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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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宏狗被孔副镇长从云香茶叶店拉出来时,满脸不高兴,一边走一边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孔副镇长脸一红,不自然地耸耸肩。这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虽然已是镇领导,但还不习惯跟农民打交道。他抓住宏狗的手不放,直到被宏狗用力一甩,才尴尬地松开来。
  宏狗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早晨出门时还人模人样,白衬衫绑在皮带里面,脚下的黑皮鞋干净发亮。可一钻进云香茶叶店,和那帮人打起麻将来,翩翩风度就瞬间消逝,立马被一张张票子打回原形。如今,衣冠不整的宏狗站在茶叶店门外的太阳底下,不耐烦地问孔副,怎么啦,有屁快放!
  孔副就是孔副镇长,他的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张老板,张老板,农场的事情麻烦了,你赶快跟我去一趟镇政府,有事商量。
  张老板就是宏狗,原名张宏图。乡下的规矩名字要叫贱,所以从小就被家里人宏狗宏狗地叫,直到四十多岁大家还是叫他小名。
  一说农场就来气,宏狗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小狗,孔副,你要搞清楚,把农场搞麻烦的是你们,关我什么屁事!
  孔副急忙说,不关我们政府,是省农业厅领导要下来调研你的农场!
  调研?正好啊,等那些领导一来,我就往死里告你们,看你们还得意什么?宏狗一听,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
  你告什么告,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孔副大喊起来,企图用气势压倒他。
  宏狗一声冷笑,你这个娃娃懂什么,你想两清,你叫陈其中和钟宝来跟我说什么叫两清!
  陈其中是上任青田镇党委书记,现在是县农业局局长。钟宝是现任青田镇党委书记,在青田工作也近十年。
  孔副辩不过宏狗,想着自己大小也是一个镇领导,却连一个破落地主都搞不定,不禁气冲冲地说,那就等着瞧吧!如果不想闹出麻烦,现在就跟我去镇政府,书记在办公室等你。
  宏狗并不像孔副预期的那样,跟随他一起走,而是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大踏步返回茶叶店。
  宏狗很不屑镇里的行为,与其去看钟宝一张臭脸,不如在茶叶店看老板娘小叶的大胸。
  宏狗的午餐极其简单,一人一盒泡面,是茶叶店准备的。今天的手气很好,除了被孔副干扰一阵外,他连着游金进账,看着小叶的大胸在面前晃荡,心里十分舒坦,一时乐得忘乎所以。如果不是派出所的王所长走进来,他根本不记得上午孔副交代的事。当然,他也根本不想去找钟宝。他奶奶的,凭什么要他主动,钟宝不会自己来?他不愿去想农场的事,那些伤心的往事让他无法面对今天的自己。既然不想见到钟宝,他理所当然就没有必要记得这些鸟事。
  王所长单枪匹马闯进茶叶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他高大的身躯似乎忙不过来,只将宏狗一人堵在店里。宏狗一抬头,看到王所长宽阔的胸膛,感觉他的胸比小叶的还要大,只是他的胸有肌,被称为胸肌。他感觉有一丝气恼,这不是断了他的财路吗?气愤中带着一丝恐惧,为什么只堵我一人?
  因为其他人我都堵不住,只能堵住你啊。王所长略带讽刺地回答,微笑着俯视宏狗。跟我回所里吧,听候处理。
  宏狗不敢多说,与其被他抓兔子似的押回派出所,不如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于是他挺了挺胸,果断地向派出所走去。
  王所长一时反应不过来,跟着他回派出所。不过,宏狗想像个男子汉一样无所畏惧,却又怕赚到的钱被王所长搜个精光,免不了有些气短。
  幸而好像王所长的目标不在赌资,不等宏狗捂住口袋,他就质问,你这个狗崽子,为什么书记叫你来镇里,却还在那里死赌烂赌?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宏狗装着委屈的样子,哭丧着脸,钟书记叫我来镇里,无非是农场的事,可我哪里还有农场啊,难道连我那点老本也要刮了去?
