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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从现有出土文物和文献来看，楚国有独特丰富的凤凰崇拜文化，这与楚人崇拜先祖祝融有关，与楚人崇巫有关，同时也是楚人浪漫想象的智慧结晶。这造就了《楚辞》里的凤凰有着其他文献里无可比拟的丰满形象和丰富文化内涵。
关键词：楚国；凤鸟形象；文化渊源；民俗背景
楚人的先祖并不是楚蛮，而是华夏的一支迁入楚地，受周围楚蛮影响而形成的一个“亦夏亦蛮”的族群，在诸多文化习俗上不同于中原，有自己的独特性。《史记·楚世家》记载楚人先祖为帝高阳之孙帝喾的火正祝融。火正，据张正明《楚文化史》考证，应为刀耕火种的原始时期中，观测大火、鹑火两星位置以确定烧荒开垦的农时，并取出火种点燃烧荒第一把火的古代司火天文学家。[1]祝融因与火密切相关，被后世尊为火神，与火红的太阳相联系，笔者推测很可能这便是楚人尚赤尚东尚左（坐北朝南，东为左）习俗的由来；又因为祝融和观测农时相关，后人便把能够预报时节的物种（多为鸟类）与祝融相联系，如报晓的雄鸡、报春的燕子和布谷鸟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祝融的形象在楚人心目中渐渐淡化成一个模糊的影，又因他与鸟类相关联，人们便把诸多鸟类的优点糅合起来，创造出一个至大、至善、至美的百鸟之王形象当做祝融来尊崇，并把人间一切美好都赋予这个形象，这便成为了凤凰。《白虎通·五行篇》说，南方之神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尽管是汉人的说法，但时间相距较近加上汉承楚俗，这一说法仍然可信是以楚人的观念为依据的。《尹文子·大道上》记述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楚人错把山雉当做凤，出高价买来要献给楚王，山雉不幸死于途中，楚王却仍然厚赏此人。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故事发生在楚国绝非偶然，而恰恰是基于楚国人对凤凰至高无上的喜爱和崇拜。
下寺1号墓出土的春秋中期楚国铜器王子午鼎上，有一些篆字铭文下部添加了一个粗疏的鸟形，被视为楚国早期的鸟书样本。时代稍晚于王子午鼎的王孙鱼戈，上面六字铭文“楚王孙鱼之用”，则全都是鸟书，且鸟形完整生动，是成熟鸟书的代表。鸟书是专属于楚国的一种文字形貌，在篆字下部装饰一个美丽的鸟的形状，使得文字看起来生动活泼、曼妙修长、富有意趣。和楚国人的凤鸟崇拜联系来看，这也是楚人对凤鸟的喜爱，以及楚国人远离皇都、与楚蛮毗邻，生性较中原人更加浪漫不拘所致。
战国多个楚墓中出土了多件精美的刺绣作品，其中许多纹样为华美的凤纹，一些纹样中可以看到凤斗龙、凤踏虎。江陵雨台山166号墓出土一虎座凤立，凤踏伏虎，姿态高昂。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虎座凤驾鼓，以两只伏虎为底座，两只高昂的凤踏于其上，支起鼓面，基于沅湘祀神歌所作的《九歌》，在祭祀楚地至高之神东皇太一时，描写乐舞“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可以窥见沅湘祀神乐器以鼓为尊，鼓上装饰凤踏虎，那么凤与虎之间尊卑立显。长沙陈家大山战国楚墓出土人物龙凤帛画，画上一女子（应为墓主人）合掌托一大凤，似在为凤祈祷，大凤昂首展翅，占据图画中上方大部分，将一条夔龙挤到画的边缘，夔龙小而细，头朝下，似败状，可见龙凤相斗，凤胜龙败，而女子在为凤祈祷，让凤引领自己顺利升天。另外长沙子弹库1号墓出土《人物御龙图》，图上一人身着华服（应是墓主人）安坐华车，车下由游龙驾驶，还有流动感极强的流云纹样。尽管图中没有凤凰，但是从两幅图中可以看出龙凤境遇的不同：凤是接受人的崇敬和祈祷的神灵，高飞于天，而龙要么作为被打败者，要么是和牛马一样受人驱使的动物，其尊卑明显不同。从以上几样代表性文物中可以看出，楚人尊凤贬龙贱虎。联系到龙是吴越地区的图腾，越灭吴而楚灭越，笔者认为，这是由于楚国在连年征战扩充疆域的时期，打败了以龙、虎为图腾的族群，让他们臣服自己，又因为龙是吴越一类与华夏族血缘相近的部族的图腾，而虎或许就是周边的蛮夷部落的图腾，因此龙的地位略高于虎，二者同样臣服在凤的脚下。楚人以凤自喻，把这股自豪感融入艺术进行加工后，便形成了诸多凤斗龙、凤踏虎的图画纹样。
以凤自喻和以凤喻人，是楚人独好，且使用频率非常高。《史记·楚世家》記载伍举入谏楚庄王：“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楚庄王回答：“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这蜚将冲天、鸣将惊人的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必定是百鸟之王凤凰无疑，楚庄王以凤鸟自喻，展现自己要“一鸣惊人”的决心。《论语·微子》和《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入楚，有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这里楚狂接舆用凤来比喻孔子。屈原《九章·涉江》“鸾鸟凤皇，日以远兮”以鸾鸟凤凰远去比喻众贤臣不得不远离昏庸的楚王，《九章·怀沙》“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则用凤凰比喻自己贤能高洁却处境悲凉。
