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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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夕阳西斜。
  云霞如火。
  太行古崖壁立。
  崖间一座残破的古桥如同一只死结,在岁月的风雨中飘摇。
  当年,有一首民歌:“一九三七年哪,小日本进了中原,……”
  1945年。
  青花八岁。
  日军节节败退。
  悬崖峭立的山峰间,一道宽阔而深不可测的鬼门峡挡住了日军退行的铁蹄。唯一的一座古石桥,被八路军死死把守。
  日军面对百余米宽深不可测的峡谷和被加上工事的古石桥,一时束手无策。
  对峙半月。
  日军担心被瓮中捉鳖,终于撕下“和善”的面孔,实施了残害百姓的歹毒计划,进行“细菌”战。他们先收买当地的“皇协”(协助日军做事的中国人),往水井里偷偷投了药。
  几天的功夫,人们开始上吐下泻,个个面黄肌瘦,像个病鸡似的。 不久,就有人接二连三地死亡。
  噩运也同样降到青花头上。
  青花单门独户,是棵独苗。父亲死的早,母亲扔下他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村里人可怜他,他就成了村里热心人的孩子,今天东家吃一顿,明天西家吃一顿,他总也不会白吃的,不是给这家砍些猪草,就是给那家帮扯点儿零活。没想到,村里的热心人病的病,死的死,青花不忍心去打扰他们,生活朝不保夕,肚子越咕咕叫,他对日本兵越痛恨。
  为减少老百姓的死亡数量,八路军集中兵力从几百里远的洛阳军区运来药物,安排邻村民利用河东、河西串亲的机会向家家户户分发。
  数日,瘟疫得到有效遏制。
  日军见阴谋被破坏,就在黄昏时分疯狂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日军坦克、重型炮在前,数百士兵尾随其后。在日军猛烈的轰击下,坚固的工事显得略不禁风。为减少百姓伤亡,保存军队实力,我军迅速组织转移和就地隐藏。
  转移和隐藏行动非常迅速,日军冲进古崖寨的时候,街巷及院落已空无一人。日军司令佐藤没有见到八路军的踪影,气得哇哇叫,在村头绝望兜着圈子。
  很快,他们有了一线希望,有人在村里的一个破猪圈里发现了青花。
  青花被领到佐藤面前。佐藤挤出一脸笑容,还拿出一把糖果,让翻译告诉说:“说出八路哪里的干活,糖果大大的有。”青花对日本鬼子早已充满了愤恨,呜哩哇啦地乱叫一通。
  佐藤见左哄右劝不起作用,就让翻译说:“再不说,就死了死了的。”
  青花眨巴着眼睛,从佐藤的表情看出翻译说话的意思,可他却一言不发。
  于是,两个猪头模样的鬼子抽出皮带,对着小哑巴乱抽起来。
  青花被打得皮开肉绽,啊啊地哭叫着。
  一黄协匆匆跑来报告,把一直青花碗递给翻译官:“这娃叫青花,他的父亲老哑巴,他是小哑巴,常捧着这青花碗吃百家饭。”
  翻译官端祥着青花碗,然后递给佐藤说:“这是件宝贝。不过,刚才干了一件荒唐的事,我们是在逼哑巴说话。”接着,说起青花的家事。
  佐藤面露窘色,示意猪头鬼子停下,说:“不要放掉,人质的干活。”
  2
  日军开始挨家挨户地搜索。
  山里的院落不像平原,阡陌纵横,如同散落在高高低低山岩上的错落有致的棋子,可以一眼望穿。但是,崎岖的小巷、光滑的石板,茂密的山林,确实使古城显得幽深莫测。多亏有明晃晃的刺刀在手,日本士兵的腿还是颤动不已,搜索简直有些敷衍了事,使得八路军顺利转移。
  日军一无所获。他们欲乘势推进的意念也被陡峭、狭窄的天梯折服。他们决定,先驻扎下来,守株待兔。
  青花作为人质也不能闲着,担当起挑水、烧火、打扫卫生的活计。
  日子一天天过去。
