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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一场凉山大火,31人遇难,最年轻的消防员才18岁。官方公布,导致救援人员牺牲的元凶是山中风向突然变化。这场大火,让老一辈儿的人都想起了32年前的那场大火。
“防火要和气象结合,这是我老单头儿的观点。气象因素是灭火指南,我建议成立防火气象学。”30多年前,年近花甲的大兴安岭防火办公室副主任单成玉就这么说过。
1987年,大兴安岭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25天,本以为5月6日就能扑灭的小火灾,瞬间被七八级的飓风助长成吃人的火龙。半天之内,几个城市化为灰烬,几万人无家可归,几百人死亡,村镇和原始森林毁于一旦。
1987年,大兴安岭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25天,本以为5月6日就能扑灭的小火灾,瞬间被七八级的飓风助长成吃人的火龙。半天之内,几个城市化为灰烬,几万人无家可归,几百人死亡,村镇和原始森林毁于一旦。
大兴安岭的那场大火救援过程持续了整整25天,参与救援人数多达几万人。不少救援官兵匆忙收拾行装,就出发了。他们吃光了带的路餐,不眠不休地去救火。他们很多人甚至没有灭火工具,衣服烧坏了,粘着皮肤烧红溃烂,只能手持树枝铁锹去灭火。
据《纽约时报》报道,这场大火“直接造成世界主要木材损失达1800万英亩(约7.2万平方公里)。”受灾面积甚至超过了宁夏回族自治区的总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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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大的災难中,起因往往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1871年烧掉美国芝加哥三分之一城市的大火起因不过是一头奶牛踢翻了马灯。
18岁的汪玉峰是河北人,他和表哥在西林吉玩,因为没钱回家,他需要挣到40块钱的路费。1987年4月28日,表嫂在车站偶遇古莲林场清林大队长李义,向他推荐表弟汪玉峰去做临时工。第二天,汪玉峰就被冒名分配到6人植树组里。5月6日,他和其他5 人一起工作,拿着一台DC-3型切割机,橙色的油漆有点磨损,一根拉绳可以启动马达。怎么合理使用这台机器,他可能还不太清楚。他用切割机割完灌木丛,其他人会种上新树苗,清理碎石。一箱汽油,切割机可以工作一个半小时。这天,他多带了一罐汽油。
上午一切都很顺利。风是暖风,森林里的地面又干又硬。他们停下来开始吃午饭。午饭后,他们慢吞吞地继续干活。汪玉峰拿起他的备用汽油罐,倒进燃料箱,汽油洒出来了。一拉启动绳,切割机周围立刻着了火。如果他有过类似经验,就应该知道要在没有植被的裸露地面或者公路上加油。
汪玉峰惊慌失措,试图把机器拖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他的努力让情况变得更糟糕,火苗顺着脚下干燥的草地,一路蔓延。等他叫来一起干活的工友帮忙,大火已经冲到附近混杂着高大的兴安落叶松和白桦的森林里。
古莲林场隶属于西林吉林业局,雇用了大约1000名工人。早在1987年5月6日之前,林业局就开始在大兴安岭地区提供基本的防火措施,比如瞭望塔、巡逻队、聘用护林员和专业消防员。但是事实上,大兴安岭52万公顷偌大林海,仅有31座瞭望塔。林地的防火费用,动用一分钱都要一级一级审批。大兴安岭地区是林业局直属,但是行政上属于黑龙江管辖,版图上又伸进内蒙古自治区,所以大兴安岭地区每年除了要给林业部门管理费用,给黑龙江省财政交税外,还要给内蒙古自治区交“土地使用费”。扣掉这些,每年的防火费用和育林费用杯水车薪,非常有限。
大兴安岭地区的护林防火部门更是纷繁复杂,防火指挥归地方政府管,森林武警归警察部队管,空降灭火队归东北航空护林局管。火灾发生前一个月,大兴安岭森林防火中心的副主任金可参不顾领导是否有耐心,一口气讲了2小时40分钟。他说,护林防火再不被重视,机构、人员、装备、经费再不落实,将来发生大火,历史不能饶恕我们。
“林场的工人说,火比人跑起来快,比卡车跑起来更快。不知道是风的声音还是火的声音,山火袭来如同凶猛巨兽阵阵咆哮”
当地的中国人似乎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加拿大愿意拿出570万加元,无偿帮助筹建大兴安岭防火中心,但是中国却迟迟拿不出筹办的对等资金。1987年,筹建防火中心的合同签订已过去4年,原定5月开始安装,8月份全部完毕,投入使用。
没想到,大火却提前来了。

2
