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 我是个剧场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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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谁与王敌?『仁者无敌。』在剧场内的舞台上,赖声川的敌人只有他自己。
  从1985年开始,他一张票一张票地卖出了『赖声川』三个字在市场上的分量。
  至今,他自己却不懂商业运作,不懂票房和成本。他在剧场里问诊,试图提供一味医治生命的药。
  
  自述|赖声川 文|王与菡 图|赵卫民 、@n杨子
  这次来广州前,我拿着广州大剧院的图形仔细研究。这个剧院一开,在我心里,广州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我有一个很强的感觉,广州已经准备万全了,它以前有观众,一直差个剧院,现在这个城市对剧场的热情全齐了。那个剧场期待着文化,期待着我们的戏剧。
  
  我带着戏剧来到中国大陆,是很早的时候。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时大陆观众来看戏,没有散票,全是单位票。现在不一样了。散票为主,尤其是上海、广州、北京和深圳,几乎全部都是散票。对于我这个从1985年开始做剧场演出的制作者来说,这就是上了正轨。在大陆,我的梦想实现了。
  
  1985年开始做戏剧,到现在,“赖声川”这三个字真的靠一张票一张票卖出来。正因如此,到现在,我的目标不是商业,走在戏剧这条路上,我仍然希望靠卖票来让观众看戏,继续一张票一张票地卖,如同戏一场一场地演,自己便格外珍惜。
  
  我其实很替观众抱屈。在这里看戏的票价太高了。我是制作方,但我想让它降下来,降下来以让观众与戏剧的距离和关系更亲密。这里面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广州大剧院的租金是全世界最高,高出全球第二名很多。降低票价,把演出的票一张张卖出来,让我有一种习惯性的充实感。
  
  到现在为止,全世界没有一个戏剧团体像我这样,真的是靠一张票一张票卖出来。北京人艺、国家话剧院,即便现在,也没有这样做。在欧美,它们的剧团不是国有制,但它们有自己更畅通的方式,得到企业或政府的赞助。我固执地坚持我的单一方式,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以后成千上万的艺术团队,告诉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也可以实现梦想。我找到了这样一种方式取得了突破。
  
  《暗恋桃花源》有它自己的游戏规则和生命力,一个好的戏,一个好的剧本,是一个有机体,它本身就是一个有机生命,于是它有些活着的规则,如果,修改游戏规则它可能就死了,或者它的生命力就没有那么旺盛了。《暗恋桃花源》真的很特别,它就是个很特别的动物,它需要一个特别的生态,这只动物不允许它的生态变化太大。
  
  这次我来大陆,带来了《十三角关系》和《暗恋桃花源》。
  
  《十三角关系》其实是一部旧戏。我很早就把它写了出来,在台湾演过几场。然后就像我的很多戏一样,搁置了起来。我现在已经做了三十多部作品,加上改编,数量有四五十部。观众熟悉的永远只是其中几部,《暗恋桃花源》、《Women一起说相声》,还有《宝岛一村》。《十三角关系》完全符合现代城市人的心理纠结。这是时代给我的机会,时代给我一道母题,我用戏剧来解答。我特别相信爱和自由。爱和自由永远存在,或者就像钻石,问题在于对面的人认不认识。我的解法是用一套复杂的密码。这个密码是一部部喜剧,比如一个由三角关系演变出的十三角关系。婚姻、亲情、被忽视的小孩、被忽略的生命,这些严肃的话题一起放在我的舞台上,就有了极爆笑的内容。太太发现先生有婚外情,居然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去跟小三学习,怎么才能赢回先生的心,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加漂亮妩媚,这是爆笑喜剧的一个根基。戏里面的转折很多,而所有的转折没有斗争只有阶级,还有就是,关于爱。
  
  《暗恋桃花源》这次是全新制作,恢复到明清版。所谓的新,只是制作上的新,布景的新,新壶装旧酒。不是我不想改,而是它自己不想改。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还是那句名言,东西没有坏,就不要去修它。有很多艺术家喜欢去修没有坏的东西。也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不对,但《暗恋桃花源》自己不需要。它在自己的框架内活着,至于成长和巨变,就留给后人,如果那时它能被赋予一种全新的做活,我也很服气。它其实就像我的戏剧密码。
  
  剧场对我来说,是个让人笑的地方,也是个呈现病的地方。我是个剧场医生,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提供药,但提供药不是非做不可的义务,不是每一部戏都这么伟大。退一步,如果能把病症准确诊断出来,也已经不错。剧场中的很多问题,它其实就是生命的问题,没有脱离现实太远。
  
  我可能有点不一样,我是编剧也是导演,两种工作都是我自己在做。我觉得灵感從来都不是问题,它是个被过度渲染的东西,有了灵感之后,怎么把它组织成一个好看的作品,才更难更费功夫。这就是我的专业。
  
