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城“东霸天”终受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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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南省平顶山市卫东区民间,33岁的赵明章被称为“东霸天”,手下尊称其为“领导”。以赵明章为首的犯罪组织长期盘踞在东大营地区,用打砸砍杀等种种卑劣的手段,逐渐建立了自己的山头。
  在平顶山市中级法院的判决书上,赵明章的累累罪行被概括为:为非作恶,称霸一方,暴敛钱财、手段残忍,逞强斗狠。这样一个在当地民愤极大的黑社会性质组织,是如何一步步发展起来并长时间持续犯罪的?透过那一米多高的案卷,解读背后那些鲜为人知的事件,无不令人感到惊骇与震撼。
  
  浓浓的闲适情调,温暖柔和的灯光,环境优雅恬静。午后,河南省平顶山市。张惠又一次来到位于湛北路的上岛咖啡门前。“这里让我感到后怕。”
  2007年2月16日的那个中午,张惠陪同丈夫叶延伟到上岛咖啡用餐。叶延伟被赵明章黑社会团伙乱刀砍倒在地后,又残忍地砍断了双腿及双臂的主肌腱,并砍掉了右手拇指。看到那一幕,张惠吓得瘫倒在地上。当她缓过神来时,丈夫全身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样了。
  2008年11月19日,河南中部重镇平顶山市吸引了各方关注的目光。罪恶累累的赵明章及其犯罪团伙中的15名成员在这里接受公开审判。
  根据检察机关指控,这个黑社会性质组织从2002年年初雏形阶段起至2008年3月末被平顶山警方打掉,在6年时间里,共计作案16起,致伤致残8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赌博罪、非法拘禁罪、敲诈勒索罪、寻衅滋事罪、窝藏、包庇罪等10个罪名。
  有司法界人士认为,这样一起涉及多名被告人、触犯多种罪名、持续作案多年的典型的黑社会性质犯罪案件,无论在平顶山市还是在河南省,均属罕见。
  
  黑帮街头追杀像警匪片
  
  2007年2月16日,离春节还有两天。鹰城平顶山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下午1时许,上岛咖啡厅,轻音乐在流淌着。鲁山县一沙场的老板叶延伟在二楼用晚餐后下楼结账。在楼梯转弯处,两个年轻人迎面而来,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这两个年轻人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睛中露着凶光。还没等叶延伟走到楼下,紧接着又有两个年轻人从大门进来,神态异常。上岛咖啡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叶延伟前往吧台结账的一瞬间,4个年轻人突然从袖子里各掏出一把一尺多长的黑色砍刀,从后面扑向叶延伟,朝他身上砍去。顿时,叶延伟的头上、背上、胳膊上鲜血直流。醒过神来的叶延伟见此情景,拼命地冲出了上岛咖啡厅大门,朝着湛北路往东跑去。4个年轻人则挥舞着砍刀在后面疯狂地追赶。
  刹那间,香港警匪片中的一幕真实地再现在了平顶山市的街头。路上的行人都惊呆了,纷纷驻足观看。
  在湛北路的路南,头朝东停放着一辆白色的凯美瑞轿车。离这辆车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深蓝色的面包车。一见到叶延伟跑出咖啡厅,两辆车立刻掉头成犄角之势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时,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了。从车上跳下来3个手持同样黑色砍刀的年轻人,朝叶延伟扑过去。一片刀光剑影后,叶延伟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中,他浑身是血,不停地抽搐,沿途逃亡的血路有100多米长。见叶延伟已经奄奄一息,这几个年轻人还不解恨,又补上了几刀。随后,凯美瑞轿车的车窗缓缓地打开了,一个30岁左右、体态微胖的男子露出头,朝倒在地上的叶延伟看了一眼,随口甩出了一句话:“把他的筋砍断!”
  听到命令,惨绝人寰的一幕发生了。一个年轻人挥刀劈向叶延伟的左腿主肌腱。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叶延伟的左腿主肌腱立刻断为两半,顿时昏厥了过去。年轻人对砍刀使用的精确、熟练程度不亚于专业的外科医生。随后,叶延伟的右手主肌键、右腿主肌腱又相继被砍断。
  其中一个砍人的年轻人看见叶延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又将他的右手用脚踩在马路沿子上,丧心病狂地将他的大拇指齐刷刷地砍掉。
  这时,一辆巡逻的警车闻声赶了过来。凯美瑞轿车中的男子说了一句:“中了,走吧!”这群砍人的年轻人扔下已经昏迷不醒的叶延伟迅速上了面包车,逃离了现场。
  叶延伟迅速被送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52医院,因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经过医院诊断,叶延伟全身多处刀伤,左肱骨髁上开放性骨折,右手拇指屈肌腱断裂,左跟腱断裂,左胫后劲静脉、后神经断裂,左腓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右足拇长伸、趾伸肌腱、背动静脉断裂,右腓浅神经断裂。法医鉴定为五级重度伤残。
  刹那间,一群杀手在平顶山繁华街道持砍刀杀残一人的消息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平顶山市民都议论纷纷,此次特大恶性伤害案件给这座千年古城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制造如此恐怖场景的在平顶山没有别人,只有赵明章犯罪团伙。也正是这起精心策划的血案,最终导致赵明章犯罪团伙走上了覆灭之路。
  
