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安忆《荒山之恋》的叙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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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王安忆1986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荒山之恋》在叙事结构上别具匠心,双线交叉对称叙事,小说的四章有明确主题,可以视作四幕或四折戏剧来看,整个小说呈现出一种精巧的“双线戏剧式结构”。《荒山之恋》的这种叙事结构,与古典戏曲尤其是宋元南戏(亦称传奇)、明清传奇的叙事结构异曲同工,传达出深深的古典韵味。
  关键词:王安忆;荒山之恋;双线戏剧式结构;传奇色彩
  作者简介:宋庆芳(1990-),女,汉族,江苏南京人,硕士研究生,扬州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9-0-02
  王安忆是当代文坛的实力派作家,她紧跟潮流,又具有个人独特的风格,在新时期以来文坛每一次波动时,这位“海派传人”都能交出让读者和评论家眼前一亮的作品。“三恋”即是王安忆有重大影响的代表之作,轰动一时。与《小城之恋》、《锦绣谷之恋》相比,发表在《十月》八六年第四期上的《荒山之恋》无论在对现实的透视批判的力度,还是在对性爱的探索思考,作家个人经历的折射上都容易被忽视,一直以来对它的研究也不够充分,多停留在传统的人物分析与主题探讨上。笔者认为,《荒山之恋》是一部精巧优美的匠心之作,体现了作家的诸多心血,在人物、思想、语言、结构等方面都具有独特艺术魅力,本文将从叙事学的角度,剖析《荒山之恋》的叙事结构。在分析研究过程中,笔者将其定义为“双线戏剧式结构”。
  一、双线叙事
  双线叙事这一特殊的叙事方式在王安忆的小说创作中并不罕见,除《荒山之恋》外,在《大刘庄》、《乌托邦诗篇》、《纪实与虚构》等小说里王安忆也运用了这一方式。比较典型的是长篇小说《纪实与虚构》,在这篇小说中,王安忆“以交叉的形式轮番叙述这两个虚构世界。我虚构了我的家族,将此视作我的纵向关系,……我还虚构了我的社会,将此视作我的横向关系”[1],表现了小说家王安忆对于小说叙述的关注和功力。正如她在《心灵世界——王安忆小说讲稿》中所说“现代小说非常具有操作性,是一个科学性的过程,它把现实整理归纳,抽象出来,然后找到最具有表现力的情节再组成一个世界。”《荒山之恋》就是王安忆巧手经营的作品,是一个独特的艺术空间。整部小说围绕男主人公,一个内向忧郁的音乐家、天才的大提琴手和女主人公,俏丽风流的金谷巷女孩儿,情场高手,双线交叉并叙。当他们在小城文化宫聚集,相遇、相爱、殉情时,两条线索合二为一,又分分合合。整个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双线叙事十分明显,又常常对称,结构非常精致,体现了小说家王安忆的细致奇妙的构思。这样精巧的双线叙事线索对于加强读者的审美感受,加深小说的意蕴都有很好的效果。它取材于现实又超越于现实,给人以强烈的感染,正如王安忆自己所说,“我从来不期望要写出任何地方的真正模样,无论是上海,还是江淮流域的农村,它们都是我小说里的戏剧舞台,一个空间。我属于写实派,我喜欢现实生活的外部状态,因为存在的合理性,而体现出平衡、对称的秩序,我要求我的故事空间亦有这样的美感。”[2]《荒山之恋》的故事空间,呈现出的即是平衡、对称的美感,也隐喻了男女双方在爱情上相互平视,耸峙的格局,他们各自成长又隐隐靠近,最终“金风玉露一相逢”,在各自成家立业的情况下走到一起,背叛道德,伦理,社会规则却忠于内心和身体的真实渴望,演绎了一曲叛逆而又纯粹的恋曲,传達出了无限韵味和对家庭、婚姻、生命、社会等的深深的思索。
  同时,伴随双线叙事的进行,小说家的“两副笔墨”也相互映衬,相映成趣。男主人公音乐家,他的不幸的童年,求学期间痛苦的犯罪往事,怀才不遇的遭遇,忧郁懦弱的性格和女主人公金谷巷女孩儿受瞩目的出生,被溺爱的成长,众星捧月的恋情,活泼热情的性情,一冷一热,一静一动,一暗一明,一悲一喜,处处对比,又奇妙地相互镶嵌,碰撞,有强烈的美感。对读者的阅读接受来说,也有调节氛围和劳逸,引起兴趣的作用。
  二、戏剧式结构
  王安忆的小说往往有很多戏剧化的情节,峰回路转,跌宕有趣。《荒山之恋》这一曲叛逆而纯粹的婚外恋曲也不例外,可以满足众多读者“猎奇”和寻求刺激的心理。与此同时,《荒山之恋》整个故事的结构也耐人寻味,完全可以当成一出四幕或四折戏剧来看。小说的四章各自有十分清晰的主题,依次是第一章的“成长”,第二章的“各自相恋成婚”,第三章的“相遇、孽缘、情死”,第四章的“后事”。每一章集中阐述,界限分明,重重推进,与戏剧冲突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模式正好相符,甚至可以说十分严谨。《荒山之恋》的这一结构特点,不仅在王安忆其他“双线叙事”的小说中是少见的,与同时期其他作家流行一时的作品相比,也很独特。笔者认为,王安忆在她的创作过程中,流露出对戏剧或舞台的强烈兴趣和某种迷恋,也曾经亲自将海派传奇女作家张爱玲脍炙人口的小说《金锁记》改编成话剧。《荒山之恋》这样精致的戏剧结构,与王安忆的这一倾向不无关系。在“三恋”中,也与其他两篇小说,《小城之恋》和《锦绣谷之恋》稍显平淡的叙事结构有明显的不同。
