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谱(外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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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抖索索
  父亲从供桌的夹层中
  摸出一张发黄的家谱
  一个个平淡的名字
  沉默着卫氏一门十代人庸常的族史
  既没靠上西汉大将军卫青
  显赫的荣耀
  也未沾上东晋卫夫人
  绵延的文脉
  你二爷参加国军,战场上被鬼子打死了
  没后,父亲说
  你三爷糊涂,和土改时的农会作对
  被枪毙,也绝种了
  话一下子把天都说阴了
  我心头袭来阵阵寒意
  一只蚂蚁在院子里忙碌
  它是勤劳的,也聪明
  早早就解读出生命的意义
  惊雷似乎从遥远处传来
  声响里带着一丝哀恸
  故乡这静谧的田园时刻
  我胸腔内突然撞进一些疼
  这疼还冤魂似的
  在一拱一拱
  抚摸着胸口,在家谱暗淡的一角
  默默地,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终将
  朦胧的符号


  是寂静
  把山村的夜色涂得更暗
  童年,晚自习后
  我都会使劲吹响一只泥哨
  为自己壮胆,当然也是呼唤——
  听到哨声
  不论在哪儿
  家里的黑狗都会迅速赶来
  围着我兴奋乱窜
  旷野里,我们幸福地相拥着
  像一对久别的兄弟
  弹指四十年
  在老家,偶然发现那只躲藏在墙角的泥哨
  捧着它,就像捧起童年的心跳
  爬上村前那座山冈
  对着旷野
  一个人默默地,吹了又吹
  力图唤回记忆中的时光
  寂静吞噬着万物
  唯远处的风还在覆盖着往事
  心头突然一惊:
  吹得再响
  也回不来了

茫然


  一片落叶在风中翻滚
  滚着滚着,不见了
  我感觉到树叶的颤抖
  与茫然
  童年时母亲做了个虎头帽
  脑后带着两只大银铃
  抓起它,一把戴上
  我将头兴奋地摇啊摇的
  哗哗啦啦
  那声响,动听,幸福
  至今,仍在耳畔回荡
  走神间,五十年过去了
  白雪己袭染两鬓
  可我被折叠的人生尚未打开
  人生如梦,古人讲得多美哦
  它激起人联翩的浮想
  其实,人生更像是风
  在时间的长河中轻盈地划过后
  大地上干干净净

哦,这绝世的大美


  把所有炫目的燈火都灭了
  把眼前的小桥、流水与垂柳等等狐媚的
  妖娆也抹掉
  把心酸、痛楚、企盼、意念这类虚无从
  身体中扣去
  甚至连同远处的喧嚣和近处孩子们的欢闹
  再不行的话,把我的头脑也破开吧
  只要能清除这尘世的纷扰
  我愿意此刻被抛到一个荒凉的山谷
  哪怕一个寂静的枯井也行
  哦,这绝世的大美
  静下心,沉下气
  慢慢地、慢慢地
  小心着别焦虑,别紧张
  把它的香,它的酥
  它的温馨和甜蜜
  光华与浪漫
  以及掰开后内里的温柔和白嫩
  一口一口
  缓缓地吞下

向死而生:在王官谷


  波涛汹涌的大河
  我的身体毫无指望地在向下沉沦
  而灵魂
  早已翻越身体的樊篱
  浮出水面
  在月夜
  在王官谷
  在司空图休休亭的雕像旁
  也曾雄心万丈在词语的帝国
  对着诗句的山河指点江山
  不料想它们竟硬生生地将我打翻在地
  爬在诗歌的门槛外
  我羞愧地失声痛哭
  向死而生
  只有脱下沉重的躯壳才能完成
  灵魂向上地腾飞
  我决然抽刀割断身上的脐带
  解除自身爬行的姿态
  向尘世交还了生命的盔甲
  我死在王官谷炙热的夏天
  却复活于诗歌
  金色的秋天
  (选自《山西文学》2017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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