  少废话,我才不管老本不老本,反正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到书记那里报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宏狗一句话不说,往钟书记办公室走去。
  二
  钟宝和宏狗算是老相识。十年前宏狗的青田农场红红火火,当时还是农业局副局长的钟宝没少往青田农场跑,也为宏狗争取了不少项目,每年宏狗农场最好的鸡鸭总是为钟宝留着。后来,钟宝提拔到青田镇当镇长,宏狗一时扬眉吐气,感觉靠山壮实了不少。然而蜜月期还没过,他就和钟宝结下梁子,随后分歧越来越大,现在成了死对头。
  钟宝是个斯文人,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一副黑框眼镜,在南方的五短身材里犹如鹤立鸡群,引人注目。宏狗矮小瘦弱,皮肤黝黑,眼睑下垂,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两人的鲜明对比似乎宣告了双方的未来走向。钟宝的仕途坦荡,顺风顺水;宏狗的农场惨淡经营,支离破碎,现在只剩下十几亩果园,勉强维持生计。宏狗显然没看清自己的猥琐长相,将一切归罪于钟宝他们,好像调他们到青田来就是为了搞垮他宏狗似的。他想,如果不是这帮打劫鬼,小叶早就跟他上床了。
  如今,一切都覆水难收,只能跟阿Q一样叫着“曾经阔过”。宏狗这么一想,又气势磅礴起来,故意将地板踩得咚咚响,大摇大摆地走进镇党委书记办公室。
  钟宝露出儒雅的微笑,从大班椅上站起来,招呼宏狗坐下喝茶。宏狗不讲话,等着钟宝提出话题。他觉得纳闷,同样一个人,以前看怎样都顺眼,觉得既有文化又有魅力,现在看怎样都虚伪,一言一语总让人不放心。他奶奶的,我宏狗在青田也算是个角色,属于高智商里的佼佼者,谁料十年河西,成了落水狗。宏狗不讲话,将头朝对面墙上那幅《念奴娇·赤壁怀古》书法望去,他看不懂歪歪扭扭的字,却看得很认真。
  钟宝一边泡茶一边对宏狗说,宏图,听说你天天往小叶的茶叶店跑,是不是搞上了?
  宏狗當然听得出钟宝想把气氛搞轻松一些,但他没心情陪钟宝玩,直接就将话扔过去,我哪里有你的本事啊,书记大人想搞谁就搞谁!
  钟宝一怔,知道宏狗话里有话,他当农业局副局长时,常常带着一个女下属来,有次喝醉了还在农场过夜。宏狗像个丑陋的仆人忙前忙后,还偷偷听到屋里快乐的叫声。不过,这种事只有一次,钟宝很注重自己的前途,以后再也没有在农场住下,两人之间也就心照不宣,从来没有提起过。钟宝觉得宏狗来者不善,还是曲线救国为好,不能弄得两败俱伤。   钟宝诚恳地说,今年的农场补助款下来了,你等会儿到孔副那里办理一下,我们镇里一分不留,全部给你发展生产!他将重音放在“一分不留”四个字上,声音特别大,说得自己心中滴血。
  宏狗一阵狂喜,但立刻意识到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布满杀机的鸿门宴。他装作无所谓地说,我都没农场了,还给我什么钱?难道你钟书记的钱用不完了?我现在小日子过得舒服,你别给我诱惑,我这种农民,很容易被拉下水的。
  钟宝并没有尴尬,面对宏狗他还是有胜算的,他知道抓住了钱就抓住了问题的牛鼻子,农场没有就没有了,再也不可能长回去,只要有钱,不菲的钱,宏狗绝不会无动于衷。他告诉宏狗,这次的补贴有二十万,全部拿去,但不能在外张扬。
  宏狗一惊,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当年农场被征时也只补到四十万,现在空手就有二十万,不动心才是真傻瓜。不过,他还是故作平静地说不要,他要等待钟宝说出底线。
  钟宝叹一口气,决定将牌底公开。好吧,宏狗,我们将钱给你,你只需做一件事,配合镇里做好省厅领导的调研就行。钟宝接着说,刚刚接到县农业局电话,省农业厅的张副厅长将于后天到青田调研,要实地察看青田农场的发展项目。宏狗一向是青田农场的负责人,虽然青田农场已经名存实亡,但因为几年来一直以青田农场的发展项目申报补助,所以必须让宏狗一起接待调研组一行。
  宏狗一听,说农场都没有了,接待个卵啊?