南方巫风盛行，《楚辞》中《离骚》《九歌》《大招》《招魂》等作品就充满了神秘绚烂的巫的色彩。楚人尊巫又尊凤，就让凤凰也进入巫的世界担任要职，把凤凰视作引领人升入天堂的使者。至今在沅湘一些地区的民间，仍有楚俗招魂的遗留，人们抬棺下葬时，需要在棺材头放置一尊雄鸡作为凤凰的象征，旨在希望凤凰引领死者升天，这便符合了巫文化中的“相似律”。凤凰在尚巫的楚人心目中，更承担了一份沟通天地的重任。
楚人因为相信凤凰与自己祖先的亲缘关系，所以把一切他们认为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凤凰，然后以凤凰比喻贤人才干出众和品格高洁，更用凤凰自喻来展现自己的民族自豪感，就如同今天我们以“龙的传人”来展现对民族的自信一样。他们尊崇凤凰，其实就是在尊崇自己的祖先；他们热爱凤凰，就是在热爱自己的民族。
参考文献
[1][宋]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姜亮夫.楚辞通故（三）[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
[3][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王大有.龙凤文化源流[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88.
[5]张正明.楚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6]李诚.楚辞论稿（增订本）[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华龄出版社，2006.
[7]李金坤.《诗经》《楚辞》龙凤文化审美[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2003，2（2）：56-59.
[8]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作者简介
杨雪莹（1992-），女，广西北海市人，民 族：汉 职称：无，学历：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关键词：楚国；凤鸟形象；文化渊源；民俗背景
楚人的先祖并不是楚蛮，而是华夏的一支迁入楚地，受周围楚蛮影响而形成的一个“亦夏亦蛮”的族群，在诸多文化习俗上不同于中原，有自己的独特性。《史记·楚世家》记载楚人先祖为帝高阳之孙帝喾的火正祝融。火正，据张正明《楚文化史》考证，应为刀耕火种的原始时期中，观测大火、鹑火两星位置以确定烧荒开垦的农时，并取出火种点燃烧荒第一把火的古代司火天文学家。[1]祝融因与火密切相关，被后世尊为火神，与火红的太阳相联系，笔者推测很可能这便是楚人尚赤尚东尚左（坐北朝南，东为左）习俗的由来；又因为祝融和观测农时相关，后人便把能够预报时节的物种（多为鸟类）与祝融相联系，如报晓的雄鸡、报春的燕子和布谷鸟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祝融的形象在楚人心目中渐渐淡化成一个模糊的影，又因他与鸟类相关联，人们便把诸多鸟类的优点糅合起来，创造出一个至大、至善、至美的百鸟之王形象当做祝融来尊崇，并把人间一切美好都赋予这个形象，这便成为了凤凰。《白虎通·五行篇》说，南方之神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尽管是汉人的说法，但时间相距较近加上汉承楚俗，这一说法仍然可信是以楚人的观念为依据的。《尹文子·大道上》记述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楚人错把山雉当做凤，出高价买来要献给楚王，山雉不幸死于途中，楚王却仍然厚赏此人。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故事发生在楚国绝非偶然，而恰恰是基于楚国人对凤凰至高无上的喜爱和崇拜。
下寺1号墓出土的春秋中期楚国铜器王子午鼎上，有一些篆字铭文下部添加了一个粗疏的鸟形，被视为楚国早期的鸟书样本。时代稍晚于王子午鼎的王孙鱼戈，上面六字铭文“楚王孙鱼之用”，则全都是鸟书，且鸟形完整生动，是成熟鸟书的代表。鸟书是专属于楚国的一种文字形貌，在篆字下部装饰一个美丽的鸟的形状，使得文字看起来生动活泼、曼妙修长、富有意趣。和楚国人的凤鸟崇拜联系来看，这也是楚人对凤鸟的喜爱，以及楚国人远离皇都、与楚蛮毗邻，生性较中原人更加浪漫不拘所致。