  网络有前科者“打天下”
  
  根据检察机关目前的指控,后来被称之为“黑老大”、“东霸天”的赵明章在6年前还只是一个小混混,靠拉煤挣点小钱。
  赵明章的父母都是农民。家中共有兄弟姊妹6人,他排行第六。赵明章的童年是在平顶山的城乡结合部度过的。1990年,他初中毕业后即开始混迹。仗着家族人多势众,从打砸抢、收取保护费、垄断建材市场开始,赵明章的名字迅速在东大营地区“走红”。
  2000年,因为在饭店就餐时与郭某发生摩擦,赵明章遂纠集社会上的人将其打成轻伤。2001年赵明章被卫东区法院以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8个月。
  这次获罪入狱,没有促使赵明章浪子回头,反而被他当成了日后做大做强自己势力的大好机会。
  在平顶山市第一看守所服刑的这1年零8个月,赵明章“收获颇丰”。在这里,他认识了那个30岁左右,体态微胖的男子,也就是后来成为其涉黑集团二号核心人物的董山。涉黑集团主要成员秦向峰、郭现昌二人也是赵明章在平顶山市第一看守所服刑时认识的。
  出狱后,赵明章很快与董山结为盟友。董山长期在社会上浪迹,2000年左右因为打架斗殴被劳动教养,后又因寻衅滋事被羁押,认识人颇多。赵、董两个人一个敢打敢冲,却头脑简单;一个寡言冷面,且多谋善变。两人便臭味相投,结为了死党。
  他们通过探监,拉帮结派,很快网罗了杨宏平、郭丙炎、黄成伟、吴国强、杨永现、贾少峰、贾进京等因犯故意伤害、寻衅滋事、非法拘禁、赌博、敲诈勒索等罪行而被判刑、劳动教养、收容审查的释解人员,充当下属及打手。在这个黑社会性质组织的主要成员中,负有前科或劣迹的人员占百分之八十。
  被称为“领导”的赵明章在该犯罪组织中负责管理决定对内对外的重要事务,发布命令,具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和控制权。
  董山、秦向峰、郭现昌、贾进京、贾少峰、赵指南、谢根亮等在该组织中处于中间层,他们的主要作用是传达赵明章的指示,指挥控制其他参与人的具体犯罪活动。杨宏平、吕长来、朱海宇、刘金淼、郭丙炎、黄成伟、吴国强、杨永现等人则充当打手。他们对赵明章唯命是从,用董山自己的话讲:“谁惹领导生气,他们就干他,不用领导多说话。”
  2006年10月,赵明章听说叶延伟曾经在社会上混过,在平顶山的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便想拉拢他入伙。于是,他通过董山找到叶延伟,表示希望能结识延伟。没想到,叶延伟明确告诉董山,他不想认识什么大哥。后来,董山再次找到葉延伟,又一次传达了赵明章的“口谕”。叶延伟还是口气非常强硬,再次明确表示拒绝。
  叶延伟如此不识相,让赵明章很没有面子。赵明章十分生气,命令手下:“只要见着叶延伟,就把他废了。”不久,平顶山的街头如期上演了恐怖的一幕。
  叶延伟“被废”后,赵明章团伙在江湖上名声大振。2007年至2008年间,是赵明章团伙势力急剧扩张的时期。随着张永党团伙(平顶山另一涉黑团伙)被摧毁,大量的打手被赵明章团伙收编。此时的赵明章团伙“兵强马壮”,仅固定成员就达到了24人。
  