  钟宝告诉他,农场的事由县里和镇里解决,只要他出面接待,按照镇里的口径汇报就行。
  宏狗抓耳挠腮,一时没了主意,是屈膝投降还是坚贞不屈,他还没有权衡好。他说明天答复钟宝,将松散的衬衫重新掖回裤带里,双手故意大摆着走出书记办公室。
  钟宝追出来,告诉宏狗抓紧决定,别像个娘们似的优柔寡断,这是他翻牌的唯一机会。
  三
  二十万,对于宏狗来说确实是一个翻牌的机会,而且机会稍纵即逝。他明白这里的分量,自从走出书记办公室就开始翻江倒海,心潮澎湃。办农场时需要资金投入,可每次的项目资金都被镇里吃掉大半,自己只喝一点残羹剩菜。现在天上掉馅饼,无端来个二十万,真是天助我也。可是一想起钟宝,想起陈其中,就不是滋味,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青田农场原来是个知青农场,20世纪70年代初由厦门知青在距离镇政府十公里的青田山上开发出来的,有住房有果园,还有鱼塘和部分稻田。知青返城后,由于远离村庄,农场一度荒废,只有地段较好的稻田和鱼塘被附近的村子接管过去。宏狗的父亲曾当过知青农场的党代表,属于又红又专的那种类型,被公社派到农场协助党支部书记管理那些知青。利用这层关系,90年代初宏狗开始打知青农场的主意,和镇里口头协议将知青农场交给他管理。他上过县里的职业高中,学过果树种植和管理,于是将农场的上百亩山林开垦出来后,种上成片的柑橘、柚子等果树,并将家也安到了山上。整个90年代,宏狗并没有赚到钱,那时农业项目不死不活,而且风险极高,往往一年赚一年亏,算来算去除了投资基本就是维持生活。直到新千年后,国家重视“三农”,青田农场才开始有起色,各级补助也逐渐多起来。很快青田农场成为镇里的重点农业项目,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农业产业化典型。宏狗成为张老板,与镇里和农业部门的关系也日益密切,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也偶尔做做慈善事业,每年重阳节请村里六十岁以上老人吃饭,发五十元红包。宏狗的个人形象在此时达到顶峰,常常面对卧室里明亮的通身镜傻笑不停。
  宏狗,宏狗!死到哪儿去了?又去找那个骚包了吗?老婆在叫吃饭,宏狗一句也不想回。房間里一团漆黑,他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脑子里像蒙太奇电影,农场的日日夜夜,人生的悲欢离合,在这个孤寂无人的时光里纷至沓来。就像父亲死时,他一个人守夜,想到一生清贫的父亲,连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过一件,泪流满面,发誓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好日子就像天上的流星,还没看清是什么模样,又从时光的缝隙里溜走了。
  如果不是那条高速公路,宏狗的好日子还将继续发扬光大。2008年,从厦门通往深圳的高速公路开通,其中青田农场附近就有一个互通。这下好了,青田农场由原来的狗不理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庆丰牌,谁都想吃一口。最高兴的当然是宏狗,经营十多年的农场突然变得四通八达,处在交通要道上,刚好此时兴起乡村旅游,青田农场的果树正是丰产期,幸福的日子像扭着腰肢的小叶向他招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久镇里就来通知,说互通出口处按规划要建一个加油站,需要征青田农场的地。青田农场从本质上来说还是镇里的,宏狗只是实际使用人,甚至连合同都没有订。以前没有用途,谁也不会上心,现在政府要征用农场的地还不是自家碗里的肉。宏狗找到镇党委书记陈其中和镇长钟宝,他们都表示这是县里的规划用地,无法更改,更何况青田农场属于集体土地,镇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幸好才十亩地,宏狗一得到正常的青苗补助款,土地就被迅速征用。然而,一旦口子被撕开,就像溃决的堤坝,堵也堵不住。加油站才建起来,县里和镇里共同引进的一个旅游休闲项目又看中了青田农场,结果被活生生占去七十亩。可怜的青田农场只剩下二十亩山坡地,宏狗的梦想就像彩色泡泡彻底破裂。宏狗以为和陈其中、钟宝一帮人关系铁,怎么也不会打农场的主意,没想到事关自己的时候,一个个比敌人还凶,他们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
