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几度花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oshi5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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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听到春天的第一声脚步起,我的心就开始慌乱不已,想到那么多喜欢的花草,从遥远的冬天,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和我一期一会,我瞬间失去惯有的从容和淡然,站在季节的路口期待恋人般踮脚张望,低眉欢喜。
  情因此所起,一往而深。悄然间,“真想和春天谈一场恋爱。”写下这句时,才发现窗前庭院里,和窗后露台上的所有花儿和我一样,未休,未眠。芍药,月季,金银花,静静地坐在夜色中央,聆听着风的絮语,以微笑,或沉默,回望来时路,抽枝,发芽,含苞,绽放,直至凋零,每一次无不是生命的出发和抵达。
  春日深深,花是主,人似客。我这根漂泊的浮萍,花间流连时,会把自己想象成其中的一株,彼时离快乐,很近很近。
  蔷薇落户我家院落是偶然。去女友新家,顶楼平台上披披挂挂的蔷薇像一道道绿色瀑布,垂挂而下。粉红色的花兒簇生于梢头,像夜空中的星星,密密麻麻缀于绿叶间。一小朵,一小朵,玲珑,轻巧。花瓣一层层,像是猜不透、说不完的女人心事。我惊喜地快要叫起来。
  临别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捧着女友剪下来的几截蔷薇枝条,一路上我的欢喜几乎长出翅膀来,恨不能告诉每一棵树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行人。到家,顾不上喝口水,松土,扦插,浇水。一番忙碌过后,庭院里多了一道风景,而我多了一个芳邻,欣喜自是不言而喻。夕阳西下,晚风轻拂,一颗心里,从此住着草木的清幽和远意。
  不过几年光景,春风浩荡,蔷薇葳蕤,撒了欢地攀藤,绿色的枝蔓伸向更远处,占据西面围栏的半壁江山。和我家围栏连成一体的,是门前小区的公共外围栏。不同的是,它们高出半截,错落而有致。许久以来我的梦想是,待蔷薇开枝散叶,繁花浓密,将它们和外围栏绵延成片,开出一面蔷薇花墙。那年春风乍起,吹醒我的一帘幽梦。于是,趁春光正好,春雨霏霏,剪下蔷薇枝,贴着外围栏的底部,一根根,扦插于泥土之中。
  ?随之栽下的,是我殷殷的期待。风中,雨中,下班,上班,总不忘看上一眼。蔷薇懂我,终不负一腔心意。几场春雨过后,蔷薇商量好似的,一夜花开,外围栏的一半地儿成了它们的舞台。新绿的叶子,纤细的枝条,粉红的花朵,疏淡,闲散,悠然。我看着它,它看着我,彼此不说话,是那般美好。女人与蔷薇花之间的小情思相亲相融,摇曳在风中,生长在雨中。就连走在路上,也不觉身边有人经过。满身、满心,都是春日的风。风在游走,花香如影随形。
  依旧是蔷薇花香。这香气是从路边巷道里一户人家的院墙上飘出来的。
  小巷并不幽深,五分钟就能走到尽头。一扇紧闭的铁门门楼左上方,趴着成片成簇的蔷薇。是的,慵懒,闲散,诗意地趴着。红色的,白色的,各自绽放,各自精彩,却又相得益彰,互映成趣。偶尔,能看到一对老夫妻走出来。头发花白,额上的皱纹宛如盛开的波斯菊。他俩互相搀扶,低声细语。我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是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知足,平和,安详。他们的一生,经历了怎样沧桑的阅历,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愿意相信能在院子里种花草的主人是颇具闲情雅致之人。每念至此,我便驻足门前,和墙头上的蔷薇花一起,满含深情,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他们或许没有将生活过成诗,但一定有生活情趣,有着一颗朴素的草木心。
  ?就像写《人间草木》的汪曾祺老先生。他的草木心,像宣纸上的墨汁,一点点洇,一片片染。徜徉在他的文字里,心是绿的,静的,香的。我的蔷薇墙一梦便是读后的念想。尤其读到他的“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我心底更是泛起阵阵涟漪。不遇,如何都是件憾事。可是转身的瞬间,和主人门前、门外的花儿相遇,多少能弥补些失望。我想做这样的主人,客来,或客去,都有机会和这些花儿坐一会儿。你来了,恰好我在,我陪你看花,与你把盏;你来了,我不在,你自顾俯下身去,凑近闻香。
  而我更想做一回客人,我寻去,你未归,静静地坐在你家茂密的蔷薇花前,春风不度,岁月不老,情意不改。
  (编辑 思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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