  以黑养黑6年暴戾生涯
  
  在赵明章团伙6年“打打杀杀”的生涯中,开设赌场、替他人摆平事端(即“出警”)成了其“发家致富”的捷径。
  赵明章嗜赌如命,开设赌场对他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买卖”。2003年6月,赵明章开始在襄城县紫云书院开设赌场,以从中抽头营利和放高利贷的手段大肆敛财。每一次赌博,赵明章都身先士卒。仅其中一次,赵明章参赌的赌资就达26万余元。赌场由其团伙成员严密把守,有放哨的、看场的、帮助赵明章拎包的、帮助赵明章收高利贷的,完全“一条龙服务”。
  紫云书院赌场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四个月,2004年底,赵明章又将赌场搬到了叶县境内的水敦村,继续聚众赌博。
  “这个赌场以‘牌九’为赌具,生意太红火了,分白场和夜场。赵明章仅每天从中抽头的‘盈利’至少在10万元以上。”一位曾经参与赌博的人透露说。
  赵明章“发财”的同时,也没忘拉拢人心。凡是在赌场“服务”的团伙成员每人每天工资100元,还负责伙食。
  为了使其手下的“马仔”死心塌地地为他“服务”,赵明章还制定了严格的“帮规”,规定替他人摆平事端也得给手下支付“出警费”。即使他不在家,去“出警”的人每人最少也得分到100元的报酬。这件事由各“出警”带头的人负责,不能少一分钱。
  从检察机关目前指控的赵明章团伙所犯下的全部12起案件来看,其中就有3起案件是因为替他人摆平事端而引发的。
  2002年8月16日,平顶山市丽源歌厅老板张宗明给赵明章打电话,称歌厅内有人闹事。赵明章迅速纠集秦向峰、贾进京、魏潮海、郭现昌等人赶到现场,对消费者杜利峰、李学平进行殴打,并将杜利峰用刀捅成轻伤,仅医药费就花了4万多元。后丽源歌厅和杜利峰私了了。
  连交通事故这样的小事也有人请赵明章团伙出面解决。2006年12月15日晚,平顶山开源路金水桶足浴中心门前,两辆轿车相撞。双方发生口角。事故一方车主郑军民打电话叫赵明章帮忙。赵明章带领手下十多人赶到平顶山市交警支队门口,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另一方车主杨晓辉及朋友杨辉等人棍棒相加。两天后,赵明章、董山等人又在平顶山市园林路上截住了杨辉,劈头盖脸一顿暴打。后强行将其带到董山的家中,对其施以指甲缝插针的酷刑,直到其十指鲜血淋淋、完全麻木、脸色煞白、渾身颤抖才停手。限制杨辉人身自由长达11个小时。
  崇尚暴力的赵明章团伙也有摆不平的事。2008年1月,平项山市丰磷公司欲承包申楼碳素厂,但原承包人赵国欣不肯让出。于是,丰磷公司负责人找到赵明章,让其帮忙。后赵明章约赵国欣在申楼村村委会见面,两人发生争吵。赵明章怀恨在心,遂指使谢小峰、汤永强等人在东沿河路附近拦截赵国欣的车,并对赵国欣进行了殴打。赵国欣挨了打,但仍然不肯转让申楼碳素厂。最后,申楼村村委会只得与赵国欣对簿公堂。
  有些事情摆不平,被赵明章认为是自己“名气”不大,威慑力不够。为了树立自己的“名气”,赵明章对那些不听从该组织的人,采用报复伤害、寻衅滋事的手段逼其就范,从而扩大自已的影响,增强自己的威慑力。
  赵明章的大嫂在平顶山市东安路给附近的饭店、夜市配送啤酒。原先生意还可以。后来,一个叫王凯东的外来人也在附近开了一家门面配送啤酒,由于价格低、品种多,赵明章大嫂的生意一落千丈。赵明章的大嫂找到赵明章“诉苦”。赵明章派人给王凯东打电话,叫他滚出平顶山。王凯东态度坚决,谁说也不行。这让赵明章十分恼火。当即派赵指南、黄成伟等人在北环路附近对王凯东实施殴打。
  然而,王凯东此时尚不知道赵明章的势力。2003年7月15日晚,赵明章再次指使赵指南、郭现昌、田魁等人在赤道广场门口拦住了王凯东,将其绑架到襄城县紫云书院附近的一个山头上。在那里,赵明章亲自出马,用刀、钢管、钳子等工具敲王凯东的脚踝骨、手背,还用钳子夹王凯东的手指头,夹住指甲往外拔,对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摧残和折磨。得知赵明章团伙的黑恶面目后,王凯东连夜逃离了平顶山。
  