  让走进剧场的观众在戏剧里找到生活的共鸣。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不能让观众看不懂。1998年,我带着第一部戏《红色的天空》在大陆演出,那部戏不管当时还是现在,演给观众看,不会有任何看不懂,尽管它的方式和格式本身都是创新。前三十分钟,大陆的观众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那种格式他们没有看过。但我不怕,到现在仍是这种方式,就算这个格式你没有看过,我也会边演边教你看。三十分钟之后,什么障碍都没有了。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戏是一个有机的东西,它应该找到自己的格式才对。一个戏有了灵感,做到一定程度,我的经验就会告诉我:它还有没有继续的可能性?这种格式是不是也到了一种水到渠成的程度?我是否可以在脑子里自己把它衍化出来?我可以。我当然可以。更有趣的是,一个灵感,一部作品,它在我脑子里生长,自己就会长出一个模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我谈伟大。不了解的人会说,一定要是个壮烈的故事或者是伟大的事情才值得搬上剧场。其实从现实主义出发,什么样子都会有灵感产生,什么样的题材都可能演出一场好戏。对我来讲,最大的一个秘诀是不对灵感进行划分,它在概念上没有高低,伟不伟大。或是什么题材适合去写戏,什么题材不适合。我统统不考虑,灵感很容易发生,而如果去局限它,那它就溜了。
  
  顺其自然的状态让我很从容。2009年,香港话剧团请我去做一部新戏,顺便观察我的创作方式。那段时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到了香港,他们让已经选好的演员站在我面前。很荒谬。我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即兴做出了一部叫《水中之书》的戏。我很喜欢它,后来在台北重演,叫《快乐不用学》。这段经历让我回味起来很有意思,编剧要给自己出题,自己去解,就像数学题目,题目出得越妙,解的乐趣就越大。
  
  我最大的幸福和成功,是我的表演工作坊的成功秘诀在于把创意跟制作分开,界线划得非常清楚。我从来不知道一部戏的成本和票房有多少,我从来不管,有点刻意地不管。我知道管了我会受到影响。我知道在市场上行走很难,但我就把我自己的部分做好。我首先要交出一部纯粹的作品,市场也会变得纯粹。
  
  我就像个艺术建筑师。筑起的是设计和经验。如果把戏剧和人生比作一枚蛋,有一天要给这枚蛋一个更夸张的形状,只要有一个支撑点,它就可以立地而起。
  
  对话赖声川
  实况报道人生
  
  记者:排了这么多场戏,出产的过程中会考虑观众喜不喜欢吗?
  赖声川:不会,我会想,作为一个艺术作品,这部戏能不能成立。好比说,我还没看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艺术家》,听说它从头到尾没有对白,只有结尾有对白,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灵感。但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很早,我要评估它会不会成功。如果我把这个点子借用到剧场,从头到尾没有人讲话,最后只有一个人讲了一句话。《艺术家》在奥斯卡的获奖可能会让我一门心思埋头苦干,可我的经验会告诉我它不会成功,我就不会做它。
  
  记者:《十三角关系》中的主线是一个三口之家,出轨的爸爸,挽救婚姻的妈妈,和一个“天使”女儿。剧中的父女关系有你自己的影子吗?
  赖声川:里面的女儿是一名叫安琪的15岁女孩,她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个天使。每天都在打电话,跟她“老板”通话,报告她的情况。我自己非常喜欢这个角色,我创作出来了这个少女。她的任务是让她的父母看到天国的景象,并告诉大家天国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就在身旁。我自己有兩个女儿,相差9岁,都已经长大。她们从小彼此没有什么交集,长大了才变成好朋友。我的很多灵感是从她们身上得到,《宝岛一村》中的那封信,就是我曾经写给她们的。《十三角关系》中,安琪讲的很多话也是我女儿讲过的。任何父母都可以从孩子身上获得灵感。譬如在没有手机的年代,我大女儿常常霸着电话一直讲。有一次,我听她打电话,也不知跟谁讲话,反正都是“嗯”、“哦”以及“我爸过来了”、“我爸走了”、“他又过来了”的话。她挂了之后我问她,“你在干吗,实况报道你的人生吗”,她就回答说:“对啊,无聊,看到什么说什么了。”所以,剧中的很多细节来自我的生活。
  
  记者:你做导演,太太丁乃竺做制片人,她几乎帮你隔绝了大多数干扰?
  赖声川:我喜欢低调隐藏。乃竺做台前,我做幕后;乃竺管钱,我管花钱。我们结婚34年,从未放弃过分享和沟通。我们的生活没有秘密,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这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运气。其实我们饮食和喜好都不一样,但我们有更深层次的共同追求,有对生命的追求和坚持。我太太的工作是把一部戏推向市场,我的工作是有一个好的产品让她可以顺畅地完成这一过程。
  
  记者:近期有什么新的灵感?
  赖声川:每天忙着工作,但还是会抽时间看NBA,看林书豪。我其实前年就已经注意他了,他在哈佛时已经让我这个华人球迷感到骄傲,去年看过他几场在金州勇士的比赛,感觉还差那么一点速度和信心。今年,哇!像一个被埋没的演员突然得到机会,传奇开始!这种精彩当剧本写出来都太夸张,没有人接受。(录音整理|刘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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