  青花过得还算不错,每天能吃上点儿肉和馒头,虽然是日本士兵吃剩的,这些可是他过年也难得吃上的东西,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青花遇上佐滕的儿子力太朗,是从山上下来背柴经过“红部”门口时。他耷拉着脑袋背着柴匆匆忙忙地往后勤部赶,突然一个东西撞进他的怀里。他定睛看时,顿时傻了眼。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男孩已蹲在地上,哇哇哭叫着。几个士兵冲上来,甲枪托把他连人带柴打倒在地。佐滕的妻子闻声出来,问明真相,阻止住那几个士兵对青花的殴打。
  面对飞来的横祸,青花不敢辨别什么,知道自己就是日本人眼里的一只蚂蚁,一切只能憋在心里。他趁机扛起地上的木柴,一瘸一拐地赶往后勤部。
  第二天下午,力太郎好像忘记了前一天的不快,曾笑嘻嘻地抱着几个扁圆形的铁锅罐头跑到哑巴跟前,塞到他手里。青花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耍的什么鬼把戏,以为是和弹药有关的东西,忙扔了出去。
  力太郎好像已知道他是哑巴,跑出去从地上捡起罐头,又用手撕开封口,自己先吃了几口,比划着让他吃。青花担心噩运再降到自己头上,断然拒绝吃他的罐头。力太郎见青花不友好,悻悻地转身离开。
  开封的罐头摆在石板上,散发出香香的味道,钻进青花的鼻孔。他猛咽了两口水,折起木柴伸進石灶里。火苗窜出来,几乎烧着他的头发,脸被烤得烫烫的。他不得不扭回脸,目光又突然与那盒罐头相遇。
  经过一番心理战后,青花终于被降服了。他先是细心地啃下一小块儿,觉得味道棒极了,然后,就毫无顾忌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完后,他又有些后悔,可吐是吐不出来了。
  次日上午,力太郎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到后勤部,把捧着的一辆玩具炮车举起在青花面前晃了几下,又放到地上摆弄起来。青花的眼睛亮了起来,可这种用大大小小弹壳组成的亮晃晃的炮车还是头一次见。他难以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地把后伸向了炮车。自从吃完那瓶罐头后,他开始觉得力太郎并不是一个很坏的家伙。
  青花尽兴地摆弄着炮车。他一会儿朝这边发几颗炮弹,一会儿朝那边发几颗,一会儿朝那几个打他们的坏士兵那里发几颗,把坏士兵们统统在心里炸的稀巴烂。   人们说的好,小孩子就是记吃记玩不记打。很快,青花和力太郎竟从“仇家”玩成了一对好伙伴,玩出了一些值得记忆的故事。
  3
  十多天后,正是庄稼成熟的季节。
  玉米缨零乱地贴在渐近枯干的桔杆上,红彤彤的柿子像玛瑙一样压弯了枝头,紫红的山楂像绿叶中探头探脑的顽皮星星……
  人们担心日军放火烧了庄稼,毁了山林,古崖寨村民疼在心里,八路军也急在心里。
  大山可是古崖寨的病根子呀。于是,古崖寨村民,还有化妆成村民的八路军战士,陆续回到村子。
  日军见村民返村,心里喜滋滋地打起如意算盘。先让村民收割庄稼,然后抢劫粮食,再威逼他们带路去剿灭共军。
  鬼子兵总是掩藏不住凶残的兽性,不是闯进东家抢了东西,就是闯进西家糟蹋妇女,真是无恶不做。
  日军的罪恶行径,青花看在眼里,无限的仇恨在他心里浓烈地淤积。面对乡亲的遭遇,他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呜哩哇啦”地表达一番难以呜状的苦楚。
  庄稼已收割完毕。准备实施其险恶阴谋时,村民们一夜之间蒸发了,还带走了粮食。
  两个被灌醉的鬼子兵还躺在床上做美梦呢。他俩被佐滕两脚踢醒后,知道惹了大祸,抽了军刀自剔身亡。佐滕气急败坏,挥着军刀转着圈子叫嚣不停。汉奸讨好地向前出谋划策,除挨了两耳光外,还讨了个没趣。佐滕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没想到自己竟被“土”八路给涮了。他简直像一只疯狂的野狗,无端地愤怒地生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挽回他的尊严,挽回皇军的尊严。
