此外还包括右侧机翼的前缘缝翼,3号发动机残骸数日后才被打捞上来。他们将这些关键证据送去实验室进行分析,工程师并未发现爆炸的痕迹,这排除了恐怖袭击的选项。
在调查过程中,有专家指出,不久前一架波音747也发生了类似事故,这让航空界感到担忧——波音747是不是存在致命的设计隐患?
1990年代曾发生数起波音707和747发动机脱落事件。除了中华航空358号航班和以色列航空1862号航班外,1992年3月,Trans-Air航空的一架波音707货机也曾发生3号和4号发动机脱落事件,幸运的是,飞机最后安全降落在法国南部的伊斯特尔空军基地。
类似的事故频繁发生,是不是飞机的设计存在问题?
调查人员开始研究连接发动机和机翼的挂架,这个挂架必须十分坚固才能承受飞行中的巨大力道。尤其是飞机在空中遇到乱流的时候,它遇到的压力会更大。另外,会不会是飞鸟等异物撞击了发动机?
事发时的雷达信息显示,机场附近有雁群出没,鸟击也会带来致命的后果。但是,经过仔细排查,调查员没有从发动机残骸中发现鸟击的痕迹,鸟击的选项也被排除了。
此时,调查人员在3号发动机的整流罩残骸上发现了异常的油漆痕迹,而油漆正是来自4号发动机。这个发现让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调查人员认为是3号发动机脱落后,连带将4号发动机撞掉了。这一分析与空难发生的过程相吻合,但是,坚固的发动机挂架怎么会突然断裂呢?
调查人员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发动机挂架上。他们在挂架保险栓内侧发现了一条4毫米宽的裂痕,这是在事故发生前就存在的金属疲劳裂痕。飞机在运营时,挂架保险栓会承受反复的压力,时间一长,微小的瑕疵都可能会成为重大灾难的引信。
而根据波音747的设计,即便失去2台发动机的推力,飞机依然能够飞行。1862号航班距离机场近在咫尺,为什么无法躲过劫难呢?
通过分析“黑匣子”中的数据,NTSB的工程师发现了新的线索,基本推断出事故发生的过程。当1862号航班爬升时,一台发动机突然脱落,并扯落了附近的发动机。一开始,机组还能勉强控制飞机,但是货机的液压系统已经遭受重创,此外还触发了一系列警报。
当机组成员放出襟翼时,左侧机翼的液压系统功能正常,左侧襟翼被放出,这使得左翼的升力增加。而右侧机翼液压系统被损坏,右侧襟翼无法放出,货机开始向右侧剧烈侧滚。这时,机组没有通过加大发动机推力来保持平衡,导致飞机失速。
最终,1862号航班在失控的状态中一头向地面栽去。当时,即便机组完全掌握飞机的情况,他们在降落时不打开襟翼,也要以500公里的时速进场(这是正常速度的2倍),同样难免厄运。
空难发生后,荷兰方面拆除了破损的大楼,并将其辟为公园。在事故现场的一棵树旁,人们树立了一个纪念碑。大楼和飞机都能重建,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一个小小的保险栓酿成了43人遇难的惨案,这个教训令人深思。
1862号航班空难后,波音对发动机挂架的保险栓进行了全新的设计,此后再也没有发生类似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