  黑帮何以长期逍遥法外
  
  其实,赵明章在东大营地区早已是恶名远播,他自己也深谙其道,为了不让恶行败露,每次作恶后,赵明章总会对受害者进行“安抚”,或带其就医或赔偿医药费。另一方面,东大营地区的群众慑于赵明章的淫威,大多是敢怒不敢言。
  赵明章团伙的一个成员这样形容赵明章的“恶”:“如果有人敢摘赵家的一个番茄,他就要讹人1000元。”
  警方对赵明章团伙的秘密调查,也早在2006年年底就已经开始,但很少有人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警方昼伏夜行,也仅仅掌握了他们的部分作案证据。
  2007年2月16日,赵明章团伙在光天化日下的暴行终于让平顶山市公安局的有关负责人愤怒了,他对群众公开表示:“如果不打掉赵明章这个团伙,将引咎辞职!”
  然而,就在警方进行侦查的过程中,赵明章团伙的24名成员突然全部逃逸。
  2008年3月,赵明章等人在广东东莞落网。但是,董山等9名主要涉黑人员至今逍遥法外。
  这种蹊跷的事情在平顶山当地发生已经不止一次。
  据平顶山日报报道,1998年8月20日,在平煤集团十矿家属楼工地,为争夺建筑进料权,赵明章与另一团伙发生争斗,赵明章纠集10余人,持五连发猎枪来到工地,将另一团伙的宋立平当场打死。案发后,赵明章逃之夭夭。
  2000年5月,平顶山市公安局卫东区分局组织10人的追捕队,远赴新疆,顺利地将赵明章、赵小五(赵明章的哥哥)、王世红、代光明、陈进国等人抓获。
  平顶山市公安局卫东区分局2000年11月6日的起诉意见书,赵明章、陈进国的行为涉嫌故意杀人罪,赵小五、王世红、代光明的行为分别涉嫌窝藏罪、包庇罪,请求检察机关依法起诉。
  此后,此案便石沉大海。2002年1月22日,赵明章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平顶山的街头。
  这桩持枪杀人案最终在5年后的2003年7月22日由卫东区检察院以陈洪涛、陈进国两人为被告人向法院提起了公诉。罪名也随之变成了故意伤害罪。
  让受害人家属至今不解而四处上访的是,赵明章为何逍遥法外?
  2008年5月17日,平顶山市公安局在卫东区召开了对以赵明章为首的黑社会团伙的涉黑公捕大会。公捕大会召开当天,平顶山万人空巷,数百名公安民警参加,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
  穿着黄色马甲的赵明章尽管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有了当日黑老大的神气,但是当张惠挺身而出愤怒地质问赵明章,叶延伟与你并无多大冤仇,你为何手段这么残忍,把一个青年砍成终身残疾时,赵明章当即用恶毒的语言对她破口大骂:“X你妈,你找死,等老子出去砍死你全家,把你全家都杀了。”气愤异常的张惠当即反驳道:“你会被判死刑的,出不来了。”赵明章边骂边说:“老子最多几年就出去了,老子有的是钱,有的是人,等老子出来了就弄死你!”猖狂的口气让在场的数百名公安民警瞠目结舌,围观的群众嘘声一片。
  2008年12月19日,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以赵明章为首的黑社会团伙作出一审判决,以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等5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赵明章有期徒刑20年,并处罚金100万元。作为赵明章黑社会团伙中非骨干成员的杨永现则被判处无期徒刑。其他12名团伙亦分别获得7个月至15年零6个月不等的有期徒刑。至此,赵明章涉黑团伙彻底覆灭。
  但是,赵明章作为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头目,竟未对该组织所犯的全部罪行受到处罚,当地群众十分诧异。
  颇令人玩味的情节还出现在庭审阶段。在公安侦查阶段指控赵明章先后两次殴打自己、并敲诈13万元现金的受害人马合营,在法庭上却突然推翻了以前在公安机关的证词,为赵明章推脱罪责。他称自己欠赵明章26万余元赌债,赵明章殴打自己是为了追要赌债。
  刚走下法庭,马合营即被公安机关以涉嫌伪证罪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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