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旧护照签证页用完了，需要换发新本，因而有机会和北京西城区出入境管理处打了一回交道。过去，签证页用完可以加页，就在原来的护照上贴几张纸，盖一个章，问题就解决了，既不用照片，也无须申请。到期的护照还可以延期，加盖一个图章，旧护照就可以继续使用。现在要换发新本，和第一次申请的手续差不多一样，费时费钱。这样的舍简从繁，有关部门可能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但不管怎么样，社会效率是损失了。
　　幸好现在办护照的手续比过去简单了，服务也改进了。有关办护照的事都可以在网上查到，如办公时间、地点、需要哪些证件等都交待得一清二楚。特别是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大有改进，比较平等、友好，来办事的人没有了压迫感。虽然有些地方要排队，但队并不长，而且有椅子能休息。回想改革开放初期，办一张护照要几个月不说，还要被刁难，受许多气。私人要出国好像就是对国家不忠，想投靠外国，向往资本主义似的，现在这种阶级斗争氛围基本没有了。相比之下，真能感到30年来我国在各方面的巨大进步。
　　但美中不足的是收费太高。护照的工本费是20元，另收手续费200元。工本费20元，我觉得是略为高一些，薄薄的一本护照没有几张纸，成本顶多15元，多收了1/3。如果一家私人企业的毛利润率能达到1/3且没有人能竞争，可以坐享其成，就可说是暴利了。
　　但跟200元的手续费相比，这点小钱就不算什么了。难道办一张护照的服务成本有那么高吗？我办理的时间，包括等待在内，一共不超过20分钟，人对人的服务不超过10分钟，加上后台的服务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一小时。一小时的服务索价200元，只有高级宾馆的按摩才这么贵，其他场合如家教，医生，教钢琴，教体操，都达不到此数的一半。按照北京中等技术的服务费标准大概是每小时三四十元，一天不超过300元，一个月6000多元。政府收费标准超过一般水平的四五倍，很不合理。
　　政府何以敢收这么高的费？因为政府是一个垄断性组织，没有竞争。一般商品的定价，竞争者的存在把价格限定在合理范围内。而政府是没有竞争的，如果收300元，大多数百姓也只好照付。我估计政府这样定价也是经过研究的，出发点是收入的极大化。经济学有一条定理，即垄断企业定价原则是利润极大化。只要不吓跑消费者，价格愈高利润愈大，吓跑消费者是定价的唯一限制。办护照这种事需求弹性是很小的，很少有护照申请人会被高价吓跑，所以政府敢于定这么高的价格，我们只能感谢政府没有把收费标准定得更高。更何况政府有它的预算，一般的开支可以从百姓交的税收中支付。近年来税收以两倍于GDP的速度上升，我们每创造100元财富就有20元交了税。现在百姓来办护照还要在交税之外额外交费，政府的利润动机也实在太强了。
　　这样做有什么害处？单纯从收支角度讲，只要政府的收入都用在百姓身上，多收点钱倒也无妨，但政府的收入是不是都能用在百姓身上，很难讲。我们的政府是一个缺乏外在监督的政府，只能自己监督自己，结果政府内部的行政开支越来越大。百姓反映很强烈，但都没什么用，政府依然我行我素，大楼愈盖愈豪华，轿车愈买愈高级。在这种情况下再高收费就非常不合理了。
　　政府以利润极大化为目标，为社会树立了坏榜样：只要有权，就可以不顾社会的利益，毫无顾忌地追求利润。政府立了榜样大家都会跟着做，而且政府自己这样做，就再也没有理由去批评别人。如果政府沦落为一般的企业，失去了为社会主持公道的权威性，社会就会越来越糟。这才是最可怕的。
　　（作者系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理事长、亚洲开发银行注册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