战国多个楚墓中出土了多件精美的刺绣作品，其中许多纹样为华美的凤纹，一些纹样中可以看到凤斗龙、凤踏虎。江陵雨台山166号墓出土一虎座凤立，凤踏伏虎，姿态高昂。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虎座凤驾鼓，以两只伏虎为底座，两只高昂的凤踏于其上，支起鼓面，基于沅湘祀神歌所作的《九歌》，在祭祀楚地至高之神东皇太一时，描写乐舞“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可以窥见沅湘祀神乐器以鼓为尊，鼓上装饰凤踏虎，那么凤与虎之间尊卑立显。长沙陈家大山战国楚墓出土人物龙凤帛画，画上一女子（应为墓主人）合掌托一大凤，似在为凤祈祷，大凤昂首展翅，占据图画中上方大部分，将一条夔龙挤到画的边缘，夔龙小而细，头朝下，似败状，可见龙凤相斗，凤胜龙败，而女子在为凤祈祷，让凤引领自己顺利升天。另外长沙子弹库1号墓出土《人物御龙图》，图上一人身着华服（应是墓主人）安坐华车，车下由游龙驾驶，还有流动感极强的流云纹样。尽管图中没有凤凰，但是从两幅图中可以看出龙凤境遇的不同：凤是接受人的崇敬和祈祷的神灵，高飞于天，而龙要么作为被打败者，要么是和牛马一样受人驱使的动物，其尊卑明显不同。从以上几样代表性文物中可以看出，楚人尊凤贬龙贱虎。联系到龙是吴越地区的图腾，越灭吴而楚灭越，笔者认为，这是由于楚国在连年征战扩充疆域的时期，打败了以龙、虎为图腾的族群，让他们臣服自己，又因为龙是吴越一类与华夏族血缘相近的部族的图腾，而虎或许就是周边的蛮夷部落的图腾，因此龙的地位略高于虎，二者同样臣服在凤的脚下。楚人以凤自喻，把这股自豪感融入艺术进行加工后，便形成了诸多凤斗龙、凤踏虎的图画纹样。
以凤自喻和以凤喻人，是楚人独好，且使用频率非常高。《史记·楚世家》記载伍举入谏楚庄王：“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楚庄王回答：“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这蜚将冲天、鸣将惊人的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必定是百鸟之王凤凰无疑，楚庄王以凤鸟自喻，展现自己要“一鸣惊人”的决心。《论语·微子》和《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入楚，有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这里楚狂接舆用凤来比喻孔子。屈原《九章·涉江》“鸾鸟凤皇，日以远兮”以鸾鸟凤凰远去比喻众贤臣不得不远离昏庸的楚王，《九章·怀沙》“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则用凤凰比喻自己贤能高洁却处境悲凉。
南方巫风盛行，《楚辞》中《离骚》《九歌》《大招》《招魂》等作品就充满了神秘绚烂的巫的色彩。楚人尊巫又尊凤，就让凤凰也进入巫的世界担任要职，把凤凰视作引领人升入天堂的使者。至今在沅湘一些地区的民间，仍有楚俗招魂的遗留，人们抬棺下葬时，需要在棺材头放置一尊雄鸡作为凤凰的象征，旨在希望凤凰引领死者升天，这便符合了巫文化中的“相似律”。凤凰在尚巫的楚人心目中，更承担了一份沟通天地的重任。
楚人因为相信凤凰与自己祖先的亲缘关系，所以把一切他们认为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凤凰，然后以凤凰比喻贤人才干出众和品格高洁，更用凤凰自喻来展现自己的民族自豪感，就如同今天我们以“龙的传人”来展现对民族的自信一样。他们尊崇凤凰，其实就是在尊崇自己的祖先；他们热爱凤凰，就是在热爱自己的民族。
参考文献
[1][宋]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姜亮夫.楚辞通故（三）[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
[3][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王大有.龙凤文化源流[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88.
[5]张正明.楚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6]李诚.楚辞论稿（增订本）[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华龄出版社，2006.
[7]李金坤.《诗经》《楚辞》龙凤文化审美[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2003，2（2）：56-59.
[8]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作者简介
杨雪莹（1992-），女，广西北海市人，民 族：汉 职称：无，学历：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