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心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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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永新教授在《我的教育梦想》中有一段话道出了育人的真谛:爱心无价!培养一颗爱心很重要,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颗爱心,其他的品质都是爱心的延续……只有爱才能赢得爱。
  我坚信这是为师的真理。
  两个故事和另一个故事
  从教以来,有两个温暖的小故事一直影响着我。
  一个是西伯利亚的故事。
  据说,在那个寒冷而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关怀流放者的习俗——夜间,那儿的百姓会在阳台上放些面包、牛奶或清凉饮料“克瓦斯”,要是有流放者夜间逃走路过,饥寒交迫,又不敢敲门进屋时,就可以随手取食,以渡难关。
  另一个是拉萨的故事。
  据说,每年过年时,拉萨人都会到街头布施穷人。穷人成排站着,众多布施者拿着零钱一路分过去,一个都不落掉。
  这两个小故事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小学时光。那时家穷,每当交学费时,都是我最尴尬的时候。我从来都是低着头,然后怯生生地说:“我……我,我忘记了……”在众多未交费的同学中,我知道只有我一人是家里确实没钱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在凄惶中挨过,庆幸的是班主任只过问,却从没有疾风暴雨式地催缴,我那句“忘记了”的谎言也从没有惹怒过任何一位老师,他们就像西伯利亚人对待流放者那样,把“不揭穿谎言”当成了我的“应急食品”。就这样,我的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得以稍稍平静,一直到老师不再过问为止。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我用这句谎言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勉强维护了一个贫穷孩子的尊严。
  那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女教师。她双眸明亮,声音甜美。那一次,她轻柔地问我:“班费带来了没有?”我不敢抬头看她美丽的脸庞,只能怯怯地说:“我……我,我忘记了……”教室里异常安静,我觉得如芒刺背。老师显然看出了我的尴尬。她轻轻走到我跟前,用那双白皙的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示意我坐下,之后再也没有问起过这件事。
  那年期末,这位认真的老师把一个学期的班费清算后,把剩下的钱平均分配回班里的每位同学。一直没交班费的我,看到老师按顺序一个人一个人地把两毛钱放到桌面的时候,我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里:我没有缴班费,却要收两毛钱。怎么办呢?如果老师不把钱分给我,大家又会怎么看我呢?我的心里纠结极了。当老师分发到我这儿时,我的心狂乱不止,以至于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只见老师用她那双美丽白皙的手轻轻地将两毛钱放到我的桌面上,显得那么轻柔,那么小心。那一刻,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放学后,我拿着那两毛钱飞奔到教师办公室。刚到门口,这位年轻美丽的老师就迎了出来。在走廊里,我把两毛钱递过去,怯生生地说:“老师,我……我……我,我没有交班费。”老师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我,过了一会儿,她才亲切地说:“可是,你和大家是一样的呀!”老师特意对“一样”加重了语气。
  我少年时的这段经历恰似俄罗斯流放者遇到好心的西伯利亚人,也正和拉萨求乞者接受布施的情景相同。
  关心别人、关心其他生命的处境和尊严,必定是出于高尚的人格。我的这位老师用细腻的心灵感受到了一个脆弱的孩子的内心,用细微的举动呵护了一颗敏感的心。如今已成了教师的我,常常忆起我的这位恩师,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我也和她一样,竭力用细腻的心去体验孩子的情感,用真诚的爱去呵护孩子的童心。我觉得,每一颗稚嫩的心灵都应该得到保护。
  孩子,老师很后悔
  这是发生在深圳的事,离现在有几个年头了。那时候,上学还需交书费。
  那个学期,学生收费本就有些拖拉,到第四周时,军军家长的答复还仍然是“马上交”,却迟迟未见人影,弄得我每天都会收到总务主任的催款通知。针对各班的这种情况,学校在星期四“下令”:不交书费,坚决收回课本。
