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岁月,让女儿对我恨之入骨
　　我的大女儿凝凝现在上初中,虽然腼腆,但自信乐观,对学习和人生很有自己的观点,跟三年前她刚从老家回来时判若两人。那时的她偏激、固执、任性,对父母充满敌意,我一批评她,她就尖锐地反击:都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一度令我非常痛苦……
　　凝凝4岁多时,我们意外迎来了第二个女儿,当时因为刚开放一桩小生意,无暇照看两个孩子,我只好忍痛央求婆婆,请她把凝凝带回老家。但是,生意的忙碌和照顾小女儿的劳累,丝毫没有让我忘记大女儿。我深深地体会到“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酸,总是忍不住往老家打电话,过问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女儿是否适应新的生活,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怕她被别人欺负,怕没有危险意识的她会磕着碰着……
　　2009年,生意渐渐稳定后,我急忙把大女儿接回身边。这时,她已经9岁多,该上小学四年级了。
　　凝凝回来后,我发现她的心里打了结。她常常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家里除她之外的每一个成员,和我们保持着距离,对小她几岁的妹妹,她更是充满了敌意。我知道,近五年的留守经历给她造成了深深的伤害,我只有用加倍的爱,才能弥合那段岁月因父母的缺席带给她的创伤。
　　为了尽早让凝凝解开心结,我总是在生活中尽可能给她更多关爱:在做饭的时候问她喜欢吃什么,依着她的口味做;在过马路的时候,牵上她的手;在她要睡觉的时候,亲她的额头……我尽可能地把积攒在心里的爱全部释放出来。可是,也只是一小会儿,她的脸上瞬间洋溢起快乐——但马上笑容就没了,又像以前一样充满警觉和敌意了。不仅如此,只要我对她的某些不妥的做法表示异议时,她更是瞬间变成一只小刺猬,而且很自然地搬出几年留守的经历说事儿,言辞激烈地说她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我们把她从小扔在了老家。
　　面对凝凝的偏执,很多时候我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心想,我这么爱你,你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我忍不住大声呵斥或批评她。可这更拉远了我和她的距离,等我平静下来再与她沟通,往往会显得更加困难。有一次,二女儿翻乱了姐姐的文具,凝凝竟然打了妹妹。妹妹在那大哭,她却不闻不问,好像很解气的样子。我当时严厉地批评了她,没想到,她情绪大变,指着我问:“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看着越来越孤僻、任性的女儿,我真的是又悔恨又着急。到了现在,我才彻底明白,当初自己和老公的决定是多么错误。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帮女儿解开心中的结,怎样才能让她明白: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妈妈现在甚至想给她比妹妹更多的爱。可是,这次,我们不能再把问题推给别人了,面对眼前这只“小刺猬”,我们必须自己努力修复一切,即使冰冻三尺,也要努力改变。
　　母女交心,让爱深入女儿内心
　　我认真想了想,凝凝之所以孤僻、任性、对我们有抵触情绪,就是她认为我爱她不像爱她妹妹那么多,或者认为我们从来都没爱过她,把她送老家也是抛弃她。我必须就这个问题,面对面地跟她澄清,讲清楚爸妈当时的难处,告诉她我们是多么爱她,把她送回老家我心中多么不忍,在她回老家的日子,我又是如何地度日如年。
　　暑假的一天,生意不忙,我让老公带小女儿出去玩,我则把凝凝叫到身边,抚摸着她的头问:“凝凝,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妈妈不爱你?或者没有爱妹妹那么多?”
　　也许我问到了关键,凝凝有点紧张地望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直接告诉她说:“妈妈觉得你很不信任妈妈,好像你觉得爸爸妈妈都不爱你。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妈妈对你的爱一点不比对你妹妹的爱少。你和妹妹一样,都是妈妈身上掉下的肉,而且你带给了爸爸妈妈第一次拥有孩子的幸福和快乐,是无人能比的,你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爸爸妈妈离开老家出来打拼不容易。刚开始的时候,又要让生意有起色,又要照顾你和刚出生的妹妹,爸爸妈妈精力不够,经济也紧张,不得已才把稍大点的你送回老家。这并不是说妹妹比你重要。凝凝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想,假如妹妹刚出生就被送回老家,是不是给爷爷奶奶增加了太大的负担?而且妹妹要吃奶,也离不开妈妈。你说,对不对?”
