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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经过
在5月21日当天,原在东海大学就读的嫌犯郑捷在购买一把刀后,先搭车北上,与许久不见的国中同学见面。在临别之际,他向同学表示“准备要动手了!”然后在住家江子翠站附近再度购买两把水果刀,并进入捷运站。由于他打算在列车上造成最大的伤亡,因此在确认各站间距后,便选择在龙山寺站到江子翠站的途中发起攻击。在列车从龙山寺站开门驶离之后,嫌犯便自倒数第二节车厢开始,砍杀那些在休息或把玩手机的乘客。乘客是在周围人员受伤后,才觉大事不妙,开始逃离。而嫌犯则往车头移动,继续选择乘客作为攻击对象,并数度在车厢间来回,同时多位乘客联合以雨伞抵抗。在列车抵达江子翠站后,嫌犯随着其他乘客从车厢离开,并开始在月台上随机攻击其他乘客,而一些见义勇为的民众除了为伤者进行应急处理外,亦朝嫌犯丢掷物品,阻挡其继续加害他人。直到一位长者陈先生将其控制,其他人一拥而上压倒嫌犯,在警方抵达现场并将其逮捕后,才化解了这起随机砍人事件。
亡羊补牢
在随机砍人事件发生后,台北市警方采取了应对措施:当天便由保一总队派出配枪警力,每8人一组,在每站搭上列车后,分别负责一个车厢。在行经一站后,8人再同时下车,于下一站等候该线的下班列车,以此方式轮番搭乘直达总站,再逆向沿原途返回,直到捷运停运为止。随后更有特勤人员手持冲锋枪进驻车厢内,连民间的巡守队也进入捷运站与派出所警察会哨。
为防止后续的模仿犯罪,警方对于在网路上崇拜或发表不当言论者,也开始进行了调查与逮捕的行动:从Facebook上为嫌犯建立的粉丝团开始,到后来陆续有人在网络上发言,表示“要在高雄捷运上来一下”、“板南线给郑捷,淡水线交给我”、“公交路线交给我”等等偏激夸张的言论,除Facebook粉丝团版主疑似来自国外以外,都陆续被查获逮捕。而事发至今,也出现至少6起以上在捷运上携械具或是随机刺杀旁人的案件。
由于媒体宣称嫌犯接触到的游戏或其他娱乐促成其暴力行为,因此部分警方单位甚至还着手研究有杀人情节的电玩与动漫。如台中市警局便要求人员选定像侠盗猎车手、终极火力等游戏,以及名侦探柯南等漫画来“了解”,以期能研究些苗头。
进入杀人者的内心世界
其实许多恣意攻击事件的发生都不是突然或一时冲动的行为:早在2002年美国秘勤局和教育部做的一份关于学校安全的报告中便提及,多数攻击者难以承受自己的失败或挫折,觉得自己受到欺凌或者伤害,甚至有过自杀的企图。在多数事件发生前,其他人便已察觉攻击者沉浸在某类行为中,甚至知道其想法或计划,但让人困扰的是,多数攻击者在事发前,并未对他们的目标产生直接威胁。
在2014年5月23日,美国加州的Isla Vista也发生了一起青年连续杀人的事件:接受长达10年心理治疗的嫌犯Elliot Rodger,先刺死了3名住同栋公寓的男性(现场有3把刀与锥子)之后,便坐在自己的汽车内,在Youtube网站上传影片,并寄发电子邮件给一些熟人,之后再驱车前往女学生的住所。由于无人应门,他便开始随机开枪射杀一旁经过的行人,导致2名女性死亡、1名男性与2名女性受伤。再上车行驶了两个街口后,嫌犯停车并再度开枪,又造成1人死亡。接下来他便回到车上,一路逆向行驶,并射击看到的路人。与警方交火后,还撞到了1名骑自行车人士,并继续射击经过的民众,警方枪击打伤其左臀后,嫌犯开车撞上人行道,并举枪自尽。该事件共造成7人死亡(包括嫌犯在内),13人受伤。
在嫌犯最后上传的影片《我的报复》(该片后来被删除)中,他声称已经度过了长达8年的被排拒的日子,并充满了无法满足的欲望:因为女孩们喜欢别的男生而不是他;当大家都在大学里享受性和欢乐的时候,他却饱受孤单之苦。因此他接下来便“合理”地声称,由于异性犯下了不选择他的罪行,因此他要进入女生住处,很快乐地去“屠杀那些被宠坏的金发荡妇”,这样她们才会发现,原来他才是更好的对象。在杀完那些女孩后,嫌犯声称会继续到路上,杀掉那些他看到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有人缘又看不起他”的青少年,因为这些活得比他好的“动物”,应该要收到神的制裁,并付出代价。