  灯突然亮了起来。老婆一声惊叫,你是人还是鬼?宏狗坐在藤椅上不动,有力无力地说,你看过这么无能的鬼吗?老婆冷笑一声,是的,鬼还会唱大花,你连大花都唱不了。宏狗起身到阳台上收衣服,准备去洗澡避开老婆。房子建了几年,阳台连个栏杆也没有。他失了魂似的挪动步子,不料一脚踩空,整个人从二楼掉了下去。老婆一听响声,赶紧从房间出来,看见宏狗掉到一楼,三步并作两步去救他。幸好楼下是一堆沙土,他拍拍沙子站起来。老婆不停地问,怎么啦怎么啦。他说,你不是骂我连鬼都不如吗?还不如死掉算了。老婆一听,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就像一个无证驾驶的人,无论你驾驶技术多少娴熟,只要交警想罚你,永远有他的理由。青田农场本来就属于镇里的,从理论上说,镇里想收回就收回。但宏狗不服,他认为和镇里是有交易的,虽然不往镇里交租金,但镇里通过青田农场争取项目,宏狗只能得到十之一二,其余都归镇里统筹使用。宏狗觉得这就是租金,他和镇里已经形成一种契约关系,现在征用青田农场完全是一场阴谋,就是要搞垮他宏狗。后来,他常常感叹树大遮阴,挡了别人的阳光。叶子讥笑他算什么大树,还不是一棵荫山树见光死。   宏狗当然不想这么乖乖地听钟宝的话,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钟宝肯将项目款全部拿出来,说明他宏狗的作用很大。既然这样,宏狗还想博它一博,看看他们的底牌是什么。
  四
  如果不是陈其中打电话来,钟宝根本没想到宏狗会跑到县城宾馆找张厅长。在钟宝心里,今日的宏狗已今非昔比。自从青田农场被征掉,镇里补偿他集镇一块地和现金,他便把家安在镇上,整天无所事事,很快将补偿款挥霍一空,听说大部分输在麻将桌上。所以,钟宝蛮有把握地把二十万当作诱人的蛋糕送给宏狗时,已能感觉到他心脏激烈的跳动。说实话,一开始钟宝还不想将二十万全给,要不是陈其中不容置疑的口吻,最多给他十万了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钟宝还是对宏狗怀着内疚之情的。如果不是自己急功近利,不是因为上头有人打了招呼,青田农场是可以保全下来的。退一步说,如果自己说说话,让宏狗占有一定股份也是可以的。但是,在对方庞大的关系网面前,宏狗就如一只落水狗,只有挨打的份,最后还是自己拍板在集镇给他一块有店面的地块。征完地后,宏狗将怨恨发泄到自己身上,还死赌烂赌,慢慢地就对他改变了态度。
  青田農场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钟宝总是感到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宏狗经营农场的时候,镇里借助农场争取了不少项目,虽然大部分被镇里挪用,但总算还是有实物的。后来,农场名存实亡,每年镇里仍然用各种名目争取补助,如果叠加起来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作为农业主管部门,当然清楚青田农场的实际情况,但局长是陈其中,争取项目的事都是他们一起同意的,所以也没出过什么破绽。据说省里、市里也提出过要察看青田农场的项目实施情况,但都被他们巧妙地回应过去,于是在一年年的报告中青田农场越做越大,成为农业项目带动的典范。
  前天,陈其中打电话给钟宝,叫他马上到农业局来一趟。在局长办公室,陈其中焦急地告诉他,张厅长要来青田调研,这次一定要看,不看不行。张厅长其实是副的,名字叫张青田。他们第一次去找张厅长时,厅长就高兴地说,和青田有缘分,就该帮你们这个忙。不过,名字是巧合,更深层的原因是张厅长那时还只是个处长,他的领导王厅长插队时就在青田农场当知青,对青田农场有感情,对宏狗的父亲也心存感谢,所以争取项目非常顺利。后来,张处长提拔成张副厅长,王厅长也退休了,但青田镇和他们的关系一直保持着。在青田农场被征用之前,王厅长和张厅长都来过,对这个地方很满意。陈其中后来由镇党委书记调任县农业局当局长,也多少跟这些有关系。