幸运的是,大火几乎在古莲林场的视线范围内就开始了。警报很快拉响,森林工作者赶到现场。一台切割机引发的火灾并不危险。要知道,这里是大兴安岭,周遭发生火灾并不罕见。大兴安岭已经连续17个月没下过一场透雨了,来自贝加尔湖的大风从西北方向吹来。内蒙古延伸区发生的几起火灾都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仅5月6日和7 日,漠河境内还接连发生了其他三起山火。6日上午10点多,西林吉河湾林场,两个林场工人烟头没有熄灭,引起火灾;下午2点多,阿木尔林业局伊西林场,林场工人使用割灌机引燃汽油,引起火灾;7日上午9点多,阿木尔林业局兴安林场,林场工人烟头没有熄灭,引起火灾。
山火伴着大风如同神鬼附身,迅速蔓延,逼近城市。
火有多快?林场的工人说,比人跑起来快,比卡车跑起来更快。不知道是风的声音还是火的声音,山火袭来如同凶猛巨兽阵阵咆哮。
5月6日下午,漠河县县委书记王招英是第一批赶到古莲指挥灭火的人。1967年,她远走他乡,作为知青扎根这个蛮荒之地。那时她才16岁。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她,这种干燥的大风是多么危险。那天晚上她加入1200名林业工人和解放军的扑火队伍。直到早上,空气变得安静,古莲林场的火势得到控制,她才回到县里第九团大院驻地,说古莲林场的消防员需要足够的食物,需要援助。
附近不远的河湾林场也发生了一场大火,她担心这两场大火会汇合,想赶紧回到古莲林场再看看情况,但是中午突然刮起的大风重新点燃了火苗,大火在四五十米的高空肆虐,她估算当时的风速不低于每小时60公里。在被火势包围之前,她赶去漠河县城救援。
漠河人叶学文还记得那一天,天还没擦黑,他正给学生改卷子,儿子连跑带喘地喊:“爸,火来了。人家都跑了!”他出门一看,满街都是人,有的朝东跑,有的朝西跑。还有人不停地喊:“往部队跑!”再一看,一股股黑烟像黑幕布一样,遮天蔽日地覆盖过来,紧接着就是白烟,十几米的火头“呼呼”地叫嚣着冲过来。他趴在地上,火星直往身上钻,大腿连着衣服都被烧着了,他疼得大喊。


王招英熟知大自然的詭计,最危险的地方是火的前方。救护车的喇叭里传出她的命令:往西走。但仍有许多人跑向东边的河流,挤在东岸的火路上,还有一些人跑到第九团驻地。王招英派出卡车,把人们从河岸上转移过来,因为西边过来的风可能会把他们烤死。她没有忘记监狱和银行,派了一些人把犯人疏散到高速公路上,派了一名安保把钱和银行记录运到安全的地方。政府的文件资料也被打包捆起来,放到安全的地方。只是邮局的职员坚持拒绝离开,直到大火烧到门口的台阶。
王招英的副手被派去救西林吉贮木场,仓库已经着火了,他跑到火车站,那里也着火了。大火烧毁了沿线的电报和电话线。5月7日晚上7点多,西林吉的民用通讯已经中断,与外界断了联系。
“这个沉默寡言的消防员告诉去探访的中国记者,我见过太多太多的森林被烧毁,但是这样的大火,我平生从没见过。即使在我们国家,用先进的灭火机也难以控制。”
晚上10点,一片漆黑中,燃烧的建筑物火焰发出整个城市仅有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雾。王招英的吉普车穿行于漠河县城的废墟之间,镇上的22000人中有18000多人聚在十字路口广场的空地上,他们要么躺在地上,要么双手抱膝静默坐着。
四周的火仍在燃烧。危险还没结束,王招英爬上吉普车的引擎盖,扯着嗓子大声警告:别放松,当心风向变化!王招英不确定下一个安全的地方是哪。许多人听不到她的话,人群散开了。
美国记者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记载这场大火的书里写道,5月8日凌晨1点10分,王招英通过军方无线电台,对外发出一条紧急电报:西林吉镇“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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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晚上8点多,林业局局长庄学义看到漠河方向有浓烟扑来,坐卧不宁,乘车赶到育英草场,才发觉图强上空弥漫的浓烟是这里来的,他赶紧驱车往图强去。
其实,图强林业局对这场火灾早有准备。那天早晨,林业局书记问漠河县县长高宝兴,是否需要支援漠河的河湾林场火灾。“没事,我们能控制”,他说。
下午3点多,图强林管局副局长管恩成又给漠河打电话,“需不需要我们派人,这烟怎么越来越大?”漠河的领导说,问题不大,不用来人了。
此时,古莲林场的大火早就死灰复燃,引燃了西林吉贮木场,火势凶猛,直接越过大林河向漠河县城扑去。晚上8点,从正北、西南、西北3个方向扑来的火头包围了漠河县城西林吉镇,大树被大风连根拔起,屋顶上的铁皮瓦和铁皮被卷上半空,顷刻间西林吉镇被大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