但在影片约一半的部分,嫌犯却又强调“我向来最需要的就是爱上那些女孩”、“并被她们所喜爱”,自己需要的不过是一位女友、性以及爱,但因为她们不选择他,不让他快乐的生活,所以他要毁掉她们,夺走那些拒绝他的女性的生命,才能达到所谓的“公平”。而他也进一步将对那些女孩的恨意,转嫁到那些让他受苦的人(和异性相处者)身上,让他们化为尸山血海才罢休。
暴力由暴力游戏与影视引发?
在台湾媒体一味地报道嫌犯喜欢的游戏,并将游戏与他的攻击行为做因果连结时,国外的相关研究结果却是不同的:部分专家认为,主要是那些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或是先前有暴力行为者,才会在玩过暴力游戏后“有较高风险”。专家认为,暴力可能影响玩家的思考、感觉,并造成生理上的反应,进而在短期内影响个人对该类行为的解读,但造成实际攻击行为除了综合因素与环境因素外,压力与反社会人格亦是促成的原因。
2003年,Toledo大学心理系的Jeanne B.Funk与同事在研究接触暴力游戏的四、五年级学生后发现,接触暴力游戏者不仅较少出现同理心,还会出现更强烈偏好暴力的态度。而专研战斗心理的前游骑兵成员格罗斯曼中校也认为,接触暴力游戏或影视过多的孩子,将出现所谓去敏感话(desensitization)的现象,也就是失去同情心。2007年,Nocholas L. Carnagey和同事在研究中证实,先前玩过暴力游戏者,在观看暴力影片时,心跳速率比常人低,显示其对于暴力较不敏感。 美国心理学协会(APA)官方声明里表示,由于暴力游戏有可能增进孩童/青少年的攻击性想法与行为,因此除了对游戏和影视剧实行分级制度外,那些生产暴力游戏或影视的公司更应负起相对责任。不过,在2013年却有多达228位影视与游戏界人士以公开信的方式要求心理协会撤回这项和暴力游戏有关的声明,因为他们觉得目前的证据是正反并存的。如Swinburne科技大学研究暴力游戏对孩童的反应发现,有些孩子在接触后变得更具攻击性,但有些却变得更不具攻击性,大多数的样本则显示其行为根本没有变化。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的John L.Sherry在对暴力游戏研究后发现,游戏暴力对攻击性的影响是极小的,而以往对这类影响的认定,可能是起于研究设定的问题。而2009年美国政府的青少年犯罪预防办公室的记录则显示,虽然暴力游戏或影视剧的销售量与日俱增,但从1990年代初期到当时,孩童与成人因暴力犯罪而被捕的数字却反而下降。美国生活计划(American Life Project)的研究也显示,在玩游戏的孩子当中,虽然有些人在游玩当中变得凶狠或有攻击性,但更多孩童表示,同样玩过很多游戏,却出现慷慨或乐于助人的行为。
因此,对现实暴力是否由暴力游戏或影视剧引发,莫衷一是。
从上到下的荒腔走板
捷运随机砍人事件发生后,台湾整个政府从上到下都出现了很多失序的现象,显然是以往既不研究、又无准备的积弊,在面临这样的突发状况后就一一暴露出来了。
高层对恐怖攻击的无知
从高级官员守着警用无线电在进入捷运地下楼层后便无法联络的问题,就知道其对反制恐怖活动是几近无知的。至今执法单位严重的通讯问题还是未能解决。
滥用警力与缺乏训练
台湾警政高层当下除了将保警等单位送进捷运系统外,根本没有通盘深思或检讨面对这类攻击的应对之道。其实,这类攻击事件的发生并无固定场所,如果按照高层的“逻辑”行事,恐怕以后除了捷运外,学校、购物中心、办公大楼等地,全都要编排警力来巡逻,但这样有可能吗?