　　凝凝专心听着,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我继续说道:“送你走的那天,妈妈偷偷地跟在你和奶奶身后,一路尾随,直到看着你们上了汽车。你们走后,妈妈在家里哭了一整天。直到现在,妈妈还记得那天你穿的红色衣服……”
　　这时,我感到凝凝的手不自觉地搂了一下我的腰。
　　“在你离开妈妈的那些日子,妈妈常常会被噩梦惊醒。你还记得有一次,妈妈打电话问你有没有被烫到的事吗?那是妈妈前一天夜里做了噩梦,梦到你被开水烫伤,满手水泡。当时,我心疼得在梦里号啕大哭。你爸爸唤醒我后,我难受得再也无法入睡,天一亮就赶紧给老家打电话,直到等你亲自接了电话,妈妈才放了心。你说,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
　　“现在凝凝回来了,爸爸妈妈要用加倍的爱来呵护你,补偿你,但是你自己心里也要放下这个包袱,不能老觉得爸爸妈妈甚至妹妹都亏欠了你,对我们充满仇恨。像上次你打妹妹那件事,你就做得不太对,妈妈吵你也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妹妹那么小,你作为姐姐,应该照顾她和让着她。当然,你妹妹做得不对,妈妈也会批评她。”
　　凝凝的脸红了,把头垂得很低。我赶忙见好就收,说:“没事,妈妈知道凝凝以前是对爸爸妈妈心存误会,现在好了,妈妈相信懂事的凝凝一定会越做越好的。”
　　此后,凝凝真的好了很多,凡事都尽量让着妹妹。有时候,小女儿还会像以前那样跑来告状,每次我都把两个女儿叫到一起,问明原因,再下结论,该批评谁批评谁,该表扬谁表扬谁。凝凝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大了,有时,我在厨房做饭时,甚至能听到她和妹妹一起看电视时开心的笑声。凝凝在家里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彰显优势,帮女儿一点点走出阴影
　　凝凝的心情渐渐好转了,但学习上困难仍不小。
　　刚回来时,凝凝要上小学四年级了。为了给她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我和老公花高价把她送到本城的双语实验小学。可是,我们忽略了老家的教材和这里的不一样,在老家小学三年级才有的英语课,而这里从一年级就有了,女儿来到这里,比别人整整少学了两年英语课程。所以她跟不上,多次被老师留下来。每次去接凝凝,我都在窗户外边竖起大拇指给她加油,她学到多晚我就陪到多晚。 　　为了让女儿更好地学习英语,我决定给她买一部点读机,但老师告诉我,买点读机不如买录音机,因为点读机并不是真人发音,不能让孩子更好地学习发音,不如多买些磁带听。于是,第二天我就去商场买录音机。在商场,mp3、mp4、VCD、DVD应有尽有,但录音机却不见踪影,我逛了几天商场超市,累得腰酸腿痛也没找到。就在我叹气的时候,一个商场的售货员告诉我城南一家小超市的地址,说那里可以买到。我连连道谢,并迅速打车跑到那家超市,买回了录音机。
　　我和老公告诉凝凝,只要是她学习需要的、在我们能力范围内的,她想要什么,我们都大力支持。
　　有了录音机后,凝凝的英语听力大大改善,成绩也慢慢赶上来了。我和老公都替她高兴,以为她很快就会淡忘掉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可是,一次家长会,又暴露出来新的问题。
　　那次家长会,班主任说凝凝学习不错,就是太自卑,不敢说话,老师一提问她就脸红,啥也答不出来,也不跟同学玩,显得很不合群。
　　老师的话让我再次想到女儿留守五年的经历,因为在老家,老师也是这样说的,那种被抛弃的心理,常常使女儿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自卑、胆怯,对老师和同学心存警惕。我以为她回到我们身边大半年了,已经完全走出阴影了,原来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她的自信已经在留守的岁月里慢慢坍塌,我必须重新建立她的自信。
　　一个周六的早上,我把凝凝叫到跟前,一边帮她扎小辫,一边温和地对她说:“凝凝,你说你们班的女孩谁最漂亮啊?”凝凝低头不语。我说:“我看数你最漂亮!”
　　“你怎么知道?”凝凝嗔怪地问。
　　“因为我去过你们班啊。你回忆回忆,见过你的人谁不夸你好看啊?”
　　凝凝的脸上有了一丝羞涩的笑。我接着说:“那天开家长会,老师说你在基础比别人落后那么多的情况下,奋起直追,半年时间学习就升到了中上等,直夸你棒呢!”听到老师夸奖自己,凝凝很开心。我趁机说:“凝凝,你看,咱人长得漂亮,学习又不差,为什么要自卑呢?老师说你在班里太胆小,不敢跟同学玩,不敢回答问题,希望你以后在班里大胆一些,开心地说话、开心地和同学们玩儿。你说,好不好?”
　　凝凝听话地点了点头,但显然没有底气。为了培养她敢说、多说的勇气,从那天起,我尽量每天接送她上下学,一路上想方设法、没话找话地问这问那。在一些意见有分歧的问题上,我都尽量让她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然后再摆事实、讲道理,跟她商量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我还给她报了一个口才班,风雨无阻地送她听课,甚至跟她一起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女儿终于有了可喜的变化,不仅每次在我接送她上下学时,跟同学友好地打招呼,而且老师说她在班里回答问题和参与活动也越来越勇敢、积极了,甚至还结交了几个要好的同学。
　　看着女儿一天天转变,我打心底里感到高兴。我知道,留守的阴影可能还没有从女儿的心里完全消除,但是,我会和女儿一起继续努力,让她忘掉以前所有的不快,变成一个无忧无虑、自信坚强的女孩。
　　【编辑:王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