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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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古老而有趣的店铺,充满传奇的色彩,我们决定去看看它们。我们步过那些宽阔的玻璃窗橱,里面有光线柔协的照明,以及季节使它们不断变更的陈设。然后,我们转入曲折的小巷,在陌生但感觉亲切的楼房底下到处找寻。 偏僻的小街上,电车的铃声远了。我们听见壳拓壳拓的木头车摇过。街道的角落,随意堆放着层叠的空箩和废弃的纸盒,墙边靠着担挑和绳,偶然有一辆人力车泊在人行道上打盹。在这些街道上,肩上搭着布条的苦力蹲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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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如果闭上眼睛,也能够分辨店铺的性质。整条街的气味几乎是混合在一起的,但走到适当的距离时,就可以辨别出那一间店铺是哪一类的了。腊鸭店是油油的。南北杏、甜百合是香草味的。檀香反而像药。面粉有水饺的气味。酒、紫菜、地拖、书本、肥皂,都有自己特别的气味。甚至玻璃,也好像使我们想起海滩。
我们不但喜欢这些店的形态和颜色,还喜欢店内容器的模样。像那些酒坛,用竹篾箍着,封了口,糊着封条。忽然想起水浒人物来了:先来四两白干哪。那些面粉袋,上面印着枝叶茂盛的树和菜蔬,可以缝一件舒适的布衫哩。
有时,我们仰望店铺的上层,二楼的古董店排着一列白瓷花瓶,还有西藏青的狮子。店铺的楼上,朝上数,数几层就是屋顶,旗杆和年号告诉我们楼宇的历史。有些墙皮剥落了,透出内层的红砖,都变作晒干了的橘子皮色。一座已经开始拆卸的楼房,现在正以木柱支撑着。大片的草席,围着工地的高栏,里面是起重机的铁链和枢轴在转动。还不曾开始施桩的空地上,低陷的泥洞里长满了荒芒的牛尾草。
有些店铺开设在支搭简陋的木棚里,屋顶是石棉瓦和锌铁片,它们仅仅是一个小摊档,但这并不等于它们就缺乏性格。譬如鸟铺子,屋檐上挂满了鸟笼,像花灯。当我们经过,不但看见形状和颜色,还听见声音,是吱喳的鸟鸣伴我们横过马路。
另外一个小摊上插着鸡毛帚。长条子的羽毛,绕着藤枝缠扎,就制成鸡毛帚了,它们的颜色和菊花一般多。缝旗的铺子隐藏在一条小巷的入口,从拱门外向内张望,瞥见一角角翠绿与朱红。刻图章的老先生还会做饼模,他就把它们挂起来,木模里凹蚀着鱼和蝴蝶。这种制饼的艺术,也许要随着面包的泛滥而被淹没了吧。
每家店都有自己的名字,它们仿佛也各有一位就像我们那样的祖父,当年为了子孙的诞生,曾把典籍细细搜索。卖参茸杞子的叫堂,卖豆卖米的店叫行,有的店叫记,有的叫捉蛇二,都朴素。
当大街上林立着百货公司和超级市场,我们会从巨大玻璃的反映中看见一些古老而有趣、充满民族色彩的店铺在逐渐消隐。那么多的店:凉茶铺、杂货店、理发店、茶楼、旧书摊、棺材店、弹棉花的绣庄、切面条的小食馆、豆浆铺子,每一家店都是一个故事。这些店,只要细心去看,可以消磨许多个愉快的下午。如果有时间,我们希望能够到每一条横街去逛,就看每一間店,店内的每一个角落以及角落里的每只小碗,甚至碗上的一抹灰尘。灰尘也值得细心观看,正如一位拉丁美洲的小说家这样说过:万物自有生命,只消唤醒它们的灵魂。
(选自香港三联书店有限公司《香港文丛·西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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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 石 每日都如此—— 眼睛耳朵 在长长地散步 一条街道 牵着黄昏和雾 前往海滨 啊这些年少的—— 岩石终于 定居下来 我,从另一面 靠近,携带一个永远的旧包袱 (——海水每天拍打它 永不平静的内在) 他说他们会雕刻 十字形的 沙漏 以致岩石 把功课藏在更里面 要住久一点 才会发现 他总是这么说 帆 所有被弃的河流,从时间中逆行 都汇集在这里 所有
先生长辞,举世滔滔,论者多称先生为大侠,吾则以为应尊称先生儒者。 弱冠离乡,江湖上行走,才气纵横,名震天下,却总是一派春风,宽容厚道,无论高官富贾或者长龙般求签售读者,始终微笑以对。有京城写手贬先生为庸俗,先生日“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一笑置之;有教授名流颂先生为大师,先生说,“无论如何不敢当”。笔名缀一庸字,凡庸亦中庸也,从心所欲不逾矩之谓也。笔下人物多憨态可掬,大巧若拙,皆源于心灵深处对华
最近天冷,树叶枯黄,金黄的纸张在圆形开口的炉子里烧得火红。 老烟守在炉子边,食指中指夹着一根烟,前端挂着一大段烟灰,无有其他着力点就这么直挺挺挂在上头。 老烟哈出一团白气,像天冷时常可见的街上孩童哈着气玩一样。从他嘴里出来的,却已非那些个孩童哈出的那样纯粹——水和二氧化碳。根据那些支持政府把禁烟区越设越大的公益团体的资料,老烟嘴里的那口气至少有七千种化学物质。 老烟眼前,约莫十步距离外,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