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小姐”暗夜里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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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末,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冷空气影响着福州,最低气温只有4度。夜色深重,“蜜桃小姐”从7楼的窗口往外望,看不到星星和行人,她喜欢这样清冷的空城。丈夫出差外地,一个月能有一半时间在家里过已经是创纪录了,当“蜜桃小姐”犹豫着要不要穿那条更短的裙子出门时,有人在按门铃。保姆以为是男主人回来了,一个箭步,就把门打开了,一个陌生男人,带着一束花站在门口:“蜜桃小姐呢?”保姆有些愕然,我们这里没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名字,这一切被躲在客厅一侧的“蜜桃小姐”看得一清二楚,背光的她变着声、比划着手,叫保姆赶快打发那不速之客。
  保姆的口气非常坚定:“你一定找错了门,我还以为是叔叔回来呢!”小保姆很机灵,然后理直气壮地重重地把铁门关上。已经把火红假发放进包里的“蜜桃小姐”,故做镇静地把保姆拉过来,“你做得对,以后开门前,一定要透过猫眼先看看是谁再开门。”然后,回到书房,一个人在喘粗气,好险!这个神经病男人怎么知道自己家的住处?一定是哪一天被他偷偷跟踪,自以为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想不到有人居然跟到家里来了,面对镜子里的自己,她自言自语:“蜜桃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荒唐?如果事情搞大了,一世清名就要完蛋了……
  刚才那个男人的面孔,依稀记得,对了,与他只看过一场电影,好像是姜文主演的《寻枪》。“蜜桃小姐”喜欢看电影,在通宵电影院里,她还为自己起了一个专门用来看电影的花名“蜜桃小姐”!家里人不知道,小保姆更不知道。
  “蜜桃小姐”回忆着:那个男人姓李,好像,他是唯一的没有被她打耳光的男人,所以印象深刻些。她喜欢随机找个陌生的、心怀不轨的男人看午夜电影,然后乘机打对方一记耳光,那是最痛快的事情,当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逃之夭夭。陪她看电影的男人无数,其中,只有这个李姓男人是规矩的。记得他还买了爆米花给她吃,为她叫了辆出租车,然后就款款招手、致意、告别……
  午夜场的电影差不多要开始了,“蜜桃小姐”在镜子前,思想斗争了很久,还是决定再次乔装出门,其实也简单,把白天的长裤换成短裙,把白天的端庄眼镜摘掉,这样看人更迷离,等上了出租车后,再把假发戴上、补妆,一气呵成。
  20分钟后,“蜜桃小姐”到了这家“城乡结合部”的电影院,没有人认识自己,因为离自己家所在的富人区很远,富人只时兴去市区的小电影院。这样才好,像是置身于他乡。她的妖娆打扮,一下车就引来许多嗅觉灵敏的男人,他们的心思,“蜜桃小姐”一眼就可以看穿,但是,她可以假装不知。“我多了一张电影票,要不要我陪你看,是新的《哈利·波特》。”有男人捷足先登。“蜜桃小姐”抬眼瞥了一眼,不错,还算粗犷,她喜欢这样类型的男子,当然是说在这样的场合,在夜里,在电影院。
  电影院里人不多,他们英雄所见略同地选择最后一排。一般情况都这样,他们都心有灵犀。嗑瓜子,是“蜜桃小姐”的强项,她觉得这比抽烟更有女人味,当吐掉壳的那一刻,有种风情,有些颓废。有些奢靡……那男的小心地陪着:“还想吃什么,我去买?”“你叫什么名字?”“蜜桃小姐”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她觉得答非所问,是一种女人的优越,还带些鄙夷,很冷艳。她知道男人会编出一个很假的名字,但是,她不深究,因为她也是在演戏,角色就叫“蜜桃小姐”。
  电影里的魔法斗得天昏地暗,但是,他们两个人却心不在焉,终于,她等到了一个她预料之中的动作,那男人伸手摸她了,她二话没有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手就给那男人一记耳光,痛快淋漓!
  每次都是这样的戏码,这样的剧情,几乎连台词也一样:“流氓!你把我看成什么?”然后起身就走,在电影院门口,拦辆“的士”,飞一般地回家……
  刚才说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看《寻枪》时的那个李姓男人,他没有机会挨到“蜜桃小姐”狠狠的一记耳光,因为他循规蹈矩,没有伸手,说实话,这让“蜜桃小姐”有些挫败感,因为一切都没有按自己预料的情节走,当剧终人散后,她才突然醒悟过来,该回家了。
  坐在出租车上,她在暗笑。已经20多天没有来电影院了,过去她一般是10天去一次,或者半月一次,今天晚上,很有成就感,入戏才不到15分钟,那个粗鲁性急的男人就提前出手,活该他,他是不是还坐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假发已经扯下了,“蜜桃小姐”神情渐渐恢复正常,20多分钟的车程刚好是情绪的缓冲带,到了小区楼下,她才突然想起来,那个送花的男子一定是收买了“的士”司机,要不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家?