  随后的几天里,“红部”院子里几乎没见佐滕的身影。他时而像只老龟一动不动地坐在太阳旗下愁眉不展,时而像磨道里的驴样在屋内一圈圈地转着。他知道自己的对手善于弄些雕虫小技,才数次侥幸逃脱,他想:无论从战略和实力上,对手应该甘拜下风。可面对怪石嶙峋、险象环生的太行山,他觉得自己少了一种支撑,突然间觉得对手不可写闲识了。但是,“红部”已不能驻守在此地,总部已发出了进攻命令,士兵整装待发,他不知该如何执行好命令。
  佐滕走出“红部”,看到士兵们正忙碌地检修工事、摆放枪炮。他爬上炮楼,在最佳射击口前停了下来,从脚掌大的射击口向外观看,云雾飘渺,沟壑幽深,山路如同悬空的天梯,他觉得自己正踩在那天梯上,整个身子在风中飘摇。
  警卫员的一声报告把他拉出幻觉,已浑身是汗的佐滕,便匆忙赶回红部就餐。
  力太郎并没理会佐滕的愁眉不展,急急地扒几口饭菜便溜出餐房。他赶到“红部”后面的后勤部处时,灰头土脸的青花正在柴房烧火炖着整只的山羊,他拉起哑巴便走,可哑巴挪了几步又使劲退了回来。青花很纳闷炖锅肉的用途,看着几天来士兵们忙碌的样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哪敢没干完自己的活儿就溜出去玩,恐怕有三个脑袋也得开花呀。
  力太郎指手划脚地让青花带他去捉山雀,意思是一切他担保。可青花知道谁也不能得罪,便哄着他示意炖熟锅里的肉再说。
  力太郎为了让锅里的肉快些熟,他就忙着地往灶里塞木柴,还不停地比划,说是晚上攻打壶口崖。
  青花明白了力太郎的意思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自己炖的是鬼子的庆功肉,这香味说不定已经鼓起着鬼子們的士气,那死伤者可是自己的乡亲呀,说不定自己就曾在谁家里吃过饭。他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烧得难受。
  锅里的肉香越来越浓,青花却在经受着从没有经历过的折磨。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力太郎终于大摇大摆地拉着青花在哨兵眼皮底下走出后勤部。
  到了滴水洞,青花很快就给力太郎提了四、五只山雀。他没待力太郎尽兴,就拽着明太郎赶回“红部”。
  快到后勤部的时候,青花反复示意烧山雀的味道大大的好。力太郎难以控制住烧山雀的吸引,欣然同意。他俩立刻忙活起来,先是把山雀的两条腿绑在一根树枝上,然后捡了一些地上的树叶,洒在丛生的荆条上,生着火。
  深秋的灌木已失去了水分,在树叶的引燃下,很快旺起来,并不停地往外漫延。
  山雀不住地扑楞着翅膀,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呜叫,火光照亮了青花和力太郎喜滋滋的表情。因为脚下的荆条也燃烧起来,青花拉着明太郎的胳膊不断地往后退着。
  山雀在熊熊的火焰中结束了最终的挣扎,幸福感随着山雀的焦香袭进他们的心头。
  火势开始像四散窜动的群蛇,以迅不掩耳之势逼近后勤部。看到这一切,青花猛地拉起明太郎转身向滴水洞奔跑。
  没到滴水洞,他们身后就是震耳发聩的轰响,火光冲天。后勤部的弹药库瞬间化为灰烬。
  力太郎躲在滴水洞里不停地抖动着身子。
  青花却毫无畏惧地望着火光微笑着。
  夕阳西斜。
  云霞如火。
  太行古崖壁立。
  崖间一座残破的古桥如同一条彩带,在历经岁月的山风中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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