  回到教室,我望着军军,心里很矛盾。这是一个天生聪明又很敏感的男孩子。他还是个刚刚三年级的孩子啊!这样做,对孩子的心灵会有多大的伤害。想了又想,没别的办法,我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他的家长。接电话的是他的妈妈,结果又是一大堆的借口,并推到了下周。
  根据学校的要求,我只能暂时收回课本了。星期五的中午,我让军军把课本拿了出来。当时,他还天真地问:“老师,这是干嘛?”当我把原因告诉他时,他的脸立时沉了下来,幸好没有哭。
  这一个中午的时间,我都在想,孩子到家后,会怎样和妈妈说起这件事呢?孩子的妈妈又会有多么难受呢?中午一点半时,我开始盼着军军早些来学校,我多想发自内心地安慰他一下。大约两点钟时,他来了,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脸阳光,而是一脸怯生生的,看着让人心疼。我走过去,双手搂着他,说:“这件事,你不要想太多,原因在于爸爸妈妈做事太拖拉。下午有什么课,你就到前面来拿课本,老师把课本就放在讲台上。”听我说完,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不住地点头。望着泪流满面的孩子,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十分沉重。到家后,女儿听到敲门声,马上就开了门。一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有开心的事要对我说,我的心情随之轻松了许多。果然,她神秘地问:“爸爸,你猜,我们今天发什么书了?”刚问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将新书拿了出来——原来是二课堂的蒙式数学书。接着,她有点严肃地说:“爸爸,今天老师说,本来不应该给我书的,因为爸爸忘记给我交钱了,但老师看我很懂事,就先把书给我了,让爸爸明天把钱交上就行了。”看着宝贝女儿天真的样子,我发自内心地说:“你们老师真好!”
  作为一个爸爸,我是多么感激这位老师,她没有因为我的疏忽而去责怪孩子,没有让她去感受那份尴尬。看着女儿开心读书的样子,我禁不住又惦记起军军。这个孩子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的心因惭愧而颤抖,我让一个孩子承受了本不该由他承受的东西。我随即拿起电话,拨通了军军家的电话,并告诉他:“明天,老师就把书还给你,老师很后悔……”
  班里丢了牛奶
  每天第二节课课间喝牛奶时,班里总有几个孩子羡慕地看着别人,其中就有军军一个。
  一天,一个学生跑到办公室里,几乎哭着对我说:“老师,我的牛奶被别人拿走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有人看到是军军拿走了。”这个学生又补充道。
  “这件事老师来处理。”我来不及思考就让她先回去了。
  中午放学后,我借口请军军帮我做点事,留下了他。当我问起牛奶的事时,他看着我,不肯说话。看来,这事确实与他有关。
  我拉着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很想喝牛奶才那样做的?” 他低下了头。
  “那盒牛奶喝完了吗?”他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怕同学看到,只喝了一点就放起来了。”
  我让他拿来喝完,他没怎么犹豫就照办了。毕竟是孩子,虽然有老师在身边,但他喜欢喝牛奶的心理还是充分流露出来了。
  等他喝完,我告诉他,那个同学因为他的行为而喝不到自己带的牛奶了。他望着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中午上班时,我到商店买了一盒牛奶,准备送给那个丢了牛奶的学生。当我把牛奶放到她桌上时,她马上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盒牛奶,高兴地说:“军军送给我一盒牛奶了。”
  送给?说得多好哇!没有一点嘲笑,没有一丝抱怨,我经常对他们宣传的理解和宽容,已经在他们的言语中自然流露出来了。当我再看军军时,见他正快乐地仰着脸,并带着一份感激地对我说:“爸爸陪我去买的!”看来,上午的事没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点阴影。我一下子放心了。在之后的日子里,一切都如往常,谁也不曾说起牛奶的事。他也像以前一样,快乐而健康地成长着。
  一颗细腻的师心,必定出自伟大的善良。少年时代,我的恩师对我做的一切,体现了她内心伟大的良知!我想,一颗关心别人、关心别的生命的处境和尊严的师心,必是出自于自己内在的尊严体验,这是恩师教会我的。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体验到了另外一种做教师的尊严。
  (作者单位:深圳市滨海小学 广东深圳 518035)
  责任编辑 余志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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