  《荒山之恋》中时间和空间的设置和转换,相对来说是比较固定的,时间处理上基本直叙,很少有插叙和倒叙的内容。笔者认为,如果对《荒山之恋》中的这些情节和空间稍微加以艺术地提炼、精简、加工,搬上舞台,可以预见将是一出精彩纷呈,能够吸引观众的好剧目。
  鉴于《荒山之恋》鲜明的双线叙事和戏剧式结构特征,笔者认为不能单一地称它为“双线结构”或“戏剧结构”,更倾向于将其定义为“双线戏剧式”结构。《荒山之恋》这一特殊的“双线戏剧式”叙事结构,对小说内容的丰富和主旨的揭示无疑有重大的作用。它赋予了小说更多的舞台意味。
  三、传奇色彩
  “双线戏剧式”的叙事结构在现当代小说创作中并不多见,它提醒读者,王安忆《荒山之恋》这一小说更多是吸取了古典的叙事方法和写作特色,尤其是传统戏曲中宋元南戏(明清时称之为传奇)和明清传奇的叙事结构。   郭英德先生在《明清传奇戏曲文体研究》中提到,“生旦俱全、贯穿始终的双线结构特征,这是南曲戏文的情节结构与北曲杂剧最为显著的区别,成为戏文叙事结构的核心特征。”[3]以南戏之祖《琵琶记》为例,就是一个双线叙事结构,全剧共有42出,围绕男主人公蔡伯喈和女主人公赵五娘双线交叉叙述;一条线索是蔡伯喈上京赶考,金榜题名,被迫招亲入赘相府,生活富贵奢华但因思念在家乡的父母妻子而有苦难言,一条线索是妻子赵五娘独自在家中奉养公婆,遭遇饥荒罗裙包土埋葬二老,后又一路乞讨进京寻夫。最终赵五娘阴差阳错寻至相府,相府小姐牛氏深明大义,劝说父亲牛丞相迎接赵五娘,夫妻团圆。蔡伯喈得知家中情况后悲痛至极,上书辞官回乡守孝,夫妻三人同归故里,后得到皇帝旌表蔡氏一门忠孝节烈。
  虽然当代女作家王安忆所创作的中篇小说《荒山之恋》和宋元时期的南戏《琵琶记》无论是在思想核心还是人物形象上都有很大的差异,但就叙事结构来说,二者却有丝丝联系,可以说,《荒山之恋》也是属于“生旦俱全,贯穿始终的双线结构”,男主人公音乐家和女主人公金谷巷女孩儿的故事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里轮番上演,最终峰回路转,汇聚一处,在小城无聊的文化宫男女主人公相遇相恋,并最终魂魄同归于城外的荒山。与南戏《琵琶记》的结局虽然悲喜不同,叙事线索却不谋而合。
  同时,《荒山之恋》伴随双线叙事而产生的“两副笔墨”, 一冷一热、一静一动、一暗一明、一悲一喜相互映衬的艺术效果,也可以从南戏《琵琶记》中寻到。《琵琶记》的双线叙事,围绕男主人公蔡伯喈和女主人公赵五娘,一生一旦处境截然不同,蔡伯喈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意气风发,赵五娘在家中独自奉养二老,思念丈夫,苦苦支撑;蔡伯喈奉旨招亲,相府成婚,富贵奢华,赵五娘在饥荒中食糠度日,悲痛埋葬二老;蔡伯喈在相府书房弹琴抒发幽思,赵五娘身背琵琶,沿途行乞卖唱,二者强烈的对比,产生了令人动容的戏剧效果。语言上,南戏剧作家高明兼顾男女主人公所处不同阶层与环境,一雅一俗,也十分贴切有趣。
  此外,《荒山之恋》的四幕或四折戏剧式结构,也与南戏常见的“四折一楔子”结构有某种共通之处。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王安忆的中篇小说《荒山之恋》,在两条線索,两副笔墨,戏剧结构等方面与中国古典戏曲传奇联系紧密,异曲同工,更多体现了古典的叙事策略和故事韵味,深具传奇色彩,可以看作是一曲在特殊年代里上演的精彩的现代传奇。
  王安忆是一位严肃而又不断进步,实力卓越的当代女作家,为读者和评论家们贡献了许多令人难忘的杰出作品,在新时期的小说创作中,她是不断引领风骚的人物。在小说创作中,她从西方的理论思想中汲取财富,也重视对中国传统文学的吸收借鉴,小说《荒山之恋》在叙事结构,传奇色彩方面与中国古典戏曲的紧密联系,正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注释:
  [1]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漂泊的语言·王安忆自选集之四》(散文卷),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第8页。
  [2]王安忆:《王安忆说》,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第155页。
  [3]郭英德:《明清传奇戏曲文体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第293页。
  参考文献:
  [1]王安忆:《三恋》,重庆:重庆出版社,2012。
  [2]李舒悦:《王安忆小说的叙事特征》,吉林大学,2009。
  [3]佘艳春:《王安忆小说叙事的精神溯源》,《语文学刊》,2002第6期。
  [4]姚娜:《王安忆小说叙事研究》,山东师范大学,2008。
  [5]薛蓓蓓:《王安忆小说叙述方式述评》,《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第2期。
  [6]孟庆莲:《论王安忆小说的叙事特征》,《作家杂志》,2012第 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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