  回家时,小保姆还没有睡觉,她睡眼惺忪地问:“刘姐,路上还顺利吧?都12点半了。”“今天多陪学员聊天,所以迟了点,弟弟有没有踢被子?”“蜜桃小姐”姓刘,而且是位体育老师,在某职业中学,平常也兼职做拉丁舞教练,很多课时是安排在晚上,所以晚归,对家人、保姆而言是家常便饭,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在电影院里的“客串演出”!
  第二天早上在小区门口,有人叫住了她:“你好,很冒昧!”哦,又是那个送花的李姓男子,他摇下车窗,跳了出来。“你一定认错人了。”“刘老师”仿佛变了一个人,没有夜里的那种勇气,她下意识地托了一下眼镜。但是,那儒雅男士笑了:“我其实很喜欢你,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是单身吗?”
  “不是,我有丈夫和孩子。”“刘老师”突然觉得,丈夫与儿子是她最有安全感的后盾。“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再来麻烦你,很抱歉!”那男的果然是个有修养的人,随即上车,离去时,再次摇下车窗:“再见!”
  也许他说的是真话,但是“再见”两个字却让刘老师寝食难安,她并不喜欢什么惊涛骇浪的生活,她希望自己的家,安乐平静。可是,那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微笑让她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个送花的开车男人,她觉得是个定时炸弹,她害怕因此把事情搞大,担心“蜜桃小姐”真相暴露在家人同事朋友面前。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那个明白说了不会再“打扰她”的李先生,而是她自己都左右不了的“蜜桃小姐”,那才是威胁她要过安宁生活的“真凶”。那么为什么她要“变”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来给自己制造麻烦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白天否定这个角色,可是夜幕一降临,她就仿佛听到戏鼓在催敲着,她情不自禁。
  在福建煤矿疗养院心理治疗中心,林芳主任与“刘老师”进一步做了一个下午的交谈,大概了解了她的成长背景。刘女士是北京人,之所以离开故乡来福州,是为了躲避那个父母的家,很小的时候,她就恨爸爸,因为他对家庭对妻小很不负责任,听妈妈说,他是“被狐狸精迷住了”,所以才会对家人那样冷漠,他们几乎天天吵架,幼小的刘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对男人,特别是像她父亲那样花心的男人充满警惕与仇恨,她家就在一家电影院旁边,所以她经常一个人躲在电影院里逃避父母纷争……
  结婚后,潜意识里对男人还是缺乏信任,特别是丈夫经常出差,这让她更是缺乏安全感,虽然理智上认为先生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是,仍然有时候像做梦似的“看见”他与狐狸精拉拉扯扯的……于是,童年里的那个“勾引男人的坏女人”在她心里再次复活、苏醒,这就是“蜜桃小姐”,一个玩弄、报复男人感情的角色。
  
  相关链接:美国有本叫《24个比利》的书,写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主人公比利是美国史上第一位犯下重罪,结果却获判无罪的罪犯。因为他是一位“多重人格分裂者”。顾名思义,在比利体内存在着24个不同的人格,包括国籍、性别、年龄、智商都有所不同。这些不可思议的人格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一切必须从比利的童年生活说起:他的母亲桃乐斯当他的生父去世时,跟一位名叫米查的男人再婚。米查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在比利的童年生活留下不少阴霾。例如:米查经常借故带着比利跟他哥哥去谷仓的时候,对比利加以性侵害,并以各种理由威胁他不准张扬出去。在这种身心受创的情况下,他创造出其中一个人格“大卫”,大卫在24个人格中所扮演的是痛苦的承受者,于是每当比利遭受类似事情时,就是大卫出现承担痛苦的时候。他的24个人格都是在类似情况下产生的,在此就不一一详述了。
  
  作者简介
  罗西:传媒流行文化工作者,电台午夜节目嘉宾主持,情感专栏作家,博客名流,在全国20多家报刊杂志上开设过专栏。出版个人专集有《赶紧幸福》《爱情半边脸》《男人是没有进化好的女人》《不是美人也可以用美人计》《情感心理拉链》等10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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