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游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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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晚上,潮哥走进了成都京川宾馆(四星级),闻到地毯上的霉味,他皱起眉头说“这……怎么住?”被分配在同一个房间的少侠说:“我在西藏阿里的时候还住过十几块钱一晚上的(旅馆)呢。”潮哥眨了几下眼睛,开始坐下来抽烟,住了下来。
  次日,即2013年8月5日,南京大学中华文化研究院国学班的学员,由南京大学教授、净因法师带队,加上队医等共十几人,开始了他们的雪域高原游学之旅。
  国学班的学员主要是来自上海、江苏、广西等地的民营企业老板,因为感觉彼此互称“某某总”很俗气,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们都给自己取了很有个性的外号,方总德高望重,又年龄最大,所以用自己名字中的一个字,取名“潮哥”。郭律师,因为在以前曾经一人坐在讲台上与所有其他学员论辩,早被老师送了个“少侠”的名号。一位来自盱眙的王总,因盱眙盛产龙虾,他给自己取名“龙虾”。一位女学员因临行前儿子在她的钥匙串上挂了一个福娃,又因她长相福气,就叫了“福娃”。另一位女学员因为姓杨,又妆扮富贵,取名“贵妃”。其余学员也各有别号。
  他们从成都出发,乘越野车,经过汶川,到马尔康,沿着梭磨河下行,又经茶马古道的驿站翁达,两日后,到达色达县藏传佛教圣地喇荣五明佛学院。
  苦难教育
  佛学院的宾馆不接受预订。能住下来已很是幸运,由学院老师协调所有学员住在女众宿舍,每个房间里都没有洗手间,只有三张木板床。潮哥的房间更挤一些,有四张床,他跟少侠的床挤在一起,几乎变成了“同床”。但是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住了下来。后来他说,“三十年没住过这样的地方了。”
  在佛学院,从宾馆到学校,都没有饭店,只有一个很小的公共餐厅。不管是老板、喇嘛还是游客,一律自取餐盘排队打饭,只有简单的几样素菜、米饭。后来有学员说,这些饭菜在以前别说吃,就连看都不想看。第一天,吃饭的时候,有人面露难色,但是没有人抱怨。到第二天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得津津有味,餐桌上有说有笑。饭后,潮哥很绅士地把所有人的餐盘和碗碟收集起来,送到回收处。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最大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吃住的清苦,而是高原反应。
  福娃第一个躺下,住下来后,她一下躺倒在硬板床上,头晕头疼,血压升高,不能吃也不能动。队医来了,当地的校医也来了,她们听说福娃本来就心脏有点不好,也都紧张起来,喝葡萄糖、量血压体温、吸氧,忙个不停。福娃几乎整个晚上没睡,在头疼呻吟的间隙,她几乎都在考虑如何尽快离开这里。回成都,越野车最快也需要两天。离这里最近的机场在康定,但是也需要一天的路程。她满心盘算着,“只要能离开高原,只要是有飞机的地方就行。”她度过了痛苦、漫长,又伴随着焦虑的恐惧一夜。
  当晚,其他学员也都没有睡好,有人是因为腰疼,高原反应中并没有腰疼的症状啊,后来发现,原来是因为床板太硬了!
  第二天醒来,福娃状态慢慢好起来了,她恢复之快,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新的信心。第二天下午她已经跟着大家去看天葬了。
  但是紧接着,另外两个学员,也开始了高原反应。金石是班上最年轻的学员,80后,他的高原反应伴随着发烧,在高原地区发烧是很危险的事情,他只好去当地简陋的诊所打了点滴,更危险的状况是,他输液时有过敏反应,所幸过敏很快就好起来了。当时他有过对死亡的恐惧,但因为是男生,有恐惧,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离开高原的第一天午饭时,金石忽然从包里掏出十几条金刚菩提佛珠,是他在五明佛学院拖着病体买给每一个同学的纪念品,他说,“这一次多亏大家照顾,净因法师跑到医院来看我,少侠半夜了给我去找医生,看到我手脚冰凉,给我打了热的洗脚水……”他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生病的经历让这位票据金融电子商务的CEO露出了孩子心,下午在草原上停车拍照的时候,他忽然抱住净因法师,把头靠在净因的肩膀上,着实地撒了一下“娇”。
  超越
  五明佛学院参访两日,后离开色达,到甘孜,休整一日,又经道孚、康定,8月11日晚上回到成都,游学全程往返七日。净因法师每天在大家休息后,把当天行程中的感悟写出来,发到微信群中与大家分享。
  返程的时候,共过患难的学员们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什么“总”,“萌”态百出。
  开始,净因法师与潮哥和龙虾同车。后来,少侠拿定心思要“赖上”净因法师,他把法师请过来,拉上了自己的车,然后,从“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的差异”,到“以暴制暴的限度”,不停地,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因为净因法师上了少侠的车,中途休息之后,潮哥也尾随着要上少侠的车,龙虾眼睁睁看着潮哥也要追随法师而去,他怅然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都要抛弃我?!”
  在甘孜县城休整的那日下午,学员们找到一处幽静的茶馆,金石和潮哥轮流泡茶,大家一边品茶,一边做游学的总结。
  “高原反应的时候,我跟大家一样,也很恐惧,但是茶马古道的精神就是没有退路,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我们的教育总是渲染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其实我们的生活真正缺乏的是苦难教育。这一次,你们经历到了。”净因法师说,“经过吃苦,把我的身份、我的荣耀,都放下,回归到本来的人。作为一个有素养的人,如何像兄弟姐妹一样相处,人人平等,互相信任,同舟共济,才形成了一个团队。做人、做企业,都是这样。如果每个人都坚守原来的自己,就很难超越。”
  接下来每位学员分享感悟。
  龙虾的想法是,“做企业要知道进退。每年应该至少拿出两次,每次七到十天的时间,离开原来的自己,归零一下,重新去看原来的问题。”
  为了此次游学推迟了回美国的女学员“四季”,在美国的生活称得上养尊处优,她的遗憾是,“应该在五明佛学院再多留一天,多受些苦,也许感悟会更深!”
  “贵妃”坦诚地抛出自己的疑问,“我以前什么东西喜欢买最好的,很享受小资的生活,觉得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为什么不去花呢!这个习惯怎么改变呢?”
  轮到低调的女学员“倩倩”发言的时候,她只说自己早已回归了家庭。在朋友的透露下,才知道她一直在协助丈夫的公司做慈善工作,从汶川地震之后,她和老公的公司已经累计向慈善总会捐款将近一个亿。
  “人在幸福的生活中是体会不到幸福的,一定要到幸福的反面—苦难之中,才能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在沙漠中才知道,喝到水,吃到东西,找一个能躲太阳的地方,就很幸福,不需要太多的东西。我应该自己练习,也要告诉自己的孩子,不一定吃最好的东西,不一定住最好的酒店,最好的东西不一定要得到。”少侠讲了他以前骑马走过茶马古道的经历,然后这样感慨道。
  问到潮哥对此行的感悟,他竟然说了两个字“感恩!”
  净因法师总结道:“游学和旅游不一样,旅游在于感官享受,游学重在心灵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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