  陈其中说,王厅长生病住院了,张厅长去看望他时,他表示想看看青田农场,于是张厅长要亲自到青田农场拍些照片拿给老领导看,了却他的心愿。按照行程安排,张厅长到县里后,第二天先参加一个全省性的农业现场会,第三天就到青田农场调研。
  怎么办,小钟?钟宝比陈其中年轻,又曾是他的镇长,私下都是叫小钟。
  这麻烦了,哪里去将青田农场复原啊?钟宝也乱了套,一时没有主意。
  不急,总会有办法,眼下先将宏狗稳住,不能让他乱说话,而且要他出面接待厅长。
  那怎么行,宏狗和我们闹得那么僵,他会答应吗?钟宝心里没谱。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将这次省里的补助资金全部给他,让他乖乖听我们安排。还是陈其中老谋深算。
  钟宝只好点点头。
  至于农场,陈其中安排了另一处农场,当作青田农场因高速建设而实施的异地搬迁项目,到时候让宏狗到那里就行。其中原因,他会借机向厅长解释。
  没想到宏狗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想玩大的,偷偷跑到县城来找厅长了。今天上午会议开始不久,刚好出来打电话的陈其中在走廊碰到鬼头鬼脑的宏狗,被他一把揪住,拖着就往电梯间走去。宏狗一时被陈其中的气势吓住,不敢声张,随着他走出了宾馆。
  五
  宏狗的计划落了空,被陈其中带回农业局办公室。
  刚到宾馆时,宏狗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害怕,总感觉宾馆到处是眼睛,到处是钟宝和陈其中布设的眼线,导致他不断地搓手,不断地整理宽大的西服。找不到会场,他问宾馆服务员,却遭到不信任的询问。幸好,他假借尿急,躲进了卫生间里。隔着门板听到没有声音了再偷偷出来,他故意装作熟练的样子坐上电梯,一层一层地查找。宾馆的走廊又长又压抑,整个人有点晕乎乎。没想到,出师不利,他刚找到会场就撞到陈其中的枪口上。
  陈其中可不是钟宝,经验丰富且老谋深算。他在乡镇工作二十年,对宏狗他们的秉性摸得很清楚,只要是软硬兼施,没有不乖乖就范的。
  宏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心里却在打鼓,一边后悔行事不周,一边寻思着陈其中葫芦里卖什么药。
  陈其中坐下来,不急不忙地点上一根烟,本来脸就黑,这时笼罩在烟雾中,感到更黑了。宏狗,你想来城里告我和钟宝的黑状吧?
  你哪里需要我告啊?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上面还不清楚吗?
  上级当然清楚,上级不清楚,我敢做违法犯罪的事啊?你用自己的猪头想一想,和我们斗,你行吗?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我们给你面子,你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我想和厅长拉拉家常,向他汇报汇报青田农场怎样变成一堆垃圾场的。宏狗知道,青田农场被征用后,旅游休闲项目马上就轰轰烈烈地开工建设,然而将地块圈起来只建了几栋房子就半死不活地停在那里,一直没有进展,成为县里镇里令人头痛的烂尾工程。于是,他也想激激陈其中。
  我告诉你,宏狗,你不要狗急跳墙!青田农场上的项目是县里的重点工程,由县项目办负责。青田农场正在异地搬迁,我们将在青峰农场挂上青田农场牌子,到时候厅长参观的就是青峰农场。
  你敢骗厅长?宏狗睁大了眼睛。
  不是骗,是我们现在正实施的一个项目。陈其中果断地回答他,鉴于你是前青田农场的负责人,所以我们给你这次机会,厅长由你接待,我们拨给你二十万项目经费,你可以投入到现在青峰农场占一定股份,也可以自己重新搞种植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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