在现行警力有限的情况下,加上上级的专断无知以及缺乏训练,许多警察在情况发生时立刻被推上前线,成为牺牲品。这些长期因执行勤务工作而未得到训练的人员,身穿不防刺的防弹背心,甚至没有接受过急救训练或配发相关器材,单独站在车厢内的暴露位置,连社区巡守队也都拉到捷运站,可谓病急乱投医!
而在被法律人士批评持冲锋枪上捷运的做法后,警政高层竟没有能力为自己所做的决策作出足够专业的辩护——连许多赞成此举的网友,都能提出“冲锋枪射击比手枪更为稳定”、“可以选择单发射击”、“美国或香港警方在大众运输系统或机场巡逻时,同样背负冲锋枪甚至步枪”等诸多事实,证明法律人士并不一定了解如何“执法”,而警力方高层却只会顺应“民意”,其专业性与自信心之低落,实令人啼笑皆非!
更要命的是,在警力已经吃紧的如今,高层还在发出一些“研究动漫或游戏”一类的乱命,按照前述的种种研究,其实暴力游戏与影视对行为暴力的影响,目前仍属于未定之论,更何况各类国内外游戏与影视产量惊人,多不可数,警察岂有余力观赏各类有杀人剧情的动画或影集,介入各种电玩游戏,购买并阅读各种相关漫画或书籍,那这些影片、游戏或书籍的采购,高层是列入公费支出吗?警署是在办公还是公余时间来研究各类游戏、影视或书籍?警察持续接触这类暴力资讯,会不会影响其身心健康?不能罔顾警力单薄,经费短绌的现状,任意发出没有根据的命令,那当真正的危机出现时,将会缺乏真正可用之兵!
罔顾安全的捷运公司
早在日本东京地铁发生毒气攻击事件,美国国务院将奥姆真理教认定为恐怖团体,并在报告中指出该教在台湾亦有分部后,有人便曾致信捷运公司,提醒他们注意这类威胁,没想到其回信却是“站务员会引导旅客逃生”类的笑话。试问在化学攻击当中,连捷运站内人员是否有防毒面具可戴都已经是问题了,岂有可能活着来引导旅客疏散?
而长期以来,捷运公司内只有所谓的“公关”部门,却没有“公安”部门,在屡次以高运量作为宣传口号之际,从未深思过众多乘客的状况下,万一发生危机将会是多大的冲击;许多演习仅在人数最少的小南门站举行。这种长期怠忽职守的恶果,便在这起攻击事件中一览无遗:当下不仅没有站务人员引导慌张的旅客逃离,行控中心还在不明白伤患严重程度的状况下,强行要求已表明车厢内有伤者的列车继续开车,声称到下一站新埔时,会请站长协助。但事实上,许多伤患后来都被送至亚东医院,如果真为伤患着想,是否应要求列车直接驶往亚东医院站?再考量犯罪现场必须保持完整,以及后继乘客的身心健康之后,要求列车开到下一站的做法实在令人难以苟同。当司机秉持专业良知,陈述伤患大量流血,可能无法移动到车厢外的状况后,先前做出盲目决策的行控中心人员,才晓得就近询问江子翠站站长,企图了解伤患状况。当然这类作为并不应责怪任何列车、站务或行控人员,因为是短视近利、长期忽略安全措施的捷运高层,没有给他们相关的训练与准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